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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離開的人
大學的時候,我常常因為無法去上課,不願看見人群,一個人躲在景美的房間裡,整個房間是暗的,只留一盞從桃園帶上來的床前燈,那是母親的嫁妝,也是我願意留給自己的最後一盞燈。房間裡有時播放電影,有時小說與詩集散落在床上,我隨意翻看,安然渡過沒有別人的一天。我習慣一整天回放同一首歌,在重複裡面重新熟悉自己,〈雀斑〉就是其中一首。那時候的我,很討厭自己,就連從小到大陪我長大的雀斑看起來都像疙瘩。每個人都有那種不願被拯救的時候,可是我又為什麼設定了一首背景樂?也許我是真的很希望,即使我不呼喊,還是有人能聽得見。我並不真得想孤獨,所以放了那首歌。
在女人迷工作的時候我專訪了她,我對當時的印象已經模糊,只記得她是孩子氣的人,缺乏防衛的人,很少人會在專訪一開始就盤腿坐沙發,也很少人會這麼自在地跟隨音樂跳舞。她的手有繭,但還是好漂亮。
那是因為我們創造了一個並不適合隨時跳舞與唱歌的世界。
我看著小孩小狗小貓的臉,總是有一種很深的抱歉。很抱歉未來你們要生存的這個爛地方,我也掺了一腳。
什麼時候,我這麼在意別人的看法,因為四處狂刷存在感的人群讓人厭惡,讓我連在朋友圈存在都小心翼翼。什麼時候,我會忍不住羨慕那些比我有才華比我勵志的人,那些比我更懂得規則怎麼玩的人。
我不就是因為不想玩,所以一步一步走到這裡嗎。什麼時候,我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再唱歌不再跳舞的人。人生確實很令人失望,我依然無法看著我憂鬱症或長期因為性別性傾向被霸凌的朋友說,明天會更好。這幾個月,我能夠對那些我所愛之人說出得話居然是,你要走之前,跟我說一聲喔。
我已經無法說出任何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要想想愛你的人、你值得這樣的話。事實是這個世界並不愛你,但是你太愛這個世界了,這就是問題,你的愛比別人多,但是這裡真得好擁擠,裝不下你的真。活下去是苦難的修煉,我不能以我的自私要求他們,走完一段連我也可能挺不下去的旅程。
我們大多都是沒遭受過什麼傷害的人,沒有被別人威脅過:你是同性戀那你有愛滋你給我滾開、你學歷太低根本沒資格在這個會議桌上發言、你要是真的要走那條路你就不是我女兒……。這裡就是這樣,先傷害的人,就贏了。
以前我一直誤會自己是個非常強壯且能使人依靠的人。當我發現,我對某人的愛根本不足以說服他其他人的殘忍,我亮起房間的一盞燈根本無法抹滅這個房間的暗啞。
我們只會越來越熟悉死亡,直到可以跟其他人一樣不痛不癢。我們再也不會氾濫,因為對生活的澎湃已經退潮。
活著是花拳繡腿,可是我只有赤手空拳。
昨天寶尼跟我說要去請朋友簽連署,我說你好優秀,他說這樣就優秀喔我會做的只有這個,我說你比很多我認識的很多人都有行動力。比我知道的知識份子女性主義者或常常把人權善良自由掛在臉書上的人優秀多了。
那些做得比說得多的人,那些關心真實比關心漂亮多的人。
我以為的世界正在離去,但是還有很少很少的人,毫無偽善地站在我面前,很幹時就說幹,懷疑我時不會假裝祝福,說多少話做多少事。這樣一個很小的世界,足夠我好好呼吸。
庸碌,磕絆,變形。如果你不小心變成一個悖論,那根本是下結論的人的問題。你的奇怪很斑斕,你的美麗很囂張,你能聽懂的語言很少,但寂靜是宇宙最想跟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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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那年要帶我們去死,死在還渺無人煙的金瓜石。也有次牽著我們,手拿汽油桶,想燒死我的父親,與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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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總是把虛榮感看做成就感的人感到不耐。這種浮燥感,心底長出來的討厭生氣,很像夏季,我誤會自己該屬於冬天。
冬天時,家裡會生火,最後一個關燈的人,睡前灑水,覆上一枚火紅的炭,滋——嘶,熱燙燙的躁鬱被澆熄,像在身體深處刨開洞穴,啪嗒啪嗒的星火雲霧從黑色裡面蔓延出來,小小的溫��往地底走去。
