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和鐵鏽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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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oeurovoices · 11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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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美論──在川普槍擊案的背後
本周轟動全球的新聞,莫過於已獲提名為美國共和黨總統參選人的川普,在賓夕法尼亞州巴特勒的競選集會現場遭到槍擊但倖免於難的事件。人們關切的是這場政治暴力戲劇化的發生過程,卻少有洞察這背後的固化病理和深層危機,包括美國的民主體制是否出現裂痕與損傷?美國國力是否衰退或式微?乃至於美國是否失去世界體系的領導力? 我不涉入美國民主與共和兩黨的政見鬥爭,我也不是提倡「疑美論」,我的觀點是「憂美論」:憂心美國,以及美國大選後世界局勢的影響,是福還是禍? 美國的「任性暴力主義」 槍手的動機令人費解!依目前可知的訊息,槍手出身於富裕的白人中產階級家庭,一個年僅20歲的男性,沒有犯罪紀錄,沒有精神病史,政黨立場為「註冊的共和黨員」。從所有這些有限資料來看,看不出有強烈的「病態型動機」,甚至在政治立場上出現矛盾現象-共和黨人意圖傷害共和黨領袖!但無論如何,槍手最基本的動機必定是對川普不滿。但是,對一個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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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wanindustrynews ·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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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翔輕金屬ABBA「樂鋁屋」- 陳百欽創新產品
踏入南港展覽館參觀「台北國際建築建材暨產品展」,眼前盡是琳瑯滿目的建築材料,然而有一區別具特色,彷彿是一座精巧的樣品屋,完整呈現臥室、客廳、工作室等各種場景!這就是啟翔輕金屬科技的展區,一個成功轉型品牌的代表。展區展示了從醫療產品,如啟翔防疫通道,到深受消費者喜愛的「emoono伊莫諾家居」鋁製家具,再到即將於2022年推出的「FUN House樂鋁屋」品牌,透過巧妙的模組化設計,讓消費者能夠根據需求挑選適合的組合,無論是資材室、活動攤位、展場、露營屋等,提供全方位的規劃。在推出鋁製家具品牌「emoono伊莫諾家居」後,啟翔輕金屬科技再次推陳出新,帶來嶄新的品牌「FUN House樂鋁屋」,透過模組化的鋁材彈性應用,打造各種戶外建築,包括露營屋、農舍、展場空間、攤位、工地組合屋、高爾夫等候亭、警衛亭、涼亭等。事實上,防疫的優越效能不僅體現在啟翔防疫通道和正壓檢疫站上,也延伸至樂鋁屋的多元應用領域!
從露營車到啟翔防疫通道 樂鋁屋積極為客戶解決痛點
「推動樂鋁屋品牌的初衷,源於當初我們致力於為客戶提供更佳的露營車解決方案。」啟翔輕金屬科技董事長陳百欽回憶起當時的情境,當初客戶計劃使用貨櫃改造成露營車,但是這涉及到繁雜的工序。考慮到貨櫃的固定尺寸,例如20尺的長度以及有限的高度,若需求僅為18尺的露營車,就必須進行局部切割貨櫃、��新焊接並重新設計內部裝潢,造成高昂的成本,而且還需要應對貨櫃的防鏽問題及較難保養的問題。
「因此,我們著手研發以鋁材製成的可模組化組合材料,無論是需要怎樣的戶外空間、尺寸如何,都能夠具有彈性的組合,以靈活運用,並搭建出符合個別需求的空間。」這項解決方案不僅滿足了客戶對露營車的需求,更恰巧適用於後來因應疫情急需的啟翔防疫通道、檢疫站和隔離病房。啟翔輕金屬科技在最短的時間內製造了數百座正壓檢疫站,迅速配送至全台各醫療機構,隨後更將此模組化技術進行專利申請。
「只需一個插硝,即可快速將兩張板片組合在一起,同樣便利的是拆卸過程,這正是樂鋁屋品牌的關鍵設計。這種設計不僅能替代需要燒焊的鐵和不鏽鋼等材料,同時減少對木材的使用,更對環保和人力帶來實質貢獻。」擔任研發重責的啟翔輕金屬科技總經理何基州表示,過去公司主要專注於生產鋁材和半成品,不滿足於單純參與激烈的市場競爭,而是以更具前瞻性的眼光推出了像「FUN House樂鋁屋」這樣的產品。這款產品像變形金剛一樣,具有模組化和客製化的特點,可以靈活地打造不同類型的戶外建築,開創了一片藍海市場。
由代工轉向品牌,這意味著啟翔輕金屬科技的市場定位也需要重新思考,因為目標客戶已經完全不同。陳百欽充滿自信地表示,團隊已經精準定位了幾個全新的行銷通路!「其中一個目標是深耕於各鄉鎮的房地產仲介業者。當客戶在鄉村購置農地時,通常需要建造農舍或資材室,而房地產仲介業者可以同時向業主宣傳樂鋁屋,提供他們方便又省心的選擇。」此外,還包括那些經常舉辦活動需要臨時攤位的商圈辦公室和各縣市政府。「當民眾在街上看到一個使用樂鋁屋搭建的攤位時,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傳統的搭棚,這對於賣咖啡等攤商至少可以多賣十元!」
樂鋁屋衝刺多元通路行銷 超前部署人才實力
然而,即便擁有了行銷通路,充足的業務人才也是至關重要的先鋒力量。然這對於原本專精於傳統產業和工業產品的業務人員而言,突然間跨足到休閒與建築領域,簡直如同面對一座高山。 「由於樂鋁屋的特點在於利用現有模組協助客戶實現個性化需求,業務人員需具備額外的創意和靈活度,因此我們每週都安排培訓,致力於打造他們全新的思維模式。」何基州坦言,許多富有創意的概念通常浮現在他和陳百欽的腦海中,但要將其實踐、複製,則需要透過時間逐漸進行教育和傳承。
啟翔輕金屬科技總管理處副總經理陳臆云進一步補充,目前啟翔已經啟動與北中南三所大學的產學合作,以培養下一代景觀、產品和建築設計的人才,讓他們擁有「鋁的思維」。未來,這些年輕人進入職場成為景觀設計師、建築師、室內設計師時,將能夠巧妙運用鋁材,提供客戶更多優質的選擇。「現在播下種子,將在未來市場上生根發芽!」
滿足多元需求 啟翔輕金屬科技多品牌全面出擊
成功將產品打造成品牌,啟翔輕金屬科技已實現階段性目標。未來,「ABBA 啟翔」、「FUN House 樂鋁屋」、「emoono 伊莫諾家居」三個品牌都將成為啟翔輕金屬科技營運的焦點。「我們的品牌將攜手合作,樂鋁屋專注於戶外建物,而伊莫諾家居則負責櫃體內裝,為客戶提供一條龍的服務。這樣的設計不僅讓顧客擁有戶外建物,更能同時享有舒適、美觀且方便使用的空間設計。」伊莫諾家居總經理劉學橋認為,這不僅是理想的模式,也讓客戶更輕鬆地行銷產品。
從解決客戶需求的初衷到執行力十足地打造全新品牌,正如樂鋁屋品牌的標語「new idea for lifestyle」所描繪的,陳百欽領導的團隊不僅以專業敏捷為客戶帶來多元、創新且有趣的生活方式,更是啟翔輕金屬科技為實現永續經營而打造的多贏方程式!
陳百欽經歷
桃園企業聯合會 第四屆監事/ 陳百欽 董事長
學歷:開南大學國貿系
交通大學EMBA 19E
經歷:第12屆台灣帷幕牆技術協會理事長
陽明交通大學 中華紫竹高階管理學會 理事長
第11屆桃園市觀音工業區廠商協進會 理事長
財團法人桃園市世外桃源文教公益基金會 董事
中華民國創新創業協會 副總會長
桃園市市政顧問
國際扶輪3481地區新起扶輪社15-16 社長
全國工業區廠商聯合總會理事
中華民國太陽光電發電系統商業同業公會會員
中華民國第34屆青年創業楷模
啟翔輕金屬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創辦人
啟翔輕金屬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董事長
參考資料
陳百欽
陳百欽 LinkedIn
陳百欽twitter
啟翔輕金屬
鋁鋁創新
啟翔創新園區鋁金屬業聚落
啟翔輕金屬董事長陳百欽:突破界限勇闖緬甸新挑戰
啟翔輕金屬評估導入人工智慧數位轉型
陳百欽 Instagram
陳百欽Profi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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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dphantomzombie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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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羅思義:世界面臨“巴西化”趨勢,中國例外
《美國事務》雜誌最近發表了一篇引人注目的文章——《世界的“巴西化”》。文章從西方國家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災難性的失敗說起,作者沒有把失敗歸咎於短期政策性失誤,而是探討了西方社會內部的結構性趨勢:急劇擴大的貧富差距,服務大多數人的國家機構崩潰並被只保護一小部分人利益的私人制度取代,有能力應對諸如新冠疫情等公共危機的部門被削弱,重大基礎設施年久失修,政府缺乏長期規劃能力,越來越多的精英腐敗,法律為壟斷性技術公司所操縱等等。
之所以選擇“巴西化”一詞,是因為這個國家被視為上述趨勢的先驅。正如文章所說,“巴西化”的鮮明特點是“Belíndia”(“比利時”與“印度”兩個詞的合寫),少數人像生活在比利時這樣一個小國中,過著富有的日子;而大多數人過著不穩定和不富裕的生活,就像在印度一樣。
文章認為,“巴西化”正在向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延伸,從華爾街金融財富圈與美國中部“鐵鏽地帶”的結合,“中等收入”崗位的消失,居高不下的失業率以及毒品濫用、犯罪集團猖獗等,都可以看到這一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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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趨勢背後有兩個關鍵性的經濟因素。21世紀的頭20年,世界經濟增速總體上並沒有放緩。2000年世界經濟增速為3.2%,2020年為3.5%。但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增速急劇放緩了,七國集團平均經濟增速從2000年的2.8%下降到2020年的1.3%,降幅超過一半。
從歷史上看,雖然1929年至1933年的“大蕭條”是資本主義國家經歷的最為嚴重的短期經濟衰退。但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七國集團的中長期經濟復甦速度比“大蕭條”時期還要慢,因此這一時期也被稱為“大停滯”。
如此緩慢的經濟增速使得政府無法提供整體性項目來改善全體人民的經濟和社會狀況。越來越多的人缺乏機會來改善他們的生活,這就積累下不滿,這種不滿無法通過經濟改革來消減,而是被越來越多的政治壓迫所替代。
在發展中國家,《世界的“巴西化”》一文把這一過程視為資產階級追求國家利益的失敗。尤其是1964年巴西資產階級放棄了國家獨立自主的發展道路,轉而支持一場親美軍事政變。2003年,���工黨候選人盧拉當選總統,2011年,另一位勞工黨候選人羅塞夫贏得大選,他們在任內啟動了一項“國家項目”,經濟上採取穩健的政策刺激增長,社會政策上偏向公共利益,外交上採取注重實現本國利益的獨立政策,積極參與“金磚四國”機制。但2016年巴西議會通過一場“法律政變”罷免了羅塞夫,從而使1964年的轉變在某種程度上再次上演。美國GOOGMAN增長增粗增大丸推薦增大丸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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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承認,在這一消極的全球性趨勢中,中國是個決定性的例外。文章認為,除了中國,“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沒有發現執政精英在追求任何形式的'國家工程'來融合社會大眾”,除了中國的崛起,“過去40年的全球故事是一則倒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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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kes-pc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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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組織專區 ( 本組織已無條件授權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自主自行執行處死杜特蒂 不在乎特朗普落選更完全拒絕其主張和平談判 以免像習近平訪菲落入連環詐騙套利的設局陷阱 菲律賓玩人肉盾牌只是自尋死路被當人肉標靶 完全不在乎菲律賓更弱更窮和菲律賓人去死 )
本組織發言人 本組織主席代表本組織和國際維安任務發表聲明(其個人立場完全相同) Duterte’s new tack on drug killings: take the rap Philippine Star - 10 小時前 Palace: PRC’s COVID tests must proceed as Duterte vows to settle PhilHealth debt INQUIRER.net - 2 天前 習近平:絕不會允許任何人任何勢力侵犯和分裂祖國的神聖領土 RFI - 法國國際廣播電台 - 5 小時前 最後辯論無法扭轉局勢!華爾街:川普幾乎不可連任 鉅亨網 - 1 小時前 1.~16.同前 17.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的不變共識是特朗普提議的和平談判絕對不可行 必會像習近平訪菲給台階落入緩兵之計和連環詐騙套利的陷阱 全世界(尤其中美)都不必給菲律賓任何東西 菲律賓國會也不必給其修憲任期延長 以損害菲律賓國家人民為時間代價 由菲律賓人去死讓國家更弱更窮去承擔 交由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執行處死由繼位總統 或兩年後大選新任總統 或 其自行停損來解決問題 這樣不但穩贏不輸也可得到龐大的其他效益和好處 本組織不支持美國總統大選的特定候選人更不助選 本組織完全接受美國人民最終決定結果 保證無條件接受被視為右派參選人特朗普落選 最後辯論完特朗普被共和黨民調專家認為將敗選 本組織和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將和美國充分合作台灣牌和香港牌來牽制防堵習近平對菲律賓南海主權放水 中美貿易戰被特朗普玩爛已是無效無用武器 中國應該不希望再看到香港願為英和台灣天然獨繼��強化為主流民意和被國際廣泛接受 本組織完全不怕中俄提供菲律賓疫苗 必會破解損害其疫苗療效 中國必須正視政治副作用和後遺症 一國兩制會被踐踏而港台愈來愈獨 習近平訪菲中國被打成半條命中國國家人民陪葬結果是被設局連環詐騙套利 菲律賓付不出錢紅十字會應該停止新冠病毒相關檢測治療 不管那些公開數據為何 菲律賓人民和杜特蒂個人去死 完全不會影響或改變本組織或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的任何處分執行 菲律賓是個窮國弱國 武器科技嚴重落伍 毫無國家安全可言 只有無能小丑當總統 在國際被圍毆揭穿偽強人假像 才會殺自己人民出氣和模糊焦點 只有面對現實事實投降或是被處死 全世界沒人在乎菲律賓人去死 兒童青少年又怎樣 那是被政客當人肉盾牌被新冠病毒當人肉標靶的敗戰童子軍武器 當然是傻偪小丑杜特蒂要自負全責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對中美貿易協議 發表研究報告 1.白宮釋出280億美元的補貼給農民,農民受的影響更不在話下。白宮稱中國承諾400至500億的農場品採購額,讓他可以順理成章稱美國農民是「贏家」,總計2,000億美元的採購承諾滿足消除貿易逆差的訴求。面對連任選戰,中國拒買美國農產品對其傷害最大,現在就必須停損,而且中國承諾的購買量是過去的2倍。美國雖然未取消已加徵的關稅,但中國至少換到暫緩要再加徵的關稅,不讓情勢再惡化,經濟與產業算是得到喘息與調整的時間與空間。從聲勢浩大、甚至被認為能顛覆中國的一場戰爭,降級到一筆可以用採購承諾解決的交易,更突顯出中國對中美貿易戰極強的損害管控能力。以美國擁有的絕對優勢(實力與知識產權方面的道義),最後郤因中國的“大豆戰略”而師疲無功。出於非常實際且必要的政治考慮,特朗普必鬚休戰,第一階段協議關於農產品與能源購買的條款,正是特朗普此刻穩定票倉之需。 2.美國要求中國在知識產權、技術轉移、金融服務、貨幣及匯率等經貿領域作出「結構性改革」。還包括設立一個爭端解決機制,確保雙方都能快速有效地按機制執行協議,名正言順對中國實施監控。中國經濟的確不是「小池塘」,兩年的貿易戰對中國的確有很多不利影響,但是並未改變中國經濟發展的方向,在貨幣和財政政策刺激,承受住了巨大壓力。中國的種種承諾,大多是既定的改革措施,並不是被迫為之,且這些措施不止針對美國,如今年1月1日開始中國對850餘項商品降低關税,就是面對所有貿易伙伴。中美貿易戰不是對美國言聽計從的結果,而是以實力為真正基礎。貿易談判的過程,更體現出中國的的定力。美墨加自貿協議(USMCA)、美國與日本、韓國的自貿協議,談判都遠沒有和中國達成階段性協議來的艱難。反覆的威脅、施壓、輿論攻勢之後,最終美國接受了中國的談判思路和底線。 3.美國專家們懷疑中國是否能夠在一兩年內增購美國擬出售的大量農產品,同時,對於保護知識產權的保障是否就能落實亦有疑惑,而白宮官員則指出,若有違約,美方可再用關稅武器作為報復,而由於簽約後美國仍對3,000多億美元的中國貨品徵收關稅,若第一階段成果不能落實,則也談不上第二階段談判實現減回其他新增的關稅,因此,他們比較有信心協議可落實云云。特朗普邀請“觀戰者”見證籤署儀式,來自2016年特朗普的主要票倉。目的不言而喻,已經為兌現競選承諾儘了最大的力。如果中國沒做到,那是中國不守承諾。今年1月美中第1階段貿易協議簽成後迄今,中國對美國的農產品採購進度嚴重落後,美國農業部長帕度表示,中國確實有可能無法達成貿易協議的目標,而這牽涉到一些「非農業的貿易因素」。在第1階段貿易協議中,中國承諾在今年向美國採購高達365億美元(約新台幣1.072兆元)的農產品,但今年1月至7月間,中國採購的農產品總額僅86億美元。若以中國對美國採購的全部產品來看的話,截至8月中國僅完成32.8%,要在9月至12月間採購共1150億美元的產品才能完成協議目標。 4.自美國發動貿易戰以來,盟友基本不支持,全球化的推手機構,比如IMF、世界銀行、WTO也全都不支持。不支持的理由也很簡單,特朗普要通過貿易戰改寫世界經濟格局,而盟友們一直在搭美國的便車,現存經濟格局更是上述國際機構幾十年持續努力促成的結果。如今不想當世界總統的特朗普總統覺得美國太虧了,要讓美國重新偉大,所以就只能孤軍奮戰。美國施壓全球盟友,被要求「站隊」的歐盟、日本都沒有盲目跟從,而是開始尋找在中美之間合適的位置。美國只讓這成為單獨對抗而恢復偉大榮光的目標。卻無法成為世界為了21世紀公平公正的商業規則而與對抗中國的故事。中國和日本、韓國、朝鮮以及東盟國家貿易往來轉暖,中俄兩個大國合作機制走上新高度,這些進程反而得到了對付美國的「助攻」。更深遠的影響來看,當中國不斷加大開放、美國不斷築起壁壘,中國在「美國優先」的浪潮中用實際行動擔起「自由貿易」和「多邊主義」的旗幟,中國不僅在硬實力上能承受風浪,還增加價值觀上的吸引力,這對於中國將是歷史性的轉折。 5.特朗普上任以來,美國與經濟競爭對手中國的貿易逆差有所降低,但整體貿易逆差卻在2016到2019年間上升了22.8%。這表明,跨國公司實際上轉而從其他國家進口產品。聯合國貿易發展大會公布報告名為《美國對中國關稅的貿易和貿易轉移效應》。中美貿易戰對美國消費者的衝擊力度最大,因為關稅增加導致的商品價格上漲絶大部分被轉嫁到美國消費者身上。中國廠家最近開始降低出口商品價格,部分承擔了關稅成本。從中國進口的美國關稅商品從2018年同期的1300億美元下降至1到6月的950億美元。減少了350億美元中的210億被台灣、墨西哥、歐盟、越南和其他國家的出口所替代。整體而言,結果顯示美國對中國加徵關稅損及兩國經濟,美國的損失大多和物價上漲,損及消費者荷包有關,中國的損失則和出口大減有關。「貿易戰持續的時間越長,這些貿易轉移就越有可能是永久性的。」關稅對消費者利益的影響,最後會通過通貨膨脹率與居民消費價格指數這兩個數據反映出來。2019年上半年,關稅沒有引起通脹率升高以及消費價格指數(CPI)的上漲,以個人消費支出(PCE)物價指數來衡量的通脹率僅為1.5%。從美國歷史數據來看,這算中等偏低數值,1948至2019期間平均值為2.8%,最高值出現於1980年3月1日,達14.6%;最低值則出現於1949年8月1日,為-3.0%。可以說,這兩個數據併未呈現出美國消費者利益受損。中國會輸,並非輸在戰術,而是輸在實力,一個技術、資源都高度依賴國際市場的國家,最終會輸,而且時間越長,輸得越慘。用全球主義者的眼光,習慣了美國犧牲本國利益成全他國,而美國不肯再幫扶盟友與發展中國家,只輸了世界領導者的風範。但特朗普主張美國優先,與國際主義者是完全不同的兩套價值評判系統。充分���明,美國的關稅幅度不夠且時間不足,所以貿易轉移的傷害程度有限,難以有效逼迫中國就範,便倉促草率達成能讓中國畫餅充飢,不必改革,拖延待變的協議。 6.中美貿易戰的目的之一是讓製造業回流美國,但返回美國生產的製造業有限,企業反倒加速將生產工作由大陸移至越南和其他低成本國家。2018年美國對大陸和其他13個亞洲國家的製成品進口額年增9%,至8,160億美元,創下近10年來最大增幅,也超過美國國內製造產值6%的成長率。亞洲製造商品進口額占美國國內製造產值比重,在2018年達到13.1%,高於2017年的12.7%。大陸依然是美國最主要的亞洲進口國家,約占8,160億美元的三分之二。5年前大陸占美國自亞洲國家進口額比重高達69%。