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式血壓計
Explore tagged Tumblr posts
Text
Tamer-Beyond the Burning Desert.

youtube
❖ 此篇小說主要是接在官方的馴獸師故事之後,直到遇上黑精靈前,與亦雷茲拉結識並一同旅行的空白歷史的補充。
Episode 1.
蜃景。
綿延無際的黃沙層層積累,堆疊出難以計數的沙丘。
高溫凝聚形成的熱氣蒸騰,遙望起眼前起伏的稜線,視野可及的地平那端,彷彿有著水窪令光線折射而促成的虛像,既是錯覺,更是羅網。
我一直在奔跑,跟前與腦後的向陽島幻影依舊是一片無窮盡的峻嶺。「揮使」的祠堂,殘瓦與斷壁,沒有哪處不是一片乾凅泛黑的血液濺射。懸垂殘缺的門額、藍縷淒清的枯骨,在我的心裡,佈滿了隨處可見的傷痕。曾為母國的雲之國,早已在那場屠戮王室的大規模叛亂中被消滅���,無力改變這一切的雲之國遺民們變得困頓交加,少部分人遷移到向陽島試著另闢天地,而更多的人則連遠離迫近的衰亡都做不到。
不過,只要朝向南方取道佑路海域,穿越瑪戈利雅大洋,便有機會抵達相對繁榮的巴嵐洛蘇。然而,憶及「揮使」曾言及巴嵐洛蘇自身也深陷戰事囹圄,恐怕亦無力收容過多的外來難民。但,若雲之國不曾發生那慘劇,常人又有誰會眼睜睜地令出生地荒蕪傾頹呢?
我記得……
「黑狼」,在我的歲數成長到能明白這個詞彙之前,我便已經懂得開口出聲呼喚,就像是某種深植在血脈裡的記憶傳承那般,我知道牠,牠認識我。
前往南浦搭上與巴嵐洛蘇交流的定期貿易航班,由於黑狼畏水,我在橫渡瑪戈利雅大洋的四十五日單趟航程裡,只能趁著入夜後甲板人少時才得以喚出黑狼,讓牠在夜間出來透氣,委屈牠悶著說實話還真過意不去。倒是隨船的水手與行商浮浪等,一點也不訝異黑狼的出現,反而開始閒談起在巴嵐洛蘇之外,像是卡爾帕恩、咖瑪希這些我心底結論起來,應該是地名或國名的其它土地上,所遇到的珍奇異獸之事。也幸虧有這些人的見聞軼事,才令整趟除了觀海外便幾乎沒有消遣的旅程不至於顯得枯燥。
歷經向陽島人禍的我,在橫渡瑪戈利雅後雖然時間不長,僥倖地在貝爾利亞村莊體驗到鮮有的平穩生活。就是在這段期間,對這片新土地的認知如同白紙的我,借宿在巴特利農場與艾恩瑪等人一起生活,並得以在村內的煉金賢者,艾羅斯汀的講習會中被授予所需的知識。曾幾何時,我已經不再將巴雷諾斯的發音拼成「巴嵐洛蘇」了呢?「卡爾帕恩」也逐漸調整為卡爾佩恩。而發音成「咖瑪希」這件事,則讓我暗自決定,將來要是需要再度前往晨曦之國,優先事項之一就是去青山書院提出修正歷史文獻的申請——才不是什麼五十年前登載的「咖瑪希」,是「卡瑪希爾比亞」。畢竟我因為這個「咖瑪希」的發音,被艾爾琳戲弄了好一段時間。
十六歲時,經由賽林迪亞東部邊境關口外的卡瑪希伯寺廟廟長,那是我生來首次見到加奈爾,以及獲悉東邊的沙之國。其後,為了更加靈活地探索沙之國——瓦倫西亞,經過一番權衡,我驅策黑狼來到巴魯漢關口,加入並成為卡丹的僱傭兵。十七歲,已離開貝爾利亞兩年有,也是在僱傭兵生涯開始後,某次護航夏卡魯旗下商團橫越大沙漠期間,在伊培拉綠洲與那名灰袍魔女結識。
『(前略)……前輩大師們從未忘懷,最悲慘的殉難自有它成全之道……(後略)』
夜間,商團在綠洲水草邊上點起驅寒篝火。那位全身上下幾乎都被灰袍包覆的女子,正與沙漠巡禮的朝聖者、阿爾教派信眾的阿爾藍們討論起阿爾的教誨、吟誦起詩詞禱文。
『後知後覺使我羞愧難言。只為了悔改我的錯誤,瘋狂地向權能挑戰。』
「卡普拉斯的……《榮耀》?」
在外圍聽著他們交流言談的我脫口而出,依稀想起以前巡遊卡爾佩恩時,大圖書館的書架上,安放登載這句話的古書謄本。那灰袍女子乍聽卡普拉斯一詞,轉過頭向著我招手邀我加入篝火邊。
「我是瑪戈利雅彼岸,向陽島的芭里。你是——?」【註1】
「……亦雷茲拉,爾提諾巴與塔利波的亦雷茲拉。」
Episode 2.
夏卡魯,在這場歷久的戰事中,他很早就以行動證明自己並不是採取中立這種模稜兩可的壁上觀姿態。憑藉巨賈之力將聯軍與瓦倫西亞兩方的後勤補給都牢牢掐緊,僅僅一人之力就封鎖了阿爾哈嵐海域的航運,以及作為瓦倫西亞入口的都市「倫」。使得聯軍只能放棄北上,轉而不斷地向著塔普塔魯平原的巴魯漢關口發起侵略。另一方面,瓦倫西亞也無法因此得利,夏卡魯驅逐時任瓦倫西亞第十五世國王的伊穆爾‧奈希勒的特使,��絕讓瓦倫西亞的軍隊通過艾伊利斯峽谷南下,同時更加強依培拉綠洲北面出入口的管制及監視,令瓦倫西亞軍只能艱苦地橫越大沙漠後,還得分開駐紮輪��於殉教者的安息處與瓦倫西亞西部高原的巴札勒耕地。

艾爾利恩曆259年,秋季。東征的聯軍發起對巴魯漢關口第七次的大規模侵略。
由靠近沙粒巴札勒方面的卡普提亞甬道朝著關口方向看去,便可見聯軍主力以塔普塔魯平原的制高點為中心,向下向前排開層層陣列。攀上巴札勒耕地以望遠鏡對準平原北面觀察,更能捕捉到聯軍藏匿在平原北面出入口,畢拉費惡地的預備隊蹤影。與其他在對壘開始時就奉命站上最前列的僱傭兵們不同,憑藉使喚騎乘黑狼的優勢,我在巴魯漢關口的指揮官——佳尼恩阿斯的要求下被編入卡丹的戰鬥駱駝騎兵團,駐守於她佈下的瓦倫西亞箕形陣左翼,而亦雷茲拉則與佳尼恩阿斯隨行,她是她的親衛隊裡唯一的僱傭兵。
秋末入冬前一週,安息日後的第四天,聯軍趁著巴魯漢關口部分戰象後撤至殉教者的安息處,與該據點的戰象換防交接空擋,在陽光從西邊升起的破曉時分,憑藉著關口往塔普塔魯平原受制於逆光的優勢發起攻勢,那從制高點吹出的宏亮號角聲,連高原上的巴札勒耕地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前日去畢拉費惡地的��候沒回來,而在高原的偵查隊伍透過望遠鏡窺察卻絲毫找不著一絲預備隊的蹤影。嘉恩尼阿斯彙整情勢時,便大膽地假設預備隊已併回聯軍,指出右翼往平原北上的西北上坡會是聯軍鐵蹄發起突襲的位置,當即將左翼的部分騎兵抽調至右翼的騎兵隊強化守備。
嘉恩尼阿斯的防守原則是將戰場拘束在關口前這片風積扇狀地形,憑藉經年由卡普提亞甬道裡,來自大沙漠的橫向風力作用形成的沙丘來限制西側諸國的馬匹機動性。於是這破曉衝鋒開場,至少有七或八成與嘉恩尼阿斯的預測吻合。預備隊——孤煙的傭兵團,確實是併回聯軍裡。且作為高級的險棋,以孤煙及其團員為首的鐵騎楔形陣為了維持馬匹在沙丘的衝撞力度,別無選擇只能由那個上坡發起進攻。雖說別無選擇,但防守方也少了戰象而無法有效抑止衝來的鐵蹄。不過,鐵騎是聯軍暫時借出給孤煙的,他們結束第一波衝鋒,藉衝擊打散右翼的騎兵隊後,在亂軍中跳下馬,讓那些馬自主地反向朝戰場邊緣脫離。
右翼的副官倒沒有因此自亂陣腳,而是穩住座下駱駝並讓身側旗手揮起進攻的紅旗。隨後駕著駱駝來到左翼抽調過來的備���騎兵列隊前,領著我等向已陷入短兵鏖戰的前排回防。黑狼旁的武裝駱駝們繫在戰甲與關節的鈴鐺,群體奔馳起來時噹啷作響的金鳴,在交雜的吼喊嗚咽裡格外突出。副官一眼便定位出孤煙的位置,率先抽刀奔上,欲以騎兵優勢直接斬下——然而,單手揮動的下劈卻被孤煙以側身輕易地閃過……下個霎那,隨即被孤煙那柄巨劍連人帶駱駝一併斬成兩半,爆出的鮮血與保存在駝峰裡的脂肪、以及胃壁肉袋裡的儲水,在啜飲衁污的黃沙上再增添一片泥濘。孤煙在斬殺隊伍的中樞後,趁著指揮陷入混亂的幾秒裡,奔馳至另位慢了一拍才驅策座下駱駝展開包圍戰術的騎兵,舉起巨劍又即將再度斬下,我見狀不妙,駕著黑狼由包圍網中衝上前撞開那位騎兵與駱駝,對著那下劈的巨劍掄動藍天棒——
雙腿本能地緊緊夾住座下黑狼,與腰椎及肩胛肌肉一併出力穩住全身���心,同時雙手的虎口在意識到得做出反應前,早已分別緊握打橫的藍天棒竿身兩端個別的施力點,以藍天棒橫架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地接住並格擋那柄向下劈斬的巨劍……慶幸擋是擋下了,但那柄巨劍強劍身的鋒刃卻還是憑著力道與重量砸上我的頭蓋骨,在那裡輕易地將額緣中央的皮膚壓碾擠裂出一道不淺的傷口,赭色血液噴濺在那巨劍劍身上,而我的鼻樑鼻翼則感到淌下的濕熱汩流。
「黑狼!!!」
我咬牙按捺住重物砸傷額頭的苦楚,鮮血滴淌濡濕上唇時我動起左腳腳跟,將腳跟後方的馬刺向內、黑狼左側的腰際施加壓力,高聲示意黑狼向右方騰蹬以化解這個格擋態勢。注意到我的指示,黑狼對眼前的孤煙發出警示的哮吼,旋即以後肢雙足的膝關節出力,猛地向右方騰挪且冷不防地在抽身蹦躍的同時,提起前肢左腳掌一掌襲向孤煙的巨劍試圖將其從孤煙腕上拍落;而我,在黑狼向右跳脫令格擋消解後,迅即地調動藍天棒,將藍天棒尾端歸納、收夾在右側腰間,左手緊貼腹前握穩竿身的重心,右臂隨著腰椎帶動的轉向,「喝!」地一聲,與黑狼連袂大力地吼出揮出,朝著當前身位幾乎與平行無異的孤煙的護腰與側腹軟甲銜接的間隙一棒橫掃過去——!!!
孤煙那柄巨劍隨著我與黑狼向右騰移同時發動的反擊,本該順勢循著自身重量或受外部衝擊而劈落或離手,不過孤煙卻僅費一雙手腕的出力便將劈下的劍身懸停,並且硬是接下我對他側腹接近腰後尾椎的棍擊,他的身子在棍擊下一陣緊繃抖動,左腳膝關節為了穩住外來的衝擊而向下彎縮吸收餘波,接著才得以拉挺脊柱將身體中線重新復位。隨即,他選擇將巨劍倒持,令劍尖朝向地面,以厚實的劍脊罩住自己身前採取防禦姿態,與乘著黑狼的我開始小步小步地踏出步伐繞起圓圈稍微將距離拉開。在繞起圈來對視打量彼我時,我可是聽見孤煙那甲冑的全罩式覆面頭盔裡,傳來幾聲「哼……」地咧咧低吟。
周圍的卡丹兵、瓦倫西亞一般兵,還有卡爾佩恩軍及其他傭兵,在注意到孤煙的動向後,逐漸地在我與黑狼,還有孤煙身後形成一層層的���形人牆將我們包圍起來。
「等下貫穿他,黑狼,之後就伺機而動喔。」
黑狼與我又一次的與孤煙平行交錯,只是這次隨著衝向人牆盡頭黑狼急煞的同個剎那,我已將藍天棒一端向下直插入黃沙,趁著黑狼還在打橫穩住身子,我早從其背翻騰躍起,左手握穩藍天棒高處,腳踩挺直於地面中的藍天棒竿身,在黑狼衝勁的作用力尚未消卻前,藉著反作用力鬆手——從藍天棒一蹬,黑狼揚起的塵土甚至還未落地,我便已飛身彈出——向著一、二秒前,曾欲以巨劍上挑擊落黑狼與我的孤煙,那尚且迴轉至一半的背後。
彈離藍天棒的一剎,背上揹負的短劍橫空出鞘——並讓劍身隨著取劍復歸向前的右臂在空氣中劃開一道弧型,左掌則抵在劍柄尾端令劍尖直指孤煙人頭,向覆面頭盔留做視野的豎狀洞口直襲。孤煙偏過頭嘗試躲避直取他頭盔留給視野空間縫隙的強攻,但卻晚了一步……他的人頭確實是閃開我的飛身突刺,可是劍鋒已劃開他頸側的鎖鏈甲——熹微的晨光映出鋒刃邊上赤血。
然而,我後頸的汗毛在落地不過微秒已然豎起,頸子沒轉分毫便直覺地原地向身後翻蹬,視野在半空中克難校準,餘光往揚起的煙塵收攏投望。頃刻,那柄兇器已橫斬向我原先的落點。幸好,我在半空滾圈後落下踩在巨劍劍脊上,結實的劍身恰巧成為良好的施力點,讓人得以連續踩著巨劍跳躍。我倒翻過孤煙頂上,並從顛倒的半空中對著孤煙的頭盔揮出帶著黑色能量,黑狼影身俱現的向下爪擊。
「咬掉它,黑狼!!!」
再次落地前我對本欲歸還至身側的黑狼喊出命令,劍指孤煙持劍的手腕。
黑狼猛地撲向孤煙,張口便直接咬住他把持巨劍的雙手手腕,接著孤煙無論用膝蓋頂撞黑狼的下巴或是以頭盔的頭錘砸向黑狼顏面,黑狼依舊狠狠地咬緊該處,迫使他不得不鬆手才得以掙脫。待巨劍落地後,黑狼對著圍觀的人牆與孤煙發出咆哮,盤踞並壓制起巨劍的劍柄。而我在降落後趁著黑狼牽制孤煙的難得喘息裡,轉正身子並將短劍納回背上的劍鞘。並舉手接住黑狼用尾巴捲起並擲回的藍天棒。
被迫捨棄巨劍的孤煙雖然狼狽,可是他馬上轉向我,並由背後取回盾牌並將一併在背後的長劍轉移,納至左側腰間。他沒有馬上拔劍,反倒是架起盾牌,小碎步地左右���移意圖擾亂我的判斷。見狀,我左右手一後一前的將藍天棒收回右側腰間,跨開腳步穩定下盤後令藍天棒前端對準孤煙,騰出長竿試探,驟雨般的刺擊與旁敲,孤煙被動地不斷以盾面及盾緣阻擋、彈開……接著,他讀出我的攻擊規律,瞬間以盾牌下緣轉起攻勢。
藍天棒被孤煙用盾牌的下緣向下壓制,並使攻擊端著地。且在著地的那刻,他幅度細微的挪動左前右後步伐,採取小墊步閃身,以右腳踢向藍天棒下墜端的重心,令其從我手中掙脫。並趁著踢開藍天棒,牽引我上半身朝向他正面前傾失衡的毫秒瞬息,他一個輕細,幾乎不帶前置動作的伏身收腰,接著便是那間不容髮閃光般的拔劍——!待我耳蝸傳入劍身「唰——!」地出鞘聲時,孤煙那單手長劍的劍鋒已經掃過並劃破我在下意識裡,丟失藍天棒後本能地向後仰並用左手經由腰後從背上取回,自主護在喉前的劍鞘——
圍觀的士兵們目睹孤煙的殺招與我死裡逃生的瞬間,紛紛爆出吵雜的喧嚷鼓噪,並倒抽幾口氣後回歸屏息。
然而,雙方亦無時間驚嘆或訝異。孤煙在出招失手後,旋即又持劍繼續朝我砍來,我則是再藉著調整筒狀劍鞘的傾斜弧面,一邊格擋孤煙的攻勢一邊使其劍身的弱劍身鋒刃偏移,爭取幾秒尋求穩固腳步與拔劍的時間。——終於,以劍鞘彈開孤煙另一次橫劈後,迅速地迴轉身體擺正的瞬時,拔出短劍令劍尖朝地,借助迴轉力道準備向著孤煙的大腿砍去,或向上半身挑擊時,已發覺我意圖的孤煙亦令其鋒刃重新咬上並防守起我的劍刃。
僵持還未足一秒,在我嘗試滑動劍刃硬刺向孤煙的大腿甲冑間隙的同時,他果斷地出力以長劍帶動我的短劍,又再次牽引起我的身形,令我持劍的右手與劍身隨著他伸展的右手向著斜上前方的空氣挪去,並藉著長劍本身的重量壓制我的手臂,試圖迫使我曲折手臂棄劍。我本以為那是他的打算,他似乎也覺得我會如此被他牽制。可是他那持劍早一步向後向上騰挪的右手前臂與手肘卻讓我察覺到異樣,他施力震開我的劍身後,拉直不過毫秒的右手劍刃又迅即彎折並向我的脖頸橫砍而來——我只得在下個眨眼動作閉合前趕忙地蹲縮腰腹,閃過從頭頂掃過的來回兩次劈擊。
我沒放過孤煙這兩次橫劈露出的空擋,在他因劈砍未成而再度試圖墊步調整走位時,我出手斬向一時暴露的腳脛��大腿在膝蓋間的甲冑間隙,將那處的鎖鏈軟甲劃開一道裂口。我是怕死,可是不代表我對積極進攻有所畏懼,更多的是因為我對戰鬥的貪婪,才使得我必須使出這劍。我知道,這劍並沒有造成有效傷害,更像是透過這看起來顯得貿然、不選擇繼續迴避的出手,透過劍刃交流傳遞一個我知道你罩門在哪的訊息給孤煙。
然而我的想法馬上被識破,他即刻拉正軀幹完成轉向,並在途中迅疾且猛力地對我的顴骨使出一個迴轉肘擊!當下我只感到一邊側臉好像向內凹陷,痛楚則隨即湧現。孤煙這次沒有停下,而是直接橫架長劍發起突刺,那纏繞在劍身,以及凝聚在劍尖的猩紅劍氣,發狠地直接貫穿我遑急之中抬手斜撇在前的劍鞘並擊碎閃避不及的左肩……莫大的衝擊令我踉蹌地後倒,黑狼見狀不妙,當斷則斷地棄那落地巨劍不顧,撞開孤煙並試圖阻擋在我跟孤煙中間。
孤煙先是小後退幾步,然後馬上架起盾護著身朝黑狼奔撞,黑狼以為孤煙是針對牠發起進攻,直到左前肢抬起準備揮動時才意識到誤判了……孤煙無視黑狼的掌擊,逕自單腳踩跨黑狼背脊縱身一跳翻過牠,向牠身後才剛勉強撐起身子的我凌空下刺而來——
「成敗——!!!」
我聽見那頭盔裡難得的發出吼聲,以及周圍人牆新一輪的焦躁喧鬧……
我讓右手拇指與虎口夾著劍柄將短劍打橫,令其與打直的四指縱向呈現,小幅度地收縮手肘至腰間,對準向下刺來的劍尖開掌,在霎那間上推而出——崩擊——由掌中迸出的黑色能量灌入長劍的劍尖,直接將弱劍身的部分一次震碎,然而崩擊的反作用力倒是將我自己又埋進沙地深處些許。孤煙則在半空中向後仰倒,可就如預想的那樣,他在意識到受擊並明白會向後倒去的那時,便毅然地將斷劍向後拋,舉起手快捷地伸向腦後抱住後腦勺且盡力地捲縮腰部,令背部呈現弧形並在下秒就像滾輪似的翻轉安然落地。他確實也不簡單,目擊劍刃崩毀的頃刻隨即將持盾的手臂反縮,調動盾牌阻絕崩擊的餘波以保護正面軀幹,而崩擊的三重衝擊,除卻第一波與劍俱亡,餘下的雙重勁力撞上盾牌的金屬表面後,在盾面留下一個成人拳頭深的凹陷窟窿。
但是,我的藏招好像真正地將他惹惱……他起身後隨即丟棄盾牌並重拾那柄斷劍,倒持餘下的強劍身再度向我奔來,意圖要繞過黑狼然後用劍柄尾端的鈍物重心球,將正好要站起來、全身上下都是破綻的我毆打至死……不過,一柄以魔力構成的巨型鐮刀由層層環形人牆外頭,空襲砸在孤煙與我對峙的中間,從鐮鋒弧形如新月般內彎的半透明剃刀上,還溢散著可視化的黑色魔力。
卡丹兵與瓦倫西亞兵兩者人數較多的集團人牆逐漸自動分開一條通道,我起身後將腰椎拉直,右手拍掉護甲上的塵土,把掌中血污抹在破損的左肩甲側,沒有轉頭但開始繞起圈子迫使孤煙移動一同踱步,眼角餘光隨著繞圈便開始捕捉到那一身黑豹皮戎裝的關口指揮官——嘉恩尼阿斯,此時正騎著戰鬥裝束的駱駝,在親衛隊與亦雷茲拉的戒護中,逐步靠近這場遭到打斷的對決。
「今日陣歿的軍士也夠多了,況且——」
佳恩尼阿斯乘在全副武裝的駱駝鞍上,撥開沾染上血液凝成條狀的紊亂前髮,眼神先是向孤煙手持的斷劍示意後才轉向灰頭土臉的我頷首,接著一抬手便是將斬獲的聯軍多位副將頭顱串,扔擲至孤煙與我中間的污濁沙地上。
「我有同感。」
孤煙識相地簡短應答著佳恩尼阿斯不帶情緒起伏的威嚇,收納斷劍回腰,接著拾起落在地面的巨劍劍柄將劍身重新扛上肩,隨即掉頭走進聯軍兵卒裡,宏亮喊起撤回平原前進據點的催促軍令。我則是待兩方人馬明確地朝各自陣地後撤時,將他棄置在現場的那盾牌,以及幾塊可供拼湊的那柄長劍弱劍身碎片回收,作為戰利品擱置在黑狼背上帶回關口。

在這次雙方拉鋸各自撤回後,又間斷地發生十數場的侵擾與阻滯,可是孤煙傭兵團卻再也沒有出陣過。戰況依舊膠著,直到雅爾達之夜過後一週,聯軍終於鳴金收兵撤回岩石崗哨,第七次侵略在經過四個月多的固守後就這樣落下帷幕。也在戰事緩和的新年後幾天,才從佳恩尼阿斯口中得知孤煙的傭兵團在那次的僵持後,他便率團暫時脫離戰線了。
Episode 3.
