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揪一樣糙灰搭的一起合照一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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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屁喵出門參加布偶貓聚。 好豐盛的聚會,幾乎人人有獎,安慰獎也很不錯,每個人幾乎都能至少帶回三樣禮物,完全不會摃龜! #拍拍抱抱摸摸別人家的貓貓 #忘記揪一樣糙灰搭的一起合照一張了 #還是拍了我忘記了? #被拎來跟媽媽合照的探吉表情好靠腰啊 #探吉表情整個很布偶只差有心跳 #明明隨便挑座位 #竟然可以挑到整桌都是布偶母貓 #根本來把妹的 #爽貓探吉(在 稻邸D.House【親子寵物友善餐廳】) https://www.instagram.com/p/Cn9Vw_1BMFmDhGQEag99gGLaCZ7d3-Dfxe082U0/?igshid=NGJjMDIxMWI=
#拍拍抱抱摸摸別人家的貓貓#忘記揪一樣糙灰搭的一起合照一張了#還是拍了我忘記了#被拎來跟媽媽合照的探吉表情好靠腰啊#探吉表情整個很布偶只差有心跳#明明隨便挑座位#竟然可以挑到整桌都是布偶母貓#根本來把妹的#爽貓探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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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Can We Want Love?
他們並肩站立於Aspen的山頭上。
身上穿著雪衣,因厚實的外衣與手套而動作遲緩。
Cartman將護目鏡推到頭上,要其他觀光客替他們拍合照。一群外州女大學生接過他的手機,一面嘻笑,一面橫著相機連按下快門。最後一次快門閃過時,Stan突然將手搭在Kyle肩上,微傾的身體彷彿要將他推出畫面,與右側的Cartman與Kenny斷裂成兩塊毫不相連的畫面。
Kyle低下頭,看見他們暗紫色的影子撒在雪地上,山上的風吹打著他們的外套時,那影就像兩隻細瘦的黑色兔子,在光線下微微顫抖。
Kyle和Stan抓著滑雪板慢慢走下山頭,Kenny像是經驗老道地,與女大學生們搭起了話,走在最後方的Cartman用手指滑過一張張拍好的相片,瞇起眼,刪掉了最後一張相片。
◇
Kenny拉著女伴,互相追打著跑上別墅二樓,奔跑與笑鬧的聲音一路飛上樓梯間,持續了幾分鐘。那女孩和他差不多高,有著一張帶著雀斑的圓臉,以及及肩的暖棕色短髮。薑黃毛衣下的胸型豐滿,曲線十分漂亮,是Kenny喜歡的類型。
女孩珊瑚與暗灰色色塊交錯的外套留在餐廳的椅子上,夾克表面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地灑在地面,混合進隆隆的暖氣運轉聲裡。
Cartman從冰箱裡拿出幾包密封包裝的粗鹽醃牛肉,帶進小廚房裡。Kyle正在砧板上切酸黃瓜,他熟練地從砧板上取走它們,與醃牛肉一起平舖在抹了芥末的雙色黑麥吐司上,夾上德國酸菜、瑞士起司與俄式沙拉醬,在帕尼尼機裡壓成五人份的魯賓三明治(Reuben)。沉默中醞釀著的古怪默契,源於高三���他們交往一年半時培養出來的,那時Stan還未突然宣告他已完成和平隊受訓,隨後便上了飛機,音訊全無地消失了兩年。
那年暑假他和Cartman一起去電影院看了動作片,電影內容非常老套,因美國政府實驗不當,爆發了災難性的瘟疫,背負著全世界未來的男主角冒著生命危險尋找疫苗,中途與同行的女夥伴產生戀愛感情。劇情細節至今Kyle已經記不清了。但場景切換到例行的床戲鏡頭,男主角與女主角赤裸地交纏擁吻時,他突然被挑起情慾。
Cartman摸著掉出紙杯的爆米花,手指正巧無意擦過他大腿時,Kyle按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Cartman猛顫了一下,倏地抽回手,差點從座椅上彈起。他們相互用眼角餘光在昏暗的光源裡飄視,反覆刺探對方,最後Cartman戰戰兢兢地探出發燙的手,緩緩滑進他的大腿內側。Kyle側過頭,在奶油爆米花的氣味裡與他接吻。
那晚Kyle意識到,他們彼此的性向都不如他一直以來所堅信的那樣界線分明。
他們戀愛、吵嘴、做愛,一起計畫未來,但不久他便意識到彼此之間缺少了什麼。縱使那戀情之間有愛情,有情慾,有體面嚴謹的計畫,早在出社會前就在協作平台上撈了一筆積蓄,他卻在那快樂的內部裡隱隱察覺一陣空虛。他不覺得他們之間的快樂是虛假的,但空虛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朝外蔓延開來,他難以忍受。
他向教區的拉比懺悔自己的貪得無厭,拉比平撫著肩上的塔利特,平淡地回答:當一個人以平靜和安寧信仰耶和華時,明顯地,他與真正的信仰是分離的*。
Cartman將份量最厚實的那份三明治拿走。
他們在大學時代經常替對方做三明治,對彼此的習慣瞭若指掌。Cartman會替他從食材裡攔下瑞士起司,自己重新打開三明治,在上頭補上一層薄鹽和胡椒。他在大學時代瘦了一圈,外觀看來遺傳性的體態並無太大差異,骨骼裡卻隱隱透著結實。
Cartman端著盤子,靠在冰箱旁,榛色的眼**由Kyle的���跟緩緩往上游移,從下至上掃視著Kyle。Kyle猜想Cartman是不是還有著那麼一絲復合的期待,就像每對分手後的情侶,總在再次相會時不得不對最初的心悸抱持著緬懷之心,或許在他心底也藏著這樣的期盼。畢竟,習慣是很難讓人拒絕的事。
他把Kenny和女孩的兩份三明治放在盤子裡,用保鮮膜包起來,端起另外兩份三明治指向餐桌,說他要在那兒吃。Cartman發出一陣不悅的悶哼,拿著盤子走開了。
Stan坐在餐桌旁,手上捧著馬克杯,盯著裡頭熱可可表層的泡沫,彷彿全然沒意識到Kenny在二樓的激烈豔遇,與他們在廚房內的短暫尷尬時刻。
盛著Stan三明治的瓷盤滑過桌面時,發出一聲噪音。Stan抬起頭,恍然大悟地朝他道謝。
「現在我確信你還沒回來了。」
Stan接過盤子,笑道:「我不否認,現在還沒什麼實感。」
「聽起來好像你不大想回來。」Cartman插嘴。
「老實說,待在那裡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踏進美國本土時才驚覺,原來兩年這麼短。」
「我從來不知道你對第三世界這麼有感情,都忘了有些人『百般盼望』你回來。再說一次,你去的是哪個國家?」
「坦桑尼亞。我以為和平隊告示偏鄉可能完全沒有連絡方式只是玩笑。」
Kyle狠瞪著側靠在牆上的Cartman。Cartman對昔日老友的馳念,在Stan歸來的一個月間漸漸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不尋常的暴躁與苛薄。Cartman避開他的視線,開始大口吃起手上捏著的三明治。
「你不餓?」Kyle察覺Stan沒碰瓷盤。
「抱歉,沒先告訴你。」
「也好。不如我們去走走,我想和你敘敘舊。」Kyle起身,收起Stan的盤,與另外兩份三明治擱在一起。
Stan爽快地答應時,Cartman的臉跨了下來。
◇
「你們倆真是一點都沒變。」
Stan漫不經心地領著前進的方向。
「什麼?」