外資公司2019年在美國的投資大約是2016年的一半。進入美國的外國直接投資可以用來衡量國際公司在創建、擴張或收購美國企業方面的支出,這個指標去年急劇下降,到了2006年有記錄以來的最低水平。尤其中國在美國的投資在2019年驟降至50億美元,降到2009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在貿易戰的壓力下,一些跨國公司在美國建起了新工廠。兩黨政界人士都在提出鼓勵在美國擴大製造業的議案,比如為半導體和製藥等行業提供更多的資金。但美國的工廠產出在整個2019年都在下降,今年的降幅更大,表明美國的新工廠沒有出現繁榮。企業投資自從在2019年中期達到頂峰以來,已連續三個季度下滑。據美聯儲匯編的數據,美國製造業產出在2019年11個月中有7個月下降,第二季年率為下降3.3%,創2009年第二季以來最大降幅。伴隨製造業衰退而來的是美國商品出口放緩,已經較2018年水平下降1%,部分是受到對美國商品的報復性關稅影響。 7.中美貿易戰以來,中共最想買而美國不想賣的半導體不只一次被中共用來當成談判捷徑籌碼,其是中國貿易逆差最大的產品,而美國是中國最重要的進口國。美國是全球最大的晶片供應國,作為技術的發源地,一直引領著全球半導體產業的發展。美國半導體企業在全球的銷售額從1997年的709億美金增至2017年的1889億美金。20年來,美國半導體企業銷售額在全球的市占比基本維持在50%,處於世界第一。2017年美國十三家半導體領軍企業在中國的銷售額之和就達708億美元,對中國市場的依賴度達到41%。IC Insights的數據,2019年中國國內產量佔其所需晶片的15.7%。這僅略高於五年前的水平,當時為15.1%。預計2024年將達到20.7%。但是中國設定了到2020年實現40%、到2025年實現70%自給自足的目標。不過,如果把在華生產晶片的外國公司排除在外,數字就更糟糕了。2019年,在中國1246億美元的集成電路市場中,總部位於中國的公司只佔6​​.1%。 IC Insights估計,到2024年,中國公司將只佔其晶片消費的8.5%。2019年10月,中國宣布成立一個290億美元的國家支持基金,用於投資國內半導體行業。其目的是減少對美國技術的依賴。半導體「國家隊」中的長江存儲NAND快閃記憶體,但落後競爭對手(三星與美光)整整超過1~2個世代。福建晉華自製DRAM記憶體,因美國商務部一紙禁令,2019年已經處於停工狀態。北方華創是半導體設備,但超過90%的設備仰賴進口。2020年9月,美國商務部對中國最大的晶片製造商中芯國際(SMIC)實施限制,理由是該技術有被用於軍事用途的“不可接受的風險”。新規定要求半導體設備製造商必須從商務部獲得出口許可證才能與中芯國際開展業務。 該公司比代工同行三星電子和台積電落後3至5年。美方此舉除影響中芯國際先進製造技術推進、成熟製程產線運轉,亦牽絆中國大陸IC設計業者投片生產,進而連累IC封測產業,使中國更難達成半導體自主化發展目標。中芯國際在缺乏美方先進設備與材料的情況下,除14奈米以下先進製程發展可能停擺,量產主力的40奈米及以上成熟製程在材料取得、機台調校與更新等作業也將受影響。美國的貿易制裁嚴重打擊了中國在未來10年實現半導體製造自給自足的目標。這是中美貿易戰最具殺傷力的打擊。上游原料晶圓片,現在做到12吋直徑已經是物理極限,中外都達到這個水準,中國不落後。晶圓片的基本原料是矽元素,中國有提煉矽元素的產業,中國不缺乏更不落後。晶片設計的技術中國現在是屬於世界前列的,以華為海思為代表,還有不少公司,都能設計出特殊需要、特別精密的各種芯片。中國大陸落後的是晶片製造,中國只能到達7奈米(可滿足98%的需要,已經滿足所有軍事工業),而台積電已經能製造5奈米,正在研發4、3、2奈米的技術(體積更小、更省電、更快速,有利於商業競爭)。半導體廠商進軍 7 奈米製程的道路並不順利,還需要翻過「光刻」、「電晶體架構」和「溝道材料」3 座大山。半導體設備巨頭 ASML 目前極紫外曝光機 EUV 仍受美國技術封鎖而無法出口,但浸潤式 DUV,並不需要向美國申請出口許可。經多重曝光後,浸潤式 DUV 也能達 7 奈米製程的門檻,甚至更進一步。最新的 EUV 曝光機一台價格超過 1 億歐元,是 DUV 曝光機價格的 2 倍多。因理論上,DUV 通常只能用到 25 奈米,英特爾雖然透過特別的技術用在 10 奈米製程,但幾乎已是極限,自7奈米以降,英特爾將開始導入EUV。半導體製程最具代表性的,曝光技術可稱為現代積體電路最大的難題。DUV 的深紫外光波長近 193 奈米,透過液體浸潤多重曝光後,的確能縮小線距,但要與 EUV 的 13.5 奈米波長等效,成本及良率都會很難看,這也是為何台積電 三星毅然選擇投入設備非常昂貴的 EUV 技術。EUV 的研發始於 1990 年代,最早希望 90 奈米製程節點投入應用,然而 EUV 曝光機一直達不到正式生產的要求,只能透過沉浸式曝光、多重曝光等手段,將 DUV 一路推到 10 奈米階段。除了一步到位的 7 奈米 EUV,其實三星 台積電 英特爾都還規劃了 8 奈米製程實際使用 DUV 曝光+多重曝光生產的 7 奈米製程,繼承所有 10 奈米製程的技術和特徵。中芯國際2020年發布年報,N+1製程研發已經進入客戶導入階段,N+1製程差不多是8奈米,N+2製程才會更接近7奈米製程。該製程用DUV將用不到EUV技術,同時預計在2021年才會大量量產。聯電2017年宣布,不再投入12奈米以下的先進製程,轉向現有特殊製程。2018年,格羅方德無限期擱置7奈米的FinFET專案。2020年,英特爾宣布7奈米製程有問題,新晶片將採委外代工。再次顯現半導體新技術研發進入大者恆大的淘汰賽。 8.貿易爭端最主要行業是鋼鐵行業。美國政府批評中國政府支持國內鋼鐵和鋁製品行業,向全球傾銷1億噸鋼鐵,扭曲全球市場結構。其中2011-2015年期間,美國對中國鋼鐵行業的11起反傾銷和10起反補貼調查。鐵鏽帶泛指美國東岸至五大湖周邊以工業為主的地區,強盛時期名號為「鋼鐵帶」;1980和90年代,美元升值、全球貿易自由化,美國產品出口價格競爭力下降,加上自動化技術導致裁員,工業城市沒落,變成慘澹的生鏽地區。據美國勞動統計局數據,2017年1月時,賓州從事製造業的人口約56萬人、密西根州近62萬人、俄亥俄州約69萬人、威斯康辛州約48萬人;截至2020年8月,這四州的製造業勞工數全都少於當時,其中以密西根州最慘,製造業就業勞工減少至56萬人左右,比川普上任初時少了約9%。2019年1月至9月,這4州的製造業勞工共減少逾2萬5000人。就業數字下降的主因是海外市場疲軟、鋼鋁關稅和貿易戰導致的不穩定,使大型跨國公司裁員。美中貿易戰開打,美國對中國製的螢幕面板與汽車零件加稅,中國對美國汽車和部分零件實施報復性關稅。密西根州是全美汽車製造中心,其最大城市底特律別稱「汽車城」。2019年,通用汽車全年將裁減1萬4000人。2019年,福特汽車5月宣布,將在3個月內裁減7000名員工。2020年,克萊斯勒集團今年1月底宣布,裁減3900名兼職計時工。這都還是武漢肺炎疫情在美國爆發之前的事。 9.2017年7月,路透當時報導,鴻海表示計劃於4年內投資100億美元,打造一個佔地2000萬平方呎的廠區,最終可為當地帶來1萬3000份職缺。威州將陸續提供30億美元的補助,半數用於補貼成本,另一半用於刺激勞動市場,再將上一些免稅優惠。路透在該篇報導提醒,鴻海2013年曾表示將在賓州投資3000萬美元設廠,預計雇用500人,但這間工廠直到鴻海宣布於威州設廠時仍未完工。2018年5月,日經亞洲評論報導,鴻海計劃有變,原本要在威州設置10.5代線的LCD液晶面板廠,將改為6代或8.5代。美國科技網媒固定追蹤並報導進度,多次指出威州廠施工設計一變再變、施工落後、已完工的廠房空蕩蕩;鴻海大多回應稱「報導不實」。另一威州媒體密爾瓦基都會報指出,截至2018年底,鴻海聲稱威州廠已帶來260個工作崗位,但威州經濟發展局(WEDC)審查發現其中4成勞雇關係不合規定,鴻海最終無法就該年投資獲得稅務抵免。《華爾街日報》2020年10月報導,鴻海威州廠聲稱2019年雇用550人,但WEDC發現只有281名雇員符合規定,拒絕給予補貼。鴻海威州投資案因進度不佳,不僅拿不到WEDC(威斯康辛經濟發展公司)補助,與WEDC的新合約談判又陷入僵局,WEDC執行長更明白指出,新合約協商不會有任何結果,原因之一就是鴻海沒有說明威州廠的計畫實際內容到底是什麼,沒法搞清楚鴻海的想法,也無法看出可以如何獎勵鴻海。彭博專欄作家Tim Culpan表示,鴻海應坦承該公司在威州遭遇失敗,承認失敗的時間越早,鴻海重建可靠商業合作夥伴聲譽的速度就愈快。鴻海在同意大舉投資威州遭2年後,已成為在美國惡名昭彰的投資補貼災難主角。今年疫情爆發,鴻海威州廠與美國醫材公司美敦力(Medtronic)合作,投入協助生產呼吸器等設備,目標是明年生產一萬台;至於面板、科技生態園區等概念,已經一去不復返。鴻海威州廠失信於民,州長換人,在2018年11月的期中選舉以得票率1.1%之差輸掉州長大位。鐵鏽帶上的威州、密西根州、伊利諾州州長也全被民主黨人取代;共和黨在賓州聯邦眾議員席位也由12:6的優勢,被追平成9:9。 10.長期以來,不少文獻研究中國的崛起​​對美國各方面的不利影響,這也可以認為是特朗普政府發起貿易戰的誘因之一。 Autor, Dorn和Hanson (2013,2015,2016)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了中國進口對美國勞動力市場的負面作用。分析了1990-2007年來自中國的進口競爭對美國勞動力市場的影響。研究發現,隨著從中國進口量的提升,美國的失業率升高,勞動參與率降低,且受到中國製造業進口競爭的地區工資水平降低。具體地,中國進口競爭可以解釋美國製造業就業率下降總量的四分之一。 這些結果表明,進口衝擊造成了大量的勞動力調整成本,且這些成本在不同的技能水平和就業條件的工人中分佈極不均勻。 Acemoglu, Autor和Dorn (2016)建立一般均衡模型估算1999-2011年中國的進口競爭導緻美國丟失200-240萬個工作崗位。 除此之外,學界也開始反思全球化對國際政治經濟的深刻影響。羅德里克(2011)認為全球化從根本上來說是一種破壞,它重新規劃了工作的場所和方式以及盈利的來源和模式。凡被稱為破壞者,必將造成動盪,勢必產生大量的贏家和輸家。這種動盪,但凡可以保證動盪中競爭過程的公平公正,保證結果可以使社會廣泛收益,社會便可容忍它,這種情況尤其適用於那些擁有民主社會制度的國家。中國培育、保護和扶助關鍵產業,嚴密地控制著資本的分配和跨境流通,並公然操控自身貨幣的價格,為進口貨物設置了各種正式和非正式的壁壘,因此在現實世界中,“超全球化”和國家主權及民主根本無法相容。 11.歐巴馬政府主張中共能夠融入全球經貿體系,擴大互惠的經貿關係;向外國投資者開放壟斷性的行業,如郵電、基礎設施、電信、金融服務;提高人民幣匯率,以此削減美國對華貿易逆差。而中共希望美國能進一步開放美國國內市場,取消貿易壁壘,允許中國物美價廉的消費品進入;能夠理解大幅度提高人民幣匯率無助於解決美國對華貿易逆差,只能使其他開發中國家的廉價商品代替中國製造的產品進入美國。目前,中國是美國第二大貿易夥伴、第三大出口市場和第一大進口來源地,而美國則是中國第二大貿易夥伴、第一大出口市場和第五大進口來源地。淨出口,或稱貿易餘額,是指一國在一定時間內的出口總值與其進口總值的差額。淨出口的值會等同於該國總產出和其國內需求的差值。影響一國淨出口的因素有以下幾項:本國商品和外國商品的價格、匯率、��易協定、貿易壁壘、本國和外國的景氣循環。但在事實上,淨出口是國民儲蓄和國內投資的差額,因此,淨出口是否為負取決於儲蓄與投資的相對多少:當一國儲蓄相比於其國內投資而言較少(例如美國),其資本淨流出為負(即存在資本淨流入),由於淨出口等於資本淨流出,因此其淨出口同樣為負。貿易政策(例如關稅,進口配額)往往不能改變整個國家的淨出口,原因是貿易政策既改變了進口,也改變了出口,但沒有改變淨出口。更本質的說,貿易政策不改變儲蓄,也不改變投資,就不會對淨出口產生影響。所以歐巴馬任內的自由貿易政策沒有增加收入、沒有創造就業、沒有增加儲蓄、只有擴大消費(來自進口)是導致貿易逆差嚴重失控暴衝的主因。 12.1985年9月22日,美、日、德、法、英五國在紐約廣場飯店會議,達成五國政府聯合干預外匯市場,使美元對主要貨幣有序貶值,以解決美國巨額貿易赤字的協議,俗稱“廣場協議”。傳統國際貿易理論,貿易不平衡的一個直接原因是進出口產品的相對價格不平衡。貿易條件鼓勵出口而抑制進口:(1)改變名義匯率,(2)改變國內價格水平 (從而出口價格水平)。 弗里德曼(1953)認為只有當價格具有完全靈活性時,調整價格和調整匯率對貿易不平衡的調整才具有等價效果。但是名義粘性( 包括工資粘性和價格粘性)的存在使得通過調整價格來實現貿易平衡是無效率的。因此,在應對外部不平衡問題時,調整匯率總是要比調整價格更有效。雙邊匯率升值一定程度上與加徵進口關稅是等價的。匯率升值40%,相當於加徵了40%的進口關稅。關稅收入為國家獲得,只會影響對美出口,卻不會影響自美進口。匯率變化是外匯買賣雙方,理論上會減少對美出口,也會增加自美進口。為促進日美貿易平衡,日本加大對外投資力度。1985年,64億美元,相當於全球的10%;1990年增至508億美元,相當於全球的21%。日本對外投資,直接在美國生產和銷售,部份在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加工組裝,再向美國銷售。產業轉移實現了貿易差額的轉移,極大緩解了對美貿易失衡的壓力。日本將貿易盈餘用於高回報的對外直接投資,也使得日本成為一個國民生產總值(GNP )大於國內生產總值(GDP)的重要經濟體。 2008~2018年,日本的GNP較GDP平均高出3.1%。廣場協議十多年後,美日雙邊貿易終於趨於平衡,但由於美國過度消費,美元貶值卻沒有解決美國對外貿易失衡問題,每年赤字規模仍高達八九千億美元,相當於GDP的4%以上。貿易赤字高企,美國不得不對外舉債度日。自1989年起,美國為世界最大對外淨債務國。截至三十年後的2018年末,美國對外淨負債餘額9.7萬億美元,相當於美國GDP的47%。由於美國對外負債是低成本的債務融資,對外投資是高回報的直接投資,其投資收益項目卻常年為正。 2008~2018年以來,美國的GNP較GDP總量平均高出1.3%。由此證明美國人利用全球化貿易和海外投資,不但賺了美國的錢,還賺了世界的錢,卻留給國家嚴重貿易逆差和人民失去就業及所得的負儲蓄嚴重問題。 13.習近平提出雙循環即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透過提升國內消費數量和質量,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統籌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不是要“自我封閉而是要擴大開放。良好的內循環是經濟體系良性循環的基石,是國際循環的基礎,而國際循環則表現為國內循環的延伸。1992年之後,中國經濟更快融入世界經濟秩序,對外開放程度不斷提高,同期中國從全球第12大出口國,迅速成長為全球第一大出口國,一躍成為世界製造業的中心。但整體經濟的過度依賴出口及其誘發的國際收支失衡放大了國內收入水平差距。中國進出口貿易依存度的峰值一度達到64%(2006年),國際大循環處於主導地位,外向型特徵十分明顯,對外以來程度較高提升了經濟運行的風險。中美貿易戰導致中國外需出現下降。2019年外貿依存度為31.9%,較2012年回落了13.5%。 截至2019年末,淨出口拉動GDP累計同比增長僅0.7個百分點。 2020年1-7月,出口金額同比下降4.1%,連續7個月負增長。國內消費、投資增速下滑,對經濟增長帶來壓力。截至2019年末,中國製造業增加值已高達269,175.1億元,約佔中國GDP總額的27.17%,佔有全世界製造業份額接近30%,居世界第一,與2004年相比增加了4倍有餘。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的內需體系,必須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升供給水平,保障供給安全。未來應以製造業為供給側看改革的抓手,通過提升製造業競爭力形成供給與需求互相促進格局。推動製造業與供應鏈持續升級,努力補齊顯著短板。以促進高端產業發展,推動產業升級,提高製造業實力。打造以內為主、內外結合的新型產業鏈體系。產業鏈對於雙循環發展來說至關重要。要以出口轉內銷、進口替代及內生增長能力的提升降低對外部供應鏈的依賴,減小外生事件可能導致的產業鏈轉移對中國經濟的影響。科技創新是現代國際競爭的靈魂,競爭的重點在於科技與產業。鞏固傳統優勢的同時,致力於新興產業的提前佈局和率先突破,促進產業合理化,利用市場規模上的獨特優勢。2013至2019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平均為60.5%,較2008至2012年上升了6.4%;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39.4%,回落了17.6%;外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平均僅為0.1%。截至2019年7月,社會消費零售總額累計同比下降9.9%,連續4年增速下滑;固定資產投資完成額同比下降1.6%,與2011年的高點相比下降了27%。中國有14億多人口,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是全世界規模最大的中等收入群體。人均年消費額從1978年的183元增長到2019年的27,563元,增長近150倍;全國消費品零售總額從1978年的1,558.6億元增長到411,649億元,增長超過250倍。通過國內循環加速國際循環,將自身的市場規模和生產體系優勢轉化為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的新優勢,更好聯通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促進內外市場規則對接和供應鏈生態的相互融合,以中國市場的發展帶動世界經濟的復甦,拉動國際經濟大循環。 14.IMF在1997年報告指出,“經濟全球化是指跨國商品與服務貿易及資本流動規模和形式的增加,以及技術的廣泛迅速傳播使世界各國經濟的相互依賴性增強”。OECD認為,“經濟全球化可以被看作一種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經濟、市場、技術與通訊形式都越來越具有全球特征,民族性和地方性在減少”。經濟全球化以市場經濟為基礎,以先進科技和生產力為手段,發達國家主導最大利潤和經濟效益為目標,通過分工、貿易、投資、跨國公司和要素流動等,實現各國市場分工與協作,相互融合的過程。其主要表現為國際分工從過去以垂直分工為主發展到以水平分工為主的一個新階段;世界貿易增長迅猛和多邊貿易體制開始形成;國際資本流動達到空前規模,金融國際化的進程加快;跨國公司對世界經濟的影響日增。從積極作用來看,有利於各國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和合理利用,全球資源和市場一體化,才能使一國經濟在目前條件下最大限度地擺脫資源和市場的束縛,實現以最有利的條件生產,以最有利的市場來進行銷售,提高經濟效率發展的最優狀態,使商品更符合消費者的需要。促進了國際分工的發展和國際競爭力的提高,充分發揮自身優勢,促進產業的轉移和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的加速流動,迅速實現產業演進和制度創新,改進管理,提高勞動生產率,積極開發新產品,提高自身的國際競爭力。也有人認為“經濟全球化”實際上是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和跨國公司利用科技進步,借自由化之名,行控制世界經濟之實,使發達國家越來越富,發展中國家越來越窮的歷史過程。但經濟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它推動了全球生產力大發展,加速了世界經濟增長,也加劇了國際競爭,國際投機,國際風險,並對國家主權和發展中國家的民族工業造成了嚴重衝擊。更為嚴重,由於實力不同,不發達國家將被排除在經濟全球化之外,越來越被“邊緣化”,甚至成為發達國家和跨國公司的“新技術殖民地”。 但是,經濟全球化是在不公平、不合理的國際經濟舊秩序沒有根本改變的條件下形成和發展起來的。在經濟全球化中占有主導地位和絕對優勢的是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發展不平衡規律的作用會更加突出,使國家之間的市場競爭和民族衝突會更加激烈和尖銳 。少數大國一手操縱會破壞平等互利原則和國際間的���作屢遭破壞;局部地區的民族摩擦、經濟危機以及政治經濟的震蕩也極易在全球範圍內傳播和擴展,增加了國際政治經濟的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經濟全球化使國際經濟關係更加複雜,它使以往的國別關係、地區關係發展成為多邊和全球關係,必然會導致一系列全球性經濟規則的產生,使參與的國家出讓或放棄部分主權,形成和遵守這些經濟規則。從經濟學的價格理論易得,國際貿易的所謂“公平交易”的背後是彈性較大的發達國家一方擁有更大的主動權,而發展中國家是處於被動地位的,他們決策的背景是不對稱的。這種事實上的不公平性有時還表現為發達國家對其不滿意的發展中國家進行的經濟製裁或取消“最惠國待遇”。而且,這種不合理性隨著經濟全球化發展而不斷加強,高新技術壟斷所獲取的超額利潤越來越高。投入結構軟化 是一個國家技術進步,並通過獲得一定程度的技術壟斷而在世界市場競爭中占據有利地位的迫切要求。 15.1980年代起,隨著科技的進步與高效率貨運的演進,帶動產業全球化,工業化國家遂開始將生產據點轉移至東亞、中南美等地,此舉造成歐美製造業不斷外流,產業空洞化,製造業工作機會消失,相關就業人口快速下滑。美國就業人口大量增加,失業率極低,但製造業就業人口卻大幅下滑,1980年製造業就業人口約為1900萬人,至今2020年僅剩下1284萬人,大幅流向服務業。據《彭博》報導,餐飲業的平均每週工資為 373 美元,而製造業的每週工資則為 922 美元,美國高就業品質的職位,逐漸被低就業品質的職位所取代。高度發達的國家和城市,由於追求完善的經濟,使得大部分生產工廠都外移到發展中達的國家和城市。以製造業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大幅下降,服務業比重迅速上升,超過了製造業,甚至農業和製造業之和。有人認為服務業比重超過 60%,即是產業空洞化。產品(特別是工業製成品)的出口明顯減少,進口逐漸增加並超過出口,以致出現國內物質需求依賴外部進口的供求結構,造成貿易收支(主要是工業品貿易收支)惡化甚至轉向逆差。美國在這方面是很典型���。美國現在所經歷的轉變,不是從“工業化社會”過渡到“服務性經濟”,而只是過渡到另一種“夕陽工業”社會。事實上,製造業職工人數的下降,它可能反映技術進步和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同時還消極意味著社會經濟基礎的削弱,失去了工業基礎不可能有技術進步,如果製造業長期萎縮下去,“空洞”下去,當然不可能有一個繁榮的服務性社會。