「他是個聰明的死亡商人,不會為了背後的野心家丟掉腦袋的。」
亦雷茲拉在我們暫時卸下僱傭兵身份,伴隨商團橫越大沙漠回到瓦倫西亞城,並在旅館裡大口大杯吃喝數月未嚐的燉菜美饌,還有無花果派時,若有所思地咕噥著。
「商人沒有生意做可不成活,據報是丹提利恩王國的重金禮聘,請他率團去訓練自家軍隊了。說是為了做足攻打阿爾耶利之門後方拉克西王國的準備才撒錢的。他們還要重新補員跟訓練,磨合也費點時間,得低調個幾年只能接些小差事,我們要再遇上他們可能有些難度啦。」
我先是「蛤?」了一聲,對亦雷茲拉居然操心起孤煙的死活而發出假意的埋怨聲,才又接著講起從傭兵業界探聽到關於孤煙在那之後動向的情資。
「阿爾耶利?哼……這可有趣。這樣吧芭里,我們要不要去叩關阿爾耶利之門看看,你也知道我是如何深嗜古代人知識,或許拉克西王國就是那麼一個地方……」
「聽起來不錯,就當作是你那時把鐮刀丟進來救場的回禮。拉克西王國啊,記得瓦倫這邊的人都叫那塊地方惡魔領域,可是你還記得嗎,即使我們先前逛遍北疆,卻連一隻可以被稱得上是惡魔的生物都沒見過?啊……如果你要說嘎比納火山那邊的話,牽強點或許可以說是啦……」
「話說你跟孤煙對上那場,看到你把劍鞘弄壞時我還以爲你真的不要命了……」
亦雷茲拉聽著我的「蛤?」後,回賞了一個白眼給我接著將話題又硬轉回孤煙身上。
「對決時不能讓劍鞘掉在地上啊,那會招來厄運的。況且只是被劃破跟貫穿而已,又不是整筒截斷,修修補補後還是能繼續用的。」
「我沒去救你,你能活下來?」
「會死,乾杯。」
我舉起阿利赫恣村莊出品的椰子樹原木杯子,自顧自地欲將愛蘭一飲而盡前吐出兩字。

Episode 4.
「醒啦?紅色太陽消失的時間即將到來……現在該出發了,這是一個艱苦的旅程,你是第一個一起走到這裡的人。」
亦雷茲拉,我記得……
「與你一起的日子都很美好……但是,最終還是變成這樣。」
赫斯特里亞廢墟裡的背刺,我記得……
颳著沙塵暴的日子總是令人提不起勁,隨著那話音飄落,我的視野逐漸黯淡,卻忽然地想縱聲大笑,可惜我不能,我——
再次醒來時,看起來一身加奈爾旅行裝束的女性、旅行服的人類男性與矮人男性,在我意識尚且混濁的視野中,急切地在商討著什麼。
「我可是花了累積四百多年的能量,十年換一年,費了好大力氣用上四十六年點滴點滴地把你重構並轉移到這的,人體太神奇真是累死我啦!」
那飄進我眼前的黑色靈體好像稍微臌脹變化,哼哼哼地嘟囔起來。貝爾利亞村就跟我在聯軍與瓦倫西亞三十年戰爭落幕後回到村內的二十七歲那時一樣,無論是伊葛路巴特利村長、艾羅斯汀、艾爾琳或艾恩瑪等人,幾乎完全找不到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整座村莊連人帶物彷彿是陷入一段除了我與黑精靈,或許還有亦雷茲拉,以外都沒有察覺到的「停滯」時光。我都在暗自猜想,是不是到我被尋獲且甦醒的前一刻,世界才又「延續」起來?
「現在是艾爾利恩曆318年喔,但他們都還以為是282���呢,嘻嘻……」
黑精靈看我不解地從洛嵐竹莫雷伊手上,接過據信是某個自稱認識我的貝迪爾,在我醒來不久前造訪村莊時送來的迪納與韁繩時,自顧自地在我耳邊「報時」起正確的年份。
「我說芭里,你那十年二十年在外面的世界究竟經歷了什麼呢?」
我報以莫雷伊一個本想再說些,卻旋即把話題轉開的恬淡笑容。
「迪納……你是哼哼馬的朋友嗎?」
不知怎麼,我意識裡早已知曉眼前的馬匹是來自卡瑪希爾比亞的神獸——迪納。在這神獸中,我依稀記得其實有匹迪納叫做哼哼馬,但卻無法憶起關於其主人的任何輪廓。
「以前,我在舊瓦倫西亞城的最高處留了點東西,說不上什麼貴重珍品,不過或許就是在等待像你這樣的冒險家前去探究呢……好了好了,再多說下去艾斯利恩又要調笑我的想當年啦……前往海地爾只是你的一小步,而巴雷諾斯的貝爾利亞永遠會在這。Salaam Alaikum.」
我欣然接下伊葛路巴特利在語末,以瓦倫西亞用語向我道別的祈福。
「下次再回到這邊休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往後若再訪瓦倫西亞城,我會請人帶那綠洲的土產,以及找到您在舊瓦倫城的遺產的信紙回來的。自由人再次向您致意,伊葛路巴特利村長。Wa Alaikum-Salaam.」
再度告別貝爾利亞,並在巴雷諾斯山頂溜溜黑狼後,踩進馬鐙翻上迪納準備掉頭下山往海地爾前進時,本應只能從薩扇營地或伊利亞島的烽火台,往阿爾哈嵐海域望去才有渺茫機會一睹,位於瓦倫西亞北部的阿爾耶利——巨人之牆的連峰邊角,居然藉著陽光與海面的偏轉而在薩扇群島近海投射出幻影。見此,我慶幸起至少今日是個好天氣,但在心裡明白那不過是偶然形成的虛像,接著回首喚回黑狼。
「啊,是啊,亦雷茲拉……『我很抱歉,結局是如此』。」
黑狼隱匿,我則喃喃地低語起灰袍魔女的名字與她曾吟誦給我聽的詩詞。黑精靈,窺視起我的內心,在察覺我的本意後顯現並飄進視野。黑色的靈體假若有表情,那麼此時便是形容祂一臉不懷好意的最佳時機,畢竟祂在那團黑霧裡,明顯地對我表現出向上勾起的赭紅眼眸與毫無遮掩意欲的賊意竊笑。我與祂的拌嘴吵鬧,隨著詩詞及迪納沿著獸徑謹慎踱步下山的喀噠喀噠馬蹄聲,在疊嶂嶙峋的���嶇行進間垂垂散佚。
『關於苦難他們從未錯看,那些前輩大師多麼熟知人間疾苦……(中略)……前輩大師們從未忘懷,最悲慘的殉難自有它成全之道……(中略)……後知後覺使我羞愧難言。只為了悔改我的錯誤,瘋狂地向權能挑戰……(後略)』【註2】
迪納在接近山腳時開始奔跑,牠蹄下的林道受到神獸靈氣的祐助滋養,迅速地增生並隨著行進的步伐劃出一道如茵新綠的馳騁軌跡。我的跟前與腦後是逐漸鮮明起來的海地爾燈火,以及變得有些模糊的巴雷諾斯關口,迪納蹄下的主要幹道開始出現來自插著卡爾佩恩、德利堪、奧迪爾利塔,甚至是瓦倫西亞旗幟的趕集時錚錚聲響的貿易馬車,海地爾及巴雷諾斯往來的人流更是不見停歇。目光所及,連接賽林迪亞與卡爾佩恩的德米江與北部平原,還有隱蔽在層巒松林陰翳裡的賽林迪亞連峰只見山稜的遠景盡收眼底。
我依舊在奔跑,只是這次內心再也不是那片了無生機的荒漠。反倒像是發現綠洲或甘泉那般地雀躍,重新填滿了鮮明可見的不倦光輝。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就在阿爾耶利,就在那熱沙的彼方——

【艾爾利恩曆,時代表】
(這項是參照黑色沙漠Wiki的時代表格加以製成)
234年,孟秋。
黑死病大規模肆虐卡爾佩恩、凱波嵐、海地爾及奧爾比亞。
234年,晚秋。
艾爾利恩教的祭司宣告,煽動黑死病起因於瓦倫西亞的異端行為,以及黑石的鍊金術。
235年,仲夏。
以卡爾佩恩為首的巴雷諾斯、賽林迪亞以及梅迪亞組成的聯盟發動與瓦倫西亞的戰爭。
240年,0歲。
在曾經的雲之國出生,未足滿月便被藏匿至向陽島。
250年,10歲。
初次抵達南浦,雲之國已經滅亡十載。
255年,15歲。
初次抵達巴雷諾斯的貝爾利亞村。
256年,16歲。
賽林迪亞、卡爾佩恩、德利勘三地巡遊。
257年,17歲。
卡丹僱傭兵生涯開始。
259年,春,19歲。
結識亦雷滋拉。
259年,秋,19歲。
塔普塔魯平原攻防與孤煙交手,未分勝負。
261年,21歲。
與亦雷茲拉共同叩關瓦倫西亞北部的阿爾耶利之門未果,被當時駐守的瓦倫西亞守門人擊敗並被捕下獄,以非法越境的罪名一起被關了一年。
263年,23歲。
阿爾耶利之門的越境審查因瓦倫西亞陷入長年戰事而有所鬆弛。出獄後幾經申請,終於得到好消息,與亦雷茲拉獲准進入阿爾耶利,並與該地的拉克西王國達成古代人情報共享的密約。
264年,24歲。
丹堤利恩王國趁亂脫離聯軍戰線,並侵入阿爾耶利對拉克西王國發動攻擊。在此與孤煙第二次交手,依舊未果。而孤煙在此役中孤身斷後後失蹤,孤煙傭兵團亦因此解散。
265年,25歲。
與亦雷茲拉共同參與拉克西王國對丹堤利恩王國的反擊行動。
266年,26歲。
丹堤利恩滅國戰爭,結果是丹堤利恩從地圖上被抹除。
267年,27歲。
四國聯盟與瓦倫西亞的三十年戰爭終結,其實是三十二年,最後的兩年都是在準備終戰的善後。
270年,春,30歲。
特爾梅‧奈希勒登基成為瓦倫西亞第十五世國王。在覲見國王後獲贈「耶尼切里(Janissary)」與「阿扎德甘(Azadegan)」雙頭銜及王室信物。 【註3】
270年,冬,30歲。
瓦倫西亞大沙漠西南部,紅色沙漠區域因來自德利堪的龍——羅裴勒肯特遷徙移居的緣故而產生異象,偶爾能降雪的冬季變得只剩沙塵暴漫天的惡劣天候。與對此感興趣的亦雷茲拉一起前往該地查探究竟,並在此行後續往東南部的大裂隙探險中找到赫斯特里亞廢墟的入口。
271年,春,31歲。
與亦雷茲拉在月牙山脈深處發現一具仍保有半數活動機能的古代亞特魯巨像後,一起被吸收進巨像動力源的古代碎片構成的球體心臟裡。
272年,春,32歲。
在古代亞特魯心臟的異空間裡與亦雷茲拉解除各種試煉後終於成功逃脫並回到瓦倫西亞,經過詢問才得知外面的世界已經過了一整年。亦雷茲拉在回到瓦倫西亞後,開始執著於在異空間裡得到關於「十萬軍團」的知識,並試圖以各種代價、手段來推動並實踐她的計畫。
272年,仲夏,32歲。
特爾梅‧奈希勒國王在亦雷茲拉進言後,發起由王室主導,並挹注資金的赫斯特里亞深度探勘。
然而在廢墟裡,遭到亦雷茲拉的背刺,亦雷茲拉留下簡短話語後隨即傳送離開。命絕即將闔眼前,與被亦雷茲拉解放的「黑精靈」立下契約,此後消息不明。
318年(282年),仲夏,??歲。
巴雷諾斯西部——古代人石室,在挖掘現場的深處被尋獲。經現場負責人艾丹確認過瓦倫西亞十五世國王的信物而辨明身份,是十年前(四十六年前)在赫斯特里亞廢墟失蹤的「阿扎德甘」。「世界不是邁向毀滅,只是曾被再度遺忘。」即將甦醒前,傳入耳蝸的是深淵諸神吞吐茫茫凡塵的集體意識後,匯流至錆錆群青海面的低語,「馬各努斯,深淵珍珠」。
【角色設定】 & 【註1】


外觀:身長 155 cm。
現職:「阿扎德甘(Azadegan)」,自由人。前任瓦倫國王賜下的「耶尼切里(Janissary)」頭銜職級的銀幣還是照領,但還沒回瓦倫所以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目前是海地爾豪商——拉拉的黑狼打工仔。
性格:後來跟蓮花聊得很投緣,可能是因為實際年齡與經歷相近的關係吧。簡單說,就是有共通的老人話題。十數年前原先那種貿然躁進的行事作風,經過赫斯特里亞廢墟裡的亦雷茲拉背刺,再度醒來後便內斂了些許,不過關於做事做人,依舊是全心全意地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推動。至於,貪刀什麼的,逐漸沒有意欲了。可是該痛下殺手時,仍舊是向陽島人禍後的那模樣——既不憐憫也無視同情,亦無法被安撫,求敵若渴。可是除此之外,就只是個偏好當旁觀者的淡薄人,並非抑鬱只是不再喜歡刺激。會放著沒那麼優先的事情任其發展,然而絕對不是局外人,只是心裡很明白而已,無論事情結果怎麼發展,最後都還是得概括承受。
興趣:古墳探索,還有居住地室內裝潢。之後買了卡爾佩恩與奧迪爾利塔的大房子。
星座:鑰匙座。
【註2】
關於亦雷茲拉在此篇小說中,曾吟誦的這首詩,混合自 W.H.Auden 奧登,於1938年時發表的《美術館》一詩,以及黑沙 Codex 裡,「卡普拉斯 - 榮耀的古書」這件物品的說明文。以前官方宣傳預告裡,亦雷茲拉曾經表示她死過兩次,這次是她第三次的生命,想想她也是個為了探究知識而到處引發騷亂的可憐之人(?),那麼為了探究知識而殉難,則是她在成為灰袍魔女前最具人性的輝煌時刻。所以才在故事中引用這首詩,單純從字面意思上來補足亦雷茲拉的角色輪廓。
【註3】
「耶尼切里(Janissary)」,想必沒有把黑沙主線一路RRR過去的冒險家們,應該對這個名詞保有印象吧?沒錯,就是巴利斯三世贈予完成烏魯基塔主線的冒險家的稱號,也就是巴利斯三世的「新軍」、「禁衛」。而「阿扎德甘(Azadegan)」,則是意指「自由人」、「解放者」,用意是冒險家的旅行還是要繼續書寫的,怎麼可能就此停留在瓦倫西亞呢?所以才幫此篇小說中的馴獸師準備了這麼一個來自國王賜下的頭銜,以方便解套及自由地探索古代人遺跡為目的。
❖
釣魚掛馬,謝謝閱覽。
扶我起來,我還能農。
❖
0 notes
Text
抗寒小八式
本篇文章的抗寒小八式,意思是由八段錦的功法,研伸出八個保暖抗寒的功法,小八式就是八個小功法的意思。
小八式是比較便捷的小功法,在做動作後都會像站樁停留一段時間增加身體的暖活性。小八式是簡單的動作,在坐、躺、站都可以試著練習。有時候人真的很累了,可以試著做些小功法來調節身體。
抗寒小八式由以下功法組成:
無論姿勢,靜功就像在練樁。如果覺得伸展的太多、停留時間太長,讀者可以自己調整收回一些和減少停留時間。功法的力度、速度、鍛鍊強度、次數、鬆緊度、彈性、角度、方向方位等性質,讀者可以根據自己的身體、目標、時空環境做調整。
有的動作可能對柔軟度和肌耐力的要求比較大,動作的角度、力度、速度、強度、時間長短、鬆緊度、次數等性質請讀者自己要練習調整,剛開始要能以暖身為主。
八段錦 ( https://youtu.be/J_RyG0oVTGE ),( https://youtu.be/F5A---Tsiq0?si=KdQFIxdNbp_eU_sb )
抗寒小八式可搭配步樁:虛步、馬步、弓步、猴式深蹲...等步樁,有的步樁可能不好練,讀者可以斟酌一下要搭配什麼步樁
猴式深蹲 ( https://youtu.be/0r9hirVw2Zo?si=oFhd4oUmBQQPyQFk )
調暖息:是以調息三修法的 - 深呼吸( 一般最常見的由下往上往頭部的吸氣然後呼氣的深呼吸,吸呼鼻嘴可以交互組合使用,加上調深、調勻、調細、調長 )、腹式呼吸,在深呼吸、或腹式呼吸的過程中,搭配止息閉氣讓體內產生熱氣。也可以在調息的過程中利用些呼吸的阻力或是氣力試著讓身體產生熱氣。
向上托掌伸樁:是以八段錦的兩手托天理三焦的 - 托掌,一手托掌、或兩手托掌,向上托伸、或推伸,伸到不能再伸的時候做停留。
雙手向前推掌伸樁 : 是以兩掌向前推出,好像在推重物一樣,推伸的不能再伸時停留成樁。
左右豎掌平推伸樁 : 是以豎掌( 指尖90度向上 )兩掌同時向身體兩左右側推伸出,好像用雙手做平衡的樣子,推伸的不能再伸時,停留成樁,然後身體彎腰固腎腰停留。
回瞧舉掌下按掌伸樁 : 是以調理脾胃需單舉的單舉,單舉伸掌、或是推伸掌,伸到不能再伸後停留,然後以五勞七傷向後瞧的後瞧( 回瞧 )看向舉起的指尖,另一掌再向下按推掌,推伸到不能再伸後停留。
踮腳向上劍指伸樁 : 是以背後七顛百病消的踮腳同時一手向上做劍指的伸展,伸到不能再伸後停留成樁。
抱頭搖圓游暖:是以手部的纏、裹做防禦護住頭部、或是以交互蹲跳的手部動作那樣抱夾住頭部,抱夾頭部了手肘內夾頭部。抱住頭部,然後身體順時針、逆時針搖圓,好像在三溫暖暖游一樣。也可以加大動作到八段錦的搖頭擺尾。
回馬開弓托掌伸樁:是以五勞七傷向後瞧的後瞧( 回瞧 )看向後方,看左方則以左手掌向後推伸,可以搭配左腳樁步,回看右方則以右手右腳來做。開弓推掌是以左右開弓似射鵰的手部動作來做,一手推掌推伸到不能再伸停留,另一手向後拉伸到不能再伸停留成樁。
抓握樁:是以兩手握拳、兩腳腳趾抓地,讓身體維持出力保持彈性和身體暖熱。可以反覆抓握、調整抓握力度,調整身體比較僵硬的地方,使僵硬的地方變得有彈性暖熱。
活血七基功 - 觀想( 觀想有練功心理和有警覺用途的人事物,日月星辰、島嶼、海洋、音樂裡的場景、花朵植物、聖人、武將、武器、文字、事務清單、心智圖等等 )、轉動關節( 旋轉、捻轉、扭轉..等 )、拍打、按摩穴道、伸展、感官鍛鍊、重訓。
十眼功 : 指的是健康管理師李曉老師視頻裡的眼功八法加上觀想、八段錦的怒目,所以稱為十眼功。(https://youtu.be/cQdFY_UoxnE?si=yaQtEdToZ5XL5nid ),(https://youtu.be/8mQqcUuTba4?si=6CViGpbeb12oCCSp )
望梅止渴暖僵處:是以觀想食物的色、香、味,同時按摩頭部、腹部和身體其他的僵硬處。可以搭配搓熱按摩耳朵、鼻子、眼框周邊使用。
推課本繞圓走:是以雙手抓握課本往前推伸,推到不能再伸時停住,保持抓握課本推伸直的手開始繞圓走,好像八卦走一樣,這只是簡單的繞圓走,並非八卦走。遇到障礙物就繞開。在走的時候可以用眼功注視推出課本的一點,或者在課本上貼上心智圖,可以是自己整理的筆記或是要記憶的單字等等,除了注視課本,也可以觀察四周環境變動,請讀者以自己的時空環境和障礙物考量來規劃功法的練習。
以下說明組合運用:
小八式的暖身效果很可能不夠,因為小八式比較簡便,對身體的負荷比較小,讀者可以斟酌嘗試用Tabata的方式增加效果,意思是在短時間裡做比較多的次數。
不要一次只做一個動作,試著組合兩個、三個動作連著做,抗寒效果可能比較好。
比如做:向上托掌伸樁 + 望梅止渴暖僵處 + 抓握樁 + 搓熱後腰兩腎命門
或者在推掌伸展停留後,由掌變拳做抓握樁的練習,鍛鍊強度、次數、時間都以能暖身為主。
要改善和增強效果可以多練習搭配和研究活血七基功。因為小八式是簡單的動作,效果可能不是很大,要加強效果請參閱壓縮檔的 - 讀書八段錦、維練表,裡面的游暖功和其他功法,或參考其他文章。
猴式深蹲 ( https://youtu.be/0r9hirVw2Zo?si=oFhd4oUmBQQPyQFk ),搭配按摩穴道和搓熱後腰兩腎命門也有助於保暖。或者坐著和搓熱後腰兩腎命門。
小八式在停留成樁時可以搭配止息閉氣、調暖息、或其他呼吸法。比如在做深呼吸四調( 深、勻、細、長 )時搭配閉氣一小段時間。短促的吐氣噴氣也可能有助於產生熱氣。
在伸展停留的時候可以再試試看可不可以再伸一點。
怒目可以和試著其他眼功組合,比如怒目眺,怒目有鍛鍊眼力的功能,剛開始眼睛出一點點力練習就可以了,可以加上眨眨眼珠、轉動眼球,讓眼球變得比較有彈性和暖活。
除此之外,在武術格鬥裡和防禦有關的字眼都可能是抗寒和發熱的關鍵,比如:收、緊、繃、纏、裹、擰、縮、掩、抱、扣、握、搓...等。