像盛大的煙花季卻下了雨,應該熱鬧的地方,小販們紛紛收拾攤子、打扮漂亮的人群狼狽回了家。一個人關燈的感覺,想起柔軟的嬰兒,燙燙的躺在某人胸前。心上煎著火舌,總算可以不需要被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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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藍色的海上鳥群帶著光飛過
雲像嬰兒一樣睡著了
捷運上看書的男人散發出恬淡的氣息
勳章菊的花瓣以水彩調不出來的顏色閃耀著
為什麼我會以一個人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上 因為心長成了鋒利的樣子 常常傷害別人 自己也感覺到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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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裁縫車
昏黃的聚光燈照亮了女人的老花眼
那樣一件舊衣裳便能換新燦亮
老車發出雷雨的呼喊
時間在布料身體逆流成河
灑落的梭子漫漶了我們
拾起一顆小巧的朱紅
但願人們艷紅如春
可如今春天也是失去的
女人龜裂的手流血
裂縫藏匿了孩子的哭聲
暖冬讓裁縫車上的衣料更少
女人的白髮比囤積的線頭還多
鐵剪上的繡像生來有錯
在時間的霧氣裡漸漸變醜
一同女人的手
彎折成剪的形狀
裁決布料的去留
完整其他應該合身的人
可她的五官尚未修補
像沒有車好的線頭
零零落落懸在衣角
時間不合身地擁擠女人細碎的心
以老花的姿態顢頇穿過針孔
從這頭到那頭
穿過
仙杜瑞拉永恆的十二點鐘
只有最細小的地方需要針線縫紉
女人想念自己的時候
在胸口縫上一顆鈕扣
然而收尾總是最重要的
如何打上一枚不惹眼的死結
才能安於做個不等親吻
持續紡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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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脈
錯覺那是嬰兒的指紋 跟著陽光軟軟暖暖的收攏 在細小淡淡的痕跡裡迷路 還沒長大到足以讓指印被辨認的時候 也尚未能觸摸讀懂任何人的時候
嬰兒才能安心牽手 毫無畏懼的把自己交給對方 風好大,外部世界稀疏如早秋的楓葉 抬起頭只有它能聽懂你並不悅耳的方言
心如陽光切割著葉脈 婆娑而彆扭摩擦彼此 維持著仰望與俯瞰的距離 在時間的高度裡 你們已然不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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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酒一杯300
我們在廉價小酒館裡
啜飲便宜的關係
把無足輕重的彌足珍貴的苦難嚼在舌根
濃度較高的酒可以稀釋晚香
路上的桂花開得很昂貴
再多說一點生活裡打折的事
就能重新開銷不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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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拖鞋
母親給我送煙火來。
那是北上工作用道具。機車零件運送著母親與煙火,哐啷地來,她的車老了,她也老。
她問怎麼等車這麼久,眉頭皺著時,我很擔心。
跟她說拍勢,謝囉。有時油腔滑調可以掩飾我的抱歉。
母親快快離開,紅燈待轉,我一邊戴上耳機選區要聽的音樂,一邊看著紅燈了沒,她要過去了沒,我知道母親不會看我,所以我能安心看她。
母親龍頭稍微搖晃地騎過去,我看見她穿了那雙原本要丟掉的夾腳拖。
前幾天她叫我網路上買同款的,但我沒有。她有很多菜市場一雙50的鞋。
母親捨不得丟棄的舊鞋讓人軟弱。
我提著等會拍攝需要的煙火,前往我的工作。頻頻回首,好像我很久沒好好看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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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空地
對面起大樓。施工前,那裏是荒草,枯樹,藤蔓,野貓。牽牛花牽掛在高高的石牆,父親在家中廚房捉到老鼠,一個勁往裡丟,有時擦邊球,老鼠腦袋晃晃。