所以製造業大量向外轉移,不是取勝的長遠戰略,因為雖可降低一些成本,卻不可能解決國內生產效率問題,而且將使美國廠家無法控制其所不能生產的產品。只有振興製造業,將發達技術與熟練工人、富有創新的管理結合起來,用調整生產結構、採用高新技術、更新設備等,��降低生產成本,提高效率,形成高工資、高生產率的經濟。當然,美國產業的“空洞化”只是局部,還沒有改變美國的整個工業和製造業比較雄厚的基礎,在科學技術和某些工業領域,美國仍居於領先地位。曾讓美國引以為傲的造船業,如今已成夕陽,而國防實力根基於國家的製造業能力,強盛的製造業是國防力量的關鍵支柱,製造業的長期萎縮已經嚴重侵蝕美國先進武器的研發與製造能力。1960年代以後,美國造船業逐漸萎縮,面對新崛起的日本、韓國等國競爭,一路敗退。現在,美國造船業已完全退出商用船隻的競爭行列,每年接的商用造船訂單只佔全球市場的1%。碩果僅存的造船廠,完全靠建造和維修軍艦存活。從2000年以來,美國造船業持續萎縮,這十幾年又流失了將近兩萬名從業人員,現在有造艦能力的廠商只剩下8家,但都面臨設備老舊、規模過小、財務困窘的問題。同時,建造船舶需要的多數零部件與機具也無法自行生產,必須仰賴進口。 16.去全球化 (Deglobalization),亦作逆全球化,顧名思義,就是全球化過程的相反,也就是指一個把全世界各國及地區因為全球化而導致的相互依賴及整合回退的一個過程。始於1970年代的全球化是一個非常強大的趨勢,而去全球化則是從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開始的。「全球化」可能指世界各國及地區在經濟、貿易、技術、文化及政治等各個維度方面的整合;同樣地,「去全球化」亦可能指上述各個維度的去整合化,但現時世界上有關的去全球化研究大多數與國際經濟相關。三種量度方法:平均貿易壁壘。勞動人口的移動管制。對境外機構直接投資或境內對境外的直接投資的限制。財經雜誌福布斯在《中國和美國推動去全球化浪潮》一文認為,世界第一、第二大經濟體的不同政治體制之間的巨大差別,導致全球化不可持續,並推動了去全球化浪潮。儘管人人傾向於責怪特朗普,但他們忘了一句俗語“孤掌難鳴”。“習近平和中國怎麼樣?這個國家在2017年冬天的世界經濟論壇上,被樹為全球資本主義自由市場的榜樣,但它卻是世界上最大的封閉經濟體。”“全球化從未把美國從第一的位子上踢下去,但卻成就了中國的第二。”重商主義(mercantilism)是在16世紀到18世紀之間盛行的經濟理論、經濟政策。重商主義是民族主義在經濟上的一種形式。它的目標是最大限度的使國家富足與強盛,藉由獲取並留下盡量多的境內經濟活動。製造和工業,特別是有軍事用途的商品,佔有優先地位。封閉經濟是重商主義的重要元素,主要靠著以下方法達成:對成品的進口施以高關稅。對原料的進口施以低關稅。對成品的出口施以低關稅。對原料的出口施以高關稅。尋找國內製造產品的新市場,藉以提高國內生產的需求。這些政策通常導致正的貿易餘額。重商主義強調積累貨幣和對外貿易的重要性,主張在國家的支持下發展對外貿易,認為維持一定的順差是對國家有利的。主張國家間關係屬於「零和」博弈及政治決定經濟是該學派基本的特徵。當今仍有很多經濟學家提出「新重商主義」的概念,認為在國家界限分明,貧富力量懸殊的情況下,重商主義所代表的精神仍然存在,不過採取了新的方法與手段。貿易傳統保護主義(Protectionism),是一種為了保護本國產業免受國外競爭壓力而對進口產品設定極高關稅、限定進口配額或其它減少進口額的經濟政策。它與自由貿易模式正好相反。在全球化時代,市場經濟制度逐步演化為世界經濟發展的主流制度,國際競爭逐步演變成為主權國家和企業生存與發展的核心動機,成為實現國家利益和企業利益的重要手段。各國政府不僅在競爭中保護自身的產業與貿易利益,而且直接介入本國企業與外國企業之間的競爭。一方面,採用進口關稅或出口補貼等保護手段有利於改善本國企業的收益和市場地位;另一方面,一旦外國企業或進口產品危及本國利益時,即使發達國家的政府也採取直接干預的手段。特別是在“就業”已經逐漸演變為一種公共品的今天,由進口增加導致的失業問題已經具有了越來越突出的政治意義。當本國產業和勞工群體受到進口衝擊時,來自公眾的呼聲或其他政治壓力必然使政府傾向於對這些領域實行保護,以排斥競爭的威脅。 17.新貿易保護主義(New Trade Protectionism)又被稱為“超貿易保護主義”或“新重商主義”,是20世紀80年代初才興起的,以綠色壁壘、技術壁壘、反傾銷和知識產權保護等非關稅壁壘措施為主要表現形式。目的是想規避多邊貿易制度的約束,通過貿易保護,達到保護本國就業,維持在國際分工和國際交換中的支配地位。它們在維護民族利益,保護資源與環境的旗幟下,行保護之目的,具有名義上的合理性,形式上的隱蔽性,手段上的欺騙性和戰略上的進攻性等特點。隨著跨國公司及其海外經營的發展,跨國公司內部貿易的發展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國際貿易差額的分佈,在內部貿易中獲得了較為穩定的收益,但卻把各國賬面上貿易差額的此消彼長甩給了各國政府。但發達國家處理貿易逆差的政策並不主要針對這些大跨國公司,而是拿出口國開刀,以解決與這些國家的貿易爭端為藉口,推行新貿易保護主義。以中國等發展中大國出口規模迅速擴大,特別在中低端工業品市場上,並逐步取代發達國家原有的市場份額,對其國內相關產業造成了衝擊。為緩解由此形成的貿易逆差和各種國內矛盾,發達國家利用其政治經濟強權,加強了對這些發展中出口國的貿易製裁。綠色壁壘,制定了一系列苛求的環保措施和高於發展中國家技術水平的環境質量標準,並以此作為市場準入的條件,對本國市場和工業形成保護:綠色標誌,又稱綠標制度,或環境標誌制度,是指國際間有資質的認證機構依據有關標準對商品進行認證並頒發標誌和證書的一項制度。綠色包裝,對本國商品和進口商品的包裝衛生和安全提出強制性的要求。環境成本,任何產品都應將環境和資源費用計入成本,且應以國際環境標準為準進行計算,通過反傾銷、反補貼措施來均衡不同環境標準下的成本差異。技術壁壘,依其經濟和技術優勢而制定的技術規範、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式,以及由此而衍生的認證標準、評審程式和認證、認可制度等則名目構成了技術障礙 。市場準入,市場準入主要體現在制訂嚴格的,乃至苛刻的技術規範、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式,涉及產品的適用、健康、安全,或衛生等方面。認證、認可是一種依據技術規範、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式對有關產品的符合性進行的認證或認可制度,它需要有深厚的專業背景,強有力的技術支撐和廣泛的社會基礎以及與之相配套的人文思想、法律制度等。但是,此項政策所能帶來的種種益處只能被那些處於同一經濟發展水平的國家和地區所享受。未經認證、認可的產品和服務將被排斥在市場之外,形成事實上的市場壁壘,因而,保護主義色彩更濃,保護程度也更深,對經濟的影響也更具決定性,進而使得欠發達國家的產品更難進入發達國家的市場。貿易管理是基於不完全競爭市場理論而提出的一種政策分析,適用於發達國家對其戰略性產業發展的保護,通過政府對貿易活動的干預,達到改變市場結構或環境,提高本國企業的競爭能力。新貿易保護主義的主要表現:打著公平貿易的旗號,利用WTO規則,實行貿易保護。如WTO允許成員國利用其有關協議保護本國的利益,反擊遭到的不公平待遇。依據國內法履行國際條約,只執行符合自己國家利益的國際條約,很多時候將國內法凌駕於國際條約之上。如根據美國貿易法案中的“301”條款,美國可以對來自國外的“不公平”和 “不合理”的貿易活動採取單邊貿易製裁。利用區域貿易組織保護成員國利益,通過“內外有別”的政策和集體談判的方式,區域一體化協定在為成員國創造更有利貿易條件的同時,卻往往對非成員構成了歧視。制定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不論在促進本國具有競爭優勢的企業開拓國際市場方面,還是在維護本國企業免受國外競爭對手的衝擊方面,都需要國家的貿易政策發揮作用,從而為國家通過干預貿易,提高和維護本國產業的戰略地位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支持。 18.總而言之 中國表現超乎預期 美國在戰略戰術結果都令人大失所望 原本是師出有名滿手好牌的公平貿易解決自由貿易和全球化偏差 卻因牌技不佳打到荒腔走板該贏卻輸 這和特朗普的投機性格知識淺薄好玩表面有決定性因果關係 更讓特朗普領導的美國政府能否在世界有效執行美國優先理念政策的能力讓人非常質疑 所以希望長江後浪推前浪 在美國的政界 技術官僚 學者專家 能取而代之把真人騷表演落實成真才秀成績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中天新聞台是否予以換照(關台) 發表研究報告 1.中天新聞台是「衛星廣播電視台」,因此受衛星廣播電視法管制。依《衛星廣播電視法》第11條,執照期限是6年,每6年需要換照一次。而換照需要評估的是該法第18條所定的七項事由。對此主管機關依法有訂定相關審查辦法,依據這個審查辦法,換照時主管機關要考慮的包括:(1)執照期間第4至5.5年的營運計畫執行。(2)未來6年的營運計畫。 2.法律規定應該要審查2018年下旬至2020年中旬中天新聞台的:(1)頻道經營理念與節目或內容編排之執行情形。 (2)內部控管機制與自律組織運作之執行情形。(3)財務狀況。(4)客服部門編制與意見處理之執行情形。(5)其他經主管機關指定之事項。 3.依據該法第20條,換照將會成立外部的換照諮詢委員會,由各類型專家學者組成提出專業意見,也就是俗稱的「初審」。此外,NCC將在2020年10月26日舉辦對這個換照的聽證會。依據《衛廣法》,聽證會不是換照的必要程序,而聽證會的性質在於為求審慎,在機關判斷前讓當事人可以好好地陳述意見,是行政程序的強化、當事人權利保護的強化。 4.依據2013年12月3日《BBC中文網》報導、2014年12月4日《自由時報》報導,當時NCC在專家諮詢的初審中,6位專家認為中天表現不及格而不應換照,只有5位專家認為應該給予換照,多數專家認為不應換照,但NCC並未採納。NCC後來在作成四項附款的前提下通過了2014年中天換照,這四項附款分別是:(1)定期辦理員工教育訓練。(2)倫理委員會外部委員涵納性別平權、婦女權益、兒少保護、新聞自由、消費者保護等公民團體與專家學者。(3)盡速補實一名專職專責編審人員。(4)落實獨立審查人制度。2013年至2014年時,NCC就已經多次警告中天新聞台的製播方式有重大問題,並且於初審時多數的專家學者都認為中天不及格,不應該換照。但2014年NCC選擇了通過換照,但給予四項附款。2014年時的NCC就已經認為中天新聞台是個留校查看的問題電視台,只要沒做到附款,就有可能廢止它的執照。 5.2014年換照後,中天的表現並沒有改善太久,從2018年下旬開始,中天的新聞更加荒腔走板,此時有許多人喊出了「反紅媒」、「中天撤照��的聲浪。2019年發起了反紅媒大遊行,這個遊行中有許多的訴求,其中之一是中天新聞台沒有達到2014年換照時的附款第4項,沒有落實獨立審查人,因此NCC應該廢止其執照。對於這一項訴求,我們是可以討論的。但當時中天的態度持續假意改正,若NCC貿然廢止執照(也就是俗稱的撤照),在法院不見得討得了好。 6.中天針對「落實獨立審查人制度」都沒有作好,直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具體的完整落實即時、有效的審查制度,導致其新聞經常沒有符合事實查證的義務、編輯室是否獨立運作也大有疑慮。就製作新聞未經查證而言,2020年10月18日,《自由時報》、《蘋果日報》、《上報》報導中天新聞台於2019年2月28日播出 「百美超商簽約險破局靠李佳芬『一句話』神助攻」新聞,於次新聞標題出現:「協助?盯場?直擊星國大使忙低頭回報」;於3月8日「大政治大爆卦」節目,提及「去年文旦滯銷棄置達200萬斤」,被NCC認定違反事實查證損害公共利益而裁罰。台北高等行政法院認為中天新聞台對此部分真的沒有盡事實查證義務,對公共利益及視聽權益都有長久而深遠的負面影響。這也完全坐實了中天新聞台在報導品質上有著大問題,且這樣的大問題沒有被改善。就與事實不符新聞而言,依據中央社2019年7月24日報導,中天新聞台曾經說他們因為「關西機場事件」、「報導韓國瑜新聞太多」而被NCC重罰中天百萬。然而,事實上NCC當時開罰中天的理由並不是這些理由,中天明知道不是因這些原因而受罰,卻仍然如此報導,與事實不符而遭NCC再次開罰。 7.憲法第11條:「人民有言論、講學、著作及出版之自由。」大法官釋字第364號解釋爭點「憲法第11條表現自由之意涵?」「廣播電視無遠弗屆,對於社會具有廣大而深遠之影響。故享有傳播之自由者,應基於自律觀念善盡其社會責任,不得有濫用自由情事。其有藉傳播媒體妨害善良風俗、破壞社會安寧、危害國家利益或侵害他人權利等情形者,國家自得依法予以限制。」 立法院議案 陳水扁等二十九人 聲請解釋憲法之目的 由於現代傳播科技的發達,廣播電視已成為人民表達思想與言論的重要媒介,影響力無遠弗屆,在言論市場上亦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鑑於媒體已成為人民吸收資訊而助於表現自我之主要工具,故為確保個人自主的表現,以發展自我、實現自我,並得追求真理、健全民主程序,進一步完整地實現憲法所保障之表現自由,則具現代意義之表現自由內涵實應包含廣電自由,方足以因應社會之演進而符合民主之潮流。憲法第 23 條則規定,各條自由權利不得妨礙他人自由,在避免緊急危難、維持社會秩序、增進公共利益的必要下,也得���法律規範限制,因此言論自由、新聞自由並不是無限上綱。 8.美國言論自由的例外是指對保障言論與表達自由的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的限制,為美國最高法院所認可。事實的虛假陳述 在1974年 Gertz v. Robert Welch, Inc.中,最高法院認定「對於事實的虛假陳述不受憲法保障」。洛杉磯加州大學法學院教授 Eugene Volokh)認為,最高法院對於決定何種虛假陳述不應受保護建立了一個相對而言複雜的判斷規則。有四種言論是最高法院認定不受保護的。第一是那些以「完全惡意的心理狀態」(sufficiently culpable mental state)所說的虛假陳述,應承擔民事或刑事責任。第二是那些故意(knowingly)的虛假陳述,與誹謗有關的法律都處於此一類別之中。第三,是一些雖非故意(negligently)但在某些情況下會導致民事責任的虛假陳述。第四是一些對事實的暗示性的陳述,這些陳述也可能因為「暗含虛假事實」(false factual connotation)而不受保護。第五種言論,即「某些虛假陳述即便是蓄意的謊言,也不應受到懲罰」。他指出1964年 New York Times v. Sullivan 便表明,針對政府的謊言事實上受到保障。 9.Entman 與 Wildman(1992)區別廣電政策研究的兩種主要派別為市場經濟 論(market economics school)及社會價值論(social value school)。市場經濟論者重視經濟效率及市場競爭。認為經濟效率將會促成經濟之外的可欲的目標,特別是能夠提昇多樣的意見市場,為人們的政治及社會生活帶來好處。促進意見市場的主要方法是確保競爭,確保競爭就能滿足消費者的需求,而不需要國家的介入。相反地,社會價值論者則認為經濟效率並不是人們主要關心的,競爭或許是達到更好的社會的一種方式,但它同時產生許多社會不可欲的不良效果。社會價值論者對於國 家的介入持肯定的態度,認為國家的介入比之於市場競爭能帶來更大的福祉。 市場經濟論者支持市場競爭,不需要國家介入。社會價值論者則支持國家管制廣電媒體,以維護公共利益。論者認為廣電媒體提供社會成員交易和論述的管道,屬於基層結構的一環,建構並維持基層結構的責任通常由國家來負擔,由國家透過補助或管制直接介入之。但是國家的管制不只是要維護廣電媒體,也同時要維護更廣泛的公共利益。社會價值論所致力的是型塑理性的公民而非市場的消費者。因此,���眾媒體對於民主社會的重要性在於它能開創開放的公共領域,因為公共領域是健全民主社會中一個通識的、積極主動的公民所不可或缺者。 10.美國憲政史對於第一修正案中言論自由的詮釋,正與上述兩派別欲保護的價值與政策手段相呼應。言論自由的兩種詮釋為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前者強調個人的自由、理性與自主,後者則強調社群、民主與公共事務。從個人主義的詮釋角度,認為言論自由是為保護個人自主權,憲法指出「國會不得立法限制」,即是保護個人免於政府不義的侵害。但是,集體主義的詮釋角度則主張營造良好的言論環境以健全民主,認為集體公民的福祉優於個人自主,但當代媒體的商業本質與集中趨勢,反而是破壞言論自由的集體利益,因此政府應該採取措施,否則即是對保護言論自由的懈怠。也就是說,言論自由並非個人自主,也不是媒體不受管制的自由,而有公共利益的考量。國家作為集體利益的代理人,實難在廣電管制中缺席。證諸各國歷史,自廣電媒體問世不久,國家便積極介入管制,影響廣電秩序之形成,即使是以民營廣電體制為主的美國,力主自由市場競爭,但是 FCC 仍維持主管廣電通訊之責,其地位並未因此受到動搖。另一方面,近年越來越多國家,尤其在歐洲,原本政府積極介入廣電管制的型態,逐漸注入市場自由運作的型態,獨尊公共電視的廣電環境,也形成公民營並行的雙軌制。民營廣電媒體盛行的美國,更為因應伴隨新科技而生的媒體整合的需要與利益,放寬對跨媒體壟斷、集中的限制措施。這些政策的調整形成降低管制(deregulation)的風潮。但是,降低管制並不表示國家的介入就此消失,或規範性機制就此撤離;相反的,隱含著企圖在市場經濟論與社會價值論中間尋求一個平衡點,以重定遊戲規則。 11.新聞自由不代表媒體不受規範的自由 「新聞自由」就代表媒體可以不顧報導品質,甚至散播假新聞嗎? 旺中集團董事長蔡衍明本身的親中立場,包括在接受《華盛頓郵報》專訪時,聲稱六四天安門事件「沒有死那麼多人」英國《金融時報》即報導,中天和中視新聞編輯主管直接接受中國國臺辦打電話下達指令進行編採。2019 年,中天用超高新聞時數比例報導中國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韓國瑜,創造出「韓流」,因此被網友稱為「韓天」,還屢屢發生以不實新聞刻意誤導、影響選情、甚至抹黑我國駐外人員等等事件。中天種種製造社會混亂、製作假新聞的劣跡,都使人對該台新聞報導的真實性及客觀性失去信心,而中國對臺灣的政治、軍事威脅,也讓中天的強烈親中立場籠罩上危害國家安全的疑慮。旺中集團在 2008 年接連併購中天、中視、中時,2011 年向 NCC 申請併購中嘉,被形容為「媒體巨獸」,而旺中集團董事長蔡衍明本身的親中立場,引發各界憂心中國利用旺中集團旗下媒體,控制臺灣新聞、破壞臺灣民主。2012 年的反媒體壟斷運動也顯示了社會對於財團透過併購,壟斷媒體而造成新聞自由被打壓的恐懼。香港第一家免費電視台《亞洲電視》自 1998 年中國政協常委劉長樂透過港商介入經營以來,多年間受到多位親中資本家(蔡衍明也是《亞視》大股東)的嚴重影響,新聞部被干預、自製戲劇節目幾乎消失。香港通訊事務管理局於 以《亞視》的公司管理不符理想等理由,向香港特首建議在 2015 年 11 月《亞視》執照到期後不予續牌,《亞視》遂在 2016 年 4 月 1 日停播,結束 58 年歷史。 11.本組織認為 台灣從無線電視老三台 到有線電視數百台 充分保障個別電視台的新聞自由和促進市場競爭 確有形成社會亂象的偏差甚至危害國家安全和利益 所以必須妥善管理新聞台的社會價值而善盡社會公益與責任 政府主管機關應該依據法律 事實 專業表現 違法狀況 予以審查 作出符合國家安全和利益 全民公益的決定 台灣擁有全世界最多的新聞電視台 依據專業公正客觀的審慎評鑑後 關掉表現不好的電視台不予換照 也不會損害新聞自由和人民知的權力 這是確保整體新聞自由環境和規範媒體經營者合法合規的必要行政管理 因為關掉作假新聞的不好業者約束所有業者善盡報導事實真相的責任 更是保障所有人接受新聞自由傳播真實的權利 品質不好的新聞媒體頻道就必須淘汰 沒有萬年新聞台才是真正媒體言論自由的真實落實 參考資料 1.全面真軍》了解中天換照事件,拒絕被帶風向 - 2 小時前 2.自由開講》毫無「事實查證」與「社會責任」的中天,若換照被拒也是剛好而已 - 3 小時前 3.廣播與電視‧ 第二十六期民95年1月 頁51-75 國家管制與言論自由—從衛星電視換照爭議談起 洪貞玲 4.沃草【下架中天】觀點/拿「新聞自由」當理由,就代表中天能夠不受 ... - 3 週前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林鄭:港深可成雙引擎 發表研究報告 1.1997年7月1日,中國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1990年代後期深圳迅速崛起,成為廣東第二大經濟重鎮。香港和深圳是中國大陸的門戶和中轉站。中國大陸出口的商品,大多經深圳輸港。2003年《內地與港澳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CEPA)的協議達成。2010年7月1日起,深圳經濟特區的範圍擴大到全市。2010年8月,國務院制定《前海��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總體發展規劃》。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將吸收香港的制度化建設經驗,成為金融、法治、人才新特區。2019年8月,中央公佈《支持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範區》的意見,擴大深圳在金融上的開放,準備在未來一旦香港亂局不止,深圳將可取而代之,減少對香港依賴。內地政治學者認為,這是因應香港局勢、提出的應急性的辦法,實際上是新建一個內地版「一國兩制」,即在深圳建立「新香港」。 2.2013年廣東省作為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加快經濟結構調整的占絕舉措而提出騰籠換鳥策略。“籠”是對區域空間的形象化表達,“鳥”指的是產業。“騰籠換鳥”即由於土地資源、環境資源及其他資源的限制,該區域遷出或淘汰區域內低端產業,引入併發展高端產業,從而完成區域內的產業置換、產業結構調整和產業升級。中心珠三角地區人口過度密集,產業勞動密集的加工生產環節轉移到東西兩翼,同時引進高新技術、金融、服務等產業,這樣,在資源、勞動力、市場分額等方面都得到比較好的、合理的安排。積極發展電子信息、生物醫葯、光機電一體化、精細化工、環保科技、信息技術、生物工程技術、航天技術、新能源開發技術等,有助於提高珠三角的國際競爭力的高科技產業群體。 3.改革開放後,深港經濟關係分為三個發展階段:第一階段是香港產品市場的北移,銷往深圳;第二階段是1980年代中期開始,香港新界的製造業轉移到了深圳;第三個階段是服務業的北移,香港人民轉往深圳消費。深圳經濟總產值從2001年不及香港的18%,到2010年香港的62%,再到2015年香港的92% 。