如果天氣實在過於寒冷,讀者可以練習使用棉質護具練習小八式和睡覺,比如圍脖、頭巾、護膝、護腕、套頭外套、潛水衣...等。
在極端氣候環境裡,需要一些身體的調節性、機動性,在下覺得可以練習坐著睡覺,或是坐著睡覺和躺臥相組合,在器具上還可以使用像是和室椅的椅具。坐著睡可以防範降低睡死、睡迷糊、身體虛弱的問題。
另外在睡眠前都可以練習大量的暖身運動助眠,睡眠時使用身體的纏裹動作相搭配意守丹田也有助於保暖。
不要用的課本是很好的功具,不用堆起加箱子板子可以當小桌子:
放背包裡是可以調整重量的重訓功具;
放背包裡,再用泡棉或是不要用的衣服之類的包裹背包外部可以當作擊打靶;
又或把裝書本的背包當成盾牌來使用,這需要練習和研究改良。
課本本身可用來拍打身體疏通經絡,也可以用來防身,雙手抓握書本往敵人頭部做:劈、拍、蓋、砍、彈等攻擊。
推課本繞圓走是感官能力的暖身練習,可以搭配望梅止渴暖僵處按摩感官的周邊穴道。彎腰練習眼功也是重要的勞動能力。有時起床不舒服試試看彎著腰閱讀課本一段時間再做些暖身。
現在的天氣越來越有寒流的侵襲,又是個寒窗苦讀的季節,有的身體比較虛弱的學生可能會出現像是馬上風的問題,意思是突然急促地身體開始有不適應的問題。原因常常就是台灣的教育不重視暖身功法的練習。
這種不重視暖身的問題,常導致女性學生不喜歡運動和練習體適能力,在運動的開始、過程中、和結束後是可以做大量的暖身運動來調節身體和適應疲勞。
這種不重視暖身教育的問題,就好像教育女性裸露身體是不好危險的,但讓她們穿裸裙上學,或是把情趣內衣當泳衣。只要把男女分班,女性可以受更好的教育和保護。而不想唸書的男學生就應該好好練習勞動��程。
男學生上網就可以看到許多漂亮有教養的女優,根本不需要讓女性穿裙子在一群男學生中,好像給男學生把妹妹做甚麼教育實驗一樣。
我們的文青很喜歡搞些像是旅行的東西,但是對於預警規劃、體適能、防身、適應環境變化、求生的問題很少研究。連帶影響整個裝備設計和武道的發展都越來越簡化。
因為很多文科教師他們其實很有錢,不想勞動有錢快樂。在預警規劃裡分支規劃和應變是重要的能力,為什麼中華文化把三國志、西遊記列為教材,因為這些東西和儒家的必修課程易經八卦都有關係的。
三國志的角色身體練的那樣,然後肥宅整天談笑風生搞策略、談戀愛。
只要學生了解經濟制度和工作是保護愛人保護女性的練習,ACG文化和工作之間的問題根本沒有什麼。
讀書要從溫故做起,溫故知新,常常整合自己的經驗才能知新,而且要常常注意防身的問題。
女性學生在年輕的時候就應該思考自己的擇偶問題,特別明星高中的男孩子亂丟課本的問題。能夠勞動和鍛鍊身體的男性是最基本的。
近來柬埔寨的人蛇問題,其中的詐騙份子就是經營通訊業的,這就是年輕學生少做暖身和溫故功夫,又想聰明賺錢產生的問題。
婚姻和家庭對於保護女性的功能性是可以研發的,比如規定女性結婚,結婚的女性可以指定自己信賴的親朋好友做為保護者當成家庭的成員住在一起。
或者幾個好朋友,大家都有練功心理 一起組一個中大家庭,互相幫助彼此的難題,提高對女性的保護,也沒有說這個家庭的女性一定要性交或生育。
商品價格也可以分成男性價、女性價,可以對女性降低一點金額。
在下只是打些比方,不是在炒立委作秀。
女性一定要對家庭和倫理角色有技能和功能觀,不要覺得女人就是要結婚生小孩,這樣特別容易被神棍詐騙。
在整合經驗的時候就要練習暖身,抗寒小八式有這樣的便利用途,記憶事物可以再搭配觀想,觀想精華文明的事物有助於提升情操和素養,防範不好的男性和神棍詐騙。
女性研究武術格鬥和建構自己的基本功生活,有助於勞動獨立和防身,提升自己對於異性的認識和擇偶能力、防身能力、生存能力。
0 notes
Text
年輕人尋求的健康創新:整復技術
健康,一直以來都是人們關注的焦點之一。特別是在現代,生活節奏快速,工作壓力大,年輕人更加重視身體健康。在台灣的台中、新竹和台北等地,新竹推拿中醫技術已成為年輕人尋求的健康創新之一。本文將深入探討整復技術,以及它在整骨、推拿、撥筋等領域中的應用,幫助年輕人實現更健康的生活方式。

什麼是整復?
整復是一種康復療法,旨在通過物理治療來改善身體的功能和康復慢性疼痛。它可以用於處理各種狀況,包括肌肉骨骼問題、運動損傷、脊椎側彎和關節問題等。整復師通常使用手法、運動療法和物理療法,以協助患者減輕疼痛、改善運動能力,並提高生活質量。
台中、新竹、台北:健康的選擇
台中、新竹和台北等台灣城市擁有眾多優秀的整骨診所和康復中心,提供整復技術的專業服務。這些地區的年輕人越來越關注自身健康,並主動尋求整骨療法的幫助。整骨診所不僅提供專業的整復治療,還注重患者的健康教育和預防。
例如,在台中整骨診所,患者可以得到定制的治療計劃,包括疼痛管理、康復運動和飲食建議。這種綜合性的方法有助於年輕人更好地理解和管理自己的健康。
整復與推拿的結合
推拿是另一種古老的療法,旨在通過按摩和手法來促進血液循環、放鬆肌肉,並減輕身體的疼痛和壓力。現代整復已經開始導入推拿技術,結合兩者的優勢,提供更全面的康復治療。
整復師在治療過程中可能使用推拿技巧,以放鬆緊張的肌肉,使治療過程更加舒適和有效。這種綜合治療方法有助於改善患者的姿勢、減輕疼痛,同時還能增加運動的靈活性。這對於年輕人來說特別有吸引力,因為他們通常更加注重運動和身體外觀。
撥筋:釋放身體潛能
撥筋是台灣獨有的療法,專注於釋放身體的潛在能量,同時調整筋膜和肌肉,以改善運動表現和緩解肌肉疼痛。這種療法通常使用手指和拇指的按摩技巧,以針對特定部位的肌肉和筋膜進行有針對性的治療。撥筋技術的獨特之處在於它針對筋膜組織,這是肌肉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許多運動損傷和疼痛的來源。
年輕人經常參與各種運動和體育活動,因此肌肉和筋膜的健康至關重要。撥筋技術的創新應用正在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和利用身體的潛力。通過釋放肌肉的緊張和壓力,撥筋可以提高運動表現,減輕運動後的不適感,並幫助康復運動損傷。
年輕人的整復需求
年輕人通常處於生活的高���狀態,長時間坐辦公室工作或參與高強度的體育活動可能導致各種健康問題。以下是一些年輕人尋求整復技術的常見需求:
1. 辦公室症候群
長時間坐在辦公室桌前,不正確的坐姿和使用電腦可能導致辦公室症候群。這包括肩頸疼痛、背部不適和手腕疼痛。整復可以幫助改善姿勢,釋放肩頸和背部的緊張肌肉。
2. 運動損傷
許多年輕人熱愛運動,但運動損傷是常見的。整復可以協助康復運動損傷,加速身體恢復,以便更快回到活動中。
3. 壓力和焦慮
現代生活節奏快,壓力常伴隨而來。台中傳統整復推拿和推拿療法有助於放鬆身體,減輕壓力和焦慮,提高心理健康。
4. 運動表現提升
運動員和健身愛好者通常尋求整復、推拿和撥筋等療法,以提高運動表現,增加靈活性,減少運動相關的疼痛。
健康是財富
年輕人越來越意識到,健康是最寶貴的財富之一。不僅要追求事業成功,還要關注身體和心理的健康。整復技術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關鍵角色,幫助年輕人實現更健康、更平衡的生活方式。
無論您身處台中、新竹還是台北,都可以輕鬆找到專業的整復診所和康復中心,為您提供最好的治療和建議。重要的是要記住,健康是一項長期投資,我們每個人都應該關注並積極參與自己的健康。年輕人正是未來的希望,只有擁有健康的身體和心靈,才能更好地實現夢想和目標。因此,讓我們一起關心自己的健康,迎接更加充實和健康的未來!
0 notes
Photo

#健康是人生第一財富,KP-6020是結合無線傳輸科技的血壓計,總是在忙碌生活中,幫自己紀錄.管理健康。
#血壓#血壓計#nfc#藍芽#沛綠康#polygreen#likeforlikes#like4likes#likeforfollow#followforfollowback#blondpressuremonitor#health#腕式血壓計#The first wealth is health
1 note
·
View note
Text
許章潤 〈憤怒的人民已不再恐懼〉 全文:
豕鼠交替之際,九衢首疫,舉國大疫,一時間神州肅殺,人心惶惶。公權進退失據,致使小民遭殃,疫癘散布全球,中國漸成世界孤島。此前三十多年「改革開放」辛苦積攢的開放��狀態,至此幾乎毀於一旦,一巴掌把中國尤其是它的國家治理打回前現代狀態。而斷路封門,夾雜着不斷發生的野蠻人道災難,跡近中世紀。原因則在於當軸上下,起則鉗口而瞞騙,繼則諉責卻邀功,眼睜睜錯過防治窗口。壟斷一切、定於一尊的「組織性失序」和只對上負責的「制度性無能」,特別是孜孜於「保江山」的一己之私而置億萬國民於水火的政體「道德性敗壞」,致使人禍大於天災,在將政體的德性窳敗暴露無遺之際,抖露了前所未有的體制性虛弱。至此,人禍之災,於當今中國倫理、政治、社會與經濟,甚於一場全面戰爭。再說一遍,甚於一場全面戰爭。此可謂外寇未逞其志,而家賊先禍其國。老美或有打擊中國經濟之思,不料當軸急先鋒也。尤其是疫癘猖獗當口,所謂「親自」云云,心口不一,無恥之尤,更令國人憤慨,民心喪盡。
是的,國民的憤怒已如火山噴發,而憤怒的人民將不再恐懼。至此,放眼世界體系,揆諸全球政治周期,綜理戊戌以來的國情進展,概略下述九項,茲此敬呈國人。
首先,政治敗壞,政體德性罄盡。保家業、坐江山,構成了這一政體及其層峰思維的核心,開口閉口的「人民群眾」不過是搜刮的稅收單位,數目字管理下的維穩對象和「必要代價」,供養着維續這個極權政體的大小無數蝗蟲。公權上下隱瞞疫情,一再延宕,只為了那個圍繞着「核心」的燈紅酒綠、歌舞升平,說明心中根本就無生民無辜、而人命關天之理念,亦無全球體系中休戚相關之概念。待到事發,既丟人現眼,更天良喪盡,遭殃的是小民百姓。權力核心仍在,而低效與亂象並生,尤其是網警效命惡政,動如鷹犬,加班加點封鎖信息,而信息不脛而走,說明特務政治臨朝,國安委變成最具強力部門,雖無以覆加,卻已然前現代,有用覆無用矣。其實,老祖宗早已明言,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哪怕網信辦再有能耐,也對付不了十四萬萬張嘴,古人豈余欺哉!蓋因一切圍繞江山打轉,自以為權力無所不能,沈迷於所謂「領袖」之自欺,而終究欺瞞不住。大疫當前,卻又毫無領袖德識,捉襟見肘,累死前方將士,禍殃億萬民眾,卻還在那裏空喊政治口號,這個那個,煞有介事,令國人齒冷,讓萬方見笑。此亦非他,乃政體之「道德性敗壞」也。若說七十年裏連綿災難早已曉瑜萬眾極權之惡,則此番大疫,更將此昭顯無遺。惟盼吾族億萬同胞,老少爺們,長記性,少奴性,在一切公共事務上運用自己的理性,不要再為極權殉葬。否則,韭菜們,永難得救。
其次,僭主政治下,政制潰敗,三十多年的技術官僚體系終結。曾幾何時,在道德動機和利益動機雙重驅動下,一大批技術官僚型幹才上陣,而終究形成了一種雖不理想、弊端重重、但卻於特定時段頂事兒的技術官僚體系。其間一大原因,就在於掛鉤於職位升遷的政績追求,激發了貧寒子弟入第後的獻身衝動。至於乘勢而上的紅二們,從來尸位素餐,酒囊飯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此不論。可惜,隨着最近幾年的不斷整肅,紅色江山老調重彈,只用聽話的,自家的,其結果,技術官僚體系的德性與幹才,其基於政績升遷的那點兒衝動,不知不覺,乃消失殆盡。尤其是所謂「紅色基因」的自家人判準及其圈定,讓天下寒心而灰心,進而,離德離心。於是,這便出現了官場上普遍平庸而萎頓委瑣之態。鄂省亂象,群魔亂舞,不過一隅,其實省省如此,舉朝如此矣。其間原因,就在於這個後領袖時代,領袖制本身就在摧毀治理結構,口言現代治理卻使整個國家治理陷入無結構性之窘境。此間癥狀,正為「組織性失序」和「制度性無能」。君不見,惟一人馬首是瞻,而一人暝朦,治國無道,為政無方,卻弄權有術,遂舉國遭罪。百官無所適從,善者只堪支應,想做事而不敢做事,惡者混水摸魚,不做事卻還攪事,甚而火中取栗,遂劣勝優汰,一團亂象矣。
再次,內政治理全面隳頹。由此急轉直下,遂表現為下述兩方面。一方面,經濟下滑已成定勢,今年勢必雪上加霜,為「風波」以來所未有,將「組織性失序」和「制度性無能」推展至極。至於舉國信心下跌、產權恐懼、政學憤懣、社會萎縮、文化出版蕭條,惟剩狗屁紅歌紅劇,以及無恥文痞歌功頌德之肉麻兮兮,早成事實。而最為扼腕之處,則為對於港台形勢之誤判,尤其是拒不兌現基本法的普選承諾,着着臭棋,致使政治公信力跌至谷底,導致中國最為富庶文明之地的民眾之離心離德,令世界看清這一政體的無賴嘴臉。那邊廂,中美關係失序,而基於超級大國沒有純粹內政的定律,這是關乎國運之犖犖大端。恰恰在此,當軸���頇,再加上碰到個大洋國的特沒譜,遂一塌糊塗。網議「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想做而沒做成的事,卻讓他做成了,豈只調侃,而實錐心疼痛也哉。另一方面,幾年來公權加緊限制與摧毀社會發育,鉗口日甚,導致社會預警機制疲弱乃至於喪失,遇有大疫,便從封口而封城,死心覆死人矣。因而,不難理解的是,與此相伴而來的,便是政治市儈主義與庸俗實用主義蔓延政治,無以覆加,表明作為特殊時段的特殊現象登場的「知青政治」,早已德識俱亡。可以說,上上下下,他們是四十年來最為不堪的一屆領導。因而,此時此刻,兌現《憲法》第35條,解除報禁,解除對於網絡的特務式管控,實現公民言論自由和良心自由,坐實公民遊行示威和包括結社在內的各項自組織權利,尊重全體國民的普遍人權,特別是政治普選的權利,而且,對於病毒的來源、隱瞞疫情的責任人及其體制性根源,啟動獨立追責機制,才是「戰後重建」之大道,也是當務之急也。
復次,內廷政治登場。幾年來的集權行動,黨政一體之加劇,特別是以黨代政,如前所述,幾乎將官僚體制癱瘓。動機既靡,尾大不掉,遂以紀檢監察為鞭,抽打這個機體賣命,維續其等因奉此,逶迤着拖下去。而因言論自由和現代文官體制闕如,更無所謂「國王忠誠的反對者」在場,鞭子本身亦且不受督約,覆以國安委一統轄制下更為嚴厲之鐵腕統領,最後層層歸屬,上統於一人。而一人肉身凡胎,不敷其用,黨國體制下又無分權制衡體制來分責合力,遂聚親信合議。於是,內廷生焉。說句大白話,就是 「集體領導」分解為「九龍治水」式寡頭政制失效、相權衰落之際,領袖之小圈子成為「國中之國」,一個類似於老美感喟的隱形結構。揆諸既往,「1949政體」常態之下,官僚體系負責行政,縱便毛時代亦且容忍周相一畝三分地。「革委會」與「人保組」之出現,打散這一結構,終至不可維持。晚近四十年裏,多數時候「君相」大致平衡,黨政一體而借行政落實黨旨。只是到了這幾年,方始出現這一最為封閉無能、陰鷙森森之內廷政治,而徹底堵塞了重建常態政治之可能性也。一旦進路閉鎖,彼此皆無退路,則形勢緊繃,大家都做��了事,只能眼睜睜看着情形惡化,終至不可收拾之境。置此情形下,經濟社會早已遭受重創,風雨飄搖於世俗化進程中的倫理社會不堪托付,市民社會羸弱兮兮,公民社會根本就不存在,至於最高境界的政治社會連個影子都沒有,則一旦風吹草動,大災來臨,自救無力,他救受阻,必致禍殃。此番江夏之亂,現象在下,而根子在上,在於這個孜孜於「保江山,坐江山」,而非立定於人民主權、「以文明立國,以自由立國」的體制本身。結果,其情其形,恰如網議之「集中力量辦大事」,頓時變成了「集中力量惹大事」。江夏大疫,再次佐證而已矣。
第五,以「大數據極權主義」及其「微信恐怖主義」治國馭民。過往三十多年,在底色不變的前提下,官方意識形態口徑經歷了從「振興中華」的民族主義和「四化」的富強追求,到「三個代表」和「新三民主義」,再至「新時代」云云的第次轉折。就其品質而言,總體趨勢是先升後降,到達「三個代表」拋物線頂端後一路下走,直至走到此刻一意赤裸裸「保江山」的「大數據極權主義」。相應的,看似自毛式極權向威權過渡的趨勢,在「奧運」後亦且止住,而反轉向毛氏極權回歸,尤以晚近六年之加速為甚。因其動用奠立於無度財政汲取的科技手段,這便形成了「1984」式「大數據極權主義」。緣此而來,其「微信恐怖主義」直接針對億萬國民,用納稅人的血汗豢養着海量網警,監控國民的一言一行,堪為這個體制直接對付國民的毒瘤。而動輒停號封號,大面積封群,甚至動用治安武力,導致人人自危,在被迫自我審查之際,為可能降臨的莫名處罰擔憂。由此窒息了一切公共討論的思想生機,也扼殺了原本應當存在的社會傳播與預警機制。由此,「基於法日斯主義的軍功僭主政治」漸次成型,卻又日益表現出「組織性失序」和「制度性無能」,其非結構性與解結構性。職是之故,不難理解,面對大疫,無所不能的極權統治在赳赳君臨一切的同時,恰恰於國家治理方面居然捉襟見肘,製造大國一時間口罩難求。那江夏城內,鄂省全境,至今尚有無數未曾收治、求醫無門、輾轉哀嚎的患者,還不知有多少因此而命喪黃泉者,將此無所不能與一無所能,暴露得淋漓盡致。蓋因排除社會與民間,斬斷一切信息來源,只允許黨媒宣傳,這個國家永遠是跛腳巨人,如果確為巨人的話。
第六,底牌亮出,鎖閉一切改良的可能性。換言之,所謂的「改革開放」死翹翹了。從2018年底之「該改的」、「不該改的」與「堅決不改」云云,至去秋十九屆四中全會公報之諸般宣示,可得斷言者,中國近代史上的第三波「改革開放」,終於壽終正寢。其實,這一死亡過程至少起自六年前,只不過至此算是明示無誤而已。回頭一望,二十世紀全球史上,但凡右翼極權政治,迫於壓力,皆有自我轉型的可能性,而無需訴諸大規模流血。縱便是「蘇東波」,尤其是東歐共產諸國等紅色極權政體,居然亦且和平過渡,令人詫異而欣慰。但吾國刻下,當局既將路徑鎖閉,則和平過渡是否可能,頓成疑問。若果如此,則「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夫覆何言!但願此番大疫過後,全民反省,舉國自覺,看看尚能重啟「第四波改革開放」否!?