Kyle發覺他的隨興篩選,正是大山峰K-13所在之地。或許,潛意識中他只朝著最高峰去,看見的是風景而不是其後隱含的危險。
「Kenny說你們在交往,但看來,你們還是整天吵架。」
「我們分手了。」
「喔?」
「幾個月前。他非常不滿,硬是搶先甩了我,還在學校論壇上大肆宣揚。」
「非常Cartman。」Stan笑了。
「你看來一點都不驚訝。」
「我看起來不驚訝嗎?」
Kyle搖頭。
Stan踩在雪裡的腳步十分輕盈,幾乎沒有聲音。
「或許是,你看來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
「你就不是嗎?拋棄原本的生活,跑到坦桑尼亞兩年。」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山頂,Kyle氣喘吁吁,膝蓋有些發疼,他彎腰,扶著膝蓋調整呼吸時,站在峰上的Stan瞇起眼,似乎十分享受群山圍繞的景觀。他背對著他們曾經踏過的足跡,好像早已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而徹底遺忘了過去似的。
Kyle瞄向腕上的智慧型手錶,下午四點半,五通Cartman打來的未接電話,他將未接來電的訊息從螢幕上抹掉。
鄰近用餐時間,遊蕩的旅客已減少了一批,在僅被挑戰者迷戀的K-13峰上遠眺,除了風聲呼嘯,一片寧靜遼闊。偏斜的太陽離他們很近,彷彿觸手可及其中瀰漫的熾熱。
「說實話。我是在逃跑。」Stan說。
「……從什麼?」
「所有的事情。我自己。其他人。文明世界。」Stan聳肩。「想知道我可以多犬儒***。」
Kyle偏頭,嘆詫而笑。
「結果呢?」
「和我預想中的不同。」
「怎麼不同?」在Stan開口以前, Kyle就已預見了答案,但他仍問道。
「你知道那種當你想要逃跑,卻發現得到了更多責任,其實無處可逃的感覺嗎?」Stan笑了笑,說:「原本是跟和平隊一起去偏遠地區蓋學校的,幫助貧困兒童就學。結果,意識到世界跟自己原本想像的樣子截然不同,並非想著對抗或者解救,就能彌補貧苦的。」
「你要說我們對完美世界的憧憬,純粹只是自我中心的理想嗎?」
Stan看了他一眼。
「不,我還沒那麼悲觀。那裡沒有虛無主義****存在的空間。」
「真的?所以你的厭世被再教育了。」Kyle輕笑。Stan點頭。
「還記得飢餓Marvin嗎?我們四個一起領養的伊索比亞孩子。」
Kyle頷首,挪動站立在雪裡的姿勢。他覺得身體很重,持續踩在一個點上便會下沉,雙腳陷入雪裡的嗤喳聲十分刺耳,奇怪的是Stan沒有,就像被雪托著似的,輕巧地踩在雪上。
「現在覺得,如果那時候能多記得一點他們的樣子就好了。」
他望向Stan,從對方的臉龐上感受到一絲沉靜。從和平隊回來的他變了很多,比以前更黝黑,更消瘦,粗糙的雙手佈滿了勞力義工所帶來的傷痕。他的指縫與汗毛滲著泥土灼熱的味道,瞳孔中心湧出一層深邃的黑。
「結果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喜歡漂泊。但也許很多事是比起我喜不喜歡更重要的──就像你小時候說的,真的在第三世界生活過,才會明白苦痛是什麼。」
他變得不像人,好似整個人掉出了已知的世界,不再像鎮上的一份子,影子變得又狹又長,脆弱地好似隨時都會攔腰斷裂,那脆弱底下又彷彿隱藏著力量。
有些人選擇離開後,就不會再回來。並非他們不願意回來,而是已知的世界對於溢出的事物無法給予容身之地。
「也許,給予人苦痛的並非不公或不義,而是當個體感到生活自身變得難以忍受的時候──你們,為什麼分手?」
「也許和你一樣吧,逃跑。因為不懂自己在做些什麼所以害怕。」
「Kyle。」
「嗯?」
「我一直覺得,你老支使著別人遵守規則,骨子裡卻是我們之中最野的。」
「你在嘲笑我表裡不一嗎?」
Stan咧嘴。
「Stan,我可以吻你嗎?」
Kyle伸手糾過Stan的衣領,吻上他的唇,隨後退開。
「我一直想和你接吻。」他說。
「為什麼?」
「只是想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感覺如何?」
「沒有感覺。你呢?」
「我也一樣,毫無感覺。」Stan聳肩。「我猜這就是為何我們一直是朋友。」
「Stan,你還會回去嗎?」
「嗯。還有很多想在那裡做的事。」
「我會想你的。」
「你還有Cartman。事實上,我倒是很驚訝他安於一段關係的樣子──他醋勁大發的樣子簡直跟小學時一模一樣。」
「我知道,很幼稚對吧。」Kyle會心笑了。他垂下頭,回想著。
他已忘記自己曾經對Stan說過的話,他為許多事情愧疚,記得或不再記得的事物。他並非Stan形容中那樣無畏的人,即使他能毫不猶豫地選擇岔路,卻總會在闊步之後,有那麼一瞬不得不回頭,在另一條道路隱沒至遠方時,感到悵然的罪惡感。但當Stan重新提起,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時,他卻為此如釋重負。
他們相識而笑。Stan轉身擁抱他。
「我愛你,Stan。」
「我也愛你,Kyle。」
Kyle將身體埋在Stan的手臂裡,他的肋骨像雙翼似地展開,釋出堅實的心跳聲。Kyle抬起頭,天空正飄著細雪,輕柔似羽地遍地飄散。他深吸了一口氣,輕拍Stan的後背,和他分開。
「Ooops。」Stan輕呼。
他發現Cartman站在山坡上,雙手插在雪衣口袋裡,板著臉從下方望著他們。
「他比我想像中的難纏多了。」Kyle啼笑皆非地嘆息。「你先回去吧,我會跟他談。」
「你確定嗎?」
「百分之百確定。」
「你們倆要是趕不上晚餐,別覺得抱歉。」Stan莞爾,笑著快步跑下山坡。
Cartman目不轉睛地瞪著他。
「喔,拜託!」Kyle攤手,沒好氣地說。「他離開了兩年,我們就不能只是談談嗎?」
「對!你們談了怎麼接吻跟擁抱,為何不順便談待會要怎麼把對方弄到床上!」
「Eric,你能理智點嗎?」
「別他媽命令我,你這猶太娘們兒。」
Cartman猛推他的肩頭,那直衝而來的勁勢讓他摔倒在地。
「賤貨。臭婊子。」Cartman嘶吼,撲向他,揪住他的外套。
「去你的,死胖子。」他說。
「別叫我胖子!!你他媽甚至沒資格叫我。」Cartman回吼。
「你甩了我,蠢貨。」
「是你先要甩我的,婊子!」
「你這白癡,脂肪裡裝的都是醋嗎?我需要時間思考──」
「最好有什麼事情重要得要你思考怎麼和我分手──就在他回來的前夕!」
「我他媽根本不知道Stan什麼時候回來,這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滿嘴謊言。」
「Eric。」Kyle皺眉。
「你他媽的閉嘴!」
Kyle嘆了口氣。他望著Cartman憤怒的臉,雙手緊擒著自己的領口,脂肪壓在小腹上,厚重,柔軟,彷彿要將他埋入雪裡。他仔細端詳對方扭曲的神情,為那蜿蜒的眉頭與發顫的鼻尖中所投入的情感感到神奇。
Kyle不曾見過Cartman用這樣的方式生氣,他向來脾氣不好,骨子裡自私的一面卻鮮少讓他如此失態,他的憤怒多半是有保留的,是為了討價還價使用的技巧。此時Cartman卻毫無理智地,一股腦把所有的情緒全撒在他身上。
「Eric,」Kyle將雙手貼在對方柔軟的腹部,朝上游移,最後貼在Cartman的雙頰上。「我要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只是一時情迷意亂,還是真的。」
Cartman因憤怒脹紅的臉倏地僵住了。他們小腹相貼的地方發熱,Kyle細聲嘆息。他們的臉被Kyle的雙手拉近,反射性地親吻在一起。