2015年,在中國社科院城市競爭力排名中,深圳首次超越香港成為全國第一。2017年,深圳GDP首次超越香港。以全年平均匯率計算,嚴格意義上仍低於香港。 4.習近平出席慶祝深圳經濟特區成立40周年大會時表示,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國家重大發展戰略,深圳是大灣區建設的重要引擎,亦必須全面準確貫徹「一國兩制」基本方針,促進內地與香港、澳門融合發展、相互促進。林鄭表示,留意到社會上對於港深之間合作,主要有三種看法,一是香港已經處於落後位置,未來已無太多機會,競爭力已大不如前,甚至已被深圳超前;二是香港仍有優勢,其地位不會改變;三是港深各有優勢,可互補不足,達至互惠共贏局面。她說,自己較認同第三個看法,認為香港有很多傳統優勢,特別在一國兩制下保留了很多固有特色及優勢,一直與國際接軌,以中國香港名義加入不少國際組織及簽定雙邊貿易協議。但林鄭坦言,同意競爭力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香港應提升自身競爭力,至於深圳在���去40年改革開放後,確是創造了很多奇蹟,有很多地方值得香港學習,她希望香港與深圳可打造「雙城經濟」及發揮「雙引擎」效果。 5.香港時事評論員劉銳紹對BBC中文分析說,習近平演說稱香港配合深圳等地的大灣區發展。「北京的意圖很明顯,如果深圳有能力,最終是想取代香港,但現在是沒辦法短時間內取代香港,改革開放多年來,每年引進的外資,有六成至七成是經香港引進。這情況暫時沒法改變,無論深圳做多少金融改革,短期內也不會超越香港,」「但香港自己本身的實力,在港府和北京摧殘下正在減弱,特別是《國安法》之後,外國把香港等同中國其他城市,香港的特色愈來愈小,如果這樣發展下去,就算沒有大陸其他城市去競爭,香港也會慢慢衰敗。」 6.中國獨立時政評論人吳強對BBC中文分析說,習近平以深圳為主題談粵港澳大灣區,談改革開放,香港已經被他置之度外了。但是最重要的,自由派、改革派、國際社會對中國所期待的,並不是分權改革,真正中國需要特區的,或者說特區的意義,是香港這樣的特區,但香港事實上已經被「一國一制」,「一國兩制」的意義已經在消失,往「一國一制」方向發展。中國已經在放棄香港這樣一個最大的特區。香港特區的意義其實是中國內地最稀缺的一個東西,「是自由,以及民主的參與」。香港民主參與很有限,但其實有相當自由的基礎,制度的基礎。深圳現在開始談改革開放的制度,但其實中國真正缺的是自由的制度,以及逐漸擴大的民主。「香港是一個模式,內地最稀缺的實際上是這種自由和民主,但是習並無意在中國搞這種自由的特區,哪怕是保留香港這樣一種特區,他都不願意。」 7.解放軍海軍陸戰隊於二○一七年重新組建,擴編為正軍級的司令部,擔負兩棲登陸、反登陸、搶佔島礁、海岸防禦等作戰任務。習近平視察部隊後表示,海軍陸戰隊在維護國家主權安全和領土完整、維護國家海洋權益、維護國家海外利益方面肩負著重要職責,要加快推進轉型建設,提升作戰能力,努力鍛造一支合成多能、快速反應、全域運用的精兵勁旅。央視晚間新聞聯播播出習近平視察部隊時,背景搭配海軍陸戰隊進行搶灘、登陸的演訓畫面。值此兩岸關係緊張之際,解放軍第七十三集團軍日前才與陸航、特戰、炮兵、電子對抗等部隊舉行針對台灣的立體聯合作戰登島演習,引發連想。 8.本組織認為 當香港被一國一制後 逐漸失去國際化和自由化 一國兩制名存實亡 而中共將深圳香港化並取而代之 弱化香港強化深圳有助於中國一國一制的統戰 中國不要一國兩制的樣版看板的香港 所以港深不會是愚婦林鄭所言的雙引擎 所以兩岸統一後 循此模式 福建省亦可取代台灣特區 中國���向武力統一遠大於和平統一 中國認為台灣未來將由台海戰爭決定而非台灣人民決定 香港人的願為英(希望香港維持英國殖民地不要回歸中國) 台灣人的天然獨(認為台灣已是主權國家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當然不必被統一回歸中國) 是共產主義和大中國民族主義所難以統戰 所以兩岸和平統一比登天還難 武力統一反而較有機會 參考資料 1.習近平稱深圳重要引擎林鄭:港深可成雙引擎仍未定赴京日子 香港01 - 3 小時前 2.習近平南巡:深圳會否取代香港? BBC中文網 - 6 天前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台灣主權未定論須人民自決 發表研究報告 1.人民自決(英語:Self-determination),或稱民族自決,根據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法是指「在沒有外部壓迫或干擾的情況下,人民可以自由決定他們的政治地位,並自由謀求他們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展。」自決的權利稱為民族自決權,而其所依據的原則,稱為民族自決原則;人民可自由決定自決權的實現方式,或是自決後的結果:從原國家獨立、與原國家組建聯邦、成為保護國、某種程度上的自治亦或者與原國家完全同化。然而,《聯合國憲章》和其他決議對這一原則(如以自決的方式來取得獨立)並沒有堅持要求或者需要��制執行。此外,根據占領地保有權原則,一個國家成立後,其原有的管轄範圍將成為新的國界,而不管原有管轄範圍內的人民是否有共同的語言、種族和文化。在1993年簽署的《維也納宣言和行動綱領》,強調「考慮到受殖民統治或其他形式外來統治或外國占領的人民的特殊情況,世界人權會議承認各民族有權依照《聯合國憲章》採取合法行動,實現他們不可讓與的自決權利」的同時,該宣言也規定「這不得被解釋為授權或鼓勵採取任何行動去全面或局部地解散或侵犯主權和獨立國家的領土完整或政治統一」。 2.《聯合國憲章》第一章第一條第二款規定,聯合國的三個宗旨第二宗旨為「發展國際間以尊重人民平等權利及自決原則為根據之友好關係,並採取其他適當辦法,以增強普遍和平。」《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和《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的第一部分第一條第一款中規定,「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他們憑這種權利自由決定他們的政治地位,並自由謀求他們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展。」《世界人權宣言》第十五條規定,「人人有權享有國籍。任何人的國籍不得任意剝奪,亦不得否認其改變國籍的權利。」 3.台灣主權未定論之說出現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後初期,由美國駐台新聞處處長於1946年提出該論述。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局局長與特別政治事務辦公室主任都在1948年也提出過。1949年更有駐日盟軍總司令麥克阿瑟表示:「在對日和約簽定之前,台灣仍屬於盟軍總部」;同年美國國務院新聞事務特別助理公開表示台灣與戰時的��頁島一樣,「其最後地位將由一項和約決定」。 4.1950年美國總統發表聲明:為實踐《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台灣移交給蔣中正四年以來,美國及其它盟國均接受中國在台灣行使權力。美國國務卿當日稍後也闡釋表示:中國管理台灣已達四年之久,美國及其盟國對於該項權力與該項佔領從未發生疑問,現在若干人認為情形改變了,認為控制中國大陸的那個不友好的勢力,不久將獲得其他若干國家的承認,因此他們主張:「好,我們等待一個條約吧。」1950年6月韓戰爆發,美國為防止中共佔領台灣,派遣第七艦隊協防台灣,實施台海中立化,同時聲明:台灣未來的地位必須等到太平洋地區恢復安全、對日本的和平條約訂立、或經聯合國審議後才能決定。後世普遍將此聲明解讀為台灣主權未定論之起源。 5.依國際法而言,戰爭的始末是從宣戰到和平條約生效為止,所有經過協議後的權利義務須在和平條約生效以後才能產生法律關係。1951年日本與同盟國簽訂《舊金山和約》,1952年又與中華民國政府簽訂《中日和約》,但是在這些和約中,日本都只有表示「放棄」對台灣、澎湖等島嶼的一切權利、權利名義與要求,並未表明台灣主權歸屬於何方[ 。《舊金山和約》簽訂時,絕大多數簽約國代表的共識為台灣的地位暫時未定。而美國則視《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中關於台灣的部份為從未正式執行的意向聲明,且視《中日和約》未處理台灣主權,並認為台灣主權未定。(1952年中華民國負責《中日和約》簽訂的外交部長說明:「在現行情況下,日本沒有權利把台灣和澎湖群島轉移給我們,即使日本有意如此,我們也不能接受。」中華民國外交部對日和約案卷第54冊載明:「查金山和約僅規定日本放棄台灣澎湖,而未明定其誰屬,此點自非中日和約所能補救。」) 6.1971年10月25日,聯合國大會通過第2758號決議,接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為中國唯一合法代表,並驅逐蔣中正代表(中華民國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要求建交國明確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許多國家確實在建交公報中承認,也有一些國家僅在建交公報中表明「理解與尊重」(例如:日本)、「認知」(例如:美國)。中華人民共和國自建國以來從未實際統治台灣;以及中華民國政府於實質統治之外,是否具有法律形式上正當統治權源仍有爭議。1978年,日本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簽訂和平友好條約 ,亦未在條約中提及台灣的主權歸屬。日本的解釋是,日本已經放棄台灣主權,所以無法再對台灣主權置喙。 7.台灣主權未定論的國際法認定觀點,軍事佔領或非法軍事戒嚴統治均不等於領土主權移轉。依國際法實踐及學理,戰爭所導致的領土主權移轉需經正式國際和約或條約承認規範才能合法決定確立,而二戰後���無任何國際規約將臺灣領土移轉給任何中國政權。日本於《舊金山和約》與《中日和約》「放棄」臺灣、澎湖的主權後,臺灣、澎湖主權未定,有待解決。《舊金山對日和約》是迄今處理台灣歸屬之效力最高的準則。 8.中華民國政府認為台灣為其實際管轄、有效統治的領土,也認為擁有中國大陸的主權。雖然外蒙古宣布獨立成立蒙古人民共和國並行使主權,但曾歷經數十年不被中華民國政府所承認。目前以中國國民黨主導的中華民國政府遇上述問題試圖將土地的「治權」與「主權」分開論述,說明「主權及於整個中國,治權僅只於台澎金馬」。在理論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華民國都宣稱其政府主權包含整個中國,而兩岸政府相互不承認彼此的「國家」地位,就目前上一些國家承認中華民國的國家地位,而包含聯合國在內的多數國家則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實際上緣於主權的不可分割性,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華民國的主權是重疊的,區別在於他國承認哪一個政府為中國主權的代表。然而主權重疊之認定實際已違反主權的排他性原則。 9.中華民國政府為流亡政府或殘存國家論:台灣目前由中華民國政府統治,但在台灣的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流亡政府經常發生於戰時的佔領,而有時亦是內戰、革命、軍事政變,或廣泛相信某執政政府為非法的後果。流亡政府的效力主要依靠它所能獲得的外國政府支持,及其國家本身的人口。流亡政府的運作,通常假設有一天將回到它們的國家並重新掌權。殘存國家是一種失敗國家,它近似於流亡政府,都自認為是正統政權,宣稱自己擁有全部國土的合法權利,並認為有一天將會重新控制所有的國土。在國際上,因為國力不強,只得到部份國家的承認,在國際外交上受到很大限制。它與流亡政府主要的不同,殘存國家仍然控制自己國土的某一個部分,流亡政府則已喪失了全部國土的控制權,在外國政府的領土中運作。1946年第二次國共內戰之後,中華民國政府及其中華民國國軍屢嘗敗績,大部分領土失於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之手。1949年中,國都南京失陷,中華民國政府輾轉於12月遷至台北。於1971年失去其在聯合國的中國代表權,並於2005年最後一次公告其法理領域行政區劃。 10.獨台是臺灣一種政治主張與意識型態,主張台灣在現有中華民國的國家架構下,不與中華人民共和國追求統一,實際上為完全獨立之國家。認同臺灣繼續以「中華民國」做為國號之流派,有時被傳統獨派稱為「華獨」。獨台和華獨基本主張差不多,但是獨台較傾向於一中一台路線(承認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即中華人民共和國,而另一邊為台灣不屬於中國,因此將兩岸關係定位為國際關係),而華獨則較傾向於兩個中國路線(指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政治現實上作為兩個政治實體),也就是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華民國是兩個獨立的國家。前中華民國總統李登輝被視為華獨,提出中華民國在臺灣是有關中華民國現狀的政治論述。中華民國第二共和此觀點認為由1988年李登輝政府上台開始,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便開始了「第二共和」時期;在此之前的蔣中正、嚴家淦和蔣經國當政時期(1928年至1988年),則是「第一共和」時期。1991年5月1日以後的中華民國,在這之後,由於中華民國政府已經終止動員戡亂時期、廢止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同時又公布了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因此,中華民國「所建構出來的國家機關只代表台灣人民,國家權力統治的正當性也只來自台灣人民的授權,與中國大陸人民完全無關」。 11.2020年10月24日 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和台灣國際研究學會24日公布台海安全民調發表會,民調詢問「美國增加對台灣的軍售,希望把台灣打造成對抗中國的堡壘。如果中美發生衝突,影響台灣安全,您是否願意與美國並肩作戰,對抗中國?」,民調結果有高達58.7%的受訪者表示願意,有24.6%不願意。近期台美關係升溫,若兩岸爆發戰爭,也有55.1%的受訪者認為「美國會出兵協助台灣」,有32.8%認為美國應不會出兵。而在民眾對保衛台灣安全的態度上,如果因為「台灣宣布獨立,而引發台海戰爭」,有高達66%的受訪者表示願意為保衛台灣而戰;若情況假設為「中國主動出兵攻打台灣」,願意為保衛台灣而戰的比例提升到77.6%。這份民調顯示,面臨中國大陸的威脅,台灣民眾保有高度自我防衛決心,且對於美國對台灣的支持,具有一定程度的信心。民眾對於「近期兩岸關係緊張,應該歸咎於誰」似乎有共識,超過半數受訪者認為主要應歸咎「中國大陸的壓迫」(51.9%),認為是「民進黨政府挑釁」(17.3%)及「美國挑撥」(14.6%) 的比例皆不到2成。根據民調,大部份台灣人民都願意為台灣主權獨立和前途自主而戰,拒絕中共以戰促統。 12.中國近期頻頻以軍事恫嚇台灣,展現敵意,兩岸情勢也越趨緊張。美國前國防部長伍佛維茲(Paul Wolfowitz)日前投書《華爾街日報》,以韓戰為例,呼籲華府改變對台政策,明確承諾會協助台灣防衛中共威脅,並表示台美軍方應制定計劃,強化台灣防禦能量。美國聯邦參議院軍事委員會成員、阿肯色州共和黨參議員柯頓(Tom Cotton)公開表示,他認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於武力犯台的最大顧忌,就是成功機率有多高,其中最大考量就是美國對於兩岸軍事衝突的反應,「現在該是美國具體承諾協防台灣的時候了」。「2020年台灣在印太地區會議」在線研討,美國退役海軍四星上將埃利斯(James Ellis)曾擔任美國「獨立號」航母戰鬥群的司令,在1996年台海危機,指揮美國「獨立號」航母戰鬥群前往台海。特別強調,「即使美國願意去協防台灣,如果沒有能力,也沒有用。」目前,解放軍擁有比台灣多6倍軍艦、6倍的戰鬥機和8倍的坦克。台灣的戰鬥意願,看起來不太堅定,儘管台灣長期以來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刺蝟」,軍事開支佔GDP不到2%,也沒有訓練有素和積極的後備力量。許多內部人士對台灣堅持到底的能力感到悲觀,更何況還要問美國人民是否會冒著高水平的戰略風險來支持干預。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台灣必須要自備撐至少三十天的自衛國防實力和現代化作戰能力,至少必須5%的國防預算,才可能號召吸引美日西方國家的協防,維持台灣主權獨立的國家地位。 13.1999年2月美國國防部應國會要求所提出《台灣海峽安全情勢》報告。描繪出中國侵略台灣的三種戰略想定:透過兩棲及其他海空武力侵略台灣。對台灣實施商業禁運,迫使政治讓步。對台灣人口、軍隊資產及經濟建設實施空中或飛彈襲擊。該報告重點在於兩岸軍力的即將失衡。1999年3月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漢姆斯(Jesse Helms [R-NC])提出參議院版本的《台灣安全加強法》(Taiwan Security Enhancement Act, TSEA)。漢姆斯以台灣關係法的基礎,在法案中進一步強化對台灣的防禦。具體規範事項如下:美國在台協會增派國防部技術人員;總統就台灣軍售要求、國防需求,及任何拒絕、延後、或修改其需求的理由提出報告;國防部在諮詢國務院後,提出美台軍事人員訓練交流計劃、提交報告,並予以實行;建立美國太平洋司令部與台灣軍隊直接溝通管道;售予台灣陸基與海上戰區飛彈防禦(TMD)系統,以及飛彈系統所需偵搜通訊系統;分享衛星預警資料;售予台灣防空武器,如AIM-120 AMRAAM空對空飛彈及空中預警管制系統;售予台灣海軍防禦系統,如柴電潛艦、反潛系統、神盾驅逐艦及聯合作戰通訊系統。法案意義除了在於大幅度強化台灣國防,雙方軍隊交流及直接溝通管道的建立,使得美台已等於建立實質軍事同盟。尤其在法案條文中提到「台灣最終地位應由台灣人民表達同意決定」,更是在《台灣關係法》之上對台灣地位更進一步的提升。眾議院版本則由狄雷在1999年5月提出。2000年2月,眾議院版本以341票贊成,70票反對,23票棄權通過。贊成議員中有200位是共和黨、140位是民主黨(1位無黨)。投下贊成票的包括今日的眾議院議長佩洛西。然而較早提出的參議院版本卻始終停留在委員會的階段,《台安法》遂胎死腹中。 14.在2000年2月眾院通過《台安法》後,國家安全顧問柏格建議柯林頓,若是參院也通過,應行使��決權。部份國會議員也配合阻擋《台安法》通過。最知名者當屬民主黨參議員的拜登。在1999年8月參院外交委員會針對《台安法》的聽證會中,拜登的發言「我擔心通過這項法案不但不會加強台灣安全,反而像是在北京面前抖紅布,使得中國不得不開戰。首先,這項法案中包含的安全措施都已經規定在《台灣關係法》裡了。我再重複一次,S. 693號法案提及的內容都包含在《台灣關係法》裡了。事實上,這項法案裡若干加強事項,早就是政府對台安全政策的一環。第二,這項法案錯誤地總結,台灣的安全主要繫於其軍事能力。嚇阻是台灣安全的重要一環,事實是沒有任何武器能保障台灣安全。台灣安全在於其民主政府形式、與中國成長的經濟、文化、及政治接觸、最後也在於美國對台灣問題和平解決鑑定的承諾。最後,這項法案時機非常不合時宜。沒有一個議題比台灣更有可能將美國與中國帶進衝突,就是美國帶給北京一個強烈的印象,就是美國對中國是敵對的,或者美國尋求分裂中國。」拜登在2001年5月《華盛頓郵報》上刊登「台灣議題上不那麼機靈」:「美國過去曾有『戰略模糊』政策,亦即我國保留使用武力守護台灣的權利,但不言明在什麼情況下我國可能或可能不介入台海戰爭。在外交上,保留使用武力的權利與有義務守護台灣理論上有著天壤之別。總統不該將我國進入台海戰爭的能力自動讓渡給台灣,更不能給中國」。當美中台三方正就《台安法》折衝之際,美中之間也正為是否支持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及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進行談判。後任歐巴馬時代駐中國大使的民主黨籍參議員博卡斯主張,美國應專注於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地位的談判,並反對通過《台安法》。當中國與台灣共同加入世貿組織時,兩岸互動將更緊密。美國國會通過給��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地位法案後,數位民主黨議員表示抗議。佩洛西認為該法案將威脅台灣的主權完整與安全。 15.拜登上任後會採取什麼樣的對台政策?美台關係不會像過去4年般充滿「外交突破」。近年來,美中進入戰略競爭時代,美國內部也對中國政策進行全面反思。中國對台灣的打壓及在新疆、香港等地的人權侵犯作為,讓美國國會反中情緒高漲。對抗中國不再是共和黨專利,民主黨也開始加入批評中國行列,並積極立法反制北京作為。1979年美台斷交,美國國會推動「台灣關係法」以維繫後續美台關係;投票贊成通過法案的其中之一。拜登過去多次重申信守台灣關係法,這部作為美台過去40多年交往基石的法律,可說是拜登在處理台灣議題上堅定奉行的寶典。1999年時,「台灣安全強化法案」聽證會中大力提出反對。就是因為他在乎台灣安全也信守台灣關係法,因此對法案持嚴重保留態度。「通過法案非但無法強化台灣安全,反而等於是在北京面前甩弄紅披風(意指如鬥牛士激怒鬥牛般),要中國向前衝。」單靠武器數量再多都無法確保台灣安全。在他看來,台灣安全是來自其民主治理模式;與中國日益增加的經濟、文化與政治往來;以及美國長年信守台灣問題須和平解決的承諾。 1998年,當時共和黨參議員提出共同決議案,重申美國對台灣關係法承諾,拜登表決時投下贊成票。2001年3月參議員聯名致函總統,呼籲支持台灣成為世界衛生組織(WHO)觀察員,拜登也是其中一員。2001年時,拜登曾因美國是否有「義務」防衛台灣,槓上時任總統小布希表示美方有此義務,且會「竭盡所能」協助台灣防衛。拜登隨即投書「華盛頓郵報」,批評小布希打破美國長年戰略模糊政策。他說,在這政策下,「美方保留動用武力防衛台灣的權利,但不說明在何種情況會干預,抑或是不干預台海戰爭」。拜登指出,美國自廢除1954年與中華民國簽署的共同防禦條約後,「就沒有義務防衛台灣」。台灣關係法是明定,美國總統有義務在台灣安全受到威脅時通知國會,而總統與國會應依據憲法程序,決定美方要做出何種適當回應。他強調:「依據憲法與台灣關係法條文,美國軍隊是否防衛台灣一事,總統應交由美國人民與國會(決定)。」2001年時,拜登出席華府「全國記者俱樂部」表示,戰略模糊有其必要性。