第七,由此順流直下,中國再度孤立於世界體系,已成定局。百多年裏,對於這個起自近代地中海文明、盛極於大西洋文明的現代世界體系,中國上演了多場「抗拒」與「順從」的拉鋸戰,反反覆覆,跌跌撞撞。晚近三十多年裏,痛定思痛,「低頭致意」以及「迎頭趕上」,乃至於「別開生面」,蔚為主流。惜乎近年再度犯二,犯橫,表明「改開」走到頭了,左翼極權「退無可退」,無法於和平過渡中完成自我轉型,因而,也就怪異於現代世界體系。雖則如此,總體而言,幾番拉鋸下來,中國以其浩瀚體量與開放性態度,終於再度躋身現代世界體系,成為這個體系的重要博弈者,重新詮釋著所謂「中心—邊緣」的地緣敘事,也是事實。但是,與國力和時勢不相匹配、太過張揚的外向型國策,尤其是內政回頭,日益「法日斯化」,引發這個體系中的其他博弈者對於紅色帝國崛起的戒慎戒懼,導致在高喊「人類命運共同體」之際卻為共同體所實際拒斥的悲劇,而日呈孤立之勢,更是眼面前的事實。事情很複雜而道理卻很簡單,一個不能善待自己國民的政權,怎能善待世界;一個不肯融入現代政治文明體系中的國族,你讓人怎麽跟你共同體嘛!故爾,經濟層面的交通互存還將繼續存在,而文明共同體意義上的孤立卻已成事實。此非文化戰爭,亦非通常所謂「文明衝突」一詞所能打發,更非迄今一時間數十個國家對中國實施旅行禁限,以及世界範圍的厭華、拒華與貶華氛圍之悄悄潮漲這麽簡單。——在此可得提示者,隱蔽的「黃禍」意識勢必順勢冒頭,而買單承受歧��與隔離之痛的只會是我華族同胞,而非權貴——毋寧,關乎對於歷經磨難方始凝練而成的現代世界普世價值的順逆從違,而牽扯到置身列國體系的條約秩序之中,吾國吾族如何生存的生命意志及其國族哲學,其取舍,其從違。在此,順昌逆亡,則所謂孤立者,全球現代政治文明版圖上之形單影隻、孤家寡人也。扭轉這一局面,重建負責任大國形象,擔負起應擔之責,而首先自良善內政起始,必然且只能皈依人類普世文明大道,特別是要坐實「主權在民」這一立國之本。在此,內政,還是內政,一種「立憲民主,人民共和」的良善政體及其有效治理,才是擺脫孤立、自立於世界體系的大經大法,而為國族生存與昌盛之康莊大道也。那時節,順時應勢,中國加入G7 而成G8,亦且並非不可想像者也。
第八,人民已不再恐懼。而說一千道一萬,就在於生計多艱、歷經憂患的億萬民眾,多少年裏被折騰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我們人民」,早已不再相信權力的神話,更不會將好不容易獲得的那一絲絲市民自由與三餐溫飽的底線生計,俯首帖耳地交還給僭主政制,任憑他們生殺予奪。毋寧,尤其是經此大疫,人民怒了,不幹了。他們目睹了欺瞞疫情不顧生民安危的刻薄寡恩,他們身受着為了歌舞升平而視民眾為芻狗的深重代價,他們更親歷了無數生命在分分鐘倒下,卻還在封號鉗口、開發感動、歌功頌德的無恥荒唐。一句話,「我不相信」,老子不幹了。若說人心看不見摸不着,最最無用,似乎經驗世界早已對此佐證再三,也不無道理。這不,萬民皆曰可殺,他卻坐享天年,如那個人人唾罵之李大鳥者,令人感慨天不長眼,天道不公,可實際上,天是苦難本身,與我們一同受罪。但是,假如說人之為人,就在於人人胸腔裏跳動着一顆人心,而非狼心狗肺,其因生老病死而悲欣交集,其因禍福義利而恨愛交加,其因落花而落淚、流水而傷懷,則人心所向,披荊斬棘,摧枯拉朽矣!人心喪盡之際,便是末日到來之時!至於腦殘與歲月靜好婊們,一群烏合之眾,歷史從來不是他們抒寫的,更不因他們而改變奔流的航道,同樣證之於史,不予欺也。
第九,敗象已現,倒計時開始,立憲時刻將至。戊戌修憲,開啟邪惡之門,集權登頂之際,恰恰是情勢反轉之時。自此一路狂奔倒退,終至敗象連連。撇開人心已喪不論,則前文敘及之港台應對失策與中美關係失序,以及經濟下滑之不可遏止、全球孤立,表明治理失敗,違忤現代政治常識的強人政治事與願違。大家面對悶局而恐懼其已成僵局,苦思焦慮其開局與再布局,期期於內部生變式與自下而上式之破局猶如水中撈月之時,港台形勢發展實已自邊緣捅破鐵桶,而開辟出一線生機。此種自邊緣破局、而漸進於中心的和平過渡之道,或許,將成為中國式大轉型的收束進路。此時,吾友所說之「難城」,或為華夏舊邦新命之耶路撒冷。換言之,邊緣突破意味着現代中國的立憲時刻再度即將降臨。當此關口,天欲曉,將明未明,強權抱殘守缺,不肯服膺民意,則崇高之門既已打開,可得預言者,必有大量身影倒斃於黎明前矣。
以上九點,呈諸國民,均為常識。而一再申說,就在於國家治理未入常態政治軌道,國族政治文明有待現代轉型,而於積善前行中,期期以「立憲民主,人民共和」收束這波已然延續一個半世紀的文明大轉型。正是在此,我們,「我們人民」,豈能「豬一般的茍且,狗一樣的奴媚,蛆蟲似的卑汙」?!
行文至此,回瞰身後,戊戌以來,在下因言獲罪,降級停職,留校察看,行止困限。此番作文,預感必有新罰降身,抑或竟為筆者此生最後一文,亦未可知。但大疫當前,前有溝壑,則言責在身,不可推諉,無所逃遁。否則,不如殺豬賣肉。是的,義憤,如西哲所言,正是義憤,惟義與憤所在,惟吾土先賢揭櫫之仁與義這一 「人心人路」之激蕩,令書齋學者成為知識分子,直至把性命搭進去。畢竟,自由,一種超驗存在和行動指歸,一種最具神性的世界現象,是人之為人的稟賦,華夏兒女不能例外。而世界精神,那個地上的神,不是別的,就是自由理念的絢爛展開。如此,朋友,我的億萬同胞,縱然火湖在前,何所懼哉!
腳下的這片大地啊,你深情而寡恩,少福卻多難。你一點點耗盡我們的耐心,你一寸寸斫喪我們的尊嚴。我不知道該詛咒你,還是必須禮讚你,但我知道,我分明痛切地知道,一提起你,我就止不住淚溢雙眼,心揪得痛。是啊,是啊,如詩人所詠,「我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逝。」因而,書生無用,一聲長嘆,只能執筆為劍,討公道,求正義。置此大疫,睹此亂象,願我同胞,十四萬萬兄弟姐妹,我們這些永遠無法逃離這片大地的億萬生民,人人向不義咆哮,個個為正義將生命怒燃,刺破夜瘴迎接黎明,齊齊用力、用心、用命,擁抱那終將降臨這片大地的自由的太陽!
庚子正月初四初稿,初九定稿,窗外突降大雪
8 notes
·
View notes
Text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Combeferre/Enjolras)
這裡是撤離老墳頭的抖森的學妹
搬篇短篇試試水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退役軍醫C/冬兵(???)E,應該算無差 戰損+哭唧唧的領袖好好搞
總之是個奇怪的盾冬(?味兒二戰AU,領袖真的很適合軍人設定,但是如果角色反轉了呢?
也繼續搞音樂家ABC
說是義仁其實也打了點ER雙C擦邊球,不適者請自行避雷
自殘畫面預警。本來是想要寫個BE的可是薏仁這麼冷就還是別了吧
照慣例可全文搭配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食用
也可以單獨收聽個別節點自帶的BGM
1.
Sergei Rachmaninov- Elegy in E-Flat Minor, Op. 3 No. 1
1946年5月8日。
醫學生聚集在教授休息室聆聽無線電收音機轉播的審判結果。他們最關注的名字有三人被判決死刑,最後一人終身監禁。
「整整一年過去,」若李說,「我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們又在巴黎,試圖重新讀進中級解剖學課本。領袖這兩天怎麼樣?」
「也許他很快就要想起格朗泰爾了。」公白飛說。
回國後若李被困在綿延不斷的憂傷。它不叫人在自己的房間痛苦地嚎啕,也不入侵夢境,卻徘徊在空氣裡消散不去。這低落的情緒趕也趕不走,被它纏住的患者只能學習與其和平共處。
「我確信這也是一種戰後的心理疾病。」若李又說,「最好注意下領袖,公白飛,我擔心他在找回自己的途中也患上這個討厭的毛病。」
「回你住處去,若李,」公白飛則說,「回去試著多睡會,你蒼白的像患貧血。」
這是個依然有效的恐嚇,即便若李自己與公白飛同樣清楚他��過是花了過多時間在解剖室悶頭研究而缺乏適量的陽光照射。回巴黎後若李換了個新住處,他回去的路上總會經過拉雪茲神父公墓,他也總會付幾個硬幣給賣花女,把花束等量分配後擺在幾座尚且光亮的墓碑前。
公白飛找出他身上的幾個硬幣交給若李,「幫我給大伙兒問好。」
「也幫我給安灼拉問好。」若李說。
回巴黎後公白飛被招回醫學院給一年級新生講課,他想在醫院繼續實習的計畫暫時被擱置了。起先公白飛上課經常上的提心吊膽,但是安灼拉回到巴黎後的表現很平靜,除了那幾次他才進門便看見滿桌滿牆腥紅的污跡,而安灼拉拽著手腕,或肩膀,或小腿,刮鬍刀片或什麼尖利的物品掉在他手邊的血塘子。戰爭結束一年了,安灼拉還在戰場。公白飛感覺有股從戰俘營帶回來的陰霾正在與陰霾底下奮力掙扎的安灼拉相互消耗。他怨恨、疼痛、怒不可遏、孤獨,畏懼,甚至恐慌,這是戰爭對安灼拉做的,是戰爭對他們所有人做的。不論原因有多正當,不論發動戰爭有多必要,戰爭本身即是罪惡[1]。戰爭帶走鮮活燦爛的生命,留下來的即使活著也大多在苟且偷生裡學習憎恨。
公白飛在巴黎的住處幸運地被沒有被轟炸摧毀。巴黎在重建,她是座堅強的城市,她見證歷史、見證人類救贖自己,也見證奇蹟。巴黎是他們的家鄉。
安灼拉捧著相框仔細端詳相片裡的青年們。公白飛掛好外套,找了個地方放書,循著物品被移動的聲響來到書房,安灼拉就在這裡;看見公白飛讓他露出片刻的迷惘,接著很快認出他。這是個進展。公白飛也沒有時間學習憎恨,他有各種意義上都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
他用手指尖輕敲相框,說,「這是你。這是我。這是格朗泰爾。」
安灼拉找到另一個他瞧得出是誰的面孔,相片裡青年都才剛領到新制服,在攝像機前勾肩搭背。他瞧著那張臉上明亮的大笑,遲疑著拼湊出那個名字。
「這是古費拉克?」他問。
公白飛忍受著又一次滾進他喉嚨的火球,說,「是的。這是古費拉克。」
下一秒安灼拉粗魯地把相框摜回書架,背過身走向窗戶。書桌上早就沒有任何物品,抽屜也都上了鎖,自從幾週前安灼拉又在抽屜裡尋到削筆刀,公白飛找來鎖匠,給他這間屋子所有的抽屜配上鎖匙。安灼拉稍微清醒後同意他的決定,所以昨天公白飛回家時看見的是安灼拉坐在浴室,臉上又給刮出新傷,血絲和著還沒有乾的淚痕,他的手指關節全是瘀青和血,玻璃鏡的渣子如雪片撒在磁磚地面。
書房的窗子是這間屋裡最大的,他們離開巴黎前也經常聚集在這裡談論整個世界。窗簾長期拉開,陽光經常把公白飛的木頭書桌曬的暖烘烘的,陽光也照在安灼拉有些蓬亂的頭髮,他沐浴在晚春潔淨的陽光,卻仍舊被困在黑暗。普通醫院會把這個狀態判定為極度不穩定,在公白飛看來已經是夠好的了。某個程度上安灼拉已經戰勝陰霾-他不讓那些被強加給他的怨恨傷害旁人,因此只能傷害自己。
「您這是在浪費時間,」他說。
「你。」公白飛說。
「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安灼拉回頭來看公白飛,他的眼神熱烈的像火,曾經那把火是他們對未來的希望,是他們對祖國的熱忱。公白飛望著他,安灼拉眼睛裡的火焰被痛苦取代。他恨上了世界,也恨他自己。
「你認得古費拉克了。」公白飛說,「他會很高興的。」
安灼拉反唇相譏,怨恨且惡毒,「不,他死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你卻還感覺的到,」公白飛說,「我也還感覺的到。你怎麼不來攻擊我呢?」
在特定情況,公白飛甚至會適度允許安灼拉拿他自己去撞什麼東西,但是今天不行。他逮住安灼拉的手腕,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屈服,至少他放下拳頭。兩秒鐘前他又要拿他自己的手去打水泥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安灼拉說,「你認識的那個人也早就死了。你最好在我決定攻擊甚至打死你之前離開。」
公白飛冷靜地問,「為什麼不?」
沒有遲疑的安灼拉說,「因為你也是我的[2]-」
那個f音起始的字沒有被順利說出來。公白飛在安灼拉身上看見治療失憶症的問答法的可行性:安灼拉滯在當場,他劇烈地顫抖,像是他腦海裡的兩個聲音正在殊死決鬥。上前線前,他們穿著制服,在謬尚激動地談論這些問題。那是最後一次朋友們所有人都在謬尚。同胞就是他們的兄弟,部分罕見的友誼或許比兄弟的血緣更能信賴。當兄弟被迫站上與他們對立的另一條線,他們又應當採取什麼態度?
公白飛伸出手等著,安灼拉扶著灰色的牆猶豫半晌,最終露出做出重大決定的表情。他給出他的信任。
公白飛握住他的手。若李曾經因為這個舉動被誤傷,他沒有防備地去碰安灼拉,被他反手一搡掀翻,護士也被若李撞倒,她托盤上的藥瓶挨個跌碎。那時所有人都��為安灼拉不再有希望,公白飛沒死心。也是在那天,他想起那個其他軍醫沒有想到的詞,這個詞成了他們的安全關鍵字。它擁有某種有絕對的力量將安灼拉從混沌喚醒,那些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又是他本來的模樣。公白飛把這個發現告訴若李,他們證明了安灼拉不僅有希望,並且是充滿希望-他想要回家。
他們只需要時間。
公白飛握住安灼拉的手,他低著頭,抖得厲害。安灼拉身上佈滿已經很難褪除的痕跡,可今天清早公白飛分明聽見他溜出臥室摸進書房來彈鋼琴,單手單音彈出那支最早喚醒他的旋律。公白飛試著再往前一步,安灼拉還是沒有屈服。他被困在混亂的思緒裡掙扎不休,清洗不乾淨的記憶正在與那些使安灼拉仍舊是安灼拉的記憶相互抵制。與此同時,他接受了這個不成形的擁抱。他全身灼燙。
「公民,」公白飛用極輕也極堅定的聲音問他,「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
2.