「你又抓到我了。每回我心神不寧的時候,都栽在你手裡。」
「臭婊子。」Cartman又罵道。Kyle的手轉移至他大腿上,讓Cartman挪開膝蓋,他張開腳,將對方夾住。「你就只想著幹這些嗎?」
「不行嗎?」Kyle用無辜地嗓音回答。「反正你也不想讓我走。」
「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愛我愛到欲罷不能。」Cartman���膝蓋撞他的臀部。「我才不會讓你有藉口甩我第二次。」
「是你甩我的,Eric。」
「操你媽,Khel。」
◇
他們並肩站在山峰上,往下眺望。
山谷下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Stan說:我想知道下面有什麼。然後跳了下去。
他看見Stan的身影墜落,潛進峽谷的風聲裡。
Kenny搖了搖頭,說:我才不跳呢。你哪知道,跳下去之後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站在崖邊,闊步,想知道墜落山谷後會是什麼樣子,尾隨在後正打算往下跳。
但Cartman跪在崖邊,伸出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於是他沒有跨出步伐。他回過頭,看見Cartman瑟瑟發抖,壟罩於深層的恐懼之中。Cartman堅信他跳下去之後只會墜落,一直摔進谷底,死在黑暗之中,不會再回來。
Kyle又望向山谷,下頭只有呼嘯的風聲。他瞇起眼,想像Stan乘著風飛行,穿過峽谷,一路飛向峽谷盡頭,在那之後是一望無際的曠原。
但他並沒有看見那副景象,只是想像而已。在那之後的光景,是只有Stan才會知道,才能看見的。
他將手貼在Cartman的臂膀上,Cartman握住他的手。
隔著手套,他們十指交疊,Cartman停下了顫抖。
◇
他下樓時Stan正在煮著咖啡,小屋裡瀰漫著覺醒的香氣。
Kenny打了個哈欠,用手指翻弄著微焦的吐司,他用迷幻的嗓音對Kyle說:「昨晚的三明治很好吃。」
即使明顯地,他想講的並不是三明治,而是其他的事情。
Cartman注意到他,竊笑起來。他望向鏡子,才發現半邊臉是睡姿不正留下的紅印,自然捲的短髮也被壓得半側塌陷,像極了被顱骨變形*****的古代貴族。
管他的。他吸了吸鼻子,走向餐桌,拉開椅子在Cartman身旁坐下。
「Dude,你那是什麼樣子。」Stan在倒咖啡的時候差點失手撒了滿桌。
隨後除他以外三人的哄堂大笑,是他唯一能在室內聽到的聲音。
Kyle選了一只馬克杯,懶洋洋地啜起黑咖啡。最後,在K-13的山峰上,是Cartman揹著他回到別墅,回想起這件事情,他便心情愉快地對什麼樣的嘲笑都不以為意了。
* 引用自猶太教倫理運動(Musar Movement)的先驅,拉比薩蘭特(Rabbi Israel Salanter)的教導:As long as one lives a life of calmness and tranquility in the service of God, it is clear that he is remote from true service. 意旨���神信仰是需要不斷面對挑戰與掙扎,當信仰者安於現狀時,可能是信仰者已沉溺於安逸之中的警示。
** 榛色(Hazel)眼。因為官方沒有設定Cartman的瞳色,二創Cartman有藍眼、異色瞳跟棕眼各種設定。在裡面選了我很喜歡的榛色眼,是淺棕色帶著一點綠的顏色。
*** 犬儒主義(Cynicism):一種源於古希臘犬儒學派學者主張的哲學思潮,該派的本意是指人不應被一切世俗的事物,包括宗教、禮節、慣常的衣食住行方面等習俗束縛,提倡對道德的無限追求,同時過着極簡樸而非物質的生活。(引用Wiki) 現代犬儒主義思想是一種「以不相信來獲得合理性」的社會文化形態。現代犬儒主義的徹底不相信表現在它,甚至不相信還能有什麼辦法改變它所不相信的那個世界。它有玩世不恭、憤世嫉俗的一面。也有委曲求全、接受現實的一面。它把對現有秩序的不滿轉化為一種不拒絕的理解,一種不反抗的清醒和一種不認同的接受。(引用MBA智庫)
**** 虛無主義(Nihilism):作為哲學意義,為懷疑主義的極致形式。認為世界、生命(特別是人類)的存在是沒有客觀意義、目的以及可以理解的真相。(引用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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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 Sun
我在幻想島看見了你,所以,我們能做愛嗎? Kyle不記得Stan第一次對他這麼說的時候,他是怎麼回答的。那是六月的一個下午,微風拂起的窗簾還浸泡在冷杉針葉的沁冷裡,吹在短袖襯衫外的手臂上有些搔癢。他們並肩坐在棗色的純棉床單上,他盤腿坐著,抓著半截2B鉛筆在���圈筆記本上草草寫著《論亞當‧史密斯〈國富論〉,與其對美國經濟發展》的期末論文草稿。 Stan沒拿AP(大學先修課程),與中學開始選課就以申請大學為未來目標的Kyle逐漸分歧,因此他的十一年級相較Kyle要來的放鬆。當他悄悄把Xbox One的搖桿放在床單上,還為文章總結埋頭苦思的Kyle絲毫沒有注意到,Stan握拳地雙手輕輕貼在床單上,沉默地盯著他整整五分鐘之久。 他穿著一件純白色T-shirt與錐形牛仔褲,側身傾向Kyle時,還散著乾衣紙柔軟的陽光氣味。 Kyle抬起頭,鉛筆掉到了地毯上。 他反覆想著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也許記憶已經被震驚甩開了,也或者,其實他根本沒有回答。Stan的眼神有些迷濛,像剛喝了烈酒,或抽了大麻,他把手扣在Kyle的手腕上,吻了他。 他感覺到Stan的手滑進他的Polo衫底,在背脊上爬行。Kyle瞇起眼,Stan扶著他的背,,將他按在床上,脫掉上衣。窗簾半掩的陽光在室內浮動,在Stan赤裸的身上漾出一波波紫灰色的波紋。他低下頭,斷斷續續的吻著Kyle,一層一層地支解身上的束縛。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把手搭在Stan的背上。Stan扳開他的腿,讓Kyle赤裸的臀貼著他,Stan用手心環住他們疊在一起的陰莖,細細摩擦。 Stan的動作不算溫柔,接吻與觸碰,也不算舒服,他壓在他身上,撕裂阻擋在兩人之間的狹窄空間,彷彿要將他碾碎。Kyle困在Stan壟罩著他的陰影之中,隨著床單掀起的波載浮載沉。Stan指尖在肌膚上滑動的粗糙觸感,勾勒出一種令人暈眩的熱度,他開始膨脹,化為朵朵柔軟的積雲。 Stan的手開始遊移,跳著狐步。兩節慢拍,兩節快拍。撤退。隨後完整地以全身踏進他的身體裡面,他的推擠帶著妖異的虹光,碎玻璃似的刺進他的腦海裡,Kyle顫抖著,眼角噙著淚水,以為自己正緩慢地溺斃。 但Stan不讓他。他與他十指交扣,將他帶到海灘上,讓巨浪拍打在他身上,他必須奮力攀在Stan身上,才能不被浪花捲進海洋的蒼茫裡。 他離開他,套上衣服。 Kyle平躺在床上,喘著氣,茫然地盯著天花板。 你要���水嗎?我去拿。Stan說。 Kyle望著他,沒有說話。 然後,Stan起身走了。 他的背包像磚頭,沉甸甸的,塞滿三孔活頁夾與兩三百頁的厚皮課本,壓得他的雙肩發麻。 