對面廢地方正,有一個操場那麽大,立在我成長的童年餘年,三樓房間外的陽台上看下去,空空盪盪。七歲到九歲那年,我們家買了一個游泳池。陽台上吹起泳池,乾癟的夏日瞬時膨脹,一整樓的透天沒有冷氣,孩子們濕濕黏黏地睡去與醒來,下午就泡在泳池裡,模仿人魚游泳,但���頭看上去更像狗,在淺灘爬。母親吹完泳池放了水就站在門邊:「山景 view 哦!」
一會兒她下樓,在一樓繼續工作。我們就在山景房,噗通噗通遊動,繞著圈圈,沒有十秒就暇道相逢,或開始噴水大戰,或歇一會,一邊欣賞雜草叢生的景觀。芒草銳利,刀割出白晝近乎透明的瞬間。
母親在一樓縫紉車衣,她鎮日坐在那裡工作,裁縫車發出電鑽似的聲音,一鑽一鑽打進她腦袋,長期偏頭痛,養出梅尼爾氏症,裁縫車ㄧ踩一踩推進者著我們的小學,國中,高中,大學。
她適應鑽鑽聲也有二十年,不敵施工的一朝一夕。幾日平土,死了貓,貓哀號,貓逃竄,捕鼠夾斷了貓腿,血流在鄰居家的門口。
施工正式開始,天天七點進駐,怪手怪獸與各式工人的喧嘩,跟隨播放太早的電音舞曲派對一同展開,接續是成日的電鑽、巨大撞擊、持續的毀滅,就這樣鑽入我們神經的腦袋,他們為了趕工不休息,房子整體震動著,與媽媽的裁縫車形成兩種頻率,我們變得更易怒,胡亂發脾氣、耐著性子睡著。
陽台看去大樓每日在長高。覆蓋過去這麼快。
不會再有夏天的塑膠泳池,無憂的泅泳。
我們在苦難中用力大笑的姿態。
夏天能去的地方並不多,以前會去免費的親水公園,當時父母都能一起,直到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在我的童年,我總是記不得他退場的時候,也許因為他太常不在,而我早已有所警覺,不要愛上我的爸爸。
沒有親水公園以後,我們在家搭建自己的泳池,這個無法學成任何泳姿何況喚起的泳池,我們在裡面練習打著淺水��憋氣,比賽誰能失去呼吸最近,我經常贏,世上沒有比忍耐更容易的事。
脫下濕答答的睡衣,離開泳池,皮膚的毛孔瞬間放大,媽媽督促我們趕緊進浴室洗澡,溫水沖下,整個人感覺活過來。
「一樓有西瓜。」
當時的我未能意識,這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夏天。
對面的房子完好起來,我們已經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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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遊戲
一張一張把社群裡的照片刪掉,每次忘記,點進去空空的。忘記那晚我像是瘋狂削鉛筆一樣把某部分的自己消除,我說謊,自己是無法消除的,我刪掉的是那些我沒有能力坦然接受的痛苦。像我慣常的迴避,放棄。
房間的燈壞了,有時要等超過一分鐘才會亮,妹妹跟我說,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晚上我們會不睡覺,躲在被子裡面畫畫。
不記得。
你忘記了嗎,是你找我的呀,我們熬夜等爸爸回來,然後也玩被子遊戲,哈嘍凱蒂格子的那一件。
我們為什麼要等他回來。
不知道,他就站在門口那邊,好像也沒幹嘛,站一下就走了。
我想不起來,但有印象小時後我是遊戲製造者,會找姐妹一起玩許多幻想遊戲。我們為什麼要躲到那件小小的涼被畫畫呢,我跟妹妹的身體曾經那麼小嗎,這樣真的可以畫畫嗎,我們真的曾經等待過爸爸呀?即時我反覆的在人生裡否認這件事。妹妹說,有時候我們會披著被子走來走去。我記得。那時我們會披著被子,假裝是鄰國的貴族,頭上還會披上絲巾,當作長髮(曾經幻想像長髮公主一樣把頭髮放下高塔)
那個涼被,還在我的房間呢,而我的雙腳在夏天露出涼被,感到悲涼,蜷曲成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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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驚訝於恨時如此純粹
自然地像星星不可懷疑
那樣的力量美且永恆
要用這樣的方式去愛
像一把刀握在一雙平靜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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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狗
樂樂很怕水,像我們一樣。每當樂樂要洗澡時,我們都會非常小心翼翼的張羅,絕不能提到洗澡兩個字,只要樂樂聽到了,就會趴在狗窩裡、下巴緊貼地板,眼睛往上無辜可憐的看著你,再來就是死巴住籠子不放,這時候他的抓地力最好,他抵死不從有時候我們也沒轍,乾脆晚點再洗。
如果終於要步入澡堂,他在我們的懷抱裡拼命跺腳。甚至好不容易到了三樓浴室,樂樂會用百米速度逃離現場。終於站在他的盆子浴缸前,樂樂雙腿就像自由式一般快速打水,泡進去以後,他沒有哀莫大於心死,有再度開始你追我跑的遊戲,樂樂不洗澡的意志堅強,我們一邊追著沖洗他的泡泡,剛好自己也洗完了一場澡。