Ludwig van Beethovan-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5 in F major, op.24:2. Adagio Molto Espress
戰爭後的重建工作也揭發不少真相。自命是科學家的納粹軍官在紐倫堡審判上說明實情,人民也就原諒了安灼拉。至少大部分的人民都原諒他。盟軍將領收到數量驚人的信件,被他幫助過的士兵來信拼湊出更多事實卻也不��誇大的成份。取得寄件者同意的信函被公布在報上,若李拿那些報紙墊實驗室的桌腳。公白飛自己也有信要寫,他定期寫信給安灼拉居住在南方的父母報告他的情況;他們寄來幾張新的唱片,公白飛拿起其中一張放上唱機,安灼拉端著相框試圖認出相片裡頭有誰,唱機裡的小提琴就著鋼琴演奏流動如河水的行板,這段音樂使安灼拉從公白飛手上奪過唱片盒,期待著什麼似地盯住紙盒上印刷的德文標示。
「我在哪裡聽過這支曲子。」安灼拉說。
公白飛知道他就要再想起一件往事了。
「是的。」他微笑著回答。
“ABC的朋友們”曾經是同盟國軍隊裡名聲最響亮的工作分隊,十字軍行動(Operation Crusader)成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他們紀律嚴明,配合度好的異常,原因無他,他們原先就是朋友,隨著時間推進也逐漸成為真正的兄弟。從1942年下半葉開始,盟軍把ABC的朋友們定位為特殊部隊,專門執行奇襲��援救、破壞埋伏等工作,他們也執行過幾樁暗殺敵軍地區主將的任務。他們為盟軍執行過十八件敵營偵查,三十二件救援戰俘的行動。安灼拉是他們的隊長,這是種遵循慣例的模式,還在巴黎的時節,安灼拉就是領袖。公白飛以醫官的身分擔任副隊長,格訪泰爾負責駕駛汗馬車或坦克載他們衝進敵陣,古費拉克負責偵測爆裂物。其他人各有所長,例如巴阿雷很能近身格鬥、馬呂斯破譯部隊竊聽來的情報,弗以伊甚至能假扮成納粹兵潛入德軍竊取第一手消息。在某個ABC紮營於森林,依靠斜坡的陰影作掩護的黑夜,熱安在細心維持著小且不滅的柴火旁談論起近代歷史,話題很快地蔓延開,安灼拉不得不數次厲聲讓朋友們放低音量。格朗泰爾用火上烤熱的瑞士刀切開僅剩的黃油,讓每個人挖一塊去給他們的豆子罐頭添添味道。
熱安又說,「剛才,我有個瞬間的錯覺,我們這不是在同德國打仗,是在六月革命的街壘下等待天亮。」
「嚮導,」古費拉克說,「給我們說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小聲些。」安灼拉提醒他們,他的目光也充滿期待地定格在公白飛身上。那個深夜,他們熄滅柴火,頂著寒冷的夜露,在黑暗裡清楚看見彼此。公白飛給朋友們說起維吉爾、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農事詩,詩歌的話題取代革命延續到下半夜,直到安灼拉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爭取時間休息。
「古費拉克,你跟我一起看哨。」他說。
古費拉克就著月光挪動他扔在地上當坐墊的外套,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置,面向森林。
「我知道現在提他會給你們斃了,不過-」格朗泰爾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都在腦子裡給自己奏安眠曲,我祝這些音符長翅膀,帶你們在夢裡飛過恆河邊上,去到世上最美的地方[3],對我來說,那裡必定有喝不完的白蘭地。」
「大R,海涅是猶太人。」熱安說。
格朗泰爾諷刺兮兮,「一個德國的猶太人。如果他現在給關押在集中營,恐怕我們倆得申請個特別任務去炸掉奧斯威辛。」
「住口,格朗泰爾,」安灼拉說,「睡覺。現在。」
古費拉克在竊笑。他就坐在公白飛左邊,公白飛也半坐著,警覺以及他正在盤算的細節讓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那是場救援盟軍戰俘的行動,弗以伊偵查過後帶回來的地理信息比他們原有的更複雜,計畫全盤改變,他們幾個身上帶的地圖都已經給塗畫的看不出原型。
「至少想辦法睡著。」古費拉克湊在公白飛耳邊說。
「我在試呢。」公白飛回答。安灼拉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地,伸手將不怎麼安分的格朗泰爾打平在草地。
古費拉克在安灼拉轉過來低聲訓斥他的前一秒,飛快地吻在公白飛的鬢角。這是古費拉克表達他的感情的方式,整個ABC都給他吻過,安灼拉也沒有倖免。那時他們剛結束十字軍行動,從北非回到法國北部戰線。巴黎就在一趟火車之外的遠處,幾乎等於他們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巴黎,而是留在軍隊。ABC的名聲隨著十字軍行動的成功傳播,女酒保拿出她們收藏起來當救急藥品的伏特加。酒吧裡還有其他盟軍成員,目睹這樁事的人幾乎瘋狂,安灼拉揉揉他給古費拉克逮著啃的臉頰,躲到公白飛背後,對於他自己揚起的嘴角出賣他的事實並不理睬。格朗泰爾見狀抬腿去踹古費拉克,熱安當場做出頌詩紀錄這歷史性的瞬間。公白飛試著拉開還要去追安灼拉的古費拉克,他一回頭猝不及防也啃了把公白飛的顴骨。軍隊的酒吧有鋼琴,音色糟透了卻是當時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古費拉克就像在謬尚那樣,喝上兩杯過過癮,然後把酒杯擱在鋼琴的角,坐下來開始彈奏德彪西。
格朗泰爾兩手各摟著若李和博須埃,安灼拉趁他沒注意偷走伏特加酒瓶塞回女酒保手裡。公白飛在隨身攜帶的地圖背面用鉛筆憑記憶畫蠶蛾,古費拉克彈琴時,巴黎就被他的音符潑灑在軍隊酒吧了,鬧哄哄的酒吧安靜下來聽那支《水中倒影》。塞納河面的巴黎鐵塔倒影是銅銀色,午後的公園經常有穿戴漂亮的少女陪伴她父親出門散步;馬呂斯在公園認識了他的珂賽特。大學課室敞開的木板門釘著考試公告,維吉尼花園開滿了睡蓮,圓形的葉片連同生著芽蟲的花緊貼水面,乍看也彷彿逆著方向生長到水下。謬尚咖啡館的玻璃窗總是被擦的發亮,光芒在咖啡杯或酒杯裡朝ABC的朋友們眨眼睛。星期天的下午三點整,巴黎聖母院的鐘聲經常打斷熱烈的爭辯。
戰爭時盟軍不成文禁止演奏或聆聽德語區作品。這項規則在ABC內部不適用,弗以伊率先提出音樂不應該被政治意識影響,格朗泰爾直接無視這陣風氣,針對海因里希‧海涅和菲力克斯‧門德爾松的民族認同問題發表大篇宣言,如果有人拿紙筆記錄下他講的話,恐怕可以寫成整三大頁。
「猶太人可說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民族,法蘭西人發明共和國,可猶太人發明了雅歌和上帝!」格朗泰爾在大庭廣眾下嚷嚷,「海涅!啊!海涅,他的妙筆能使莫斯科的凍土開出鮮花,啊,那是甜美的罌粟,朋友們,我們來品嘗愛情與寧靜,安灼拉,給我們一支曲子的時間做個神聖的好夢!」
「R,你太醉了。」巴阿雷說。
熱安狂熱樂迷似地給安灼拉鼓掌,馬呂斯很快加入催促安灼拉的行列。格朗泰爾醉的走不穩路,給他起了外號的軍隊的女酒保同樣為格朗泰爾保管他的小提琴,酒吧里的士兵意識到他們即將聽見的是什麼,跟著古費拉克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燴兔肉,別告訴我,您把我的寶貝拿去當柴燒啦。」格朗泰爾對女酒保喊道,他杯里的伏特加撒了自己整身。
「去啊。」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輕蹙雙眉,「我們不大應該這麼做。」
「這只是音樂,」公白飛笑著說,「而且,至少別讓格朗泰爾失望。」
格朗泰爾端著酒杯去拿他的琴,玻璃杯因此被他放開,旁邊的美國人眼明手快救下杯子卻救不了裡頭的伏特加,整間酒吧全是笑聲。熱安巧妙地用法語為大伙兒全篇朗誦那篇浪漫詩,格朗泰爾湊過來,大半個人壓在安灼拉腦袋上醉醺醺地懇求或者逼迫他。博須埃笑到手指上夾著的香菸都掉了,把他的耐磨長褲燙出一個洞。
最後安灼拉撥開黏在他身上的格朗泰爾,宣布,「行吧。」
古費拉克拍拍桌子,酒吧裡的士兵用同一種語言的同一個詞歡呼,”Bravo!”
那場突發的小演奏會是整個戰爭裡色調最柔和的一筆,戰爭過後也在不經意間幫他們喚醒安灼拉。也許格朗泰爾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忙。格朗泰爾醉的時候反而能鋸出他能給的最好的音色,安灼拉給他彈琴,被月光渲染的恆河就讓他們帶進軍隊酒吧了,紫羅蘭的耳語,玫瑰的傾訴,河水潺潺的流動打碎煙硝,把他們帶回夢境裡的故鄉。後來安灼拉主動又給酒吧裡的同袍演奏另一支曲子,公白飛與古費拉克並肩坐定,熱安率先唱起來,他們都記得那支曲子裡的祈禱詞。
公白飛不相信朗誦經文的形式能夠獲得甚麼禱告效果,他的幾次祈禱獻給他的朋友們,他越過聖經,直接呼請上帝為他的朋友敞開祂的花園,請求祂帶安灼拉回家。
安灼拉不穩定的情況持續到他們返回巴黎。他也有絕對清醒且試圖重新認識巴黎的時刻,納粹殘留在他腦海裡的聲響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雜音,當1942年以前的回憶逐漸占上風,這些雜音就對他發動偷襲。公白飛不記得他上回一睡到天明是什麼時候。安灼拉睡在他住處的客房,公白飛面對他自己的惡夢,更經常在夜裡拿鑰匙開客房的門,從捲成蛹的被單拯救出安灼拉。他的夢境也是無休止的鬥爭。公白飛在囈語裡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們的朋友的名字;這是希望的象徵,公白飛讓他放棄接受國家計劃性的記憶治療,安灼拉只能靠他自己。夏��來了,氣溫突然增高的夜晚叫巴黎無所適從,公白飛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數天花板的裂縫直到凌晨,最後決定起床找書看。離開巴黎前,ABC共同的話題停留在自由主義的新定義,公白飛向安灼拉借來讀的英語書籍還沒有還給他。
安灼拉在噩夢裡嘶聲力竭,公白飛抓起客房鑰匙過去開他的門,跪在地上與安灼拉著實搏鬥了好一陣子。安灼拉被訓練出睡前鎖門的習慣,即使他的敵人擁有無數不靠鑰匙開門的手段。他被夢魘糾纏卻從不對陰霾求饒,半夢半醒之間掙扎的力量大的幾乎迫使公白飛鬆開他。他在夢裡,也許又在對格朗泰爾大喊大叫,那是他們相處融洽之道,安灼拉希望格朗泰爾別信仰他。在夢裡,”自由”和”祖國”最常被高聲提起。公白飛按照標準醫療流程紀錄他聽見的夢囈,只同若李談論這些心理病況,前些天他們推測著或許真正的安灼拉就要回來了。
公白飛費了點勁頭把安灼拉搖醒,把他拖出遍布煙硝的混亂夢境,那場技術上完美成功的救援行動結束於德軍扛著火炮追出戰俘營,通電的柵門警鈴嗡嗡大做,ABC救出百十個盟軍戰俘,安灼拉挨了子彈,他沒法跑的快,留在鐵柵門後頭,把最後離開的同袍推出去,對他們下令,「快走!」
「醒醒。」公白飛說,「安灼拉,你得醒過來。」
他們像剛結束格鬥訓練般渾身是汗,公白飛搖醒他,安灼拉陡然睜眼,夢境裡來不及流的淚水被帶回清醒的世界,他揪著公白飛,雙膝跪地大口喘息,才結點薄痂的手指又給他磨破,衣服上的血痕斑斑點點。
「公白飛,」安灼拉說,「其他人在哪裡?」
那是他的聲音。安灼拉自己的聲音,他急切地詢問戰略問題,公白飛甚至還沒有聽明白他在問的是ABC執行的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救援行動。
「傷兵都送走沒有?」安灼拉問,「納粹發現我們了。飛兒,帶上若李快走,格朗泰爾在哪裡?」
「安琪。」公白飛說。
安灼拉的眼神又是他自己了。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熱忱,熾烈的像星火,清澈的像陽光晒化了的雪融入山泉。他不會仇恨,他只愛人民與自由,那就是他的信仰,如詩如歌,如溫柔的天鵝也如展翼的雄鷹,是恆河彼岸不凋的紫羅蘭也是塞納河畔灼灼盛放的玫瑰。
他回來了。
「安琪,」公白飛重複。安灼拉比前幾秒更加困惑,公白飛得向他解釋很多。他與他最好的朋友緊緊相擁,安灼拉不明所以,只管展臂也擁抱他。公白飛希望他們的朋友都看見了。他只給安灼拉說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戰爭結束了。」
3.
Franz Schubert- Der Lindenbaum arr. Piano and Cello
「我做了什麼?」安灼拉問。
「你什麼都沒有做。」公白飛說。
安灼拉放下塗鴉著人物肖像的地圖,無眠的夜晚過後他們迎來真正的朝陽,公飛下樓問公寓管理員要來兩杯剛燒好的咖啡。安灼拉回來了,他的戰爭正式結束,剩下要做的是審判與和解。公白飛上樓時聽見他的鋼琴被奏響,安灼拉展開格朗泰爾留給公白飛的地圖,擱在鋼琴譜架,圖紙背面給他畫著ABC的朋友們的半身肖像。
「我殺過多少我們自己的同胞?」他問道。
「那不是你,」公白飛溫和的強調,「當你被奪走你自己的心智而做出對不住人民的事,那樣事就不是你所為。那是納粹德國所做的,你也是受害的一方。[4]安琪,你不需要承擔這些。」
安灼拉沐浴在初夏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接近白色,側影線條分明,公白飛把咖啡杯放在鋼琴上頂蓋,過去坐在安灼拉身邊。在那個彷彿上輩子的無憂無愁的大學生涯,他們在謬尚,也是緊挨狹窄的咖啡廳角落相偕而坐。安灼拉抬起頭時臉上是濕的,他在做他自己的法官,從德拉古法典尋找佐證的法律。
「你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法蘭西人民的事。」公白飛用雙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說,「沒有人會責怪你。為了我們的朋友,你也必須停止審判你自己。」
「但是我記得那些。」安灼拉說著,眼淚順著他雕像般的臉龐滑下來。
公白飛說,「你付出的夠多了。」
星期天的早晨有彌撒。聖母院的鐘聲喚醒整個巴黎。安灼拉聽見鐘聲,模樣顯得有些無助,公寓管理員在清掃樓梯,用跑調的歌聲哼唱那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
「瞧,他不是帶你回家了嗎,」公白飛微笑起來,對安灼拉說,「就像她帶他回家一樣。」
公白飛信仰,但很少祈禱。他知道管理他們公寓樓的老太太會去聖母院給安灼拉點白蠟燭祈禱,她是最先對安灼拉敞開大門的人。
「如果您們想搬走,也請��便,上帝保佑您們,」她對威脅她的其他住戶說,「這個青年為盟軍奉獻的是比他的命還貴重的東西,萬福的瑪利亞,祝福他的靈魂。」
公白飛的決定讓軍方不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德軍正式投降前的最後一波地毯式奇襲以敵方首領突然停止襲擊造成的失敗告終,跟在他們首領後頭發動攻擊的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盟軍擊中並當場逮捕在槍林彈雨下突然停止前進的納粹特務,扒下面罩,看見一名眼神狂亂的俊美殺神。關於納粹在戰俘裡挑選菁英士兵,進行藥物控制後訓練成特種殺手的謠言被坐實。公白飛在軍隊醫院收到這個消息,他的懷疑也獲得印證。盟軍開始調查1943年後所有北方戰線指揮官離奇的刺殺案,重新檢視幾件德軍地毯式突襲的線索,罪證水落石出,可沒有人敢真的對安灼拉做什麼。被1942年末那場由ABC執行的救援行動救出戰俘營的士兵違反軍紀闖進將領會議室,以舉槍自殺的威脅成功阻止盟軍將領對安灼拉做出任何判決。
公白飛是那場意義重大的鬧劇發生的隔天才從馬呂斯那兒聽來這樁事。近百名操著不同語言的士兵在將領會議室外整齊劃一拿上膛的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威脅他們長官,馬呂斯被喊去維持秩序的同時,公白飛在軍隊醫療翼對付安灼拉。無線電收音機在角落發出不間斷的聲響。兩支鎮靜劑讓安灼拉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被擺佈著讓公白飛執行過整套檢查。他臉色慘白,藥劑的效用迫使他放慢了呼吸,眼神依舊熾烈的像隨時要爆發,那卻是他們不認識的眼神。安灼拉不會仇恨,公白飛確認過安灼拉依舊能聽懂法語,嘗試與他交談。若李結束諾曼底的工作,回到北方部隊擔任軍醫,在他們隔壁床照料突襲裡被炸掉右邊手腳的德國士兵。志願護士想給安灼拉的傷口做些包紮卻被他的模樣嚇退。
「安灼拉,你記得伽佛洛什?」公白飛問。
那時的安灼拉像具活屍。公白飛看著這副他再熟稔不過的面孔卻認不出他最好的朋友。安灼拉帶著詭異的冷靜詢問,「我該殺他嗎?」
「不,他是我們的弟弟,」公白飛說,「謬尚呢?記不記得謬尚?」
「離我遠點。」
「我們在謬尚曾經為了社會契約論的漏洞爭執整晚呢。」
「我根本不認識你。」
然後一個醫學意義上的聽覺記憶範例發生了。
安灼拉還被皮帶綑在病床,公白飛停止追問,讓護士準備他需要的物品,拉起安灼拉的手讓人用酒精擦掉乾血跡。公白飛掐著他,這是個有效的恫嚇,安灼拉理解到掐著他的這只手對人體的熟悉程度足夠公白飛隨時卸掉被他掐住的關節。護士用棉球清理傷處的膿瘡,無線電收音機的頻道播放起女高音演唱的門德爾松作品第三十四部第二號。
安灼拉還讓公白飛逮著手關節,那支曲子如同響雷般擊中他。他猛地回頭尋找那個聲音,收音機那兒沒有人,安灼拉往別處張望著找人卻沒有找到他要的,護士領班假裝忙著整理藥櫃,玻璃櫃門照出她拿手帕擦眼睛的模樣。若李正要給他負責照料的德國傷兵注射消炎劑,他也停下來,針筒隨之停在半空中。他也看著安灼拉擺脫護士,掙脫出來的手揪緊公白飛的白大褂。公白飛想告訴他答案,可他只是安靜地望進安灼拉的眼睛,一度被掩埋的記憶如同樹苗的芽鑽出堅硬的土壤。安灼拉困惑又徬徨,他抓住公白飛,那個瞬間公白飛決定不再讓任何自稱是醫學專家的人在往後的日子繼續折磨他最好的朋友。
音樂最終消失在無線收音機炒豆子似的雜音裡,經過角落的護士調整天線,試圖找出信好最好的角度。公白飛放開安灼拉的腕關節,握住他的手。若李聽聞安灼拉被送進盟軍醫療翼後興沖沖趕來瞧他,被安灼拉下意識掀倒,其他醫官登時拿起皮帶把他囚禁在病床。
「公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公白飛問。安灼拉用茫然的藍眼睛瞪他。
他們隔壁床的德國士兵成了整間醫療翼的箭靶,仇恨的目光匯集在他身上。志願護士放下托盤,藉口照顧其他盟軍士兵抽身離開,有人用不明顯的聲量說了幾句粗魯的德國罵人話,德國士兵垂著頭。那不真的是他個人的錯誤,他卻為他的國家在盟軍的醫療翼承擔錯誤的後果。若李放下消炎針,雙手舉在眼前,他等到它們停止顫抖才給他的病人完成注射。他們對面的美國士兵往空水杯啐了口痰。
德國士兵對治療他的醫療員說,「Danke (謝謝)。」
若李回答他時臉上沒有肉眼能見的波動,「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Seine sanfter Flügel weilt (在他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皆成兄弟。)[4]」
ABC裡德語最流利的是弗以伊,再來是馬呂斯,接下來是格朗泰爾,ABC們為了作戰工作也向他們學習這門言。當戰爭過去,語言成為新的軟武器,若李寫完紀錄,離開去檢查下一床英國傷兵。公白飛想起弗以伊在他們親手挖的壕溝裡,用席勒給大伙兒解釋語法問題,安灼拉在站哨,古費拉克划火柴點亮煤油燈,話題隨著詩的內容又扯回二十世紀後的新興獨立國家;他沒有忍住笑容,眼眶像是給火柴點著了。德國士兵在公白飛擺平安灼拉,讓護士繼續清潔膿瘡的當兒,用他僅剩的左手摀著臉龐。他為他的祖國承擔戰爭的後遺症,連流些眼淚也不被允許。
部隊對於公白飛讓他住在普通公寓的想法明確表示反對,公白飛也明確告訴法國政府他們不會再讓安灼拉受到沒有意義的虐待。啟程回國前若李拿到政府給安灼拉安排的治療說明書,裡頭列舉的療法相當於把德國人用在安灼拉身上的法子重新操作一輪。
「這太荒謬了,」若李說,「他值得更好的。」
他的確值得。上前線前公白飛在醫院剛做完一年實習,ABC們有好幾個甚至還沒有完成大學最後一學期。如今他們回到祖國,試著建立新的日常生活,安灼拉經歷了兩段人生,又靠著他自己驅散納粹強加給他的魘霾。他是如此堅韌。如今他回到家,記憶在復甦,他想念他的朋友,渴望看見他的師長家人,他想出門去散步,他還想喝點謬尚的咖啡。所以若李把咖啡連同做咖啡的女侍還有他的女朋友帶來了。愛潘妮穿著黑色的裙子,神態世故鋒利許多,公白飛見過米西什塔幾次,她是猶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電報接線員,戰後她在醫學院附近的餐館值日班。
「領袖!」他撲上去掛在安灼拉的脖子,「我可太高興又看見你啦!歡迎回來!」
公白飛找出空瓶,米西什塔往瓶子插上她帶來的矢車菊,若李喋喋不休說著安灼拉錯過的精采故事,安灼拉看著那束花,在若李談及格朗泰爾把他的小提琴做了砸破納粹間諜腦袋的最佳貢獻時開口說話。
「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公白飛放下他擦拭乾淨的相框,若李安靜下來。安灼拉將插花的瓶子挪到日照更充足的地方,垂下眼瞼,光與影在他身上就像油畫,外頭的街道有棵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菩提樹,它與這個街區同樣好運地沒有受到轟炸摧毀,安灼拉倚著牆,午後往西邊傾斜的陽光拖長了菩提樹的影子照進客廳。ABC的朋友們在盟軍的酒吧無數次違反不成文的禁令,熱安對德奧作曲家的偏好有限,舒伯特則是古費拉克即興演奏的好夥伴。
公白飛安慰他,「我也很想念他們。」
「我們可以紀念他們。」愛潘妮提議。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們。
「有一支曲子,」公白飛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提到它。」
安灼拉用軍隊酒吧那架音色糟透了的鋼琴演奏這支祈禱歌的時候,屋子裡的法國青年跟上節拍大聲唱歌,他們都想家,也都在同袍身邊找到片刻歸屬。其他同盟國的士兵抄下禱文,弗以伊給他們用數字譜做註記,這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就這樣被傳到歐洲大陸甚至美洲。安灼拉在另一個難得的機會拗不過朋友們的要求,又給酒吧裡的聽眾演奏它。那時這支祈禱歌已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公白飛的杯子還在嘴邊,他被格朗泰爾推出去,ABC起鬨要他去領唱法語歌詞,古費拉克嚷的最大聲,不僅帶頭起鬨還笑出眼淚。博須埃在吹口琴,熱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柄長笛,單方面宣布這足夠他們組成完整的合唱團。
那時公白飛無奈地說,「我們這都在做什麼。」
安灼拉聳著肩膀,「就當成哄那幾個傢伙高興了。」
「這可不是我瞎吹,」格朗泰爾拎著小提琴過來站在鋼琴另一側,「盟軍裡有哪個國家的部隊有這樣完整的樂手配置?」
安灼拉發布過無數不允許反駁的命令,也總拗不過他的朋友群起懇求。他為他們演奏過很多次祈禱歌,在巴黎,在軍隊酒吧,在公白飛的書房。
主在上,聽我祈禱:
當我需要幫助,您總是在我身旁;
讓他歇息,上蒼庇佑,
賜他安寧,賜他歡愉,
帶他回家吧,
帶他回家。*
公白飛在客廳書房擺上他擁有的ABC們的相片,這樣他們也就見證安灼拉甩掉追逐他的陰影找回他自己。他回來了,卻還在漂泊。公白飛想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得回他應有的寧靜。
4.