依據台灣關係法,美方支持「一中政策」,但兩岸應透過對話決定雙方如何和平統一。若中國大陸試圖用武力而非對話達成目的,美方會在物資方面透過軍事方法阻止此事發生;但台灣也不應片面宣布獨立,因為美方不會願意為此上戰場。如此一來才不會鼓勵任何一方採取魯莽作為。如同在其他情況下,美國會依據雙方作為與當時情況保留動用軍力的權利。「過去7任總統任內都是這樣處理,未來也該繼續維持。」2001年時,美方出售先進神盾級 (Aegis)飛彈驅逐艦給台灣表示,除非美方認為台灣需要神盾系統且進行此軍售對美國有利,那才應該出售,而不應該是為了「給中國一個教訓」。他說:「若我們只是想給他們(中國)點顏色瞧瞧,應該做符合美國利益又能達到此目的的事。」2005年中國實施「反分裂法」,明定特定情況下得以用「非和平方式」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拜登隨即與10位跨黨派參議員聯合提出決議案指出,任何以非和平方式並在沒有台灣人民明確同意下,試圖決定台灣未來的行徑,皆會引起美方嚴重關注。「威脅對台灣動武,只會造成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間緊張情勢升高,阻礙兩國對話,也會破壞區域和平與安全。要求美國總統向中方表達「嚴重關切」,並鼓勵兩岸在平等與沒有前提情況下展開對話。 16.蓬佩奧(Mike Pompeo)接受電台節目修伊特秀(Hugh Hewitt Show)訪問時,主持人修伊特提問時說,中共內部��激進派有「瘋狂言論」,主張在必要時以武力奪回台灣,蓬佩奧是否認為中共應該清楚體認美方各黨派對台灣的承諾。蓬佩奧答覆時說,應該要把話講清楚,台灣不是中國的一部分,雷根政府制定對台政策所做的工作時就承認這一點,過去30多年美國兩黨政府皆遵循這項政策。美國兩黨確實有此共識,台灣是民主典範,中國應該要履行對台灣人民的承諾,而美國也透過軍售履行對台灣的義務,目的是要兩岸之間的承諾能夠實現。國務院發言人答覆媒體詢問時,除了重申一貫的說法,提到台灣關係法與美中三項聯合公報,並加上了時任美國總統雷根給台灣的六項保證。這些保證其中一項是美國對台灣主權的立場沒有改變。(1982 年針對台灣安全提出「六項保證」(Six Assurances),包含 美國未同意設定終止對台軍售的日期、未同意就對台軍售議題向中國徵詢意見、不會在台北與北京之間擔任斡旋角色、未同意修訂「台灣關係法」、未改變關於台灣主權的立場、不會對台施壓並要求台灣與中國進行談判) 將近40年來,美國政策一直是以1979年台灣關係法、美中三公報與1982年雷根向台北提出的六項保證為指引。美國長久以來採行一個中國政策,這跟北京的一個中國原則明顯不同,在一中原則下,中國共產黨主張對台灣擁有主權。美國對台灣的主權不採取立場。美國的根本利益在於台灣問題要以和平方式解決,不使用脅迫手段,而且方式必須讓兩岸人民都能接受,正如同北京所承諾。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聲稱,出於一己的政治私利,置中美兩國人民根本利益於不顧,顛倒黑白、編造謊言,目的是誤導輿論、擾亂視聽,進一步破壞中美關係、損害台海的和平穩定,他的險惡居心早已大白於天下。中方「正告蓬佩奧之流」,任何「損害中國核心利益、干涉中國內政」的行徑,都會遭到中方的堅決回擊,也「阻擋不了中國統一的歷史潮流」。中國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表示,蓬佩奧多次就台灣問題發表錯誤言論,嚴重違背一個中國原則和中美三個聯合公報。蓬佩奧的言論違背事實,違背國際社會基本準則,違背美國政府對中方作出的承諾。台灣是中國一部分,這是任何人任何勢力都無法改變的,民進黨當局頑固倚美抗中、倚美謀獨,進行謀「獨」挑釁,「只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17.至今,一些主張「一個中國」的人士認為「臺灣與大陸同屬一個中國」,另一方面,中華民國作為事實上獨立的政治實體,在外交領域受到「一個中國」政策制約。此外,有觀點認為在臺灣的中華民國與1949年以前的「中華民國」不同,已非國民黨失權之前的「中華民國」,經由1996年總統直選的民主方式出現的中華民國實質上是臺灣,而非中國;亦有觀點認為「中華民國」已於1949年滅亡,現已不存在,國際社會不承認「中華民國」,國際公認的一個中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由此可證,因為複雜的歷史因素造成台灣主權論述是紊亂而不確定,所以需要人民自決來確認決定。 本組織發言人 本組織主席代表本組織和國際維安任務發表聲明(其個人立場完全相同) LOOK: Duterte visits parents’ tomb in Davao ahead of nationwide closure of cemeteries ABS-CBN News - 11 小時前 法國報紙摘要 - 習近平準備推出“2035願景” RFI - 法國國際廣播電台 - 9 小時前 1.~16.同前 17.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的不變共識是特朗普提議的和平談判絕對不可行 必會像習近平訪菲給台階落入緩兵之計和連環詐騙套利的陷阱 全世界(尤其中美)都不必給菲律賓任何東西 菲律賓國會也不必給其修憲任期延長 以損害菲律賓國家人民為時間代價 由菲律賓人去死讓國家更弱更窮去承擔 交由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執行處死由繼位總統 或兩年後大選新任總統 或 其自行停損來解決問題 這樣不但穩贏不輸也可得到龐大的其他效益和好處 本組織不支持美國總統大選的特定候選人更不助選 本組織完全接受美國人民最終決定結果 保證無條件接受被視為右派參選人特朗普落選 最後辯論完特朗普被共和黨民調專家認為將敗選 本組織和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將和美國充分合作台灣牌和香港牌來牽制防堵習近平對菲律賓南海主權放水 中美貿易戰被特朗普玩爛已是無效無用武器 中國應該不希望再看到香港願為英和台灣天然獨繼續強化為主流民意和被國際廣泛接受 本組織完全不怕中俄提供菲律賓疫苗 必會破解損害其疫苗療效 中國必須正視政治副作用和後遺症 一國兩制會被踐踏而港台愈來愈獨 習近平訪菲中國被打成半條命中國國家人民陪葬結果是被設局連環詐騙套利 菲律賓付不出錢紅十字會應該停止新冠病毒相關檢測治療 不管那些公開數據為何 菲律賓人民和杜特蒂個人去死 完全不會影響或改變本組織或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的任何處分執行 菲律賓是個窮國弱國 武器科技嚴重落伍 毫無國家安全可言 只有無能小丑當總統 在國際被圍毆揭穿偽強人假像 才會殺自己人民出氣和模糊焦點 只有面對現實事實投降或是被處死 全世界沒人在乎菲律賓人去死 兒童青少年又怎樣 那是被政客當人肉盾牌被新冠病毒當人肉標靶的敗戰童子軍武器 當然是傻偪小丑杜特蒂要自負全責 杜特蒂父母的墳墓又怎樣? 誰在乎? 我們完全不在乎菲律賓人或小孩去死 玩人肉盾牌是絕不會有用只會死得更慘 特朗普自己被切割甚至即將落選也無法要本組織和聯合國與菲律賓進行和平談判 更何況是管不了移民局和拘留所官僚的杜特蒂 怎還會不要臉不知廉恥不自我反省要求國際幫你管教移民局和拘留所? 所以菲律賓和杜特蒂必須依照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制度規則解決童子軍陪葬的嚴重問題 也就是只有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成功 2035願景就是習近平想當皇帝至該年 這是中國的家務事與本組織完全無關 習近平領導中國是福是禍當然必須由全中國人自負全責 習近平自己要當皇帝會笨到自宮把南海主權和資源割讓給傻偪小丑去當修憲任期延長的裝飾品把自己變太監? 南海那些不毛之島或油氣資源對美英法等西方國家而言只是肉湯肉屑 更何況窮國弱國菲律賓沒錢買軍火武器或付出兵協防打仗的保護費 而台灣是大塊肉在台海戰爭的存亡關鍵之際當然可以舉國去付買軍火武器或出兵協防打仗的天價保護費 這才符合西方國家的發展或核心利益 也符合印太安全和世界和平的最重要國際關係 二次大戰後的舊金山和約 日本和美英法千方百計不把台灣主權歸還中國即足以證明台灣的戰略價值和防衛關鍵 台灣人民和世界他國都不希望兩岸統一當然必須尊重人民自決 而現在中國四面楚歌與國際嚴重對立 當然是自1971年被迫退出聯合國以來的最佳國際局勢和最好自決時機 南海那些無人島礁依據國際法主權認定而歸屬中國 Complaint Paolo Bureau of Immigration Philippines [email protected] 日期:2020年11月2日, 上午9:39 I against following defandants cheated cigirattes ( Principle of good faith ) and outstanding payment ( REPUBLIC ACT NO. 386 AN ACT TO ORDAIN AND INSTITUTE THE CIVIL CODE OF THE PHILIPPINES CHAPTER 4 Extinguishment of Obligations SECTION 1 Payment or Performance ) : 1. Italian Paolo has P40,000 Balance more 6 months no pay. He said "He will get money from bank to pay " this July. He called his friend Swede Mike to help him to get money. Mike said " Paolo will transfer p250,000 from his Italian bank account to BPI bank Magallanes South Branch, then transfer to bank account of Mike's girl friend to bring money to Paolo." this July. I wait 4 months (July ~ October ) until now, Paolo still does not get any money. If Paolo has money more p250,000 in the Italian bank account and his transfer money slip is no problem ( write and post ), staff of bank receives and processes paper to transfer money 1 or 2 months enough. So Paolo had some mistakes or problems to get money from Italian Bank. I asked Mike and Paolo Why? this October. Paolo said "He will check the bank." Paolo's good friend British guy said "Rich guy, Paolo borrowed a lot of money from other people and bought his food on credit this year, but all no pay..." "Before, he is a rich guy to buy and pay." "So, many people borrowed him money or give him buying on credit like you and me." It is enough to prove that he has money to pay balance and cheat cigirattes. Bureau of Immigration Philippines [email protected] 日期:2020年11月2日, 下午2:46 · Dear Sir/Ma'am, Good day! This is to respectfully acknowledge receipt of your email. This will be forwarded to our Central Receiving Unit (CRU) for proper disposition. Thank you. Paolo knew he be filed case... He said, "He want to get money and pay his balance p40,000". His friend Allen holds his ATM card to get money to give him before. His phone has Allen's phone number in admin office.... But, He asked Spy to give me phone number. Spy told him "No"... Then Spy told me" He has no money " "Don't ask Allen's phone number to get money to give him".... It is trouble.... because, somebody doesn't agree Paolo to get money... So, Paolo has no money to do anything... I will check Warden, Rickey, Team leader.... Who order Spy to block Paolo to get money? 本組織發言人 Mike拒絕協助 Bush留下未完成任務 原因其有別的事要忙 1.之前 Kevin 還有p2,000 未付(已執行完成半年尚未付清) 2.Bush p12,000 都未付(還未執行) 3.Paolo p40,000 都未付(未取到款) 4.再用報告通知 Ricky 本組織發言人 本組織主席代表本組織和國際維安任務發表聲明(其個人立場完全相同) LOOK: Duterte conducts aerial inspection of typhoon-hit Catanduanes, Albay INQUIRER.net - 13 小時前 Duterte designates Galvez as COVID vaccine czar INQUIRER.net - 11 小時前 新冠病毒新變種肆虐歐洲 福奇悲觀美國疫情 鉅亨網 - 4 天前 譚德塞也自我隔離了 RFI - 法國國際廣播電台 - 14 小時前 Why many Filipino Americans are still voting for Donald Trump Rappler - 4 小時前 1.~16.同前 17.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的不變共識是特朗普提議的和平談判絕對不可行 必會像習近平訪菲給台階落入緩兵之計和連環詐騙套利的陷阱 全世界(尤其中美)都不必給菲律賓任何東西 菲律賓國會也不必給其修憲任期延長 以損害菲律賓國家人民為時間代價 由菲律賓人去死讓國家更弱更窮去承擔 交由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執行處死由繼位總統 或兩年後大選新任總統 或 其自行停損來解決問題 這樣不但穩贏不輸也可得到龐大的其他效益和好處 本組織不支持美國總統大選的特定候選人更不助選 本組織完全接受美國人民最終決定結果 保證無條件接受被視為右派參選人特朗普落選 最後辯論完特朗普被共和黨民調專家認為將敗選 本組織和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將和美國充分合作台灣牌和香港牌來牽制防堵習近平對菲律賓南海主權放水 中美貿易戰被特朗普玩爛已是無效無用武器 中國應該不希望再看到香港願為英和台灣天然獨繼續強化為主流民意和被國際廣泛接受 本組織完全不怕中俄提供菲律賓疫苗 必會破解損害其疫苗療效 中國必須正視政治副作用和後遺症 一國兩制會被踐踏而港台愈來愈獨 習近平訪菲中國被打成半條命中國國家人民陪葬結果是被設局連環詐騙套利 菲律賓付不出錢紅十字會應該停止新冠病毒相關檢測治療 不管那些公開數據為何 菲律賓人民和杜特蒂個人去死 完全不會影響或改變本組織或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的任何處分執行 菲律賓是個窮國弱國 武器科技嚴重落伍 毫無國家安全可言 只有無能小丑當總統 在國際被圍毆揭穿偽強人假像 才會殺自己人民出氣和模糊焦點 只有面對現實事實投降或是被處死 全世界沒人在乎菲律賓人去死 兒童青少年又怎樣 那是被政客當人肉盾牌被新冠病毒當人肉標靶的敗戰童子軍武器 當然是傻偪小丑杜特蒂要自負全責 杜特蒂父母的墳墓又怎樣? 誰在乎? 我們完全不在乎菲律賓人或小孩去死 玩人肉盾牌是絕不會有用只會死得更慘 特朗普自己被切割甚至即將落選也無法要本組織和聯合國與菲律賓進行和平談判 更何況是管不了移民局和拘留所官僚的杜特蒂 怎還會不要臉不知廉恥不自我反省要求國際幫你管教移民局和拘留所? 所以菲律賓和杜特蒂必須依照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制度規則解決童子軍陪葬的嚴重問題 也就是只有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成功 2035願景就是習近平想當皇帝至該年 這是中國的家務事與本組織完全無關 習近平領導中國是福是禍當然必須由全中國人自負全責 習近平自己要當皇帝會笨到自宮把南海主權和資源割讓給傻偪小丑去當修憲任期延長的裝飾品把自己變太監? 南海那些不毛之島或油氣資源對美英法等西方國家而言只是肉湯肉屑 更何況窮國弱國菲律賓沒錢買軍火武器或付出兵協防打仗的保護費 而台灣是大塊肉在台海戰爭的存亡關鍵之際當然可以舉國去付買軍火武器或出兵協防打仗的天價保護費 這才符合西方國家的發展或核心利益 也符合印太安全和世界和平的最重要國際關係 二次大戰後的舊金山和約 日本和美英法千方百計不把台灣主權歸還中國即足以證明台灣的戰略價值和防衛關鍵 台灣人民和世界他國都不希望兩岸統一當然必須尊重人民自決 而現在中國四面楚歌與國際嚴重對立 當然是自1971年被迫退出聯合國以來的最佳國際局勢和最好自決時機 南海那些無人島礁依據國際法主權認定而歸屬中國 會呼風喚���的傻偪小丑杜特蒂去看他所造成的颱風摧毀菲律賓國土要菲律賓人去死的成績 因為他損害國家傷害人民就可藉此去要脅強迫美國詐騙套利中國南海主權資源 自欺欺人作修憲任期延長的白日夢 選個疫苗沙皇演小丑耍猴戲裝瘋賣傻就可嚇唬新冠病毒解決菲律賓新冠疫情嚴重問題 那福奇譚德塞都應該來菲律賓找疫苗小丑拜師學藝 弱國窮國菲律賓不要再自欺欺人裝瘋賣傻丟人現眼 這只會讓全世界更看不起菲律賓更討厭菲律賓人而已 特朗普會不會為了菲律賓陪葬即將揭曉 本組織和國際右派不必靠特朗普依然強大 所以完全不必甩特朗普的愚見給其台階和平談判而被設局詐騙套利 希望特朗普如果敗選就乾脆爽快承認 留下漂亮身影 不要像菲律賓特朗普杜特蒂輸不起歹戲拖棚禍國殃民 留給自己和支持者尊嚴顏面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右派(保守)主義 發表研究報告 1.新保守主義(Neoconservatism):是政治思想、動向及運動的一種,出現於20世紀70年代,因不滿新左派的改革所產生的政治思想。Irving Kristol被認為是該思想的先驅,將「新保守主義者」定義為「被現實搶劫的自由主義者」。在1960年代的美國開始出現,並於1970年代成型,共和黨在尼克森後成為主要推崇黨派,在已故總統里根、前任總統老布希及小布希執政期間,在外交政策均推崇「新保守主義」,目的是維護美國企業在國外的利益,強調干涉主義。新保守主義認同為保障美國的國家利益及維護國際地位,有必要介入別國的事務。這在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及伊拉克戰爭充分體現。已故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也屬於新保守主義。因為共和黨和小布什政府2000年代發動的多場對外戰爭,使新保守主義在國內逐漸不受歡迎。在2010年代具右翼民粹主義色彩的茶黨運動崛起後影響力逐步減少,茶黨運動不但激烈批評奧巴馬推動的全民健保,更主張消滅教育部、國稅局甚至聯邦儲備局。在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特朗普參選並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後,不少新保守主義者強烈反對特朗普,約翰·波頓選擇加入特朗普政府。新保守主義者普遍認為民主黨在不現實的國內改革及和平外交理念方面,已經往左翼走得太遠了。尤其反對總統林登·約翰遜推行的「偉大社會」(Great Society),該運動旨在消除美國的貧困與犯罪率。但運作得很糟糕,許多項目沒有任何實際成果。城市變得更亂,教育標準下滑,醫療補助驚人地昂貴,並產生了一個依賴福利的貧困階層,人們缺乏工作的動力。「積極的歧視性政策」(平權法案)似乎給少數民族在工作方面以更優惠的待遇,有時甚至超過了訓練有素的白人。在學術職位的分配方面,新自由主義者、白人、男性教授有時不得不與非洲裔、拉美裔和高學歷女性共同爭奪教職,因而可能有逆向歧視的出現。 2.舊保守主義 (Paleoconservatism) :亦稱為傳統保守主義及憲政保守主義,是是主要存在於美國的一種保守主義政治哲學思想。1980年代興起,強調基督教文化傳統和傳統家庭對社會的重要性。強調嚴謹闡述美國憲法,尤其是關於聯邦權力的部份,主張限制聯邦政府的權力。這種思維模式往往信奉自由放任市場經濟,蔑視及不信任聯邦政府。在經濟方面自1980年代成為共和黨的主要政策,反對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公有制與社會福利,捍衛私有產權、小政府大社會、徹底的自由市場經濟,減稅、縮減政府開支和社會福利、取消奧巴馬健保計劃、維護公平的國際貿易等。其宗旨是限制政府的權力,強烈反對政府干預人民生活。主張多種族、平等主義的多元文化國家本身就不穩定。普遍是孤立主義者,避免受他國影響,反對美國過分介入別國的事務,這在20世紀的初期是共和黨的主流。在21世紀,舊保守主義與新保守主義在軍事干預及干涉主義立場對立,在移民,平權法案,對外援助等,以及社會及經濟領域的觀點與自由派相對立,但舊保守主義反對自由貿易及支持貿易保護主義。強調傳統價值,有限政府,公民社會,反殖民主義,反社團主義,反聯邦主義, 同時提倡宗教意識,地區,民族及西方文化特性。 3.