Sheila幾回在玄關對Kyle嚷嚷,要他拋下這些影響骨骼的重負。Kyle皺起眉頭,慢條斯理地朝母親解釋有多少作業需要這些書物,他無法只將它們鎖在學校置物櫃裡。Sheila雙手叉腰,半是嚴厲,半是疼惜地審視著他,彷彿要他屈服,承認自己無法在肩負著負擔時好好呼吸。但最終,她還是退讓了。 他闊步走向公車站牌,Stan、Eric與Kenny早已在站牌前等著了,他們四人自幼稚園至高中,都一直維持著同樣的早晨,Kyle總覺得不可思議。晨間散著濕氣的微冷空氣,步伐在雪地上留下的紫色印記,積雪從針葉上落下的嗤嗤聲響,它們緊密地交扣在一起,旋為螺旋,深深地鎖在記憶裡,像不能被改變的永恆定理,而他每日的清醒便是為了成就這永恆的一部份。 從遠方,他的視線越過Kenny與Eric,輕輕落在Stan身上,他的領口微開,白色的頸半裸露而出,喉結輕輕顫動著。Kyle別開頭,加快腳步。 他加入隊伍裡時,Stan正揮舞著手,向Eric與Kenny重現丹佛野馬在NFL(國家美式橄欖球聯盟)精華集錦中的表現,兩人半偏著目光,顯得難以體會Stan的熱誠,但他略帶沙啞的語調彷彿再現了現場的熾熱,逸散於空中的細小火花仍然不時吸引了兩人的注意。Kyle不得不想像Stan放棄了體育保送丹佛大學,或者在賽事中負傷退出職業圈,最終成了球賽轉播員的未來。 嗨。他走上前,說。 嗨,Kyle。他們參差不齊地回答。 Stan望向他,輕輕笑了。 你的AP怎麼樣? 快死了。 他沒有直視Stan,只是與他並肩站著,盯著前方的柏油路。 少來了,每次你這麼說,最後還不是過了。Eric翻了翻白眼。 Kyle瞪著他。 我們第八節沒課,要去EvGames晃晃,你要一起來嗎? Stan的嗓音從側面傳來,飄上他的背脊,往上爬行,聽來有些恍惚,像是夢囈──他一直都是這麼說話的嗎? Kyle轉向Stan,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淺笑,Kyle不得不再度將頭別開。 不。不了。我有小組討論。 一群書呆子聚在一起,聽起來就無聊的噁心。Eric悶哼了一聲。 明晚?Clyde打算舉辦派對。 我後天要考試。Kyle嘆氣。 天啊,真是個掃興鬼。Eric拉高音調,對Stan說。早就說了,你他媽甚至不用問。 Cartman── Stan收起笑容,但他的口吻沒有憤怒,反像倦意。他正要回答,Kenny卻打斷了對話。 夥計們,公車來了。 他們接跡上了公車,一路走到公車後方,抓住拉環。 Kyle斟酌著要如何向Stan展開對話,Kenny站在他們中間,Stan靠在座位旁,背對著他,懶散地望著窗外,漫不經心地與Kenny閒聊。他大可以插入對話,卻感到藤蔓爬升,附著在身上的重量逐漸拉著他下沉。南方公園是個鄉下小鎮,一切光怪陸離的事都顯得輕鬆平常,所以他也必須誠心接受每一天清晨,黎明照耀時一切都回歸原貌的規律。 他別開頭,Cartman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他榛色的眼令人想起秋季的落葉,在凋零中發出清脆的笑聲。他在大腿上拍打著狐步舞的節奏,但那旋律不論跳到哪裡,都會回到相同的點。 抵達學校。他們為了各自的選課分散。 Stan的橄欖球練習。他的早課。跨州友誼賽的準備。期末論文與口頭報告。 只要一個月井然有序的常規生活,一切就會自然而然回歸原點。 下午三點。 Wendy撥了撥耳際的髮絲,擦著指甲油的手指在課本裡的行句間跳躍著,她剪了精靈髮型,臉上帶著淡妝,舉手投足已開始散發女性的韻味。Butters低著頭,忙碌地抄下她一一提出的重點。 他像孩提時代一樣留著簡潔的短髮,逐漸成熟的五官還帶著一絲男孩的稚氣,許多女孩們偷偷暗戀著他中性的長相,好幾回,Kyle在書櫃間撞見觀望著Butters偷偷竊笑的女學生。 這樣的光景,在圖書館裡幾乎已經成為一種常態,他們總現身於同樣的AP課,心照不宣地一塊課後複習,討論報告。他和Stan與Kenny在課業上自中學之後幾乎沒有交集,只有Eric碩大的身軀偶爾會出沒於外語選修的教室裡。 Wendy似乎享受著寧靜的壓力,此時此刻她總是閃耀著別沉靜與理智的光輝。她無庸置疑是個熱愛挑戰的女孩,自小以來就不曾改變。在Butters身上,烙印地也是不曾改變的焦慮與徬徨,彷彿他還是那個害怕被責備,就突然在孩子間放聲哭泣的敏感男孩。Kyle總感到,他的父母對他在課業上的要求,不過是因他有個Leopold這樣充滿詩意的名字。 Kyle用指翻動著他和Wendy交換的筆記,看見自己的影子���現在工整條理的字跡裡。圓珠筆的字跡在活頁紙上印的很深,透過了紙頁背面,他被浮突的形狀吸引了,思緒倏地高速滑了出去。 他想到她的黑色短髮,鑲著亮粉的法式指甲,灰色V領薄毛衣下纖瘦的身軀。她的肌膚柔軟,透著沐浴乳的氣味……Stan是怎麼擁抱她,怎麼和她做愛的?他會觸碰她身體的哪處?他會用什麼語調呼喚她的名字? 他說想和他做愛時,他下公車的時候,有想過他每天坐在圖書館裡,和他的女朋友討論課業嗎? Kyle握著的半截2B鉛筆突然斷開,碎裂的碳塊在他手心裡渲出一片汙漬。 你沒事吧? Butters注視著他,淺藍色的眼珠是天空純淨的澄藍。 頭痛。他說,太陽穴底下被一股浮躁的力量敲擊著。 我唸書時間太長也會這樣。Butters搔了搔頭。好像腦袋要炸開了。 我有阿斯匹靈。Wendy彎身,從背包裡掏出一罐旅行用小藥瓶,遞給Kyle。 謝謝。他朝Wendy道謝。橘色的藥丸落在他的掌心裡,像染色的砂礫,輕飄飄地沒有重量。 他望向Butters,後者伸手從他的手裡掏出了幾顆。 別吃太多。Wendy叮嚀。乙醯水楊酸會讓你胃出血。 但它不殺人。他想。 他在Jim藥局(Jim’s Drug)替自己買了一罐阿斯匹靈,他好奇為何自己不曾想過,他們曾經在小學混飲咳嗽糖漿讓自己飄飄欲仙,現今學生們暗自複合服藥其實是多麼平常的事。但Kyle依然不願讓父母知道,即使他大可以從浴室鏡面後的儲物櫃裡拿藥,他們依然會反應過度地堅信他在濫用藥物。 他站在陽光底下,思索著完美的副作用組合。Stan從對街走了過來。 Kyle。 他套著藍橘相間的丹佛野馬薄帽ㄒ,臉頰依然透著運動完的疲憊粉色,細小汗珠黏附在上頭,閃著淡光。 練習結束了,我閒晃的時候看到你…… 他走到Kyle跟前時笑了,像欣慰著找到了他一樣。 對了,藥局?你買了什麼? 阿斯匹靈。頭痛。他簡短地解釋。 Dude。你真的得放鬆。Stan皺眉。我不想看你在十一年級就有著:死於AP之類的愚蠢墓誌銘。 Stan,我知道我有點過火,但學期快結束了。Kyle攤手,發出嘆息。我的努力快得到回報了。 好吧。Stan的口吻並不贊同。 最初,Kyle想說:我不需要你干涉(*patronize)我,但這句話遺落了。 大概是午後陽光的炫目裡,還帶著精疲力盡後的睡意的緣故,沉默襲來,他們面對面僵站在藥店門口,突然感到自己無��適從。 曾有人說,偶然的降臨的沉默,對花了一生大半時間待在一起的摯友是必要的。Kyle知道這感覺,像他們的沉默被團濃稠的霧氣聯繫在一起,即使看不清彼此的輪廓,依然因被溢流在霧氣中的微小水氣細細觸動而共鳴。在那其中沒有言語,沒有形體,只有心跳聲像晨曦的光束劃破夜晚。但這樣的感覺已經消逝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不再依賴彼此,日常的瑣事將他們蒸發,各自拉開,即使他們依然日復一日地在早晨相見,但他們已不再追得上彼此的生活。 現今他們在站人行道上,沉默在陽光裡蜂鳴,刺耳的有如癲癇。 我得回家了。Kyle唐突地說。 我和你一起回去。