Felix Mendelssohn-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 arr. Violin and Orchestra
人民想念安灼拉。安灼拉想念他的朋友。最大的問題是安灼拉認定自己沒有臉面再見他的同胞。在ABC的朋友外首個見到安灼拉的自然是他的雙親。公白飛拍了封電報通知他們來瞧他。剛回巴黎時安灼拉的父母來見過他,就連他們都幾乎認不出安灼拉。那時他的眼神能夠把聖母院那口大鐘從它的鐘樓剜下來,公白飛甚至得提醒他朋友的父母別太靠近他。若李無法回答安灼拉父親提出的問題,他母親嘗試著說起幾件只屬於他們家庭最私人的往事,短暫的茫然後換來的是安灼拉的另一次爆發。
這回不一樣。安灼拉思念他的家人,公白飛上郵局發出電報,很快收到回覆,安灼拉又反覆向公白飛確認上回他們見面時他沒有做出傷害他父母的事。馬呂斯從火車站接到那對心情介於焦慮與亢奮之間的夫婦,敲開公白飛的公寓門。安灼拉從公白飛的背後怯生生探著頭看見他的父母,他的母親也從他父親背後怯生生踮起腳尖想多看見他。
公白飛輕輕推了安灼拉,他在發抖,公白飛想說點鼓勵他的話,他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她忘記所有的擔憂,越過她的丈夫,踮起腳一把摟住她的孩子。公白飛把朋友們帶進書房,讓安灼拉與他的家人用足夠的時間重新認識彼此。
若李拿起書架上的相框,珍惜的觀賞ABC的朋友們換上軍隊新制服的合照,說道,「我來的路上去了趟公墓給大伙兒報告新消息,他們會很高興的。」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我敢說盧森堡宮不會同意開這個庭。」馬呂斯說。
「他希望能這麼做。」公白飛說,「就當成換個方式的補償了。」
若李拿起稍小的單人相框,晃晃那裡頭在自己學院畢業典禮遲到的格朗泰爾,說,「如果R能一水壺敲醒他就好啦。」
十字軍行動是ABC作為完整受訓的陸軍隊伍正式參與的首件行動。他們被法軍元帥指派去支援英國軍隊,從德軍手上收回大片北非領地,那是場傷亡慘重的勝仗,慶功宴也是哀悼彌撒。事後他們返回歐陸戰線,從側門進入打烊的軍隊酒吧,平常安灼拉禁止隊伍在白天喝酒,那天他破了例,讓格朗泰爾從吧檯下搜出幾瓶全新的酒,弗以伊用威士忌杯壓住鈔票放在收銀櫃上。
「我想我們得舉杯,」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與過往的自己道別了。」
「敬我們的同胞,」熱安附和著,格朗泰爾倒的第一杯酒便給了他,「敬我們的同袍。」
「敬自由法國。」
「敬法蘭西共和國。」古費拉克說。他拿到酒,伸手來與公白飛碰杯。安灼拉接下酒杯的同時右手還在寫偵查計畫表,格朗泰爾揉他的腦袋,安灼拉寫到最後一筆的r字母線條在紙上飛成形狀奇特的波紋,公白飛說,「R,別欺負他。」
「嚮導,別欺負R。」古費拉克說。這下子連安灼拉都不能不笑了。
「這聽起來特別彆扭,」博須埃說,「但是,我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我們打了場勝仗,大伙兒都完好無缺的在這裡。」
巴阿雷掏出打火機點菸,嘟囔幾句同意的話,馬呂斯抓緊空檔寫他自己的信,珂賽特利用報社的工作經常給他們寄送免費刊物。離開巴黎後,熱安也負責代表他們全體與謬尚保持通信。格朗泰爾借巴阿雷的火點他自己喜歡的菸,古費拉克拒絕吸收他們吐出來的廢氣,跑去坐在鋼琴那兒,不一會兒便控制不住自己打開琴蓋彈起琴。
安灼拉說,「時間得往前移動,戰爭才有機會結束。」
「珍惜會當下吧,」公白對他說。安灼拉正在新的紙頁抄寫他被打斷的偵查計畫內容,他對公白飛露出笑容,寫完計畫第三項,收起鋼筆。公白飛擔任著某種補充或糾正安灼拉的角色,這是ABC對他們的形容,他們隔著桌面互相碰杯敬酒,手指節一擦而過,在公白飛的皮膚留下火燒般的記號,溫和的蔓延到他全身。安灼拉抿了口酒,直勾勾盯著貼滿軍樂隊畫報的牆。
若李說,「公白飛說的對,我說句掃興話,因為這很可能成真,戰場上什麼事都說不準,如果現在有個記者還是軍隊攝影師,我希望他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古費,給我們點即興曲,今天別理那苦大仇深的肖邦了��」格朗泰爾說,「是啊,戰爭,他們說在舊社會為國家陣亡是最甜蜜的死法,這個時代的戰爭只會讓人死的時候還摸不清自己到底幹嘛去送死[6]。根本沒有什麼榮譽的死亡,看看那些戰敗的國家,他們死了一整代青年人口卻什麼都沒換到。所謂的犧牲是虛假的謊言,我們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從維琪(Régime de Vichy)巴黎逃到北省,根本摸不清未來長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最後我們統統被抓去給蓋世太保擦鞋哩。」
前頭安灼拉等待著墨水乾燥。他闔上記事本,端起酒杯卻不喝,問道,「你為什麼又來這裡?如果你不信仰這些,生死、榮譽、盟軍,我們的法蘭西,你為什麼還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來打這場看不清楚未來的仗?」
古費拉克把他自個兒埋在鋼琴鍵盤,他的即興曲是種張揚的宣言,色調繽紛濃烈,糟透了的音色也擋不住碰跳著的晶瑩的彩色的音符竄過酒吧。
「讓我引用我們都愛極了的猶太朋友,」格朗泰爾坐在桌面,拎著酒杯,豎起手指夾開他叼著的香菸,公白飛猜測到格朗泰爾即將要說的話,他沒有出言阻止。安灼拉明亮的藍眼睛也望著格朗泰爾,香菸菸蒂給他咬出齒痕,酒杯早已見底。格朗泰爾拿起瓶子倒滿整杯,吐了個煙圈,他總是笑的肆無忌憚,對安灼拉說,「我不相信上帝,他的甫祭全是侏儒。我只信你的心,除此之外,我別無信仰[7]。」
安灼拉嚴厲地打斷他,「少胡說。」
「實話就該說出來呢。」
「你喝醉了。」
「我看起來像醉?」
「如果你真的有信仰就不會把信仰掛在嘴邊。」
格朗泰爾擺出嚴肅的表情,「你可太小看我了。」
公白飛清清喉嚨。安灼拉不再同格朗泰爾爭辯。他站起來,氣勢相當懾人,格朗泰爾抬起眉毛,安灼拉什麼都沒有說,右手按著格朗泰爾的肩膀,格朗泰爾哈哈大笑,拍在安灼拉的手背。古費拉克彈琴到他滿意了,也停下來,他搖晃酒杯,攏攏散亂的鬈髮,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就是我中意舒伯特的原因,」他說,「肖邦啊,他拿樂譜塞進你的腦袋,對你說”自己體會”,你花了十年研究他也沒個定論。舒伯特不來這套,門德爾松同理,他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一聽曲子就知道,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安灼拉對格朗泰爾的記憶停止在他們從德軍戰俘營撤退的那幾分鐘。格朗泰爾掩護他救援的美國士兵,安灼拉掩護他們。他想知道行動的成果,公白飛告訴他了。他們在客廳促膝談話,安灼拉養成新的習慣,當屋子裡只剩他們兩個,安灼拉會倚在公白飛這兒,這是種依賴,公白飛則很高興得知安灼拉找回需要依賴的感覺。他把手臂環過安灼拉的後頸,繞過肩膀,停留在距離胸前幾吋的地界。唱片在循環播放,安灼拉知道了救援行動的最後一刻格朗泰爾是怎麼被他趕出戰線之外。他拿起唱片匣,結痂的手指拂過那行德語字樣。安灼拉在逐一找回屬於他的回憶,他的朋友未曾殉身於他手的事實也不足以安慰他。
「這是他最喜歡的曲子,是嗎?」安灼拉問。
「格朗泰爾愛它。」公白飛回答,他也愛這支曲子。格朗泰爾為了幾句詩歌愛著海涅,同樣是猶太人的門德爾頌為海涅做曲;它在戰爭剛結束的混亂裡成了他們朋友的替身,它也率先為ABC的朋友們將安灼拉從納粹遺留在他腦海的陰霾喚醒。
懷念佔據他,安灼拉還拿著唱片匣,客廳的矮桌也擺了些相片,安灼拉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那張相片原本釘在ABC臨時宿舍的牆,取下來時被圖釘扯了個口子。相片裡的格朗泰爾與安灼拉穿著大學槌球隊的運動服,手拄球桿,在運動場的草地讓人拍下合影,安灼拉向來比誰都克制,就算開開心心的笑著也流露出嚴肅的神態,格朗泰爾朝鏡頭擠眼睛,笑的肆無忌憚。
「我們也都愛你。」公白飛說。
「我背叛了你們。」安灼拉說。
公白飛說,「你沒有。」
然後他吻他。他吻安灼拉的嘴唇,帶著所有朋友對他的愛,ABC早就不是朋友了,卻也不是兄弟-他們比手足更親。公白飛把ABC對他的愛留在安灼拉的嘴唇。它們鮮潤柔軟。安灼拉追上來吻他,公白飛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料之內地愉快,這是個熱烈又沉重的,私人的吻,把所有過往和盤托出,或許他很久以前早就想這麼做只是不曾自覺,又如果這樣能讓他最好的朋友相信他們愛他也無不可。
「但是馬呂斯說的對,」公白飛說,「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
「該做的還是得做。」安灼拉答道。
他微笑起來,平靜的神態裡出現他特有的肅穆,追加道,「我準備好了。」
5.
Maurice Ravel- Sonatine, M. 40:No. 2 in D-Flat Major, Mouvement de menuet
貝當元帥(Henri Philippe Pétain)把他們的巴黎投降給納粹的決定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納粹入侵巴黎後伽佛洛什不再上學,公白飛就在謬尚教他算術,安灼拉充當歷史課輔導,熱安教他文法。伽佛洛什做了報童,古費拉克用謬尚的破舊鋼琴
給他編出一支送報歌。伽佛洛什為自由法國送報紙,安灼拉則堅持拒絕使用那兩個分裂他們祖國的稱呼。他們在謬尚研究彼此收到的徵兵令上的報到日期,格朗泰爾走進來,已經換好嶄新的陸軍制服,衣衫上卻有血。他瞧了眼興高采烈的朋友們,發出沒有聲音的冷笑。愛潘妮在工作的空檔給她弟弟補衣服,格朗泰爾說,
「共和國萬歲,妳白效力了,愛潘妮,我們那湯姆‧索耶小兄弟為了嘲笑維琪法國派來的德意志鬼子給用刺刀戳死了。」
隔天安灼拉領著還沒有報到的幾人提早簽字入伍。愛潘妮有她自己的辦法:伽佛洛什葬在公墓,他的姊姊取回那套被刺刀打穿,血漬變成銹紅色的舊衣衫,掛在謬尚門口。戰爭期間的謬尚改成孤兒收容所,報社打字員成了志願教師,咖啡館女侍變成監護保姆,對巴黎女人還有她們的德國舞伴橫眉豎目。
「你們可想清楚了,」愛潘妮往他們的桌子放下托盤,說道,「珂賽特是負責登頭版的,消息一登報,你們就沒有機會反悔。」
「我準備好了。」安灼拉說,「我們準備好了。」
「公白飛,別告訴我你還真同意這個瘋子的想法。」
公白飛心安理得,「這不就是朋友會做的事嗎。」
安灼拉翻閱馬呂斯寫好的辯護文件,愛潘妮睥睨著這幾個她眼中的傻瓜,搖搖頭。
1942年末,公白飛被調職成為主任軍醫,他不能繼續與ABC的朋友們在最前線紀念安灼拉。古費拉克接下隊長工作,若李則接替公白飛的隊醫職位。那場救援行動讓ABC失去他們的領袖。盟軍搜索三十餘天,在安灼拉的檔案簿蓋上標示死亡的紅印章。公白飛拿著檔案簿拍開戴高樂將軍的門質問這個消極的決議,為此收到調職通知作為不服從調查結果的處分。
「戴高樂是個混蛋,」古費拉克對公白飛說,「而你是個善良的笨蛋。」
「是我的錯。」格朗泰爾說。
「別說這種話。」ABC們說。
ABC的朋友們從德軍陣營救回來的盟軍士兵組織起一場紀念會,軍隊酒吧掛上紅色旗幟。士兵們在酒吧裡談論他們對安灼拉的印象,細數救援行動堪稱精彩的過程。有個參戰前做過神學生的準牧師拿酒吧的鋼琴當教堂管風琴自彈自唱美國南方的聖歌。公白飛走進酒吧,越過人群看見巴阿雷鑽進儲藏室。他跟過去,看見他的朋友們齊聚在此,格朗泰爾分不清是哭得不像樣還是醉得不像樣,古費拉克摟著他。
博須埃說,「這不是你的錯。領袖見了你這副聳樣準會揍你。」
馬呂斯掰開格朗泰爾的手指,拿走那支酒瓶。格朗泰爾又說,「是他們先發現我的,全賴那個該死的-怎麼不是我的錯,你們都撒謊,安灼拉就是個王八羔子-你他媽是個瘋子,安灼拉,待在你的位置,別過來挨子彈!快跑!熱安,上帝把他的二品天使拋棄啦,納粹鬼子逮住他了,公白飛,你看見納粹鬼子逮住他了,我們拋下他自己跑回來了!混蛋、膽小鬼、我們全是群懦夫,我把安灼拉害死了。」
「我們是在執行隊長的指令,」古費拉克摟著他說道,「記得吧,R,安灼拉說”我來斷後,你們得把這裡所有的人帶回去。”」
「是啊,」格朗泰爾嗚咽,「斷後!多英勇!多高貴!納粹鬼子拿他們骯髒的槍桿子打中我們的領袖,瀆神!他們射殺了阿波羅!」
「你怎麼就信了戴高樂的謊話?」公白飛問道,「安灼拉不會死。他扛的過去。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叫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
「他可是塊強硬的雲石,米開朗基羅的鑿子也敲不動他。」古費拉克也說。
「讓大R哭一哭吧。」熱安對朋友們說,「我也相信領袖還活著,眼下我們就暫且別逼他了。」
古費拉克攬著格朗泰爾,讓馬呂斯把白蘭地酒瓶擺去他搆不到的地方。熱安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本子,給朋友們讀他抄在裏頭的詩。格朗泰爾把自己埋在古費拉克懷裡,結結實實哭了整個晚上。
留在前線的朋友們出發去諾曼底前把他們重要的物品交給公白飛保管,這當中有巴阿雷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格朗泰爾的琴弓、他用四年時間畫成的幾大冊畫集,以及弗以伊帶上前線的所有家當。盟軍解散後它們也回到巴黎,公白飛買了新櫃子單獨放這些物品,古費拉克的腕錶現在被他接收來戴著。熱安的本子附有棉線製成的標籤,公白飛小心地避免移動標籤,翻開本子,給安灼拉找到熱安給朋友們讀的詩。
安灼拉用指尖掃過光滑的紙面。熱安的字具有漂亮的弧度,像是協和廣場噴泉的水柱,他在本子裡抄下他最喜愛的作家的作品。安灼拉的眼睛看見那些字句,公白飛則回憶熱安讀它的模樣。
「光明的星星將烏雲化為一團絨絮,」熱安拿著本子,神情莊靜柔和,口吻彷彿佈道的主教;他眉目含笑,環視他身邊的朋友,
「這是有思想,有生命的光明,
它撫平了波濤澎湃的暗礁,
人們相信從珍珠鐘看到了一顆靈魂,
是夜裡,黑暗徒然籠罩,
天空神般的微笑亮了。[8]」
「他是對的。」公白飛微笑著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的手指現在被若李強制纏滿塗飽藥水的創可貼。他的手腕和腿有數道泛白的長條疤痕,那是安灼拉還被困在黑夜裡時他同他腦海裡的納粹軍隊進行決鬥的遺跡。公白飛縫合過那些刀子割出來的傷,幾天後安灼拉割斷縫線,公白飛就再縫合新的傷口。他們反反覆覆又與看不見的敵人鬥爭到安灼拉如同樹芽鑽破加厚水泥牆長出頭般穿過重重陰影親手奪回他自己的心靈。
安灼拉的記憶有幾段完全的空白,也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公白飛唯一放棄不管的,他也勸服安灼拉放棄重建那些記憶。公白飛沒有問過任何他在納粹戰俘營的經歷,他希望安灼拉永遠徹底將其遺忘,他希望他過好當下的生活,因此也才能夠為他們的朋友迎接未來。
馬呂斯上樓的時後順便把公寓管理員用線捆起來的整疊信件交給他們。公白飛聯繫過他們在陸軍指揮部的舊長官,由馬呂斯與法院敲定日期,消息也登報發布出去,想念安灼拉的人民寄信到報社,報社就把這些信原封轉寄到公白飛的地址;來拜訪他們的指揮官一度懷疑這是場精心策畫的整蠱行動,安灼拉的說詞說服他,最後一場審判就這麼確定了。
「庭審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ABC的朋友們的指揮官說,「人民早就原諒你了,審判庭不會是他們期待看見你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我做過什麼。」安灼拉說。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會驚訝於你的選擇。」
「讓人民決定吧,」安灼拉說,「拉馬克將軍。」
拉馬克將軍說,「我向上帝發誓,你是我見過最頑固的-」
他沒有想出最合適的字眼。安灼拉是個頑強的戰士也可以是最固執的傻瓜。拉馬克將軍又對公白飛說,「你創造了奇蹟。」
「我沒有。」公白飛答道,「是我們的朋友們創造了奇蹟。」
「過來,孩子們。」拉馬克將軍招招手,他擁抱這幾個僅剩的ABC的朋友就像擁抱他不曾擁有的兒子;其他人在大大小小的相框裡無聲地歡笑。
6.