自由意志主義(Libertarianism):新古典自由主義、自由人主義、放任自由主義、自由意志論、自由至上主義、自由至上論,是一套把自由奉為核心原則的政治理念及運動,其主張把人的政治自由及自主權最大化,並強調選擇自由(英語:Freedom of choice)、自由結社、個人判斷的重要性。儘管大多自由意志主義者會對政治權威(英語:Political authority)及國家公權力持懷疑態度,但他們對於該反對哪些既有經濟及政治制度存有內部分歧。各個自由意志主義學派對於公權力及私權力的合法職能存有不同看法,不過他們往往會要求限制或廢除具有強制性的社會制度。1980年代前,自由意志主義者原本是共和黨的支配力量,曾是共和黨的保守主義主流價值。自由意志主義者強烈反對民主黨自1930年代推行的新政,反對政府干預市場經濟,強烈反對共產主義。反對1964年民權法案通過後,賦予女性和少數族裔優惠待遇的積極平權措施,直至1970年代曾經是共和黨支持的主流政策。但自1980年代後,基於自由意志主義者強調個人主義的公民自由意志,在社會議題上,如不反對女性的墮胎選擇權及LGBT權利等(這方面與自由派相同),認為這是對公民自由的干涉,與保守派持對立的立場。這導致自由意志主義的派系在共和黨逐漸失勢,但他們在美國東北州分仍有一定影響力。 4.基要保守主義(Christian right):基督教右派是一個極保守並帶有歧視性的政治派別,其特點是對社會保守政策的強烈支持。基督教右派主要通過宣揚基督教的傳統價值來影響法律和公共政策的制定,將他們對基督教教義的理解實行在國家和社會層面。在美國,基督教右派是以福音派新教徒和羅馬天主教徒為核心的一個非正式的政治聯盟。基督教右派尤其受到主流新教徒、猶太人和摩門教徒的支持,而這三者在政治上均持保守立場。美國的基督教右派政治運動源頭可以追溯到20世紀40年代,且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一直非常有影響力。其影響力部分來自於基層活動和圍繞社會問題動員選民的能力。基督教右派在學生在校禱告問題、人工智慧、胚胎幹細胞研究、同性戀權益、安樂死、避孕、性教育、墮胎和色情等議題上持保守立場並積極推廣其立場。基督教右派一詞最常與美國的政治聯繫在一起,但在其他基督教占多數的國家的政治派別中也能夠找到類似的基督教保守派。認為美國是一個基督徒建立的國家(認為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中禁止建立國教所指的是宗教組織而非宗教),應強調基督教價值觀及教會組織在社會的角色,贊成由教師帶領的公立學校禱告時間,反對墮胎及同性婚姻,尋求制定法規減少大眾媒體的褻瀆或性別牽扯。主張政府介入社會公共領域及政治事務,並對抗自由派主導的民權組織。支持者主要是美國的基督教福音派大型教會,他們主張動員支持者進入共和黨,推動他們的保守社會意識形態,抗衡自由派。1976年,美國總統吉米·卡特得到基督教右派的支持,主要是因為他廣受好評的宗教皈依。在美國,基督教右派自1980年代起,某種程度在政治上支配著共和黨。現時不少共和黨候選人的政綱均反對墮胎和同性婚姻,他們依靠保守派和福音派教會的動員支持而當選。不過,也有共和黨人不認同他們的做法,如貝利·高華德。高華德認為宗教右派對於個人的隱私和自由都構成了威脅。此外,一些共和黨內的溫和派也批評基督教右派干預他們的自由意志。1992年,總部位於維吉尼亞州維吉尼亞海灘的全國基督教聯盟公司開始製作選民指南,並在紐約羅馬天主教大主教的祝福下分發給保守的基督教教會,包括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基督教右派組織有時會進行民意調查,以確定哪些總統候選人將得到基督教右派成員的支持。喬治·W·布希的選舉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白人福音派選民的壓倒性支持,他們占23%的選票。2000年,他獲得了白人福音派投票的68%; 2004年,這一比例上升至78%。近幾十年來,許多福音派宗教權利的新教支持者對以色列國給予了非常強烈的支持,鼓勵在美國政府中支持以色列。 5.經濟民族主義:以美國總統特朗普及前白宮顧問班農為主,主張「美國優先」及經濟民族主義,反對多邊主義及多邊跨國協議制定的自由貿易(如TPP),主張由國家對國家雙方制定的公平自由貿易,反對跨國國際組織介入。批評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認為墨西哥的工人搶去大量美國的藍領工人就業機會。社會議題上���調種族、宗教及文化上的美國身份認同,反對多元文化主義、反對賦予來自墨西哥等國的非法移民居留權、反對極端伊斯蘭恐怖主義等。針對非法移民和邊境安全的看法,他要驅逐所有非法移民,在美墨邊界建立邊界牆,對外國穆斯林進入美國進行臨時禁制。他稱從墨西哥邊境進入美國的非法移民為美國帶來犯罪問題。班農對另類右翼運動的某些參與者身上存在他口中的「種族民族主義」傾向予以了批駁。他稱對民粹主義和美國民族主義的興趣,在於限制其眼中的全球化的腐蝕效應。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美國總統大選開票 發表研究報告 1.密歇根州(16票)威斯康星州(10票)拜登反領先且已贏了。在內華達州(6票),拜登也贏了。 2.賓夕法尼亞州(20票) 拜登已贏了。但該州法定差距小於0.5%將重新計票 3.喬治亞州(16票)目前點票逾94%[99%],特朗普 50.5%[49.3%] 2,380,946[2,454,207] 拜登 48.3% [49.5%] 2,278,123[2,461,455] 拜登6千票領先;該州表示差距小於0.5%將重新計票。 4.特朗普稱自己在北卡州取得勝利。北卡州(15票)目前點票逾94%,特朗普 50.1% 2,732,104 拜登 48.7% 2,655,392 特朗普領先1.4個百分點 約8萬票。未考慮郵寄選票因素。 5.根據開票和郵寄選票的趨勢估算 拜登已拿下威斯康星州(10票)密歇根州(16票) 內華達州(6票)和賓夕法尼亞州(20票)。 喬治亞州(反超前) 拜登目前已有290張選舉人票,特朗普則有214張選舉人票。拜登已超越當選門檻270票。拜登已宣佈當選美國總統 而特朗普說不會罷休,特朗普現在應準備敗選感言,不要再誤國誤民禍國殃民。 6.《離總統只差一步:那些輸掉大選卻改變國家的人》(Almost President: The Men Who Lost the Race but Changed the Nation)一書作者法里斯(Scott Farris)的說法,1960年共和黨籍總統候選人尼克森(Richard Nixon)輸給民主黨的甘迺迪(John F. Kennedy),當時德克薩斯和伊利諾兩個紅州都翻藍,且出現投票舞弊指控,尼克森相信選舉舞弊可能性,以0.2%普選票差吞敗的尼克森,之所以願意承認敗選,是因為他意識到如果沒有承認失敗的風度,那他的政治生涯就結束了。如果他這次表現得輸不起,將嚴重影響他的孩子從政,「我認為只要他目光放遠一點,就會了解『我需要說些什麼,做一個輸得起的人。』 7.美國鐵鏽帶工業州的翻盤,足以說明特朗普普保護主義是保護海外全球化的企業家而不是保護美國本土的藍領勞工。 對於選民,尤其是渴求政經新秩序的低下階層藍領選民,除了實際工資增長以外,更重要的是政府規管保障他們工作,避免國際貿易政策及自動化又會否將他們的工作淘汰。美國政府三十一年來第一次的大規模稅務改革,便明顯地偏袒企業,以“減稅將刺激企業投資”邏輯的政策。美國貿易逆差更創歷史新高,總貿易逆差一年上升接近10%,反應其無意實行民粹保護主義的反全球化,而是另一種保護主義,對企業的出口貿易保護措施和犧牲本土工廠來刺激出口。特朗普認為在經濟增長,股市上揚,宏觀經濟前景樂觀,負擔得起的消費者購買更多舶來品而非增加儲蓄,“美國製造”標簽只是基層支持者的一廂情願。無意轉移政策重心去實踐獲低下階層選民的意識形態競選承諾,只擺出外國廉價勞工移民的投訴抱怨而已,但這可救不了他們的生計,當然更救不了特朗普的選票。本組織認為特朗普學歷是被公認為世界頂級機構的商業教育在大學部,MBA和EMBA皆排名第一的學校。自從排名在1986年開始, 每年都位於學術排名屆的榜首。根據《富比士》,金融業的億萬富翁的商學位來自該校友佔了絕大部分。但經過最佳學校的經濟專業訓練後, 特朗普的經濟學養平庸, 最嚴重是邏輯推論有嚴重經濟謬誤, 去全球化的新貿易保護的新重商主義 再讓特朗普主義的政治投機亂搞 必當特朗普的炮灰 全球化的受害者原被認為是發展中國家 但現在事實證明卻是美日等全球化最強的中產和中下階層 因為跨國企業掠奪大部份是原本區域經濟活動屬於他們的工作機會和所得 透過全球化轉給開發中國家的低工資人民 7.特朗普如果不認輸、不搬出白宮怎麼辦?美國總統職大典在1月20日國會大廈。拜登可以直接去就職大典宣誓就職總統。特朗普的任期到明年1月20日中午12點。若特朗普真不願搬出白宮,只要當天時間一到12點01分,就是老百姓,平民不能侵入官署,到時維安人員會把其趕出去。 民主黨的拜登宣佈取得勝利,但特朗普以選舉存在舞弊為由,拒絕宣佈敗北。為爭取連任而剩下的為數不多的手段是法庭鬥爭。律師紐約前市長朱利安尼指出,最多10個州存在舞弊嫌疑。在拜登目前穩獲勝利的東部賓夕法尼亞州提起訴訟,將最多讓90萬票無效。另一個手段是要求重新計票。在威斯康辛州和喬治亞州進行重新計票的可能性很大。賓夕法尼亞州也可能由選民提出重新計票。哈佛大學的史帝芬·安索拉貝爾(Stephen Ansolabehere)教授指出「(通過重新計票)最多只會相差500票左右」,認為特朗普難以實現反轉。 本組織發言人 本組織主席代表本組織和國際維安任務發表聲明(其個人立場完全相同) Duterte not in a hurry to abrogate VFA: Palace pna.gov.ph - 1 天前 Philippine military says it benefits from VFA with US, but will respect Duterte's decision ABS-CBN News - 3 小時前 Duterte gov't may reconsider ban on joining South China Sea drills CNN Philippines - 23 小時前 Palace: Duterte can work with any US president Manila Bulletin - 5 小時前 习近平称未来10年中国累计进口有望超22万亿美元 将构建更加开放的双循环 路透 - 13 小時前 美國大選:拜登稱相信自己終成贏家,呼籲美國人重歸團結 BBC 中文网 - 7 小時前 1.~17.同前 18.代表本組織先祝賀 拜登總統候選人即將成為美國總統當選人 菲律賓是個麻煩製造者 不斷挑撥美中關係甚至為其戰爭 特朗普在1月主張和平談判被拒而請辭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領導人 在2月就被傻偪小丑杜特蒂脅迫終止 VFA 來談判 MDT修改包括南海 在6月攤牌 本組織主張美國和菲律賓談判修改 VFA MDT即比照杜特蒂國事訪美而永遠喪失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合作資格(永久有效) 杜特蒂即暫停 因為特朗普剛復自用不斷主張和平談判而與本組織決裂 終究連任失敗付出這輩子的最慘痛代價 可說是杜特蒂害特朗普總統落選陪葬 本組織主張在中菲南海主權爭議選邊政治性補貼中國來換取中美貿易戰的對美國較有利解決 本組織也承認海牙仲裁是廢紙的現實和事實 因為中國拒絕承認和接受而菲律賓無法執行 本組織希望和美國合作促使聯合國國際維安任務成功 也希望拜登不要重蹈特朗普覆轍而將來成功連任 本組織發言人 本組織決策會議授權 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特朗普被社交平台下架 發表研究報告 1.1月6日在美國國會舉行兩院聯席會議審議和認證各州選舉人團票的同時,特朗普參加了在華盛頓舉行的支持者集會,在演講中多次重覆關於2020年大選舞弊的無證據指稱,宣言「永不會認輸」。他同時呼籲支持者遊行至國會。 「我們會朝國會大廈走去,我們要為我們勇敢的參議員和眾議員們加油。我們可能不會為其中某一些人打氣,因為軟弱之人永遠奪不回自己的國家。你們要展示實力,你們必須堅強,」他當日對數千名支持者說。「我知道在這裏的每個人即將朝國會大廈走去,和平地、愛國地讓你們的訴求被聽見,」特朗普在演講中希望支持者和平表達訴求,但同時使用了「我們要更奮力地戰鬥」等用語。特朗普演講結束後,近千名抗議者趕往國會山聲援共和黨辯論。隨後就發生了佔領國會、暴力示威的一幕。支持者闖入國會大廈,試圖阻止國會議員認證美國大選結果,衝突造成5人死亡,事件震驚全球,各方將矛頭指向特朗普。此外,美國前第一夫人、奧巴馬妻子米歇爾上周更發表聲明,要求各大社交媒體製定政策,永久封鎖特朗普。 2.Facebook���闖入國會事件發生後,立刻出聲明譴責,並稱「是一種恥辱」,正積極審查和刪除相關違規內容,但沒有把特朗普直接從社交媒體上移除,僅禁止特朗普在Facebook帳戶上發布帖文24小时,以及刪走特朗普的錄影演說片段。美國時間7日,Facebook創辦人朱克伯格指出,相信若果在這段時間,容許特朗普繼續使用Facebook,及Facebook旗下Instagram,會釀成太大風險。因此將凍結特朗普帳戶延長最少兩星期,直至總統權力交接完成。Facebook營運總監桑德伯格周一表示,目前未有計劃解封特朗普帳戶,並進一步移除特朗普支持者「停止竊選」的口號,認為有煽動暴力的成份。由於特朗普持續在Facebook發表對大選以及國會暴亂事件的虛假指控,Facebook才做出凍結特朗普社交帳戶的決定。特朗普無法透過Facebook新成立的監督委員會對封鎖其帳戶的決定提出上訴,直言「即使是美國總統亦不能凌駕Facebook的政策」。 3.Twitter在事件爆發後曾封鎖特朗普帳戶12小時,並要求他移除3篇涉及暴力的帖文。更警告假如再違反公民品德或者用暴力威脅,將永久刪除賬號。而目前特朗普的Twitter帳戶已獲解封,並發布首則推文,形容國會山莊發生的事件「極其惡劣」。不過特朗普在獲解封後發表兩則帖文後,Twitter最新在1月8日再發表公告永久封殺特朗普的賬戶。特朗普透過官方帳戶表示,「我們不會被滅聲」,批評Twitter沒有言論自由,並透露考慮於不久的將來建造自己的社交媒體平台。特朗普競選團隊用的帳戶(@teamtrump)後來發布「總統特朗普的聲明」,指控Twitter禁止言論自由,並與民主黨和激進左翼合作使他滅聲。帳戶隨即被停用。Twitter解釋永久停用特朗普私人帳戶決定時提到,經過審視特朗普於帳戶最近的帖文,以及相關情境之後,公司認為帳戶可能引發進一步的暴力,因此決定永久停用帳戶。特朗普並形容支持者是「美國愛國者」,認為有關說法「有可能啟發其他人重複1月6日的暴力行為」。 4.YouTube表示特朗普演說片段涉嫌違反散播選舉詐騙的守則,故已經在平台上移除相關片段。TikTok宣布將刪除特朗普對支持者的演講短片。另外也將暴動者使用的特定標籤如「#stormcapitol」和「#patriotparty」降低其內容在平台中的可見性。不過仍會保留一些發生在國會大廈的短片,僅刪除試圖煽動、美化或推廣暴力的短片。直播平台Twitch宣布,特朗普的賬戶號將會無限期停用。而目前特朗普的賬號仍可找到,而過往儲存的影片和資料依然可用。但賬號被禁用後,特朗普將不能在進行任何直播。Snapchat宣布,禁止特朗普在其社交平台發文。電子商務軟件公司Shopify也在美國時間7日,下架特朗普集團和特朗普競選團隊運營的網店。Shopify發言人表示,特朗普違反了該公司的政策,即禁止其平台上的零售商宣傳或支持宣揚暴力的組織,因此將終止與特朗普有關聯的商店上架。線上支付平台PayPal已凍結了特朗普帳戶的資金與一個為特朗普支持者籌集資金的賬戶;Stripe則已禁止特朗普的競選團隊網站及線上籌款部門使用該公司的服務,切斷特朗普團隊接受捐款的途徑。 5.Google最新宣布,鑑於目前的對公共安全構成威脅,所以暫時將Parler從Play App Store下架,直至問題得到解決。Google在聲明中指出,Parler持續有煽動暴力帖文,強調對不良內容實施嚴格審查。Parler行政總裁John Matze向《路透》表示,蘋果同樣要求公司修改內容審核政策,否則Parler App 將會在 24 小時後從App Store下架。Amazon Web Services將於美國10日,停止為Parler的網站與應用提供服務。AWS向Parler高層發信指出,近期該平台發布明顯地鼓勵暴力行為,並批評Parler並未遵守AWS的服務守則,因而決定停止服務。 6.法國財經部長勒梅爾對推特、臉書等禁止特朗普賬號感到震驚,他在法國電台揭露“網絡寡頭威脅國家和民主”,“唯一合法的”可以規範數字空間的只有“掌握主權的人民”,“國家”和“司法”。法國政府發言人Attal在歐洲一台對推特的決定表示“很難受”,他認為,已經成為公共空間的網絡就這樣讓一個人從社交網絡消失,這提出了一個由法律確立的特別標準缺失的問題。法國左翼的社會黨第一書記弗和認為:一個企業的老闆差不多擁有了決定誰可以有言論自由的壟斷權。法國激進左翼領袖“法蘭西不屈服”梅郎雄指“他們把特朗普的言行舉止作為借口,用來控制公共討論空間”;極右翼的國民陣線主席瑪琳娜.勒龐都對社交巨頭的審查做法表示抗議,認為此舉是對民主的暴力,顯示這些私企集團“自認他們已擁有國家權力,而這差不多是真的!”。中左的『世界報』社評題為『特朗普被推特和臉書驅逐:社交網絡在放任和審查之間游移』,“以為解決癥狀足以治癒疾病將是錯誤的。今天,替代真相已成為民主制長期以來低估的政治武器,民主制面臨著巨大挑戰。切斷這種以謊言為食的憤怒的聲音是很誘人的。但是真正的問題是要問,為什麼有數百萬人願意相信令人難以置信的東西,只要有一點點與他們所想聽到的東西相符。右翼的『費加羅報』的社評則以『特朗普被“虛擬警察”審查』為題指出:“恰恰是無篩選製造了社交網絡的強大無比,問題就在這裡,它們因此免去了媒體應承擔的編輯責任,後者必須對發表的信息和觀點負責。這一系統走到了自身邏輯的盡頭。通過單方面的決定,社交網絡加速其域外特權的終結。國家的和國際的規範已成必須。” 7.根據《德國之聲》報導,德國總理辦公室發言人對外表示,梅克爾認為「言論自由的權利極其重要,因此川普總統帳號遭到永久封鎖很有問題。」不過梅克爾同意推特把川普推文標註起來,但封鎖帳號這樣的限制言論行為,應該交由法律決定而不是私人公司。德國總理梅克爾發言人塞柏特表示,梅克爾認為川普的帳號遭到永久封鎖是有問題的。他還說,言論自由有可能被干涉,但要符合立法機關界定的管制範圍,而非由社群媒體公司的管理階層來決定。德國國會議員齊默爾曼表示推特的決定很有問題,現在人們必須質問基於什麼法律、基礎以及這對社群媒體平台意味著什麼。德國的歐洲議會議員韋伯也表示,歐盟不能讓臉書和推特決定他們自己平台言論自由的疆界。歐盟推動數位監管的官員布雷頓在專欄中指出:「一個科技巨頭的執行長可以拔掉美國總統的擴音器本身就令人困惑。」他表示這顯示出平台的力量,也呈現在數位空間中我們社會深層的脆弱性。「我們必須提出監管規則」已提兩項歐盟加強管制數位巨擘的提案,他認為,推特這次的決定完全有別以往,並投書美國政治新聞機構Politico指出這是「社群媒體的911時刻」。俄羅斯反對派領袖納瓦批評推特根據「情感和個人政治偏好」做出這種「令人無法接受的審查制行為」。曾任歐洲議會議長的西班牙博雷利也表示,美國發生的事情給歐洲巨大的警惕,歐洲需要更好地監管社群媒體上面的內容,但同時尊重言論表達自由。監管不可能只看私人公司設下的規則。 8.川普長子小唐納.川普推文說:「言論自由已死,被左派霸王把持了。」律師朱利安尼則問到:「下一個被噤聲的會是誰?」蓬佩奧透過私人帳號而非國務卿帳號發文說:「可悲的是,左派這種伎倆也不新了,他們好多年來都是這樣讓反對者閉上嘴的。」共和黨聯邦參議員克魯茲則說,推特和其他社群媒體的決定「可笑,而且相當危險。為什麼,一小撮矽谷的億萬富翁可以壟斷政治言論?」 9.美國「通訊端正法」(Communications Decency Act)第230條保障科技企業不用替用戶所發布的內容負責,且得以審查內容。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禁止美國國會制訂任何法律以確立國教;妨礙宗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侵犯新聞自由與集會自由;干擾或禁止向政府請願的權利。哥倫比亞大學奈特第一修正案研究所所長賈米爾·賈弗解釋「政府行為者必須遵守第一修正案,但私營公司卻不需要。」「因此,總統不能根據別人的政治觀點來屏蔽他們的社群媒體帳戶,但Twitter可以以任何它想要的理由來屏蔽別人。理智的人可能會對Twitter禁止川普是否正確有不同意見,但毫無疑問,Twitter在法律上有權利這���做。」聯合國1948年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中的第十九條以及《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十九條明確提出了「言論自由」的定義。《世界人權宣言》中的第十九條指:人人有主張及發表自由之權;此項權利包括保持主張而不受干涉之自由,及經由任何方法不分國界以尋求、接收並傳播消息意見之自由。《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十九條指:一、人人有保持意見不受干預之權利。二、人人有發表自由之權利;此種權利包括以語言、文字或出版物、藝術或自己選擇之其他方式,不分國界,尋求、接受及傳播各種消息及思想之自由。三、本條第二項所載權利之行使,附有特別責任及義務,故得予以某種限制,但此種限制以經法律規定,且為下列各項所必要者為限:(一)尊重他人權利或名譽;(二)保障國家安全或公共秩序,或公共衛生或風化。根據自由論壇組織(英語:Freedom Forum Organization),法律制度和社會大眾也會認識到言論自由的局限,特別是當言論自由與其他價值或權利衝突時。言論自由是一項基本權利,但它不是絕對的,不能被用作發表暴力、誹謗、侮辱或淫穢言行的理由。成熟的民主國家只有在面臨高度威脅的情況下,才有理由禁止可能會激起暴力、損害他人名譽、推翻合憲政府或鼓動淫蕩行為的言論。民主國家一般也禁止煽動種族或民族仇恨的言論。可以按照「傷害原則」或「犯罪原則」來限制言論自由,例如禁止發放色情或煽���仇恨的言論及信息。限制言論自由可通過法律制裁或社會的反對,或兩者兼有。而限制言論自由的規範是即使在緊急情況下公開表達意見也不會被完全壓制。在美國,法院藉由累積許多言論自由的案例,發展出一套規則,稱之為雙階理論(The Two Level Theory),以決定哪些言論受法律保護。這理論認為「淫蕩、猥褻性言論、粗俗言論、誹謗性言論、侮辱或挑釁性言論,並未涉及任何思想及意見之表達,而無任何社會價值,即使可能為社會帶來利益,其利益也明顯小於限制這些言論所欲維持之社會秩序及道德規範」。 10.本組織認為 依據美國通訊端正法第230條保障科技企業不用替用戶所發布的內容負責,且得以審查內容。依據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禁止剝奪言論自由;侵犯新聞自由與集會自由。政府行為者必須遵守第一修正案,但私營公司卻不需要。聯合國《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十九條指:一、人人有保持意見不受干預之權利。