他不爽的抖掉身上的水,算是乖巧的讓我們擦拭。但是吹風機一來,樂樂又開始貓狗大作戰,他簡直抓狂似的討厭吹風機的聲音,在我們掌心的按壓下身體一邊抖瑟,有時候看他這樣不忍心,於是放過他。樂樂隨即撲撲通通的跑下樓梯。待我們收拾好三樓因為他不斷竄逃的留下的狗腳印,整理好戰後的浴室。樂樂已經在一樓的狗窩裡,舒服仰躺打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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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打開門,他瘋狂的跑向前來,又舔又蹭,蹦蹦跳跳,他在你的懷抱裡,喜歡摸摸,喜歡親親,喜歡你抱著他拍拍屁股。
這個世界上有誰這樣無條件的喜歡你,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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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樂樂自己出去探險,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沒有留言到他跑出門,他就這樣消失了一天多,我們全家東奔西走尋找他,飯也吃不下,跑到里長辦公室廣播,第二天,里長告訴媽媽,有一隻小狗在一公里外的路口坐了一個晚上。果然是樂樂,他走了一公里,發現自己迷路了,哪裡也不敢去,就坐在那邊傻傻的等,到家時,樂樂的白棕毛全都變灰,他像深知自己做錯事一樣喪氣的垂下尾巴,觀察沒有人責罵他以後,又豎起耳朵開心的跑跑繞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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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我們去上課的時候,專心為樂樂剪了一顆熊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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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
無法抵抗的命運,就像家裡橫生的壁癌,每隔三兩年修補,水泥牆裡的菌頑強撐破防水漆。這是個被詛咒的家庭,我被詛咒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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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火炒菜,後關火,匆忙爬樓,拿取五抖櫃裡的衣服,顢頇的腳步拖著時間的重石,咚咚奔進浴室,她替九十四歲的母親擦身,穿褲,老母親的身體才四十公斤,掛在蕭脖子上,像菜市場肉攤上的最後一塊肉。老母親身上都是皮屑,抓了又抓,抹上茶籽油,蕭攙扶一步三秒鐘的母走出浴室,喚客廳看電視的女兒攙扶。
蕭再開大火,烹調這一頓得過且過的晚餐。
幾個月前,蕭在這鍋裡留下眼淚,油漬彈了上來,灼傷眼角底下的皮。她正要炒米粉,春節初五,老母親的女兒與子孫都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蕭的弟弟服農藥死了,她就接回老母親與弟弟留下的女兒玲,玲的母親早早放棄監護權,這樣ㄧ養就是二十幾年,二十幾年來女兒們把這當娘家,「恁尪擱轉去啊。」大阿姨吆喝,說是娘家合情合理,因為這裡並不以父之名,男主人像是逃難一般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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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寫或不寫,必須持續經由自己內在的搏擊與安撫,獲得平靜—— 寫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站立的姿勢,這個作品很爛,但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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