Claude Debussy- Images Book 1 no. 1. Reflets dans l'eau
公審的日子是1946年的6月5日,這是個好日期,天氣也很好。
拉馬克將軍在證人席,馬呂斯是安灼拉的辯護律師,戴高樂將軍擔任法官,這是場軍事庭審,無法進入審判廳的人民聚集在法院外高舉無罪標語,新聞記者拿鏡頭瞄準他們的目標。
安灼拉回來後,公白飛也找回以往在週末早晨彈琴的習慣。他有很長時間沒碰過鋼琴了。出門前,公白飛給安灼拉演奏德彪西的意象集,回憶也讓音符串成的線牽著在他們的話題裡連篇飛舞;那些回憶是柔和的油彩畫,沒有硫磺煙硝,歡聲笑語在已趨平靜的往事裡清晰可辨。
審判結果如同拉馬克將軍預言的在意料之內。法庭助手用幻燈片播放出軍隊檔案館的紀錄照片,安灼拉認下所有出自他手的案件,包含那樁他在神識不清的情況下中途停止前進的突襲;他沒有提出自辯,也沒有被判定任何刑責。聽眾席甚至陪審團在法官宣布判決結果的當下便已起身鼓掌,戴高樂將軍甚至沒有辦法宣讀完整份判決書。
公白飛與若李離開座位走下台階,馬呂斯過來的時後差點兒被他��律師袍絆倒,安灼拉還在他站著受審的地方。漫長的公審結束了,安灼拉聽見他背後聽眾席的掌聲,若李拉他離開受審人的站席,三個人把安灼拉夾在中間,過於使勁的擁抱險些讓他窒息過去。
「這是你應得的。」馬呂斯對他說。
若李喊道,「其他人都看見了,我敢說-不,我很確定!」
安灼拉也擁抱他的朋友們。他湊在公白飛耳朵旁說悄悄話,「我想見他們。」
戰爭的末期,公白飛留在醫院照料從前線回來的傷兵,他的朋友中僅有兩人見證諾曼底戰役獲得勝利。ABC的朋友們臨危接下接應奧哈瑪海灘(Omaha)美軍部隊登陸的任務,他們在1944年的6月5日離開北部,與空軍一道前往西戰線。德軍開始潰敗後盟軍又遭遇幾次地毯式突襲,好不容易守住的戰線險些又被攻破。公白飛檢查遭遇暗殺的前線指揮人員的遺體,判定作案手法與死因,那時公白飛已大約猜到最壞的結果-他太認識這些造成遇刺盟軍將領致命傷的手法了。古費拉克拿到盟軍擊退突襲敵軍的作戰報告仔細研讀,在藥品倉庫找到公白飛。古費拉克也在猜測最糟的情況,那些德軍突襲的模式都是ABC進行特殊任務時使用過的。納粹軍隊從盟軍戰俘挑選人力訓練成殺手的謠言從戰線移動到法國北部就蜚蜚地流傳不休,公白飛的發現幾乎證實古費拉克的推想。他在藥品倉庫來回兜圈子,作戰報告給他揉成皺巴巴的紙球,公白飛拉住他,古費拉克把他還得交還給檔案室的報告扔出去,紙團砸在牆上發出聲響,古費拉克抱著腦袋癱坐在地,紙團掉進碘酒籃子。
「操。」他說,「畜生。我沒有這麼期待過打仗。」
「冷靜點。」公白飛說,「安灼拉活著,這才是最要緊的。」
古費拉克哽咽著說,「他們把我們的安琪變成殺人的傀儡了。」
「他還活著。」公白飛強調,「你猜怎麼著,我們會勝利,我們會讓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然後把他變回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半晌,古費拉克問,「你相信我們辦的到?」
「我不信兩年的藥物控制能勝過十年真正的友情。」公白飛陪他坐在倉庫冰涼的地板,回答。
古費拉克的眼睛紅紅的,他是個快活的小伙子,戰場上的生活往他們所有人的臉龐刻上改變他們鋒芒的痕跡,古費拉克笑起來,咧開的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飛兒,你很愛他,不是嗎。」他說。
公白飛也笑著說,「你不愛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愛他。我們都愛安琪,」古費拉克說,「不過不像你這樣。說不定你是對的,安灼拉也愛你,他不可能忘記這個,等我們幹掉那些混蛋,你會把安灼拉變回來。」
公白飛得等回到巴黎才能理解古費拉克的話了。那個時後他說的是,「你胡說什麼呢。」
「你自己體會。」古費拉克說。
他們沒有把關於安灼拉的猜測告訴其他人。當時戰爭即將看見盡頭的盼頭在盟軍部隊點起雀躍的氣氛,ABC的朋友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諾曼底,臨時宿舍所有可以貼東西的地方貼滿戰略地圖,在地圖上邊又用圖釘釘住相片。馬呂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央求公白飛代替他暫時保管珂賽特的信件,解釋道,「我不想遺失它們。」
公白飛建議朋友們把重要的物品留在北部由他保管,熱安把長笛交給公白飛,打開背包拿出他抄詩的本子。幾個朋友的東西裝成一框,讓公白飛收在軍醫宿舍。拉馬克將軍來到臨時宿舍為ABC講述盟軍的登陸計畫,奧哈瑪海灘的指揮部門缺乏陸軍接號員,古費拉克提出自薦,格朗泰爾說,「法國萬歲,我也是一個。」
他爬上鐵床架,拔出牆裡的圖釘起取下那張合影,公白飛為了專注課業離開槌球校隊,隊長的位置空出來,安灼拉向球隊教練推舉格朗泰爾,那幾個球季他們的球隊沒有過敗績。
格朗泰爾把這張相片連同畫冊,還有背面被他畫滿肖像的地圖交給公白飛,又說,「我們要代表安灼拉去砍日耳曼韃子啦。」
「別難過,嚮導,你在這裡有個好處,」古費拉克解下他從南方的家鄉戴到巴黎又戴來戰場的腕錶,「要是誰在諾曼底受傷,你就是負責把我們的胳膊肘縫回來的那個人。」
ABC忘記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離開,被古費拉克惹得放聲大笑,若李連聲啐掉不吉利的扯淡話;公白飛聽明白古費拉克話外的意思,他將格朗泰爾交給他的相片夾進記事本,笑道,「別亂說。你們會好手好腿完整地回來。」
「這是當然的。」古費拉克輕鬆地回答。
但是他們沒有回來。
諾曼底登陸戰役始於1944年的6月6日,兩個半月後盟軍重新佔領巴黎,回到北部指揮區的只有馬呂斯和若李。德軍被驅離西海岸,天氣炎熱,陣亡的盟軍將士在西岸就地安葬。ABC的朋友們最開始有十人,到了1945年餘下三人,現在則重新是四人。ABC們的衣冠塚並列於拉雪茲神父公墓花草最盛的一隅,安灼拉錯過共和政府追思陣亡將士的公開典禮,現在他回來了,他挨個在鐫有格朗泰爾、古費拉克、熱安,巴阿雷,弗以伊還有博須埃名字的石碑前放下花束。公白飛陪他在安靜的公墓紀念這些朋友。
「謝謝你。」
公白飛說,「為什麼?」
「你沒有放棄我。」安灼拉說。
「不,安琪,是你沒有放棄,」公白飛說,「我拒絕部隊提供給你的療法,是你不放棄你自己。」
樹影在他們上頭搖曳,夏季的熱風吹進公墓,安灼拉握住公白飛的手,他指節的痂也掉的差不多,握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這些會好,他們只需要多點時間。
公白飛看了眼腕錶,提議去散步;安灼拉又用手掌心挨個拂過陽光下的墓碑,往後他也能經常來瞧這幾個朋友了。他們離開拉雪茲神父公墓,經過街道,沿著塞納河右邊河畔的磚頭路漫步,這時安灼拉提起他沒有說過的事,公白飛沒有想過問這些,不過既然安灼拉開口,他也就聆聽。
「這幾個傢伙不肯走,還有你們,我腦子裡的你們扛過納粹對我做的事,」安灼拉說,「我經常聽見你們的聲音,那些笑話,那些曲子,還有我們在謬尚說過的話。是你們帶我回來。」
「因為你值得。」公白飛說,「你屬於我們的祖國,屬於這裡。你屬於巴黎。」
「我屬於你們。」安灼拉回答。
他們來到樹蔭下,陽光穿過沙沙作響的樹葉照亮他們,公白飛乘著四下沒有別人,吻在安灼拉的嘴角。
「還有未來。」他笑著說,「我們得代表其他幾個過好接下來的生活。」
安灼拉也笑了,這笑容與他的雙眼同樣明亮。
「是的,」安灼拉同意道,「這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
馬呂斯在事務所,若李在學校上課;公白飛與安灼拉走在河畔,他們談笑著,爭辯起沒有在謬尚獲得解決的題目,河水倒映天上的白雲也倒映岸上的人影,潔淨的陽光照亮流動的河水,兩個人影被打散,出現了堆疊的複像,如果仔細去數,水中的倒影約有十人。
注:
[1]海明威於1946年所言,“Never think that war, no matter how necessary, nor how justified, is not a crime.”
[2]借了點原著梗,原著E槍殺國民自衛軍前,嚮導說”他也是我的兄弟(frère)”
[3]改自海涅《乘著歌聲的翅膀》首節,”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Herzliebchen, trag' ich dich fort,/Fort nach den Fluren des Ganges,/Dort weiß ich den schönsten Ort.”
[4]竄改《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 If Hamlet from himself be ta'en away,
And when he’s not himself does wrong Laertes, Then Hamlet does it not……His madness. If’t be so, Hamlet is of the faction that is wronged.”(禁止莎腔莎調喂
[5]取自席勒《歡樂頌》,原文應為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文中的”你”在全詩語境均指上帝。
[6]R式魔改海明威於1935年語,” They wrote in the old days that it is sweet and fitting to die for one's country. But in modern war, there is nothing sweet nor fitting in your dying. You will die like a dog for no good reason.”
[7]海涅《補充詩篇(Nachlese)》,原句”Ich glaub nicht an den Herrgott, Wovon das Pfäfflen spricht, Ich glaub nur an dein Herze;‘en andern Gott hb ich nicht.”
[8]雨果《懲罰集》裡的<星(Stella)>
*本來想用法版歌詞的但是法版沒有與bring him home意境相對的詞所以作罷(。
C’est Fini
3 notes
·
View notes
Text
Chapter 11.
(Ⅰ) (Ⅱ) (Ⅲ) (Ⅳ) (Ⅴ) (Ⅵ) (Ⅶ) (Ⅷ) (Ⅸ) (Ⅹ)
(12.)
沒人會想得到,他們的仿佛只會打仗的國王會在午夜還挑燈工作。而這正好完全打亂了Dave的計畫。
在Dave剛從水潭裏爬出來時,明明計畫好的是趁James睡著的時候對他施法進行精神控制。他不知道這時候已經除了James還有誰能徹底解決這攤爛事。但要他真心實意地去求James又不可能。
結果這人居然沒睡。
媽的。
一定是因為他現在體溫太高、頭腦不清醒,才會連這麼簡單的例外情況都沒有考量到。
於是James還在盯著奏摺,就忽然警覺暈黃的燈光似乎是被什麼擋住了。轉頭就對上一雙驚訝又不知所措的眼睛。世界居然就這般靜止著維持了數秒。
James笑了笑,以為是自己太累了趴在案上睡著了做夢,複又拿起羽毛筆。
過了一會才發現不對,他霍地站起,立刻把站在旁邊的人嚇得一縮,儘管不甚明顯,但絕對逃不過他可目擊百里之外的眼睛。
Dave渾身都戒備了起來,有一瞬想用束縛咒當場把James變成自己的傀儡,然而理智告訴他,一旦自己真的這麼做了,事後James指不定會因為被他當做施黑魔法的對象而怎麼整他。
何況他現在狀態極差,精神力能勉強維持著精神控制就差不多了……不,他現在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現在那傢伙朝他走過來了。
該死的,怎麼辦。
事實上James一時間並沒有太多想法,只是隨著靠近,Dave蒼白的臉孔逐漸在昏暗搖曳的燭火裏明晰,像是石蠟的像,卻因為那眉間的戒備變得鮮活。
他終於是得以再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著這張他一直著迷的臉。
上一次這樣看他,是在十四歲的時候?
那也是第一次他看見Dave光裸的身體。這個曾經象牙塔的叛逆的學徒私自闖入皇宮的後院,甚至赤條條地在池塘裏戲水,僅僅是為了嘗試自己掌握不久的空間魔法,就繞過了戒備森嚴的宮門。
還恰巧被他撞到了。沐浴在揉碎了月光的池水裏的男孩纖細蒼白的胴體。
金紅色的長髮那時只長到觸碰Dave的肩頭,濡濕的,會慢慢凝結出水珠順著凹如一道弓弧的背部曲線滑下,不可避免地被導向窄小的臀縫,又在臀縫處隱沒,匯入水中。
然後似乎是早就發現了毫無遮掩地在池邊盯著自己看的James,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Dave轉過臉來,慍怒的警惕眼睛閃爍著光。
是,不知過了多久,James永遠都記不清那時他等待著看到這渾身光裸的男孩的臉時屏住了多久的呼吸,然後倉皇狼狽地逃離。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Dave的長髮已經長過蝴蝶骨,還是微濕。仿佛他穿過了十幾年,而記憶中在戲水的男孩這才從他記憶裏後院的池水中出浴。
“……你是真的?”
“別碰我。”
沒曾想他才縹緲地發問,就被冷冰冰打斷。
“對,你是真的。”
James苦笑了一下,走開去。
Dave不確定他記憶裏James的藍眼睛是否有哪一刻藍得這麼像眼淚。
國王不再看他一眼,而是撲滅了燭火,寢宮頓時陷入黑暗中。Dave仍然站著,就在一開始他瞬移而來的地方不曾走開。
他不知道James要幹什麼,他腦子裏也還不停在轉著盤算挽救局面又達成目的的辦法。
聽到James脫掉外衣的聲音,他甚至腳跟往後撤了一步,卻隱約看到那傢伙只是脫了外衣準備要睡覺。帷帳幾乎遮擋了一切,卻像是連風吹草動都遮罩了,James不再有任何動靜。
Dave站得實在太久,隨時都要暈厥。只覺得血液的溫度都越來越高,幾乎要透過血管燒穿他。
而這完全令他無法再更多地做什麼思考,多站著一秒都是煎熬。他也知道自己此時已經沒有更多的精神力再瞬移一次,即使會暈厥,也要至少嘗試。
James睡著後難道什麼聲音都沒有?
然而偌大的寢宮確實竟聽不到半點動靜,幾乎只有窗外的鳴蟲嗡嗡作響,靜得他能聽到自己虛弱的呼吸和心跳。
他決定開始動手,極輕地朝國王的床挪動過去,一串精神控制的咒語在腦中浮現。然而才等手指剛觸碰到厚重的帷帳,手腕就被握住了。
他滾燙的皮膚觸之幾乎是冰涼。
他偷偷轉過點頭,餘光就看到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穿過黑暗的空氣盯著他。
“想幹嘛呢?”
Dave被捉了現行,一時間不敢說,也不怎麼敢動。James卻很快就察覺了他狀態的不對。
“你怎麼這麼燙?”
然後就被粗魯地扯過去,差點沒站穩撞到James身上,胳膊手腕都被扯得生疼。這動作讓他頓時想起了那天Cliff發現他受傷的時候是怎麼扒拉他頭髮的,便更傷心了。
他一頓掙扎把手抽了回來,James的手又貼上他的額頭,根本來不及躲。
“發燒了,你別回去了。”
Dave下意識地又是一躲,才反應過來他剛聽到了什麼。
“什麼?”
“叫你別回去了,”James倒是自己收回了手,“怕你死在裏面。”
“你瘋了。”
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還不如你直接就告訴我,你大半夜突然來我房間是——”
話沒說完,他就見Dave神志不清似地在腰帶上一解,垂墜的長袍落地,他的視線只敢停留在Dave那不改慍怒的臉上,餘光卻已經看到黑夜中都白得發亮的肉體。
腦髓裏的嗡鳴像是要把James劈成兩半。
滾燙的手臂伸了過來,繞過Dave的頸後,將他拉近、拉近,以至於James第一次能如此無比清晰地數出Dave的鼻樑上有多少顆美妙的雀斑。
悲哀地,他的視線下移了,看到那副他已經在法庭上和全城的人一同看到了的肉體的模樣,Dave一只手卻輕輕地扯開了底褲,露出軟垂的性器。
而那正是James從十四歲的那天起便從未斷絕的性幻想。
他自然也看到了白嫩的大腿內側上仍然是玫紅色的咬痕。那是今天的人都不曾看到的、尤為隱蔽卻又尤為情色的存在。
一副魔鬼佔有的身體。
“你今天說的是實話?”
“不然?”
粉色的豐腴嘴唇貼過來,愈發靠近。他已渾身僵硬酥麻,無力回避。
這太過了。
James幾乎是使出忍耐刀槍直入身體的疼痛的力氣,才沒有把Dave的後腦勺往自己摁。
這樣的忍耐恰好讓他捕捉到了那雙眼睛中的無神、痛苦、絕望。
事有蹊蹺。
他歎了一口氣。
“還想下咒呢?”
仿佛平靜的臉上便立刻顯露出慍怒,Dave被識破了。
Dave氣急敗壞地搡了他一把,站遠了些,雪白的胴體仍是在黑夜裏對他散發一股誘惑。
“想要我幹什麼,你直說就可以了,你知道只要是你,我都會答應的。”
他說,Dave卻沒有回答。
“祈雨這件事本來就很委屈你了。我要是想到你必須要將自己向魔鬼獻祭——”
“得了吧,James,”Dave看著他,發出冷笑,“除了我,這個國家沒人能做到。”
“而你愚蠢的子民卻因噎廢食,將我看作巫人,”Dave幾乎不敢相信,說到這裏他自己都委屈得哽咽,“他都已經走了,你們還要來捉我……”
突如其來的眼淚讓James迷茫而不知所措。
“你原來這麼在乎那個魔鬼?”
“這不關你的事。”
越說,卻流下越多眼淚,即便Dave慌忙伸手去接。
無論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James不曾見過,也不知道Dave會因為什麼突然就哭成這樣。
他真的不曾見過。他所知的Dave高傲冷漠,仿佛也只有高傲冷漠,即便是在法庭上被赤裸示眾,也無法擊碎那高傲。
“什麼時候?”
“祈雨那天……”
他想,他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Dave發現自己一不注意就順著心裏想的回答了出來,更是覺得顏面盡失,嘴唇都抿成一條縫。但眼淚還是顆顆接著往下掉。
就這麼愛那個才相遇了短短幾個月的魔鬼?
我呢?
都十幾年了。
James看著面前還在強忍著不要哭但是一點都止不住眼淚的人,他覺得欲望還在,然而他已經心痛得提不起興趣了。
作為國王,他第一次像個奴才一樣,把自己的毛毯扯過來把Dave赤裸的身體包住,還生怕對方不要。
但Dave那個臭脾氣,好歹是沒有推開他。
“那你到底要幹嘛?”
“你幫我。”
那抽抽噎噎的聲音再響了一會,他聽著,沒有回答。
“你先說,是什麼事情?”他又是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在旱災過後、糧食收成有所增長後就要開始收軍晌徵兵。”
“嗯,”提起這件煩心事,James眉頭都皺了起來,“邊境不太平很久了,我要先發制人。”
“我要你提前。”
“為什麼?……提前到什麼時候?”
