noyec2023

[noyec2023]

1.

遂铭最近发现两个好友凑一对了。

　　发现端倪是在上周六的秋游，他兴致勃勃带了桌游和零食，准备和好朋友们夜话情深。谁知一转头，两个人就不见了踪影。好一番寻迹，遂铭看见了林木边交叠的身影。还没来得及表达他对这种行为的不屑，遂铭就惊恐地发现，这两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两人是一前一后回来的，神色自若，彷佛没干过那种事一样。遂铭愣愣地坐在篝火前，对世界充满怀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友们是怎么勾搭到一块的。

　　“他们一定是联合起来戏弄我！”他兀自想，可怜的遂铭下意识忽略了四月一日离他远得很的事实，他捏着截木棍，拨弄着火苗，暗悄悄观察。然而越观察，他的心越凉。

　　两人在他眼皮底下眉来眼去，郎有情妾有意。至此，以往那些细小的不适和疑惑全在此刻浮出水面，又最终全部消失，只剩下眼前两人脸上倒映的火光的影子。

　　遂铭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离开。不久，有人追了上来。

　　回头，那人竟是陆津。

　　“怎么忽然走开了？”他的好兄弟拨开一丛树枝，走近。

　　陆津的身后没有其他人，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黄土小路。遂铭皱着眉，想开口问，最终却又压着眉，摁下了涌到嘴边的话语。

　　“没什么，玩火没什么意思。”他心不在焉的找了个借口。陆津迅速地理解了他，搭着他肩膀将他往回带，“那先回去吧，小雨还在等我们呢。”

　　遂铭信步缓行，手兜在宽宽松松的裤袋里，闷声盯着地面，抬头时不经意瞥见陆津衣领下被遮掩的红痕。他脚步一顿，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

　　“山里的蚊子太多了。”陆津远比他想象的敏锐，捕捉到他目光后，捂着脖子犹疑道。

　　那痕迹又深又重，哪来的蚊子那么凶？

　　方才林间的那一幕重现，女孩踮着脚将男孩压在树上，两人唇齿相依，亲密无间的一幕。

　　“陆津，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对吧？”遂铭状似漫不经心道，他不需要挑得太明，陆津会知道他的意思。

　　果然，陆津沉默了。他移开搭在遂铭肩上的手臂，两人陷入无言的沉默。片刻，陆津轻叹道，“小雨，很难有人能抗拒她吧？”

　　遂铭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即使今天被他撞见和他另一个最好的朋友勾勾缠缠，但这么多年的情谊在，这让遂铭也没办法对陆津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不管你们最后怎么样，都别闹得太难看。至少，我们能一直是朋友吧？”

　　听到他这番话语，陆津松了一口气，重展笑颜，“当然，我们不一直是吗？”

　　遂铭眼中闪过些许无奈，算了，他们要谈就谈吧，反正他们三个不一直都一块玩吗？

　　森林小道又深又暗，两个人重归于好，肩搭肩穿过了小径。彼端火光重现，听到两人靠近的脚步声，撑着脸颊的人影回过头，盈盈笑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给你。”遂铭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到她怀里。那是一些形状独特、颜色漂亮的小石头。

　　“石头？”楼听雨捡起其中一枚，似乎已经能想象遂铭盾地上，一块块挑小石子的身影。

　　“遂铭你乱捡东西的毛病能不能改改？”陆津有些无语，“夜里这么黑，遇到蛇怎么办。”

　　“不要随便危言耸听，真有蛇学校怎么会带我们来这，”遂铭抛着石头玩，“你不知道一颗石头能反映多少东西，有意思的很。”

　　谁也不知道遂铭这种乐天自信的状态是怎么来的，陆津只好收了话头。

　　“石头确实能反映很多地质情况呢，”楼听雨坐在草地上烤火，“上周我哥出差时参加的矿石展，上面就有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而且那些矿石都很漂亮，很适合做美术颜料。”

　　“你哥回来了吗？”遂铭问，没注意到一旁的陆津，“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你家玩啊？”

　　楼听雨看了陆津一眼，有些为难地说，“我哥不喜欢别人去家里……”

　　“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啊，我们不说，谁知道呢？”遂铭很起劲地筹谋划策，他对楼听雨的家里好奇很久了，越不让他去他越好奇。

　　陆津对此也没有表示反对，他渴望更多地了解楼听雨，而且他也对楼听雨的哥哥感到好奇。

　　她的眉毛纠结扭动，最终做出决定，“再说吧，他下周就回来了。最近他应该也不会出差了。”

　　暂时得到胜利的遂铭眉开眼笑，高举双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和无奈的陆津相视一笑。

　　

　　2.