Stan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後他迷惘了,停頓下來,好一會才接著說: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了。 他們並肩走了兩條街,依然壟罩在詭譎的緘默裡。 但這回是Stan打破了膠著。 Kyle。 什麼? 期末以後,你想去Stark池塘嗎?Stan伸手搭上Kyle的肩。就我們兩個人。 他不曾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在耳際震動,柔軟醇厚的,像流淌著汁液的熟透的桃。 Kyle的雙頰開始發燙,他探向Stan,後者卻迴避了他的目光。 呃……好啊? 他抿唇,口乾舌燥地說。 操他的AP和GPA(成績平均績點)! 他吼道,扭轉著上體將背包甩進池塘裡,工裝靴在泥地裡陷出半月,水花濺起,泡沫鼓譟地團團圍住侵入水面的異物,將其拽入水裡。 天啊。真是太棒了。Stan眼角泛著淚,還吃吃笑著。我差點忘了,有回你差點在小學屋頂縱火。 偶爾我還是這麼想。 真的嗎? 騙你的。丟進池塘裡的都是我之後用不到的東西。 Kyle轉身離開岸邊,在Stan身旁坐下。 Dude! 他們同孩提時代一樣,並肩坐在池塘邊的枯木上。水面波光粼粼,擴展出一片奧藍的舞池,樹影與雲層隨風降落,在睫毛上跳舞。 你可以決定你想相信哪個。Kyle垂下肩,瞇起眼,感到夏季微暖的風削過鼻尖。 我兩個都信。Stan偏過頭,笑得過分自信。 真的?那你真夠蠢的。 Stan不以為意地聳肩,朝著水面,他的側臉有些遙遠,隱隱浮現其父的影子。 球隊怎麼樣了?Kyle晃著直伸的腳,問。 喔。很好。換了新教練。 他配得上你們嗎? 還行吧。他比較……急切?Stan抱胸,話在喉裡被掐斷,彷彿找不到適當的詞彙。 他最好表現良好,如果他沒讓我們未來的職業球星保送上丹佛的話── Stan又輕笑了起來,但笑聲聽來有些抽離。 Stan? 嗯。Stan帶著他淡藍色的眼回過頭。 一震嘈雜風聲插了進來,吹得葉片四舞,它們追逐著,在空中滑翔,像團翩翩起舞的青色的蝶群,它們一一落在兩人映在水上的倒影上,讓他們在蝶的足跡上微微顫抖。 他們對視了一陣,Stan瞇起眼,傾向他。 Dude! Kyle輕呼,朝後退開,但枯木的距離不夠,Stan溫熱的吐息依然全噴在他臉上。他伸手從靠在背包裡掏出防水布與保險套時,Kyle煩躁地悶吼起來:我真不敢相信──Stan,這是做什麼? 噓。Stan安撫他,輕輕拍著他的膝蓋,他的口吻很輕,好似在對羽毛說話。噓,Kyle,就這樣順其自然好嗎? Stan滑下枯木,在他面前跪下,Kyle把臉埋進雙手裡,無所適從地抹著臉,但Stan撥開它們,掌心貼在他的臉上。於是他垂下頭和Stan接吻時,烙印在上頭滾燙的罪惡感能輕而易舉地被一併撥開。 真的嗎? Stan環抱著他,埋進他胸裡的頭微微揚起,眼神有些疑惑。 Stan,真的嗎?他用氣音反覆叨唸。 不如,你決定你想相信哪個? Stan仰頭親吻他,將Kyle的手帶到自己的褲頭上,隔著帆布,Kyle觸碰到Stan已經勃起的性器。他被電擊。閉上眼,Kyle回想起他們──事實上是Stan,曾經在Cartman的錯誤訊息下給Sparky手活,那些愚蠢卻狂野的事情── 他撫摸Stan褲頭突起的布料,他隱藏在帆布下的大腿內側,緩緩地解開拉鍊,將手指探進布料裡,讓Stan的陰莖被包覆於他的手裡。Stan悶哼,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每一次嘆息都在Kyle的頸上留下搔癢的痕跡。 Stan沒有高潮,但他把Kyle的手從胯下拉出時,Kyle也勃起了。 Stan抹了抹發紅的臉,在地上攤開防水布,防水布印著黑橘交錯出的幾何圖形,像老人院裡品味過時���窗簾。他用外套裹住Kyle,抱著他,讓他趴在防水布上,粗糙的布面上揉合了塑膠布的萎靡不堪與青草分解的氣息,十指攀在上頭時,嗅到地表散發著柔軟的腐敗氣味。 Stan只將長褲褪下一截,讓他們的身體以最小限度地暴露接觸在一起。他像第一回同樣地,耐心愛撫Kyle的性器與臀部,讓他因全身發燙而顫抖著,卻又像對河岸不耐煩的激流,匆匆打入他的體內。 Stan在Kyle的背裡悶吼,用全身的力量擒抱著他,將他緊緊鎖在懷裡,面對著地面,Kyle開始啜泣,他將前額按在地面上,在尾椎一路蔓延至全身的電流下蜷曲著身體,承受著Stan分享給他的戰慄與陶醉。然後Stan將他翻身,他狠狠揪住Stan的領子,好像要搏打彼此似的的釋放。 事實上,他記不清Stan所說的,究竟是永無島,還是幻想島,也記不清Stan的呼吸��是不是透著酒精的餘韻,大氣內是不是還散著電流流竄的呲呲聲。但他記得睜眼時,Stan背著光的臉孔壟罩在一片破碎的金星裡,它們雪花似的飄散在空中,虛幻地藏在雲層裡,在透著血色的太陽裡。 他們在Stark池塘做愛的那天下午,Wendy Testaburger乘上了飛機,和她的一家人橫跨了大西洋到了法國,展開了一個月的暑期渡假。那個月裡Stan又找了他兩次,他們在Stan的房間裡做了一次,又在開學日時在體育館置物間裡做了一次。 他以為,南方公園的不定規律可以支撐住這樣似有若無的偏離,他可以不去看擰皺書頁的池塘水泡,或黏附在防水布上的藻苔。直到Kyle意識到即使他踩著舞步回到原點,曾經踏出的裂紋依會一路漫進地裡,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鎖住變化了。 Kyle胡亂將背包與課本塞進置物櫃裡,扭上密碼鎖時,內心盈滿復仇的快感。 也許幾天後他會後悔,自己撬掉了小組討論,但秋季才剛降臨,誰又在乎以後呢。 步行至校內球場,他在階梯狀的水泥觀眾席上坐下。校隊選手正零星地在球場外與休息區移動,但從台階上遠眺,Stan在場內與教練交談的蹤跡依然盡顯無疑。 Kyle,真罕見,我嗨了嗎?Kenny甩著水壺,像個痞子似地走到他身旁。 最好別是。Kyle不以為然地瞟了他一眼,Kenny咧嘴笑了。 或許是他與Kenny共同的亮橘色夾克在水泥階梯上太過顯眼,Stan發現他們,從遠處揮了揮手。他笑得像洛磯山脈上晚春的耬斗菜般迷離,然而前一刻,他卻神情愀然。 怎麼了? 喔。Kenny茫然地望了Kyle一陣,終於會意過來。他答道:新教練覺得Stan挺有前途的,所以大幅提高了訓練強度,要補強他原本的弱點。 那應該是好事? 但Stan有點適應不良,你也知道四分衛本來就不是輕鬆的位置──但教練為了提升他對戰術運用的廣度,禁止他用原本的方式指揮隊伍,現在隊伍磨合的狀態不大理想。我想他應該很挫折吧。Kenny聳了聳肩,口吻十分泰然。 Kyle蹙眉。 你和他談過嗎? Kyle,你當我是什麼啊?Kenny露出受傷的神情。球隊內部的事情他不願意多談,我能做的就是帶他去Raisins看看漂亮姑娘,但他顯然不是很喜歡,大概因為付錢的都是他…… 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還以為你們談過呢。Kenny的眼神幾乎是責怪的。 球員們再度開始移動,在球場上張開不同的陣型,教練站在一旁,似乎針對一個個安排提出講評。 Kenny將雙腿伸直,懶洋洋地攤坐著,球員們似乎對他的存在相當習慣,不時有球員在空閒時隔空朝他打招呼。 Kyle盯著油亮的幾乎做作的綠色草皮,一股悶火湧上。他不明白焦躁的來源為何,又是針對什麼,只是緊緊握拳,在掌心裡感到漩渦似的吸力。隔著牛仔褲的帆布,水泥貼在腿上的涼意,球場上的回音,瀰漫於大氣間的鼓譟餘韻──這一切都很陌生。