“明天。”
James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句“你瘋了”,進而又想到Dave一直都挺瘋的,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就閉嘴了。
“讓監獄裏所有犯人都充軍,這樣就能帶上我。”
James在床邊坐下,一言不發地思索著。
“三天內,全國上下所有身體健全的男性都要充軍,”Dave補充道,“James,我可以明確地和你保證,我在戰場,你不可能輸。”
他只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Dave的動機。
既是趁亂出獄,又能以這樣極端的方式報復那些因愚昧而間接冤枉他的人,還能借他一個國王的手去行事。
Dave,你可真狠。
那時的James以為自己認清了全部的Dave,然而事實上遠遠沒有。
“你過來讓我玩一下,我就答應你。”
他故意說。果然看到Dave氣得發抖。
早知道剛才這傢伙色誘的時候就讓他貼過來好了。
然而他完全沒料到的是Dave竟真的過去坐到了他腿上,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觸碰到了Dave的身體。就算是隔著一層衣物,James都能感覺到柔軟的、沉甸甸的囊袋壓到了自己腿上。
血氣沖上他的大腦,他仿佛耳邊聽到無聲的轟鳴。
“Do it. ”Dave的聲音輕得像一具空殼。
燙熱的手臂環上他的脖頸,James沒有動。
“為什麼?你明知道你不做我也會幫你。”
“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Dave剛說完,就被壓到床上,James的身體覆上來,那令他顫抖。
James嗅到那頸間的冷香,實在是過於赤裸的誘惑,最終還是迎接了一部分他無法關住的欲望。
仿佛他情難自禁的吻印在脖頸間像是野獸的撕咬,Dave痛苦似地忍耐地偏過一點頭去,卻無法不承認當James一點點吻到他的乳頭時他已經被引起了性欲。
James於是就此停下,看著滾燙的Dave隱約被情欲控制時微微扭動的樣子,然而那起伏的雪白胸膛上星星點點分佈的咬痕讓他再次失去了觸碰Dave的欲望。
這個漂亮的人永遠不可能屬於他。
無論他這些年夢中的幻想多麼狂熱,都比不過此時的冷卻。
James最終放開了Dave,從他身上挪開,把被褥給他掖好。Dave覺得自己簡直是見了鬼。
“你有病?”
“是你有病。你發燒了。”James歎了一口氣,拿過床頭櫃上喝了一半的酒一口飲盡,頭腦才清醒了許多。
“你就這麼不想碰我?”
James翻了個白眼,他覺得Dave的脾氣真是怪得可以。
“明早我就帶你走,”James心煩意亂,“你一直跟著我。”
Dave縮在他床上,背對著他,太久沒有動靜,James回頭看了他一眼。
“嗯。”
過了很久,他聽到Dave說。
“之前我爸還在的時候,你導師帶你去過戰場嗎?”
“沒有。”
“噢。”
James又坐了一會,回頭看到Dave已經無聲無息地睡著了,方才動作極輕地睡進床的另一側。
2 notes
·
View notes
Text
I did it! Sort of?
I’ve completed part 1/3 of Edgar’s event story from The Miracle that was Meeting You story event! It’s a full translation including every single frame. I’ve included visuals too. Only the best for the squad!
@kouei116 Tumblr flubbed like 5 times while I tried to post this. Ughh
@myotomespace @edgarbright @belovedofthekingofhearts @littlelady-blackwell and everyone who waited patiently for this.
Ed’s room

在舉辦和平紀念派對前幾日的一天夜晚~
A night before the peace commemoration party
從走廊上傳來了熟悉的輕快腳步聲,愛德華從正在閲讀的書本中抬起頭來。
Edgar lifted his gaze from the book he was reading as he heard some familiar footsteps in the hall.
(和約定的時間絲毫不差呢。)
(Yeah its about the time we agreed on)
腳步聲主人的規矩老實,讓愛德華微微露出了笑容。
The owner of the footsteps put a bright smile on Edgar’s face.
(機會難得…)
(Such an opportunity is hard to come by)
將書籤放入閲讀的書本之後,悄悄走向房門。
After putting down his book Edgar quietly made his way to the door.
伴隨敲門聲同時打開房門後…
He opened the door just as a fist began to knock on the door
E:「我等妳很久了。」
E: “I have been waiting for you a while.”
MC: 「哇!愛德華?」
MC: “Woah! Edgar?”
MC瞪大眼睛站在走廊上。(惡作劇成功了呢,看到了一張可愛的表情。)「㬨我一跳,你在房門前啊?」
MC stood there with big shocked eyes. (Ed’s thoughts: Hah! Success. I got to see her cute expression) “So I jump and you appear in front of the door?”
E: 「不,我的MC感應器發動,告訴我妳差不多該到了。」
E: “No, my MC senses were telling me that you were just about to show up.”
MC:「什麼嘛,有這樣的感應器嗎?」看到MC露出綿笑意,愛德華也柔和地瞇起眼睛。
MC: “Wow, is there such a thing?” Watching MC grin, Edgar narrowed his eyes playfully.
E:「是啊。多虧了這個感應器,無論妳在哪𥚃我都能找到妳。」「畗然在妳感到困擾的時候,我會比任何人都更早地趕到妳身旁。」(我一定,會隨時都趕去的。)
E: “Of course. Thanks to this sense I can always find you wherever you may be. If you were ever to be in a pinch I will be faster than anyone to be there to help.” (I will definitely always rush to you)
MC:「那真是太可靠了。」讓請進房問的MC坐在沙發上,愛德華走向工作桌。
MC: “That’s so handy.” MC took a seat on the sofa while Edgar walked towards the work desk.
E:「那麼,就趕快開始製作魔術秀的宣傳單吧。」「我去拿紙和筆,妳稍梢等我一會。」
E: So, shall we start work on the flyers? I’ll go fetch the art supplies, just wait for me okay?”
MC:「嗯,拜託你了!」(她比平時更加龫勁十足呢。)(但是,説起來我也是⋯)一邊準備,一邊回想起和幹部們説起派對事宜時候的情況。
MC: “Okay then I’ll leave you to it” (She’s even more fired up than usual)
Flashback

(E): 「由我和MC準備活動,是嗎?」
E: “So you guys want myself and MC to organize an event huh?”
(L):「沒錯。紅與黑兩軍團都決定準備幾個適合領民的活動。」
L: “Correct, both the red and black armies have agreed to organize some events.”
(J):「紅之軍團決定招攬魔術師,免費進行魔術的公開表演。」「你們直到當天都要負責行行程安排,以及準備必要的物品。一定要盡量辦得熱鬧」
J: “The red army has agreed to bring on a magician to do a magic demonstration/performance for free. You guys have to give it your all in the coming days and gather all the necessary supplies. This event must be entertaining/excellent.”
Flashback end
(行程安排和準備任務都和平時的工作沒什麼區別,可或許是因為和MC一起的關係吧。)(這種在心中擴散開的雀躍心情,是怎麼回事呢?)MC接過紙和筆,目光閃耀地注視著愛德華。
(The preparation duties are not so different from regular work but perhaps it is because I’m working with MC... This fluttering feeling of excitement in my heart...) MC gazed into Edgar’s eyes as she accepted the art supplies.
MC:「那麼,宣傳單上要寫什麼才好呢?」 「魔術秀的話,也就是魔術師和動物們一起表演戲法的演出吧?」
MC: “So what should be writing on these flyers?” “In the magic show it would be the magician preforming with animals right?”
E:「是的。前些日子商量時,魔術師確實説那是『動物魔術表演秀』。」
E: “Yep. When we were discussing things it was decided that it would be a ‘magical animal show’ being done.”
MC:「只是聽著就覺得很興奮呢!」
MC: “Just hearing about it has me pumped!”
E:「為了達到這個效果,我們就鼓足幹勁來製作宣單吧。」
E: “To achieve this effect lets work hard to make great flyers.”
MC:(啊,這本書還放在這裡昵。)把紙張平鋪在桌面上的時候,注意到閲讀的書仍然放在一旁。畗用單手拿起它時… 「啊…對了,愛德華。那本書裡面夾著的書籤是…」
MC: “Ah, his book is still sitting here.” Alice noticed the book he had been holding when laying the paper down. “Ah Edgar... That bookmark in the book is?”
E:「嗯,這是我們相遇時妳送給我的四葉幸運草的乾懆花,我把它做成書籤。」打開書本,把夾在書頁間的書籤拿給MC看。
E: “Oh, I made a bookmark out of the lucky four leaf clover you gave me” Edgar opened the book to show MC the bookmark.
MC:「果然!紙張似乎有些破舊了…你用得佷頻繁啊。」
MC: “Ahh okay! It seems worn, you must use it a lot.”
E:「是的,因為我很喜歡它。」
E: Yes I do, because I treasure it a lot.
MC:「你能這麼珍惜它我很開心,把它送給你真是太好了。」
MC: “I’m so happy that you like it so much, I’m so glad I gave it to you now.”
MC報以開心的微笑之後,開始拿起筆集中精力製作宣傳單。
With a smile on her face MC continued on with her flyer making.
(...從收到這朵四葉幸運草那天算起,已經快有一年了。)
(It has almost been a year since the four leaf clover was given)
返回工桌將書本放下,把視線投向窗外。
Putting the work down Edgar gazed out the window.
(真漂亮啊。那天她從庭園落下時的天空,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呢?)
(So lovely, is this not like the feeling that was there the night she fell from the sky?)

明知要將她送回科學之國,卻也同樣垉著相反的心情,並為止數次感到糾結。
Though knowing she would be sent back to the world of reason, contradictory feelings emerged (lit. World of science) and there were many difficult feelings.
珼在想來那一切就彷佛謊言一般,共同工作、一同入夢,
Thinking about the past this feels like a dream, working together, dreaming together.
MC陪在目己身邊已經變成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MC staying by Edgar’s side already feels like it is meant to be.
(坦是…)
(Or...)
Flashback to garden when they first met

J: 「沒有我的允許不要動,不然妳這纖細的手腕會變成什麼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J: “You shall not move without my authority, otherwise I can’t guarantee what will happen to you.”
E:「Jonah先生,抓得太緊會讓她感到恐懼的。」
E: “Mr Jonah, you’ll scare her if you grip her this tightly.”
MC: 「請問,你們是…」
MC: “And you guys are...?”
Flashback end
(如果是用那樣的方式相���,一開始接住MC就是我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呢?)
(What would it have been like if my approach was like that? How would things have turned out?)
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撫漠視線前方,夾在書本的書籤。
Part of Edgar focused on these thoughts, another part on the work in front of him and the clover bookmark.
(在把這朵四葉幸運草贈送給我的時侯,MC祈願我的幸福。)
(When she gave the clover to me, MC was wishing happiness upon me)
但是從相遇時開始,給我幸福的一直是MC自身。
(But the one that was making me happy in the first place was MC)
(…派對的當天,應該就是和MC相遇一年的日子吧。)
(The day of the party should be our anniversary I guess)
愛德華想送些東西作為回禮給MC,並感謝她一年來的陪伴。
Edgar decides that he must give something to MC to thank her for accompanying him for the past year.
(送什麼東西給她才會瀼她感到開心泥?)
(What can I give her that would make her happy?)
(~對了。)
(Oh yeahhh)
心懷考慮到的計劃坐到了MC身邊後,���然感受到了一道視線。
Thinking about this and sitting by MC Edgar experienced an epiphany. However, he felt a pair of eyes on him.
E: 「?我的臉上黏了什麼東西都嗎?」
E: “Is there something stuck to my face?”
MC:「沒有。只是你露出了有點惡作劇般的表情,所我在想怎麼回事。」
MC: “Nope. But from your facial expression I figured something was up.”
(為什麼會被發現呢?我沒打算展現在瞼上的。)
(How’d she notice? I wasn’t planning to out myself via expressions)
越是在一起共處,MC便越容易發珼愛德華的微小變化。
After their time together MC has become very perceptive about subtle changes in Edgar.
(還是説,我變得易懂了呢?)
(Have I become easy to read?)
(但是,還不能把計劃坦白地告訴她。)
(Nevertheless I cannot let her know yet)
將真正的話放在內心深處,像是要説悄悄話般壓低了聲音。
Tucking away true thoughts. In a whisper...
E:「妳真敏銳啊。我對妳坦白,能把耳朵湊過來嗎?」
E: “You’re sharp. I’ll confess, would you lend me your ear?”
MC:「嗯」(還是老樣子,坦率得讓人無可奈何。)
MC: “Oh” (He’s as cool and suave as always, it renders me helpless against him)
面對MC一臉雀躍地靠近過來,愛德華輕輕將嘴唇湊了過去~
With MC approaching Edgar softly pursed his lips.
MC:「誒…」在臉頰上輕輕一沕後,MC的臉泛起了紅暈。「明明説要要坦白的…你不是打算告訴我的嗎?」
MC: “Ah.” MC was bright red after the kiss. “Didn’t you say you were going to fess up?”
E: 「是啊。所以,我用行動來坦白了。」「認真工作的妳的臉實在太過可愛,我想親吻妳。」
E: “Yeah I decided to convey my feelings through my actions.” “Your determined, hard working expression is so cute, it makes me wanna kiss you.”
MC: 「真是的…別戲弄我麻。」
MC: “Geez... Don’t tease me like that.”
MC用手捂住淡淡發紅的臉頰,有些困擾地微笑起來。
MC held her bright red face compelled to make a big goofy smile.
(明明是毫無深意的動作,但到底是為什麼呢…?)
(It’s just an ordinary action but why...) 愛德華覺得這些舉動能輕易地逗弄內心,讓人發出甜蜜的嘆息。
Edgar felt that these actions were special and moved his heart, evoking sweet fluttering sensations.
E:「妳露出這樣的表情,會讓我想侍寸進尺呢。」
E: “When you make a face like that it makes me want to do certain things.”
MC: 「不、不行啦,請認真工作。」
MC: “N-No you can’t do that, please just focus on the task.”
E: 「好,我會的。」
E: “Okay I’ll do that then.”
MC為了遮羞而豎起眉毛,卻讓人覺得無比可愛。
Embarrassed, MC furrowed her brows which made her more adorable.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適應這樣幸福的時光呢?)
(When will I adjust to this brilliance?)
(不然的适就麻煩了,我的心臟會壞掉的。)
(It’ll be inconvenient otherwise because I think my heart might just burst.)
Time jump
派對前日~
The day before the party
愛德華和Jonah並肩從庭院向著軍營的入口走去。
Edgar and Jonah are wandering around the entrance or the barracks.

E:「Jonah先生,謝謝你的幫忙。多虧這樣,我順利地準備好了給她的禮物。」
E: “Mr Jonah I thank you for your help. It is thanks to you I have my gift to her ready.”
聽到愛德華的話,Jonah一向冷漠的嘴角微微起。
After hearing Edgar Jonah appears somewhat indifferent.
J:「這倒是沒關係。但畢竟我可是幫忙了,要給我很順利的報告才行啊。」
J: “It was no problem really, but as I did play a role in helping just keep in mind I expect a detailed report of what happens.”
E: 「富然,我會的。」
E: “Sure thing.”
(Jonah先生真的是個雖然不坦率卻很菩良的人。)
(Though he’s not super honest with himself, Jonah sure is a great person)
在內心對上司深表感謝之時,Jonah的視線投向了軍營的方向。
Jonah looked in the direction of the barracks.
J:「在那裡的人,不是MC嗎?」
J: “Hey isn’t that MC?”
(啊,真的呢。)
(Huh, it really is.)
把視線轉向入口前的MC,只見她向著愛德華的方向輕輕揮了揮手。
He looked at MC who was gently waving at him from the entrance.
E: 「我們預定接下來去對活動的表演秀進行最後一次商議呢。」
E: “We’re planning one last inspection on the show.”
J: 「那倒是無所謂,但MC那張笑臉,看上去就像是在搖著尾巴的架勢呢。」
J: “That stuff. Yeah. The smile on MC’s face makes her looks like a puppy wagging its tail.“
E:「不愧是Jonah先生,真是一針見血。」
E: “You hit the mark with that. As expected from Mr Jonah.”
J:「你稍微否定一下如何。」
Jonah: “Could you not?”
在Jonah無可奈何地目送下,愛德華向MC身邊趕去。
(Jonah is so done with this but helplessly looks on), meanwhile Edgar heads towards MC.
E: 「讓妳久等了。」
E: “I’ve kept you waiting right?”
MC: 「沒事的,我也剛剛才來。」「我把之前做的宣傳單也拿來了哦,雖有然有點早,但我們出門吧?」
MC: “It’s no problem, I just got here. I’ve brought the flyers we made, it’s a bit early but shall we head out?”
E: 「説的也是。」
E: “Alright, that sounds good.”
在他握著那纖細的小手打算邁出腳歩時,MC像是掹地想起什麼轉頭看向Jonah所在的方向。
They linked hands but then remembered that Jonah was there and looked over.
MC: 「我隱約聽到見了一點,你讓Jonah幫忙做什麼呢?」
MC: “I heard a little. What are you having Jonah do?”
看到那閃耀著好奇心的光輝,有種現在就想告訴她的感覺。
Seeing the sparkle of curiosity, he was tempted to tell her.
(嗯,但是還有點早啊。)
(But it’s still a bit soon.)
壓抑著揭露謎底的衝動,對MC露出笑容。
He suppressed his urges and sent MC a smile.
E: 「現在還要保密。」
E: “I’m still going to keep my secret for now.”
MC: 「為什麼?」
MC: “Why?”
E: 「這樣一來,才能夠讓妳大吃一驚。」
E: “So I can give you a surprise.”
難得的驚喜。既然要做,那就要朝著最有效的方式努力。 (傳達時機,一定要選在MC朂高興的時候才行。)
Since this is rarely done it should be done right. (It should be done when MC is really happy)
愛德華就這樣拉著MC的手,朝著魔術師等的地方走去。
Edgar took MC’s hand and they headed to where they were to meet the magician.
在那之後,愛德華和MC渡過紅之橋進入中央地區,來到了魔術師搭起帳篷的花園。
Edgar and MC crossed the red bridge and entered the central quarter. They reached the flower garden where the magician’s tent was.

(嗯?出什麼事了,好像異常吵鬧啊。)
(What’s happened? There seems to be a commotion)
帳篷周圍有數名工作人員,前前後後奔走著。
Around the tent there were staff members running around
MC: 「出什麼事了嗎?」
MC: “Has something happened?”
E: 「是啊…」(看情況,似乎發生了不太樂觀的事態呢。)
E: “I guess so...” (Based on how it looks something not so good must’ve happened)
梢梢走向前後,發現了魔術師的身影。
As they approached they heard the voice of the magician.
E: 「你好。」
Magician: 「啊,兩位…!真抱歉,明明是討論時間了卻還這麼亂。」
Magician: “Ah, it’s you two! I’m so sorry it’s a;ready our meeting time and it’s still such a mess.”
魔術師一邊這麼説著,一邊皺著眉頭左右打量四下環顧。
The magician spoke, as he did he frowned while looking around.
E: 「發生什麼令你困擾的事情了嗎?」
E: “What has happened?”
Magician: 「誒…」
Magician: “Huh?..”
MC: 「如果不介意,我們也可以幫忙哦?」
MC: “If you don’t mind can we help?”
魔術師來回看看愛德華和MC兩人,有些躊躇地開口説道。
The magician examined Edgar and MC and spoke somewhat slyly,
Magician: 「其實是新加入我們的猴子不聽話,逃走了。」
Magician: “The truth is one of our new monkeys are disobedient and has fled.”
MC: 「猴子是嗎?」
MC: “So a monkey?”
Magician: 「是的,牠的手很靈巧,還打開了好幾個其也動物們的籠子…」
Magician: “Yes, it’s very dexterous and has unlocked the cages of many other animals.”
似乎是由於猴子的惡作劇,導致明天要參加演出的馬和兔子都逃跑了,所以他們感到很為難。
Because of the mischievous monkey the rabbits and horses that would be in the show ran off causing everyone to be stressed out.
E: 「所以大家才慌慌張張啊。」
E: “So that’s why everyone is so flustered.”
Magician: 「是的。為了不加重被害情況,我們打算先抓住猴子。」
Magician: “Yes, to try and keep things from getting worse we plan on capturing the monkeys first.”
(喔…這麼多人竟然都沒能抓到牠,真是一隻聰明的猴子呢。) 在產生異常讚美的時候,愛德華等人的腳邊跑過一個小小的影子。
(What a clever monkey. So many people and nobody can get a hold of it) A small shadow hurried past their feet.
(誒…)
(Huh?)
眼見著猴子把MC手中的提包奪過去,從中間取出了被精心包裝的某樣東西。
The monkey swiped a carefully wrapped parcel from MC’s bag.
MC: 「啊,那是…!」
MC: “Ah thats...!”
Monkey: 「吱吱!」
Monkey: “ ZHI ZHI ! “
絲毫不在意慌張的MC,猴子轉過身向著市場的方向跑去。
Ignoring MC, the monkey headed towards the marketplace.
(剛才那樣東西像是禮物一樣。)
(It seems the parcel was a gift.)
E: 「是要送給誰的禮物嗎?」
E: “Who’s the gift for?”
MC: 「誒?嗯,嗯?」
MC splutters in response
MC的聲音有些嘶啞,並為難地點了點頭。
Flustered, MC nods.
(竟然這樣慌張…真在意那是送給誰的禮物啊。) 但是,他不想讓MC露出悲傷的表情。
(I’m flustered, really interested about who it’s for.) But Edgar did not want to show MC a unsightly expression and concern her.
E:「立刻追過去吧。」
E: “Let’s hurry over.”
#ikemen revolution#ikerev#cybird#translation by sortaotaku#part 1 done!#😭😭👍#i hope you guys enjoy it!#edgar bright#ikerev taiwan#story event
101 notes
·
View no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