二、人人有發表自由之權利;此種權利包括以語言、文字或出版物、藝術或自己選擇之其他方式,不分國界,尋求、接受及傳播各種消息及思想之自由。三、本條第二項所載權利之行使,附有特別責任及義務,故得予以某種限制,但此種限制以經法律規定,且為下列各項所必要者為限:(一)尊重他人權利或名譽;(二)保障國家安全或公共秩序,或公共衛生或風化。根據自由論壇組織,言論自由是一項基本權利,但它不是絕對的,不能被用作發表暴力、誹謗的理由。成熟的民主國家只有在面臨高度威脅的情況下,才有理由禁止可能會激起暴力、推翻合憲政府的言論。可以按照「傷害原則」或「犯罪原則」來限制言論自由可通過法律制裁或社會的反對,或兩者兼有。美國法院雙階理論,以決定哪些言論受法律保護。挑釁性言論,並未涉及任何思想及意見之表達,而無任何社會價值,即使可能為社會帶來利益,其利益也明顯小於限制這些言論所欲維持之社會秩序及道德規範」。... 特朗普演講內容清楚鼓動民眾佔領國會導致暴動,非法惡意阻撓宣布選舉結果,一個失敗者毫無風骨的舉動更盡顯一個政客置國家利益於不顧的自私自利,完全違反國家安全和公共秩序。網路社交平台將其下架是完全合法合理且符合公共利益並不損害特朗普不當逾矩的言論自由。 本組織發言人 決策會議授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 中國半導體產業競爭 發表研究報告 1.在 IC設計工具 EDA 2019年Synopsys、Cadence和Mentor的全球市場份額分別為32.9%、22.9%和10.2%,各家在部分領域又具有絕對優勢,尤其高端複雜的芯片設計。2019年全球EDA市場規模為102.5億美元,同比增長5.8%,其中亞太地區增速最快,達到13.6%。三巨頭在中國市佔 85% 中國 EDA約10%。由於 EDA行業技術壁壘高,人才奇缺,全球從業人員約2.5萬人,中國僅1500左右,其中1200人在國際大廠的中國研發中心,本土業者只有約300人。另外,EDA還存在著研發投入大,投資週期長、技術產品更新特別快等特點。在EDA領域,短期內的大額投資是沒有作用的,EDA的人員數目增加,也不是短期內可以快速達到的,因為EDA的研發人員與其它領域的研發人員不太一樣,它的培養週期和成長周期較長至少約10年。作為國內最大的EDA廠商,華大九天也只能提供1/3左右的EDA工具,近十年時間 ,研究人員總投入不到5億人民幣 , 而“全球最大的EDA公司一個月投入就是5億, 一年投入11億美元 , 差距確實很大 。廣立微電子的良率優化在部分細分領域具有優勢,只在局部形成了一定的突破,無法支撐全流程設計。概倫電子在SPICE建模工具和噪音測試系統有領先優勢被稱為業界標準。其他廠商是乏善可陳,也只是充分反應此產業已被幾家國際大廠壟斷掌握的全球現實而已。 2.在 IC設計產業 海思已成長為中國第一、全球前五的IC設計公司,是首個將5G無線芯片組商業化以促進5G行業發展的公司。海思自研的基於ARM架構的高性能麒麟CPU芯片,奠定了華為手機在全球高端手機市場的王者地位。自主研發的鯤鵬系列服務器CPU芯片全面的應用於華為鯤鵬服務器中,在中國移動、中國聯通共和中國電信的採購項目均獲較大的份額。紫光展銳是紫光集團旗下的芯片設計公司,是中國第二大IC芯片設計公司,已躋身全球5G芯片第一梯隊。由展訊和銳迪科兩家公司合併而來,聚焦於2G/3G/4G/5G移動通信基帶芯片的自主研發與設計,物聯網領域核心技術的研發。之所以會這麼受關注,主要因為海思被制裁,中國需要第 2 個可提供類似本土晶片的公司,但其技術層次遠不如海思,產品以低階定位,雖然在新興市場的市占率很高,但獲利極低。2019年8月發布虎賁T710高性能AI應用處理器,憑藉優異的架構和算力,在國外跑分大賽中榮登榜首。2020年2月發布新一代5G SoC移動平台虎賁T7520。採用6nm EUV先進工藝。截至2018年底,紫光展銳已經成為印度市場最重要的芯片供應商之一,佔據著40%的市場份額。在非洲市場,每年有1億多台手機採用。同時,大力拓展東南亞、拉美等市場,並取得了一些成績。龍芯中科是國產CPU芯片設計龍頭企業,相繼研發龍芯三個系列高性能CPU處理器芯片,採用了RISC指令集,類似於MIPS指令集,雖然主頻、算力及功耗與國外的Intel、AMD有較大的差距。但龍芯的研製成功,讓復興號高鐵實現了100%國產化,四代機殲20相控雷達和北斗衛星都裝上了中國芯,打破了國外CPU的在中國的壟斷。韋爾股份收購豪威與思比科,圖像傳感器成為核心增長動力,利用豪威的全球研發團隊及3,600多項國際專利,成為全球前三的圖像傳感器供應商。客戶主要涵蓋華為、小米、OPPO、vivo 等國產安卓手機廠商。汽車領域擁有寶馬、奔馳、大眾、豐田、特斯拉、比亞迪等客戶。A股收入規模最大的芯片設計公司,領先於第二名超過一倍。匯頂科技是是世界人機交互及生物識別技術的領導者,全球安卓手機第一大指紋識別芯片供應商,2017年成為全球指紋識別芯片龍頭,市佔率達到31%。主要應用於手機、平板電腦以及穿戴產品等指紋識別技術。產品已經廣泛應用於華為、OPPO、vivo、小米、Samsung、Google、Amazon、Dell、HP、LG、一加、Nokia、ASUS等知名品牌。2019年8月收購恩智浦半導體的"語音及音頻應用解決方案"產品線,切入音頻放大器領域的物聯網市場。兆易創新主要做存儲芯片,MCU和傳感器。其中存儲芯片,NOR flash國內市場佔有率為第一,同時也是全球排名第三,2018年市場份額18.3%,排名全球第三。Arm Cortex-M MCU市場,2018年公司銷售額排名第三,市場佔有率9.4%。2018年觸控芯片全球市場份額為11.4%,排名第四;指紋芯片全球市場份額為9.4%,排名第三。已積累1,195項國內外有效的專利申請,已完成"存儲+控制+傳感物"三輪驅動的物聯網佈局。收購電容觸控晶片和指紋識別晶片供應商思立微積極優化透鏡式光學指紋產品。卓勝微電子已成為射頻前端國產芯片的領先企業,產品覆蓋三星、華為、小米、vivo、OPPO等。君正集成電路是國內領先的處理器芯片廠商,深耕MIPS指令集處理器芯片領域多年。完成對北京矽成的收購,有DRAM、SRAM、FLASH、ANALOG四大產品線,產品主要應用於汽車電子、工控醫療、通信網絡、消費電子等領域,其中DRAM、SRAM在全球保持領先地位,客戶包括Continental AG、Delphi、Valeo、Panasonic、Siemens、Bosch等。聖邦股份致力於高性能、高品質模擬集成電路芯片設計研發。目前擁有16大類1,200餘款在銷售產品,可廣泛應用於消費類電子、通訊設備、工業控制、醫療儀器、汽車電子等領域,以及物聯網、新能源、可穿戴設備、人工智能、智能家居、無人機、機器人、5G通訊等新興電子產品領域。瑞芯微在消費電子領域,和百度、喜馬拉雅、海信、格力、美的、科沃斯、宏碁、索尼、OPPO 等國內知名品牌合作,推出各種智能音箱、智能電器以及手機適配器等產品;在收銀機、商業顯示、工控板等領域,成為國內領先的方案供應商。合作客戶有大疆、商湯科技、億聯、騰訊、商米、研華等。晶晨半導體專注於多媒體智能終端SoC芯片設計領域,率先採用先進的12納米技術製造工藝,客戶小米、阿里巴巴、百度、海爾、TCL、創維、中興通訊、谷歌、亞馬遜等。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俄羅斯電信、印度Reliance等電信運營商採用智能機頂盒產品。地平線具有領先的人工智能算法芯片設計能,設計開發智能駕駛和AIoT,合作夥伴包括奧迪、博世、長安、比亞迪、上汽、廣汽等國內外廠商。IC設計是兩岸差距最小,中國已部份達到世界水準的產業。台灣IC設計廠商將是「中國國產」的進口替代政策扶植大陸廠商的最大受害者。 3.中國大陸晶圓製造第一梯隊包括中芯國際、紫光、華虹和華潤。紫光專注內存產品,華潤屬IDM,中芯國際和華虹作晶圓代工。中芯國際是大陸地區規模最大的晶圓代工廠,3座8英寸晶圓廠,4座12英寸晶圓廠。其中,8英寸產能共計23.3片片/月,12英寸產能10.8片片/月。總產能47.6萬片/月( 折合8英寸)。為客戶提供 0.35 微米至 14 納米。中芯自2019年底宣布14奈米進入量產後,2020年仍致力於發展12奈米、N+1、N+2製程,預計2021年量產N+1製程;2022年量產N+2製程(約莫等於台積電7nm)。中芯的客戶以中國IC設計業者為主,2020年第3季其香港及中國地區營收佔比達69.7%、歐洲11.7%,而受到中美科技戰和中國半導體政策自主化影響,北美區域營收已自2018年第3季33%,大幅降低至今年第3季18.6%。2019年全球排第五,中國第一,全球市佔率5.1%。華虹半導體在上海金橋和張江建有三座8英寸(200mm)晶圓廠(華虹一廠、二廠及三廠),月產能約18萬片;在無錫建有一座12英寸(300mm)晶圓廠(華虹七廠),月產能規劃為4萬片。上海華力隸屬於華虹集團,擁有華虹五廠、華虹六廠兩座12英寸全自動晶圓廠,可以靈活調配產能,產線良率指標達到業界先進水平。華虹專注於8英寸和12英寸利基型舊製程工藝,投資晶圓廠舊設備。華虹的產品及客戶都不屬於主流單一產品,但因為產品多屬於多樣少量的客制化產品,反而讓華虹的業務相對穩定。不光是產品分散,客戶也非常分散,沒有一家客戶占比超過10%,前三大客戶占比約20%,前15大客戶占比約50%,其它的50%是另外300多位客戶所構成。市佔率全球第七,中國第二,全球市佔率1.5%。 華潤微電子專注特色工藝是國內規模最大的 IDM 模式的半導體公司。在功率半導體佈局全面,產品種類包括 MOSFET、IGBT、SiC、SBD和 FRD 等。是目前國內少數能夠提供-100V 至1500V 範圍內低、中、高壓全系列MOSFET 產品。目前全球主要功率半導體公司均是 IDM 模式。針對客戶定制化需求, IDM 模式能協同優化設計與製造環節,縮短產品開發時間。由於功率半導體電路相對簡單,晶圓製造和封裝環節對產品最終性能影響相對較大,技術含量相對更高,因此包括前道晶圓製造和後道封裝環節在內的製造環節在功率半導體中佔有更高的附加值。採用IDM 模式有利於積累製造經驗,形成技術優勢,將功率半導體的設計研發與製造工藝及封裝工藝緊密結合,透過長期的技術積累,建立起工藝的 IP(知識產權)壁壘,形成核心競爭力。功率半導體器件可用於幾乎所有的電子製造業,按照下游應用領域,功率半導體器件主要可以分為五大類,包括工業控制 23%,消費電子 20%,計算機20%,汽車電子 18%,網絡通訊15%。 細分產品,MOSFET 在功率器件中的佔比達到 41%,整流橋 21%,功率模塊佔比 23%,IGBT 則為 7%。目前全球功率半導體市場仍歐美日企業主導,英飛凌19%,安森美 10.0%和三菱7.0%市佔率 。前十大公司合計市佔率達到 58.9%。新能源汽車等下游應用有望推動 2021 年全球市場規模達到 441 億美元。功率器件技術水平更新慢,國產技術水平與國際一流縮小;國內企業在配合客戶做定制化開發上更具優勢。國產有望實現逐步替代,下游客戶為保障供應鏈安全給予國內企業更多機會。提供特色工藝晶圓代工、 IC 封裝及測試服務等“一站式”服務,從而縮短供應鏈,更好保障客戶的供應安全。特色工藝製程在國內需求旺盛,我們認為在未來幾年裡,特色工藝製程都將保持良好的供需格局。為目前國內最大的6英寸晶圓代工企業,月產能21萬片,8英寸代工生產線目前月產能已達6.5萬片,製程技術提升至0.13微米。出於經濟考慮,8 吋特色工藝製程晶圓廠擴產多采用二手設備,曾先後購入 Hynix 設備、德國生產線設備等二手生產設備。全球晶圓代工收入破紀錄,而8吋晶圓產能吃緊,已經從2019年第二季度持續到現在。長江存儲隸屬於紫光集團,主要產品包括了 NAND 快閃記憶體以及 DRAM 的製造。2019 年起開始量產記憶體,一期產量為每月 10 萬片,二期工廠完工後,產量將增至每月 30 萬片。去年首次成功出貨 64 層 3D NAND,今年 4 月還宣布研發出 128 層 3D NAND,但仍落後同業,國際業者主要生產 92 / 96層的 3D NAND,並增產 112 / 128 層 3D NAND。技術幾乎都是自行研發,同時也布局多項專利,比如說獨家的 Xtacking 晶片堆疊技術,可以將邏輯與記憶體分開製造,並在晶圓製造完成後再合併起來切割封裝,可明顯增加性能表現,在中國四大半導體業者中與國際競爭者的差距最小。長江儲存80%的製造設備來自美國和日本,儘管中國一些供應商在蝕刻、清洗、鍍膜等領域已有所突破,但並未設定國內優先採購目標,因為這麼做是「不科學的」。在先進製程技術的發展,需要設備跟材料的支援。全球唯一能提供EUV(極紫外光)設備的艾司摩爾(ASML)。另外規模較大的有應用材料、科林研發、東京威力科創(TEL)及科磊(KLA),佔了市場約66%的份額。2018 年中國整體半導體從設備、設計到製造的自給率仍僅不到 15%,導致中興被美國制裁後,根本無法從中國供應鏈取得足夠晶片的窘境,中國半導體產業的弱點暴露無遺。美國制裁中芯國際,即便其中有不是美國企業的供應商,也會因為簽訂了瓦聖納協定 ( Wassenaar Arrangement )的關係,限制具敏感性的高科技若是要輸往中國,都必須要經過申請並核可後才行。瓦聖納協議由美、英、日、韓等世界主要國家簽署,原先主要以管制傳統武器及軍商兩用貨品出口的條約為主,後經多次修訂,增加包括加入管制敏感性高科技輸往中華人民共和國、北韓、伊拉克等國家的條文。目前有42個國家簽署該協議。另外,美國為維護其國家安全利益,設立的出口管制條例。 進入該清單的機構、企業和個人,將被剝奪在美國從事貿易的機會。 也就是說,“實體清單”被視為黑��單,將切斷列入黑名單實體與所有境外上游供應商的交易,只要技術達25%含金量源自美國,則阻斷其產品取得及研發。 美國該實體清單之限制,不僅限制美國本土企業,還延伸到對外國企業的交易限制,即所謂的“區域外適用”。 4.封測行業的特點是資本密集、技術更新快,規模和資本優勢至關重要。全球前五大廠商占有65.8%市場份額,而前十大廠商占有81%市場份額。目前中國市場供不應求,急需打通國內產業鏈,目前國內自給自足率大約在40%,形成國產替代,擁有更多的機會提升全球市場占有率。中國IC封裝業起步早、發展快,但目前仍以傳統封裝為主。雖然封測四強 (長電、通富、華天、晶方)通過自主研發和兼並收購,已形成先進封裝的能力 ,但與國際領先水平還有一定的差距。長電科技於2015年收購星科金朋成為全球第三,中國第一的封測廠。通過高集成度的晶圓級WLP,2.5D / 3D,系統級(SIP)封裝技術和高性能的倒裝芯片和引線互聯封裝技術,涵蓋了主流集成電路系統應用,包括網絡通訊,移動終端,大數據存儲,人工智能與物聯網等領域。現在中國,韓國,新加坡擁有三大研發中心及六大生產基地。新加坡廠擁有扇出WLCSP的eWLB和封裝能力,江陰廠擁有先進的存儲器封裝,韓國廠擁有SIP FC��系統封測能力,已切入韓國手機和可穿戴設備等終端產品供應鏈,客戶包括三星和等LG。未來推進韓國5G封裝內天線(AIP)業務。另外,5G結合中國國產替代助推的需求將產生質的飛躍。主要先進封裝,佔封裝業務的93.74%,且重心主要在海外市場,其銷售營收佔比為78.88%。全球前二十大半導體公司的85%已成為公司客戶,如高通,博通,三星,聯發科等。SIP將不同用途的芯片整合於同一個系統中,在系統微型化中提供更多功能,而且還使得原有電子電路減少70%-80%。先進封裝技術引領封裝行業發展趨勢,是未來低功耗,高性能,小型化終端應用的必然選擇。中芯國際與長電科技聯合成立的中芯長電發布了超寬頻雙極化的5G毫米波天線芯片晶圓級集成封裝SmartAiP。值得注意的是,中芯國際是長電科技目前持股超10%的第二大股東,長電科技高管包括董事長,CEO均有中芯國際背景,中芯國際現任董事長同時擔任長電科技董事長。 通富微電現為全球排名第六,中國大陸排名第二的封測龍頭之一。公司第一大股東為南通華達微電子集團有限公司,國家大基金為第二大股東。公司於2016 AMD年憑藉收購蘇州和檳城工廠各85%股權,成為AMD核心配套封測商,佔據AMD 80%-90%封測需求。六大工廠,分別為:總部南通崇川、南通通富、合肥通富、通富超威蘇州、通富超威檳城、廈門通富。國內唯一高端CPU、GPU封測平台,具有完整的倒裝晶片封測服務,除了接受AMD絕大部分訂單,公司也積極承接國內外客戶高端FCBGA、FCLGA、FCPGA的封測業務。在晶圓級封裝和晶圓凸塊占比約4成,覆晶封裝(FC)占比約2成,QFN封裝占比約1成多。並積極布局存儲器封測領域,存儲器領域封測市場巨大,目前全球該細分領域封測廠商主要集中在韓國和美國,布局該領域能實現國產替代的先發優勢。第一大客戶 AMD在購買約一半的產品服務,卻佔絕大多數賒銷,AMD上市公司對的依賴可見一斑。2019年,險些虧損,依靠所得稅轉回得以扭虧為盈。創立之初是中外合資,第二大股東為外資富士通中國,但現已清倉出局。華天科技以傳統封裝為主,在TSV,FoWLP等先進封裝技術積極佈局。早在2018年就通過了華為,蘋果,三星,OPPO,小米等主流公司的審核。2019年收購了世界知名的馬來西亞半導體封測供應商友尼森(友尼森)75.72%流通股。擁有凸點,SIP,FC,MEMS等先進封裝技術和生產能力。同時,友尼森公司在馬來西亞,中國成都,印度尼西亞設有集成電路封裝基地。客戶來源分佈十分廣泛,歐美市場收入超過60%,合作企業博通,Qorvo,Skyworks等公司實力強大,均為全球著名領先的射頻方案提供商,此次收購也能有效提升營銷渠道和全球市場影響力,加快了完善全球化產業佈局的步伐。受益於國產替代加速,通過尋求國內客戶增量訂單與華為全面深度合作,成本管控得到加強,產能利用率提升。目前成本管控水平在“三巨頭”中算是做得非常出色,盈利水平甩開了另外兩家公司一大截,未來要想進一步提升競爭能力,鞏固優勢,就必須提升營收規模和在高端技術跟上步伐。所以加碼研發,持續加大在5G、大數據、高性能計算、IoT、汽車電子等領域的研發佈局及投入,現已掌握了MCM(MCP)、BGA/LGA、3D、SiP、MEMS、FC、TSV、Bumping、Fan-Out、WLP、Memory等集成電路先進封裝技術以擴大業務和營收。晶方科技是國內第一家從事影像傳感芯片(CCD和CMOS)晶圓級芯片尺寸封裝(WLCSP)是全球在影像傳感芯片應用領域唯一同時具備8英寸12英寸晶圓級芯片尺寸封裝能大規模量產的技術,在該領域的市場份額佔40%以上。全球唯一12寸WLCSP的服務,良率也已達到99%。產品主要包括影像傳感器芯片,生物身份識別芯片等,該產品廣泛應用在手機,安防監控,身份識別,汽車電子,三維傳感等電子領域。三家主要客戶市場佔有率超過75%。包括索尼50%,三星20.5%,豪威11.5%等芯片製造廠商。晶圓級封裝技術最早起源於以色列的公司EIPTA(2005年創立持股35%,目前是晶方科技二股東,正在進行清倉式減持)。2019年1月收購荷蘭Anteryon佈局3D攝像頭區域,進一步拓展在工業,汽車等應用領域的市場規模。汽車ADAS圖像產品認證壁壘最高,技術要求高,因而車載CMOS封裝單價高。高端芯片封裝,存在技術壁壘,毛利率超過同行在40%左右,而國內封測公司多在10%-20%之間。 5.半導體設備行業的競爭非常激烈,最初只有不過幾十家稍有競爭力的公司,而激烈的競爭導致目前全球僅剩為數不多的幾家半導體設備製造企業,寡頭壟斷讓後來者望而卻步。不同於晶元設計行業的輕資產特點,半導體設備本來是一個投入巨大,開發一個高端的半導體設備,往往要五年到七年的時間。中國半導體行業協會統計顯示,2019年中國半導體設備五強企業分別為北方華創,中微公司,中電科電子裝備集團,盛美半導體和拓荊科技。北方華創在電子工藝裝備成為營收主力,占比達到了75%以上。在技術水準上,已形成28奈米設備供貨能力,14奈米工藝設備進入客戶工藝驗證階段,12吋刻蝕機、PVD、ALD、單片退火系統以及LPCVD設備進入積體電路主流代工廠。主要客戶為中芯國際以及長江存儲、華力微電子等業者。雖然已經開始創造營收,但主要獲利仍來自中國政府補貼。真空裝備收入佔比約12%,主要產品包括:晶體生長設備,釬焊工藝設備,真空熱處理設備,燒結工藝設備等,服務於材料處理行業,主要客戶包括隆基股份,寶光股份 ,西部材料,安泰科技等。中微半導體具有自主研發功能的科研企業,研發了多款具自主知識產權的芯片設備,並在全球範圍內申請了1200餘項專利。公司自主研發的5奈米(5nm)刻蝕機,已經通過廠商實用的驗證,即將在日後投入生產,提供華為、蘋果及高通等公司5奈米的晶片,該公司已在中國刻蝕機市場上的佔比高達80%,突破海外的壟斷。電漿蝕刻機從65奈米、14奈米、7奈米到5奈米,已被一線半導體大廠採用,主要客戶有台積電、SK 海力士、聯電、中芯、長江存儲等。MOCVD 設備逐步替代進口設備。在國內藍光氮化鎵LED市場,中微佔有率達80%以上,成為全球MOCVD設備領域的兩強之一。獲得三安、華燦等大陸LED大廠採用。上海微電子的微影設備方面目前可提供90奈米的乾式光刻機,已開發成功28奈米浸潤式深紫外線(DUV)光刻機,明年可以量產。雖然比起國際頂尖工藝還有幾代的差距,但作為純國產的光刻機,從90納米28納米到這個進步已經不是飛躍能形容的了。現已成為封測龍頭企業的重要供應商,國內市場佔有率高達80%,全球市場佔有率也有40%,同時旗下LED / MEMS /功率器件光刻機性能指標領先,LED光刻機市佔率第一。中電科自主研發的全自動減薄設備,QFN切割設備,全自動引線鍵合設備,全自動劃切設備,高密度倒裝設備,晶圓切割設備300毫米,300毫米超薄晶圓減薄拋光一體機等已 陸續實現產業化封裝設備累計銷售2000餘台套,已經批量應用於長電科技,通富微電,蘇州晶方等國內知名封測企業 - 在高端封裝設備領域,電科裝備已經形成局部成套的供應能力。盛美半導體主要從事半導體清洗設備,電鍍設備和先進封裝濕法設備的研發生產,是國內少有的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半導體企業,客戶有國際知名的芯片廠商,全球儲存器龍頭海力士,更 重要的是,盛美對於國內半導體行業的配套作用。包括長江存儲,華虹集團,中芯國際,合肥長鑫等。目前在國內的國產清洗設備市場中,盛美佔據80%左右的市場份額。全球半導體清洗設備行業也是高度集中,DNS(迪恩士半導體),日本東京電子,LAM,韓國SEMES合計市佔率就達到90%以上。拓荊科技是一家半導體薄膜生產設備研發商,致力於研究和生產的極大規模集成電路行​​業專用薄膜設備,現已形成2-12 PECVD設備英寸12英寸ALD設備,薄膜設備OLED,3D NAND薄膜 設備產品系列,廣泛應用於集成電路,先進封裝TSV,光波導,LED,OLED顯示等高端技術領域。薄膜設備是集成電路四大核心設備之一,設備需求占到產線的20%。技術產品擁有100%自主知識產權,現已申請專利360餘項,填補了多項國內空白。2017年年公司獲評為國家知識產權優勢企業。 6.台積電前營運長蔣尚義確定回鍋中芯擔任副董後,同樣出身台積電的中芯聯合執行長梁孟松向董事會閃辭,蔣尚義將成為其頂���上司,介入原由其主導的研發體系,及技術發展路線不同,都是主要因素之一。梁孟松擔任聯合執行長 3 年期間,完成 28 奈米至 7 奈米,共 5 個世代的製程技術開發,雖帶領中芯在先進製程進度大躍進,但受到美國對中芯祭出制裁影響,梁孟松擅長的製程微縮逐漸面臨瓶頸。而蔣尚義選擇回到中芯非常熱衷先進封裝與小晶片 (Chiplet) 技術,將直接影響梁孟松主導的製程微縮路線,轉而著重朝系統整合路線邁進的先進封裝與小晶片 (Chiplet) 技術 。 台積電研究發展組織系統整合技術副總余振華表示,Chiplet 概念就是把一顆 SoC 分成好幾個晶片,維持每顆晶片效能,但成本可以更低,是 SoP(System on Packaging) 的概念。