它們並未轉化為他記憶的一體,是不屬於他的。他就和那位在書頁上留下月牙型指甲印痕的女孩同樣地,將自己留在圖書館裡,而不曾好好待在這裡和Stan傾聽同樣的風聲。 Stan穿過球場,爬上觀眾席時,已是一個半小時後的休息時間。 他和終於將目光從手機上挪開的Kenny擊掌,轉向Kyle,說。 Kyle。謝謝你來。Stan靦腆的口吻裡帶著距離感。 我只不過想找個藉口偷懶。Kyle隨口回答,手指不安分地在腿上跳動。 喔。他的答案似乎出乎Stan的意料,Stan注視著他,彷彿在他的答案與出現裡尋找什麼。他從Stan的眼神裡感受到柔順,像條拉長的絲線,那尋探之中沒有火花,只有朦朧的回聲,看不見盡頭。但他們無聲對視的瞬間必定發生了什麼,幾秒後,Kenny開始清喉嚨,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怎麼了,但看你們又開始花時間聚聚,感覺挺好的。 我們每天早上都見面。Stan狐疑地轉向Kenny。也每周都有一起打發時間。 對。但你們一個埋死在書堆裡,一個是球場上的喪屍。那不叫花時間在一起,只是剛好存在同個空間裡而已。 我都不知道你可以想這麼深。Kyle沒好氣地說。 姑娘在的時候,他想得更多。Stan瞇起眼。 謝謝你們啊,我的朋友。Kenny不耐煩地擺手。 他們齊聲笑了。 Kenny依然用富饒趣味地眼神審視著他,但Stan似乎相較剛才要來的放鬆許多,他的雙肩自然垂下,站姿也變得更加隨意。 Kyle。你幹嘛非拿AP? Kenny突然開口。 你的GPA,要通過SAT*(學術水準測驗考試)申請大學應該不難吧? 你知道拿完AP再念大學可以省下多少學費嗎?Kyle挑眉。 Kenny挑眉,眼裡充滿戲謔。 你知道如果Cartman在這裡,他會說什麼嗎? 我知道。該死的。別和他說。 Stan沒有附和Kenny的調侃,只是專注地注視著他。 Kenny在鎮中心和他們分路而行,懷裡還拽著Stan從體育館裡拿來的水壺。 Dude,為何他要拿你的水壺? 誰知道。Stan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真不敢相信Kenny竟然在City Wok工作了兩年,有時他甚至拿不到薪水。 至少Kim還願意雇用高中生,打烊後剩菜也可以包走。 Kyle若有所思地悶��了一聲。 午後乾燥的大街還散著熱氣,海市蜃樓在柏油路上攪動著,Stan牽著他的手,開始哼歌。歌曲的旋律朝四面八方延展開來,化成細小的塵埃,躲藏至街道中的每個角落,無所不在。Kyle覺得這旋律異常熟悉,在腦海裡浸出波波漣漪,卻怎麼也記不起曲名。 你今天,完全放棄當書呆子了嗎? 完全。Kyle指向天空。這種天氣,不出來活動筋骨是傻子。 聰明的選擇。Stan順著他的手勢,仰頭。 那你呢?Stan,你想去哪裡? 冒險。他說,脖頸拉出一條柔軟的弧形。 天正晴朗,天空廣闊的藍落進Stan藍色的眼裡,好似他的眼是透明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片光滑無染的澄藍,抬起手,像是要遮擋陽光,卻又像想觸碰天空的表層。那姿態彷彿是在探詢,天空的哪一片澄明能將人帶到遠方。 哈。 我們怎麼不再一起冒險了?Stan歪著頭,問。 要不,你來我家?Kyle垂下頭,用手指摩擦著Stan的手心。 好。Stan回答,掌心散著暖意。 初秋的午後陽光烘烤的他們全身發燙。 他們剝光,全身赤裸地並肩躺在床上,像兩條緋紅的鮭魚。 Stan半閉著眼,盯著天花板發愣。 Kyle靠在Stan肩上,用指輕撫他的胸口。 Stan抓住他的手,回過頭,兩人還發著燙的微濕前額正好貼在一塊。 Kyle吃吃笑了起來,側翻,將彎曲的腳壓在Stan腿上,膝蓋正巧碰到他的陰莖前端。Stan盯著他,眉毛抽動了一下。 Kyle。 嗯? Stan伸手貼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吻了Kyle。隨後鬆開,伸手探去Kyle的臀。Kyle輕輕按住他的手。 如果你想現在做,要很小心。他警告Stan。 Stan瞇起眼,將Kyle勾向他。 Ike在家? 他在看實況。戴著耳機。 別擔心。Stan用氣音說。 那是四月中旬。 他的夢境開始脫韁,思緒逐漸開始分崩離析以前。 Stan躺在床上,突然對壁紙感到一震噁心,好像它們正預謀著從牆上剝離,從四面八方朝他塌陷。塵埃翻騰在窗縫打入的日光裡,像暴雪飛散,無聲無息地將他埋入六呎之下。寂靜竊取了天空病態的蒼白,雲在風雪中瑟瑟發抖,記憶從他的腦海裡流了出去,他的靈魂被拋走、支解、焚燒,化為粉塵。他一無所有,飄盪於空中,不屬於任何地方,只剩個空殼。 他想掙扎,卻動彈不得。從十歲以來,他一直是多麼努力地想克服這些。荒謬的。像浪潮般襲來的空虛。他不明白它們從何而來,又何時離開,只是一次又一次毫無預警地發現它們從屋壁的四角悄悄溢出。他在診療室裡不安地搖晃著懸空的腳,在消毒水的氣味裡無所適從,他曾害怕醫院會將他帶走,再也回不來。但他錯了,醫生讓他踩在地面,���恐懼釘在他背上,他摔在地上,被背負在身上的重量壓的無法呼吸。醫生宣告他也許他只是憤世嫉俗,也許他是亞斯伯格。但無論診斷的病名為何,醫生如何解釋他的病情,它們依然潛伏在他的體內,從來沒有離開過。 他瑟瑟發抖,他需要酒,但他動不了。他獨自一人,聽著整個世界在寂靜之中崩潰。他陷進床的骨架裡,開始墜落,下頭是深淵,他還在墜落,全身因為尖叫而刺痛。但寂靜吞噬了一切,它們震耳欲聾地吞沒他的聲音,他的存在,當他摔得血肉模糊的時候,沒人會聽見──為什麼它們就是不離開? 他在床上喘息著世紀之久,直到恐懼終於軟化了牽制。他摔下床,爬著打開衣櫃,從裡面掏出水壺,顫抖著打開瓶蓋,匆匆灌入喉中,耳際嗡嗡作響的噪音才漸漸平緩下來。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撥號。 「嗨,Stan。」她的聲音傳來,像峽谷中空洞的回聲。 Wendy。Stan試圖讓語氣自信點,但他仍在顫抖,吐出的只有虛弱的氣音。我想見妳。我想聽妳的聲音──能嗎?拜託。 Wendy聽來像是吸了口氣。 「又復發了?」 對不起。他緊握著手機,回答。 「Stan,球隊的事情,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好嗎……」她嘆息,似乎在斟酌著語句。 妳知道這跟球隊無關── 「我沒辦法總是應付這個,我真的不能。」 接著,長停頓。 他知道,無論Wendy隨後說了什麼,都不重要了。長停頓已經回答了一切。 長停頓表示她不會來。 「Stan,你還在嗎?」 還在。 「別掛斷好嗎?今天我有很重要的會面,真的沒辦法見你。但我可以保持通話,可以嗎?我們在電話上談談如何?」 聽上來還行。他用全身的力氣回答。 「很好。」 沉默。 腳步聲,轎車關上門,Wendy正在移動,正在逐漸離他遠去。而他無法觸碰到她。疲憊感一路從脊椎蔓延至他的頭部,他走向窗邊,一股衝動幾乎讓他失手打破窗戶,但忍下來了。他扯開窗戶,試著穩住呼吸,模糊的視野裡,他看見晃動的綠。 Kyle正走在大街上。 Stan抬起頭。 週六的早晨,Kyle仍抱著活頁夾,朝公車站的方向前去。他板著臉,眼眶深陷,闊步走在人行道上,充滿空隙外套下的身影異常單薄,他看起來糟透了,連微躬的身體都散發著倦意。 「Stan,你有什麼想說的嗎?」Wendy的聲音再度模模糊糊地傳來。 一周前的記憶突然抓住了他。 Stan靠在Kyle的床邊,雙手貼在搖桿上,抬起頭。