　　接受了好友混到一块的事实并没有那么困难。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三个人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食堂，周末一起出去逛街游玩。

　　“你们的恋爱怎么谈了跟没谈一样？”有一天，遂铭私底下悄悄问陆津。陆津轻轻咳了一声，“有些时候，感情不用很明显地表达。”

　　遂铭还当他害羞，“不过这样也好，你们现在主要任务是考上一个好大学，恋爱也不能影响学习。”

　　“不过你们这个恋爱谈了跟没谈一样，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遂铭不解，在他看来恋爱就是要两个人你侬我侬，天天赖在一块，天天对世界大喊“我爱你”。他都做好两个人过于投入恋爱，以至于他被冷落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根本没这个烦恼。

　　陆津被他直言无忌的话噎住，“那你受得了我们天天在你面前秀吗？”

　　“可以啊。”遂铭想当然道，迎着陆津的目光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好吧，”他想了想，要是别人天天在他面前腻得要死，他肯定受不了，“但你们的话，我可以调整心态。”

　　陆津看他的眼神变得一言难尽，最终他轻轻拍了拍遂铭的肩膀，“感谢你的牺牲。”

　　转而，陆津轻松道，“不过，我和小雨都不是那种很喜欢外露情绪的人。要是真的那么做，我会羞死的。”

　　“没意思。”遂铭晃着脑袋，“这么说，你们都爱在心头口难开，但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们是擦肩而过、转身就能各奔明天的陌生人。”

　　陆津沉默了，“难道情侣，一定要让人一眼看出她写着谁的名字？”

　　“如果我有女朋友，那么我要我一出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登对。”

　　“……”

　　“好吧好吧，我随便叨叨。”

　　陆津摇了摇头，“我们性格不同，观点不同很正常。”他望向楼下某一处，楼听雨正和同学坐在一块观看篮球比赛。

　　正在运球的那位是高一新生，入学后就很受关注。再斩获一分后，对面席上传来欢呼。

　　楼听雨披着黑白校服，坐在林荫下。日光阴翳下，她回头望来。看见两人后她提起背包，弯腰和同学笑着告别后，回身举着矿泉水瓶挥了挥手。

　　两人在原地等候。没一会，她步伐轻快地停在最后一步台阶上，朝他们示意，“要去花鸟市场吗？”

　　校运会学校不上课，学生跑出去透气的也不少，他们立刻就同意了。陆津接过楼听雨的背包。

　　细碎的碎片闪过遂铭的眼睛，他定睛一看，背包侧面拉链上挂着一串链子，而上面点缀着几颗颜色独特的小石子。

　　意识到这是什么后，遂铭眼里笑意渐浓。

　　花鸟市场商品种类繁多，三人目不暇接。他们转了一圈，楼听雨一门心思往花贩处钻，两人都奇了。

　　“你怎么忽然对植物感兴趣了？”遂铭浏览着摊布上的各色植物，目光追寻着她的视线。

　　陆津若有所思，“是送给你哥哥的吗？”

　　“对啊，不小心把他的兰花浇死了。得趁他发现之前，快点买一盆换上去。”

　　“为什么不直接跟你哥说呢，你怕你哥说你？”遂铭手里端着一盆石头花端详，这家店和之前的那些倒是不同，植物虽然各有特色，却都是市面上不太常见的种类，看起来不像专门做生意的。

　　“就算实话实说也没关系，他一定会原谅我的。”楼听雨蹲在地上，一一检视，眼睛眯出一道浅弧，“但是我不想让他伤心啊，一点点的伤心都不想呢。”

　　闻言，遂铭放下手中盆栽，“你们感情真好。”他语气有些怪，可惜楼听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笑眯眯的，“是啊，我是我哥带大的，我们感情好到我有时反而讨厌他。”

　　“感情好的话，不应该是见到对方就高兴吗？只有讨厌的人，看到了才会忍不住上去邦邦两拳吧。”

　　陆津摇摇头，“听说情侣感情太好反而会生出杀死对方的冲动，所以小雨说的讨厌从这个角度看也不是不可能。”

　　“说的太离谱了吧，亲人之间会有这么复杂吗？”遂铭是难以理解。

楼听雨笑笑没有说话，她目光扫视过去，停在一处，拿出手机比对着照片，“就是这个啦，很相似，希望不要被我哥发现。”

可惜那摊主却是个怪脾气，不愿意轻易讲花卖给他们，三人磨了好一会才让那摊主松口了。

抱着废了不少心思的兰花，楼听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三人一前一后地穿梭在人群中，晚霞披落，撒在他们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