Kyle倒在床上,手肘底下壓著半開的攻略本,睡得不省人事。黑眼圈深印在他的眼眶上,他甚至沒能在遊戲開始後翻向下一頁。Stan回過頭,靜悄悄地破完新買的遊戲,將搖桿線纏好,收起。披上外套,安靜地��開房間。 一股強烈的刺痛衝上喉嚨。靠著窗的Stan扶著頭,吞嚥。 他希望他在這裡。在他的房間裡。告訴他,他還能繼續堅持下去。這樣的想像讓Stan更加疲倦。 Wendy,妳知道嗎,謝謝妳。聽到妳的聲音讓我覺得好多了。 他強迫自己這麼說。 「真的?別騙我。」 真的。祝妳會面順利。 「……Stan,振作點,好嗎?」Wendy長嘆。「我晚點再打給你。」 他掛斷,爬回床上,雙手交疊在腹上,平躺著,感到那股刺痛又上來了。 他閉上眼,有點想哭。天花板開始攪動,從四面融化,燭液似地下墜。 隨後,一段熟悉的旋律突然鑽入腦海裡。 那是什麼? 光線裂成碎片,像銀色的彩片似地搖搖晃晃,從上方落了下來。 Stan眨了幾次眼,它們才逐漸恢復成照明燈該有的形狀,他落在草地上的十指再度有了知覺,一股力量拖著他浮起,他坐在球場上。 Marsh,你沒事吧? 他恍惚地抬頭,教練跪在身側,球員們是蹲是站的將他團團圍在圈子裡。 幸好撞的不重,你的鼻梁沒斷。教練拍拍他的肩,他毫無力氣,逆來順受地被擊打出了幾個不穩的波。 Stan低下頭,才發現前胸被血跡浸濕,上巴全是銹味,血珠依然黏稠稠地往下滴落。他下意識地抹掉臉上的血,意識依然有些暈眩,誰遞了冰枕給他,誰對他道歉,他一時之間辨認不出。 好了,你們可以回去練習了。 教練將他從地面上拉起,攙扶著讓他走到休息區。他覺得自己被牽引著,在飛行,卻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控制方向。 我要確認一下你有沒有腦震盪,行嗎? 手電筒的光在他眼前虛晃著,他眨了眨眼,最後聚焦在教練的臉上。 很好。你沒事了,孩子。教練微笑。 我能早退嗎,教練?Stan脫口說。 當然,當然了。教練挑眉,似乎對他的突兀有些困惑,但依然爽快地答應了。 他站起身,朝置物間走去。 Marsh。 他回過頭。 我知道不容易,但你做的很棒,知道嗎。 他點頭。退進長廊的陰影裡。 扭開水龍頭,他把臉上的血跡洗掉。 教練的話掉在洗手台裡,撿不起來,一瞬間就順著水流落進管線裡,消失了。 鏡面折出一道反光,吸引了他的視線,鏡中映出的空間很深,好像沒有盡頭,彷彿他把指尖貼在上頭,就會掉入另一個世界。一張陌生的臉孔在裏頭望著他,濕潤的黑色短髮貼在前額,藍色的眼,帶著淺淺的笑意。他別開頭,對那張臉生起恨意。 Stan把帶血的球衣摺疊起來,塞進背包裡,換上乾淨的外衣,走進太陽裡。 校舍長廊上迴盪著朗讀的聲音。 「想像你自己站在岸邊,波浪陣陣翻滾而來,突然一陣波浪就此凝固,停滯在那裏。*」 拐彎,他一路朝校門口闊步走著,彷彿在逃亡。 「你熟悉這種奇怪的狀態嗎?你半夜醒來,滿目漆黑,突然覺得你失去了方向感。你開始快速地四處摸索,想找到熟悉的、結實的事物──*」 Dude。 他被追上。 Stan回過身,Kyle懷中拽著書,在長廊上困惑地望著他。他在長廊上與Kyle擦肩而過,卻絲毫沒有察覺。 嘿,Dude。他說。 Stan,我很抱歉,我有亞當‧史密斯的期末要寫,今天大概沒什麼時間跟你混了。你今天還要來我家嗎?Kyle的手指在教科書上彈跳著,發出細細的,像林葉互相拍擊時的聲音。不知怎麼的,Stan覺得那聲音迴盪在耳裡時很舒服。 我不介意。所以他回答。 別擔心。Stan用氣音對Kyle說,聲音卻彈回他耳裡。 一切都很熟悉。 室內旋轉起來。棉質床單擦過身體的觸感,墨綠色窗簾與風聲嘈雜的拉扯,彈簧床在重心轉移時細小的耳鳴,搔癢���扎痛著他的熟稔體熱,它們開始剝落,破碎,攪成漩渦,在腦海裡翩翩起舞。 Kyle貼著他,在身體的摩擦下細細呻吟。 Stan從背後環住Kyle,將頭埋進Kyle的肩裡,喘氣,他的指尖發冷,雙手不自主地發顫。大氣軋軋作響,他突然開始失去重心,搖搖欲墜,好似在真空裡獨自跳舞。Stan單手摀住Kyle的嘴,將對方朝懷裡拽的更緊,Kyle發出吃痛的悶哼,單腳踢在Stan腿上。旋轉開始加速,將一切輾壓殆盡後再飛甩出去。 他扳過Kyle,將他壓在身下,進入他體內,緊密的指間流瀉出Kyle模糊的嘆息。Kyle反手推著Stan,試圖要他放鬆,但Stan難以控制力道。他感覺不到自己,只是開始墜落。 Kyle掰開他箝制在嘴上的手,Stan卻又從背後扣著他的頸將他壓回,白色的頸浮出抓痕。 Stan──Kyle幾乎是尖叫。 Stan猛然彈開。 操你的Stan!Kyle翻身坐起,吼到,順勢握拳要朝Stan揮去,卻發現Stan跪在床上顫抖,開始啜泣。 Stan?你還好嗎? 我沒事。該死,該死的。對不起。Stan摀著臉,呼吸異常急促。 嘿。Kyle將Stan別開的臉扳向他。深呼吸,深呼吸好嗎? Stan點頭。 對不起,我剛剛,我不知道我剛剛怎麼了── Dude,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可以待會再談。Kyle打斷Stan,他不斷喘息,仍在掉淚。 床頭櫃傳來震動聲。他們同時回頭,Stan的手機螢幕在閃爍。 是Wendy。 喔。Kyle鬆開貼在Stan臉上的手。你不接? 不用。Stan抹掉臉上的淚痕,平靜下來。 如果你想,我可以替你叫她來。Kyle退了一段距離,雙手抱胸。 她不會來。 Stan。 她不會來。Stan重複。 他靠向Kyle,握住他的手。你不想──繼續嗎? 你在開玩笑嗎?Kyle忍著沒甩開Stan的手。你怎麼了? 只是有點不舒服。 Dude,這絕對不只是有點吧。你要我拿點水或是藥嗎? 不,我沒事。留在這裡。Stan急促地打斷Kyle。 Kyle蹙眉,拾起落在地上的衣物,套上,但沒有離開。 他們坐在床邊許久,沉默迴盪在胸口,使得Stan清晰的呼吸聲聽來依然很吃力。 太陽偏移的暗影轉了角,在暗紫色的陰影輪廓上鑲了金邊,Kyle能聽見孩子們在大街上奔跑嬉戲的尖叫聲,它們飛過窗邊,逐漸遠去,寂寞地消逝在遠方。 他感到胸口沉甸甸地,嘆了口氣,拿起Stan的水壺,扭開瓶口。蹙眉。 你讓Kenny幫你帶酒? Stan沉默。 看在老天的份上,Stan。 沉默。 你對自己像垃圾一樣就為了她? 不全是。 球隊?壓力? 我不知道,就是發生了。 多久了? ……很多年了。 你這混帳。 Kyle將Stan從床上扯起,推到門邊。 回家,Stan。 Kyle,對不起。Stan縮在門上,再度開始顫抖。 Kyle鬆手,平撫Stan的肩。 回家好嗎,Stan。 他把Stan送到門邊。 掏出手機,送出簡訊,將手插在口袋裡走上大街。 他不知道該感到憤怒或解放,也許兩者皆是。 街道壟罩在夕陽沉沒的血金色裡,即使如此,這座小鎮背著光的輪廓對他而言,依然熟悉的無須花費任何心思上頭都能抵達目的地。偶爾,這程度的熟悉會令他感傷。他不再懷疑巷弄陰影裡晃動著陰謀,厚雪從屋頂上滑落時閃爍的晶光,習慣潛進他的身體,直到他驚覺自己對一切都感到無所適從。 他在Tweek Bros.咖啡廳前止步,她坐在門前的長凳上,膝上還枕著Nook*。 Kyle走上前時,Wendy撥開耳邊垂下的短髮,仰首望向他。 Wendy,我有些事要跟妳說。他說。 我猜也是。Wendy平靜地回答。 Wendy將她擱在長凳上的背包挪出空間,讓Kyle坐下。 有趣。她說。 嗯? 我們每天一起念書,卻很久沒像這樣,一起談論Stan的事情了。 Kyle注視著她。某種程度而言,對於現今的他,Wendy或許比Stan要來的親近,即使他們從來沒在字面上定義超越普通的朋友。 我覺得我失去他了。他說。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Wendy聳肩,笑得有些無奈。不新鮮,不是嗎? Wendy。他嘆息。 總是這樣,來來去去。來的時候,就像雲霄飛車。 什麼時候開始的? 十歲的時候,感冒疫苗,記得嗎? Kyle說不出話,蜂擁而上的記憶一瞬令他意識到,他一直以為穩固不變的事物只是假象,輕而易舉地便崩塌了。 Wendy說話時,指甲依然在書上跳動,此時卻沒有他曾經在裡頭看見的從容。那排法式指甲的光澤在低垂的日暮裡變的黯淡,敲出的節奏也單調平淡。他以為他會責怪她,但他沒有,也許他們都在整件事態上感受到不可抗力。 Kyle揉搓著雙手。他想起Stan輕哼的旋律,是幻想島的旋律。 Stan瞪著斜躺在置物櫃裡的水壺。 迫切扎著他的頭,他好幾年前就應該一鼓作氣把它扔進垃圾桶裡的,威士忌從來沒有解決什麼,但他無法忍受他的生活正在分崩離析,他卻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這會發生。或許他不願意接受,他的人生毀在一支感冒疫苗上,荒謬地讓他幾乎要放聲大笑。於是Kenny把水壺遞給他時,他還是不假思索地塞進置物櫃裡。 他的生活沒有改變,至少從表面看來是如此,日復一日,出席每天的行程,履行責任。Kyle私底下已經幾周沒和他說話。他看他的方式,讓Stan以為自己要被荊棘刺出血了。Kyle的眼裡沒有憤怒,沒有感傷,只是困惑,一種平淡地令人窒息的迷惑。 他閉上門,迫使自己停止思考。 回過頭,他發現Cartman隔著幾排櫃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幹什麼? 幹什麼?Cartman晃動著他的雙手,搖搖晃晃地走來。幹什麼? 有屁快放。Stan無視Cartman刻意惹惱他的做作動作,冷冷地說。 友情提示,Stan。Cartman瞟了他一眼,比出引號手勢。你「最好的朋友」沒來西語課。他退選了。 什麼?Stan愣住了。 我去問了顧問,他也退了政治學。 Stan停頓了片刻。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這不公平──好嗎!Cartman怒氣沖沖地嚷嚷。這真是太蠢了!如果學校可以隨便這樣讓人退選,那我操蛋的為什麼還必須來學校!?義務教育真他媽智障! Cartman說完忿忿地踹了置物櫃幾腳。 嘿──那是我的置物櫃!Clyde在走廊盡頭大吼。 滾開,Clyde!Cartman回吼。 Stan快步走開,不理會Cartman開始跟Clyde在走廊上互相咆哮。 他踩在愧疚的影子上,拐過轉角,朝圖書館走去。 他沒在圖書館找到他。 但他在圖書館附近的長廊上,手上抓著一捲圓筒衛生紙。 Stan走上前,雙手微微顫抖。 Kyle。 Kyle回過頭,有些訝異。 來。 Kyle單手牽住他,握住他的手。 他不知道他會被帶到何方,但觸碰到Kyle發燙的手時,Stan有些哽咽。 他們走到防火門,推開門,Stan發現Wendy和Butters坐在防火門前的階梯上。他下意識地迴避Wendy的視線。 Wendy回頭望了Stan一眼,沒說話,只是從Kyle手中接過衛生紙。她單手放在Butters的背上,輕輕拍著,Butters抱膝,將臉埋在交疊的手肘裡,正在哭。 怎麼了?Stan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Kyle將他拉開些,輕聲說。 他存著論文的隨身碟掉了,沒有備份。 不能補繳? Stan,問題是他已經遲繳了,老師會覺得他刻意拖延的。 Kyle回頭,看了Butters一眼。 這是大論文,繳不出來就等於丟了三分之一的成績,那就已經跟被當差不多了,但他已經很努力了。他一直都很努力。 他突然有股自私的衝動,想抱住Kyle。 我和Wendy��嘗試和老師談看看。Kyle接著說。 Stan只是點頭。 他們在階梯上待著,直到Butters耗掉半卷衛生紙,停止哭泣。 謝謝你們。他擤著鼻涕,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Wendy和Kyle對視了一陣,她便隨著Butters進了教學大樓,將Kyle和Stan兩人留在外頭。Stan躊躇著,單指還勾著Kyle的手,惶惶不安,覺得自己像個無所適從的孩子。 我和Wendy談過了。Kyle說。 喔。Stan垂下頭。她──她還生我的氣嗎? 她沒生你的氣,但她覺得你一直逃避她很混帳。 那你呢? 你覺得我應該生氣嗎?Kyle斜望著他。她說你從十歲以來就沒消停過,你現在還是有一樣的感覺嗎? 偶爾。Stan扶著前額。有時很強烈。 Kyle沉默,陷入思索。 Cartman說你退了兩堂課。 對。反正我以後都得學貸,其實也不差這兩堂。 ……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Kyle回過頭,眼神異常地平靜。 你想知道嗎? Stan點頭。Kyle從外套口袋裡掏出藥瓶,放在他手上。 Dude。Stan虛弱地輕呼。 你呢? 威士忌? 還有性? Kyle── 我是認真的,為什麼你想操我? 我、那時候我很沮喪…… 你沮喪的時候就會隨機想操朋友?你跟Kenny也睡了嗎? 不!我只是──這真的真的很丟臉。 啟發我。 我躺在床上。 Stan開口。Kyle握緊他的手,他不能再躲開。 突然……想到幻想島的旋律,哼了起來,但什麼也沒發生,大概,我只是睡著了。我看見小時候掉進那個世界時的森林,我還是九歲,踩在彩色地磚舖成的道路上,我不知道道路會通到哪,也許是奧茲國嗎? 但九歲的Cartman擋在路上,他還在那裏,帶著他的紅寶石皇冠與斑點毛皮披風。他想像中的你也那裏,摟著他的肩。然後,他操了你。我。我很震驚,那可是Cartman九歲時的想像產物──但同時,我操蛋的勃起了。 所以我也操了那個夢想島裡的你,卻發現我沒辦法想像操你是什麼感覺,也許他也不能,那就像在和膠片映出的破碎影像做愛一樣。但我就是不能──不能忘記我想操你這件事情。 該死的。Stan。這真他媽Fuck up。 Kyle。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我早該狠狠揍Cartman一頓……Kyle發出鄙視的悶哼。 你能原諒我嗎?Stan戰戰兢兢地抬起頭。 Kyle回過頭,Stan望著他,眼眶發紅。 待會說。他捧著Stan的臉,親吻他。我們可以先吃點冰淇淋。 好。Stan環抱住他,哽咽地回答。 他們並肩走在商店街上,依然牽著手。 這條街上,他們的父母曾經唱著Love is Battfield的長街,他們張開雙手,無畏地跳著舞步,朝未知邁進。 Kyle稍稍走在前方,讓Stan靜靜地踩在他的影子上。 十歲的時候,Kyle站在池塘畔邊,望著Stan的背影,選擇悄悄地離開。他會原諒他嗎?現今他站在這條街上,太陽將柏油路烤的柔軟,棉花糖似地裹住他們的足跡,折射的光芒散出細碎的光芒,像極了那條幻想島的大道。 他給了他一���薄荷,他自己拿了一球草莓。 就像孩提時代一樣。 開始歌唱。 *原意是指像長輩般居高臨下的保護與控制,但中文很難同時具體翻譯出來。 *節錄自《我們》,葉夫根尼·薩米爾欽 *Nook,電子閱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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