由於摩爾定律遭遇的瓶頸越來越多,在「後摩爾定律」時代,是將原本封裝在一顆晶片中的功能,拆成好幾個晶片後再整合,這種系統整合技術,開始成為半導體技術的主流路線之一。另一個原因是 AI 與 5G 已成半導體產業最大推手,但對性能要求嚴苛,且為縮減體積,也開始朝系統整合技術努力。英特爾的18核心SKYLAKE微架構處理器藉由將核心(以及其他功能)拆分為能按照需求在封裝平台上整合的一個個小芯片,能提供優化較窄範圍應用的靈活性。這方法會有額外的新成本,也還有一些技術挑戰有待克服,但其潛能肯定存在。英特爾一直透過兩種分別名為Foveros以及EMIB(嵌入式多芯互連橋)的封裝技術積極推廣此一想法,都已經有芯片量產。 AMD也在這個領域十分活躍,其新款禪3架構設計就強調了小芯片方法的可擴展性.AMD將設計分為運算核心芯片(計算芯模,CCD)以及獨立的I / O功能芯片(命名為比較沒創意的IO裸片,IOD)。將命名常規放一邊,新型Ryzen 5000芯片就是一個很好的小芯片整合以及處理器核心擴展範例。首先Ryzen設計只要添加第二個CCD就能增加更多核心,針對特定需求將核心數量加倍。其次,Ryzen是從異質角度來看整合的一個範例──其處理器裸晶是以台積電的7納米工藝生產,IOD小芯片則是以GlobalFoundries的的12納米工藝生產,這就是新典範能承諾的前景。中芯國際在被美國制裁拿不到極紫外光 EUV面臨製程微縮技術瓶頸難以向5奈米,3奈米邁進。從AMD技術發展Chiplet當然成為突破的發展方向。其實Chiplet的概念最早源於1970年代誕生的多晶片模組,即由多個同質或異質等較小的晶片組成大晶片,也就是從原來設計在同一個SoC中的晶片,被分拆成許多不同的小晶片分開製造再加以封裝或組裝,故稱此分拆之晶片為小晶片Chiplet。由於先進製程成本急速上升,Chiplet採不同於SoC設計的方式,將大尺寸的多核心的設計,分散到較小的小晶片,更能滿足現今高效能運算處理器的需求;而彈性的設計方式不僅提升靈活性,也能有更好的良率及節省成本優勢,並減少晶片設計時程,加速晶片上市的時間。綜合而言,相對於SoC,Chiplet將有設計彈性、成本節省、加速上市等三大優勢。小晶片技術係透過封裝的手段,將可能來自於不同製程、不同材料的個別晶片設計置於中介層基板(interposer substrate)之上,因此所衍生出的商機,主要包含先進封裝與ABF載板的新增需求。根據市場研究機構Omdia預估,全球基於Chiplet技術所製造的半導體晶片可服務市場規模,將由2018年6.45億美元成長至2024年58億美元。其中MPU晶片可服務市場規模則由4.52億美元,提升為24億美元,持續占最大分額。隨著圖形處理、安全引擎、人工智慧(AI)整合、低功耗物聯網控制器等各種異構應用處理器需求的提升,預估2035年全球Chiplet可服務市場規模將一步提高至570億美元。 7.日刊工業新聞 7 日報導,台日將攜手於先進半導體進行合作,台灣台積電計劃在 2021 年內於茨城縣筑波市新設先進半導體製造技術研發中心,而東京威力科創、SCREEN Holdings、信越化學、JSR 等日本設備、材料商也將參與,共同研發先進半導體細微化、封裝技術,且台積電也計劃於 2025 年興建位於日本的首座半導體工廠、新廠可能落腳於日本北九州市。使用於 5G、AI 的先進半導體是美中貿易摩擦的主戰場,中國最大晶圓代工廠中芯國際(SMIC)近來動作頻頻,而希望拉大與對手差距的台積電與希望將先進半導體國產化並與美國等國建構對陸包圍網的日本形成共識。上述技術研發中心內將設置試產產線,除了細微化所必要的成膜 / 洗淨技術外,也將研發晶片 3D 封裝技術,且目標在 2025 年實用化,而日本經濟產業省也將透過「後 5G 基金」等管道對上述台日合作提供援助。台積電也計劃在 2025 年於日本興建半導體工廠,新廠目前最有可能的落腳處是「北九州機場舊址產業園區」,不過新廠將生產需鉅額設備投資的半導體製造前端工程、還是進行封裝等後段工程將待今後再行敲定。根據IC Insights的數據顯示,2019年,美國占台積電總銷售額的60%,而蘋果仍然是其第一大客戶���占了台積電年總產量的23%,而大陸則占到其總產能的20%,中美加起來就超過了8成,日本客戶占台積電的比重則僅有5%。全球第四大半導體供應國日本,也警惕到扮演國家戰略性行業的半導體在地化完整供應鏈建立之重要性,畢竟2020年日本在全球半導體的市占率僅有9.1%,低於美國的42.9%、台灣的19.7%、韓國的15.9%,況且日本半導體企業型態多集中於IDM廠,比重高達91.5%,其他則為Fabless的5.5%、半導體封裝及測試的3.0%。日本早於2020年下半年就開始積極邀請台積電赴日本設晶圓廠,台積電不但成為地緣策略家的必爭之地,美日也皆期望藉由台積電在先進製程或高階封測的優勢,來架構當地半導體供應鏈的競爭力,當然也希望成為美、日制衡中國發展策略的一環。工研院產業科技國際策略發展所研究總監楊瑞臨分析指出,台積電先進封測主要以智慧手機與資料中心等應用為主,客戶有蘋果與超微等,日本相關需求相當有限,台積電在日本設先進封測廠與實際市場需求有差距。英特爾的失誤造就了台積電,因為三年前晶圓代工是其到口肥肉。台積電成為地緣政治的玩物,被列入戰略目標當成軍事武器工廠,真正戰爭就是幾顆導彈就全毀了。日本半導體其實是被美國聯合次要敵人韓國給打垮的。日本半導體只有固守設備和材料,然後出售晶圓製造和封裝測試。到美國設廠是商業導向服務大客戶,但到日本設廠就是完全政治考量,護國神山只是笑話台積電泛政治化只是被當成標靶,晶片不是核子或生化武器嚇不了人的,哪天中共翻臉了操了松江廠和南京廠送給中芯國際不是不可能。 8.中芯國際2018年5月向ASML訂購價值1.2億美元極紫外光(EUV)光刻設備,就因瓦聖納協定(Wassenaar Arrangement)以及美國政府在背後施壓,中芯國際的採購至今仍等待荷蘭政府核准。武漢弘芯挖角了台積電負責人張忠謀的左右手蔣尚義來擔任CEO。當初為了搶攻7奈米製程,在2019年年底購入的極紫外光EUV光刻機,竟然在今年初以人民幣5.8億元(折合新台幣約25億元)的估值,抵押給武漢農村商業銀行東西湖支行,該台光刻機甚至全新尚未使用。中芯在剛上任的副董事長蔣尚義的牽頭下,將與 ASML 進行獲取 EUV 設備的談判,這對於中芯的先進製程發展至關重要。雖然就目前來講,DUV 的確能夠用到 7 奈米,但 5 奈米以下,還是要靠 EUV 才行。就算不量產,若沒有 EUV 來進行理論驗證,中國半導體晶片就只能在 7 奈米階段徘徊。不過目前來看,ASML 仍是有意向中國售出更先進的曝光機(光刻機)設備的,但礙於國際形勢與美國法規限制,所以多有考量。而蔣尚義卻似乎有一定的信心能談成,相當值得關注。這本非僅憑個人交情就能談妥的事,但只要雙方能坐下來談,的確有可能尋求繞過法規的出貨辦法。尤其現在川普已經下台,拜登一般被認為較沒有那麼激進,若 ASML 真找到管道出貨,美國方面反應可能沒那麼快。如今甚至有傳言指出,當初武漢弘芯的那台核心設備真的是 EUV,只是官方不願意證實而已,當然這樣的傳言,可信度並不高,不過仍彰顯了蔣尚義在曝光機供應鏈上有很深厚的人脈。總而言之,中芯找蔣尚義回鍋,主要原因在於因應美國制裁,應非空穴來風。但可能要徹底的化整為零,才有可能避過法規,若真的能夠透過蔣尚義廣泛的人脈獲取足夠的零組件,並且說服 ASML 協助在中國境內進行組裝,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彭博社本星期報導,荷蘭曝光機製造商 ASML 總裁兼 CEO 彼得·溫寧克(Peter Wennink)表示,由於荷蘭政府仍然沒有頒發出口許可,ASML 至今還無法向中國出口最高階產品:極紫外(EUV)曝光機。EUV 對中國出口,已成為美國嘗試聯手歐洲限制中國半導體產業發展的戰略之一。溫寧克說:「荷蘭、歐洲和美國政府就這項技術的戰略有非常深入漫長的討論。我們預計,美國對中國的基本看法不會隨著新政府改變。眾所周知,中國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封鎖 EUV是 中芯國際跨入晶圓製造先進製程 5nm的殺手鉗 解禁代表之前中美貿易戰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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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imseei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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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ggyCity1
這個城市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城市的光污染讓星光埋葬在層層烏雲後方。 繁華的市中心邊沿連接著一座歷史久遠的吊橋,它聳立在霧都的中心長達百年。靠近天空的結構是腥紅的鐵鏽色,在長年大霧的霧都並不可見。 鐵橋的另外一頭是老城區,從30年前慢慢開始衰敗的建築到了今天形成了與嶄新的市中心截然不同的風貌。
那是一個夏天裡颱風襲來的夜晚。
紅燈區五顏六色的燈光在夜晚8點之後越發閃耀,天灰濛濛的,風狂燥地刮著, 一個轉角處有一扇不起眼的門。 門前倒著一名身下染血的女性,女性手中捏著一隻幼小的手。 門忽然開了,一個不修邊幅地男人打開了門,踏著人字拖。 開門的時候撞到了門口前倒下的兩具‘屍體’。 「嘖,什麼東西。」他不耐煩的自言自語,彎下腰,他粗略檢查了一下這名女性,女人失血過度的臉蒼白無色,但也無法掩蓋姣好的臉容。他一探呼吸,卻已經斷氣了,男人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靠,死在我門前,真是晦氣。」 她的左手摀著鼓起的腹部,右手抓著的是在她身邊倒下的另外一具小小的身軀,「還是個孕婦,帶著個小孩兒,來求醫的?」 顯然,這個男人是一名黑市醫生。 然後他拉下了旁邊的小孩黑色兜帽,兜帽下的是一個小男孩的臉,大約八九歲的年紀,長著與女人輪廓相似的臉。 讓人驚訝的是女人留著一把黑色的長髮,這個男孩頭髮雪白,顫癲的睫毛也是白色的。 很明顯是一名白化病患者,夏天包裹的如此嚴實的著裝此刻有了原因。 男孩除了發熱,外面看不出問題。
男人思考片刻,決定偶爾做一件好人好事。
6年後。
一個陳列著各種儀器的低溫手術室裡,中心放著一具被解剖的新鮮青年男性屍體,他被開腸破肚,流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床單,逐漸變成一種不祥的暗紅色。 這名男性肚子裡的重要器官都消失了,在充分照明的白熾燈下顯得格外恐怖。 「小怪物,今晚我要去d區,你自己吃飯啊。」 男人脫下髒掉的白大褂仍在角落籃子裡,背對著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和醫用手套正在處理器官的少年說。
「喔。」少年隨意地回答,專心地把心臟放進一個透明的浸泡著透明液體的玻璃器皿裡,合上蓋子密封後按下器皿連結的一個按鍵,然後回到屍體旁邊,取出另外一個器官。
「對了,明天在central park那邊有個外賣,就是那條聖羅藍熱帶魚與它的伴生物,終於賣出去了。明天我回不來,只好你來了。」 男人懶懶地靠在門口打了個哈欠。
「我不想去,麻煩死了。」少年轉過頭看著,淡藍色的口罩上露出的眉眼和頭髮都是雪白的,他皺著眉頭,紅色的大眼睛瞪著男人,「外面熱死了。」
「你都多久沒出去了,你該補補鈣了,你看你身高多久沒漲了。都十八了還跟14歲一樣。」男人挑了挑眉毛,打趣著對方。
「要你管大叔!」少年煩躁地轉過身。 男人看了看手腕的表,「噢我要遲到了,先走一步,記得明天中午12點送到喔,地址在工作log裡,自己去看,記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喔,不要太想我喔!當然,想我了隨時給我打電話喲。」 「滾!」 「哈哈哈,我會給你帶手信的。」
男人人稱doctor,是一名黑市醫生,兼職掮客,情報。 在霧都地下世界頗有名氣,無人知曉他的過去和真實名字。 他在霧都老城區營業至今大約8年,6年前,他有了一個小小的助手,也就是少年。 這名少年也就是6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撿到的女人和小孩裡的那個白化病小孩。 醫生把他留下來了,一開始在他身上做了各種測試和實驗,一年後,小孩成為了他的助手。 小孩醒過來之後並不清醒,看到死去的女人和被解剖的胎兒產生激烈的應激反應,白化的皮膚和淡紅色的瞳孔猶如一隻人形野獸,襲擊了醫生。 醫生看著眼前這個像小怪物一樣的男孩兒,他越發好奇。 制服一番之後他決定把小孩留下來。 經過半年的研究,醫生研究出一種新型的鎮靜物,針對小孩的這種不能控制的特殊精神狂躁類型和暴力衝動。 小孩終於第一次冷靜下來,他嘗試與其交談,發現男孩喪失了記憶,只留下了貧瘠的常識和語言能力。 醫生在小孩的手臂內側發現了編號xx-15,他猜測這是一個流失在外的實驗品,及那個帶著他有著與霧都人民不一樣的混血��貌的女人,他在她體內的胎兒體內發現稱為洛克之心的催化劑和另外一種藥劑。 其中,這種催化劑來自a區。 一種軍用興奮劑,讓士兵保持高度亢奮和腦活力。 洛克之心另外一種不為人知的作用是讓改變精神狀態,在長期使用之後,該人體會喪失思想,成為一具戰爭兵器,根據每個使用者身體素質不同維持時間不同,後期該人體四肢會喪失活性,成為一具真正的植物人。 至於那種不知名的藥物,醫生在女人血液內發現兩種藥物的殘留,推測源自體內嬰兒,也是女人斃命的原因。 而這種藥劑他在撿來的小孩血液裡也有所發現,似乎是小孩喪失意識和暴力的原因。讓人意外的惡事,他體內兩種原始藥劑融合良好,並不像女人一樣喪生;體內藥物與血液融為一體。 醫生簡單命名這種藥物為15,與小孩手臂內側的編號一樣。 醫生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陸鹿,因為醫生假id上的名字叫陸希,而小孩第一次清醒的時候猶如一隻初生的小鹿,儘管事實上他本能上是狼一樣殘暴具有攻擊性。
週五 11點 市中心 central park
位於central park商圈的以central flow為中心的商場,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景點,這裡集購物,娛樂,住宿為一體。 在它的地下停車場,一輛常見的黑色四座車停好,車裡出來一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年。
陸鹿從車裡出來,穿著黑色上衣和褲子,白得病態臉上架著墨鏡,下巴和耳朵間夾著一隻隨時能戴上的口罩,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漁夫帽。帽簷下冒出不長不短的白色泛著小捲的頭髮,他的左手提著一個黑色的箱子。 陸鹿從電梯出去,時間尚早,找了一家咖啡廳買了咖啡。 從6月天氣開始變熱之後陸鹿很久沒有出過門了,其餘時間他都甚少出門,一般都是醫生拖著他出去逛,這個商場他來過幾次,都只是買衣服或者吃飯,所以工作日誌上的酒店要不是今天他並不知道怎麼走。 用手機再次搜索了一下路線,他的目的地是central flow商場附近的一家會員制度假酒店,日誌上紀錄的只有一個地址和電話號碼,陸鹿面無表情地吸著冰咖啡。這個會員制酒店有兩個路線,普通人到達酒店的路線需要行走一段不遠不近的路程,另外直達酒店的路線則需要通行證。
在central flow商場裡行走的時候他的打扮還好,因為這個商場很多明星出入。但是當他在商場露天區域行走的時候,七月的初夏太陽下顯得格外顯眼和怪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參加葬禮的路上。 路上經過一條玫瑰長廊,特別多人在這裡拍照和遊玩,陸鹿被投來注目禮,還有一些小女生的竊竊私語,關鍵是被陽光曬著他感到格外不快,於是加快了腳步。
大約走了十分鐘,逐漸人煙稀少,這邊出沒的人,跟之前的明顯不一樣,穿著體面或是昂貴的衣服和配飾,也有像他一樣戴著墨鏡和口罩的,陸鹿的打扮反而常見了。
陸鹿順利來到了被稱作floral的度假酒店,酒店裝修低調奢華,這顯然是最外面的地方,富有現代感的玻璃門上有個感應的卡槽,人們用不同顏色的通行卡出入。他找了個地方站著撥通了那個號碼。
響了三下,有個好聽的女聲接通了電話。 「你的貨物到了,我在酒店外面。」陸鹿直接說了來意,電話裡的女聲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用甜美的聲音回答 「您就是doctor的助手吧,請您稍等一分鐘,我來接你。」 「好,謝謝。」
陸鹿在陽光下站定,他把帽簷往下壓了壓。 不久,一個穿著修身職業裝的女性踩著高跟鞋出現,她有些驚訝地看著那位醫生的助手,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年,並且包裹的如此嚴實。 她視線滑過少年手上的黑色箱子,那大概就是老闆的貨物了。她向對方點點頭,「請跟我來。」 ��領著少年穿過大堂,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音,到達升降機,秘書按下24樓的按鍵。
陸鹿敏捷地躲開流彈躲在了沙發後,送他上來的秘書此刻已經被射中,失去氣息,死不瞑目地躺在他腳邊。接受貨物的老闆被殘忍地割下頭顱帶走,以及在茶几上本來正要開始驗貨的黑色箱子也消失不見了。
變故發生在3分鐘之前。 陸鹿被搜身後,順利跟隨秘書進入這間套房,裡面站著數名西裝革履站的直直的保鑣,是一個穿著敞開花襯衫滿臉橫肉不好惹的男人。他一身度假的打扮,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古銅色皮膚的混血美女,正與對方調笑,眼見他們來了之後,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陸鹿。 沙發後方有一名特別同樣保鏢打扮,卻特別不起眼的保鑣,陸鹿視線停留在那名保鑣上一秒便轉移到秘書的老闆身上。 「呵呵,你就是doctor的助手嗎?難得一見呢,看起來不過是個小孩兒嗎?」 男人呵呵一笑,「坐下喝杯茶吧。」 陸鹿聽聞順從地把箱子放在茶几上空出的地方,他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要驗貨嗎?」陸鹿問。 「急什麼,咱們先來聊聊天嘛。」他慈眉善目地跟陸鹿笑笑,然後給他倒了杯茶。 「話說我想要這條魚很久了,關鍵是它的伴生物,我把它打造手鐲,你看是不是很適合?」 陸鹿想著那顆深藍色的透明石頭,是聖羅蘭熱帶魚的伴生物,這種魚很難捕捉,一般只有在f洲大洋深海最暗的地方才會單獨出沒,他們活動的地方通常會有一種會發光的石頭生長,其中一顆透明的是每一條魚的伴生物,它只會進食這種石頭,要是石頭沒了,它也活不下去了,但是只要石頭存在,這種魚可謂是永生,是一種奇異的物種。 陸鹿正要詢問要不要現在驗貨,他警惕地看向那個沈默不顯眼的保鑣。 果然,他剛說完,那個保鑣從沙發後抽出一把消音k04手槍,瞬間把室內為數不多的保鑣包括秘書槍殺,陸鹿一跳躲在不遠的冰箱後。 那個保鑣是名經驗豐富的殺手。 本要交易的老闆與他交手不過3招便敗下陣來,殺手把他的頭顱割下用毛毯包裹,順手提起茶几上的箱子不過是兩分鐘的事情。 他老實平凡的臉看了一眼冰箱後的陸鹿,並沒有把他放在眼內,然後光明正大地走出房間。
室內彌漫著濃重新鮮的血腥味道,與平日解剖的手術室裡的一眼。 陸鹿不知道這殺手什麼來頭,不把醫生的規則放在眼內,並且在這種酒店大開殺戒,他推測對方是職業殺手或者是有牢固的靠山,被殺死的老闆名叫陳三,是個霧都金兩年來勢頭正猛的毒販子。 恐怕那名殺手在他身邊潛伏已久,陸鹿不作多想,只是想到丟失了珍貴的貨物會去要被醫生一頓臭罵,很可能這個月的零花錢都沒了。
「好麻煩...不知道打不打得過。」他看著手機上追蹤的紅點,那個紅點正緩慢移動向上,在頂樓停下了。
陸鹿追了上去,升降機打開,他循著定位的紅點追去。頂樓的區域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設計十分現代,透明的牆壁看出去是整個霧都,太陽從玻璃照射進來,陸鹿低下頭。 很快,他看到了殺手在一個房間門後敲了敲,他沒有發現陸鹿跟在身後。
陸鹿慢慢接近殺手,從外套裡抽出一把匕首,他一手抓住殺手的頭髮,一手往他脖子劃去。 殺手後頸處感到殺氣,他歪了歪頭,發現是剛才在房間裡見過的那名掮客的助手。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助手會追過來,並且差點就被他襲擊成功了。
他轉過去正對著那個包裹的嚴實的少年,把手上的頭顱和箱子放下,準備一分鐘解決掉這個麻煩。 此刻門打開了,是他的同僚,同僚看到他們之後吃了一驚,「金,這誰啊,任務完成了嗎?」 「這是醫生的助手。」 「這個就是那名醫生的助手,那麼小?」 陸鹿聽著對方說了兩句,他發現兩對一有點吃虧,「喂,你們既然知道我是誰,光明正大地搶我東西不好吧。」
「哎,不然呢,難道還得付你錢啊?」 陸鹿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於是他很不爽地衝向那名叫做金的殺手,另外一個人嚇了一跳,「哇,這麼快。」 金順利躲過,心裡默默吃驚,這名少年沒有看起來那麼無害,果然是醫生的人。 然後稍微認真地作出反擊,他一個閃身想要把少年從後方踉倒,不料對方像是背後有眼睛一眼預料到了他的動作,他轉過頭來匕首轉了個方向向他眼睛刺去,下手毫不猶豫並且惡毒。 金好不容易躲過了,他眼下被劃出一條血痕,同僚在門口看得津津有味,「老金,你不行啊,居然被個小鬼見血了。」 「閉嘴。」 金此刻變得認真,這名少年攻擊手法雖然缺乏技巧,但是每一招都是殺招並且沒有絲毫猶豫,乾淨利落,他看不見對方墨鏡和口罩下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對方沒有一般人殺人的心理壓力。
金提高速度靠近對方,假動作踢過去之後出拳,少年柔軟的肢體躲過了拳頭和假動作,但是被金左手的拳頭打中了。 陸鹿感到臉上一陣疼痛,頭被重擊後眼前一花然後整個人被摔在地上。 他實戰經驗來自於與醫生平時不認真的對打和街頭為數不多的鬥毆以及很少被人搶貨的時候,通常今天這樣的事情很少發生,之前有發生過的時候他都不在場。所以他的實戰經驗並不多,在對付一般人他綽綽有餘,但面對如此經驗豐富的專業殺手他是打不過了。
「媽的痛死了。」陸鹿摀住臉,頭上的帽子和墨鏡都飛出去了,只剩下口罩在臉上,紅色的眼鏡被玻璃外的光線直射像兩顆精美的紅色玻璃球,同時被刺激出淚水。
金看到少年頭上全白的頭髮和墨鏡底下紅色的眼睛,瞬間明白了對方包裹得如此嚴實的原因。
「哇,少年你好白啊。」靠在門框的人此時很欠揍地發表感想,陸鹿白了他一眼,然後撿起地上的帽子和眼鏡。 「你們給我等著。」 然後他帶好眼鏡和帽子準備走了,真是流年不利。
此時金的耳朵上的耳機傳來一句話,「活捉他。」 是那一位直接的指令,他心裡咯噔一下,「我明白了。」回答完畢然後衝過去從背後抓少年。 陸鹿轉過來一踢,「你有病啊,我不跟你打。」 金被踢中之後不發一言又向他發動攻勢,然後他們就在升降機前面打起來了。
陸鹿最後還是被抓住了,金的白色衣領上滲出鮮血,陸鹿暈了過去。 「哇賽,精彩極了!」金的同伴,一直發表意見的那位同僚,名叫音,他看了10分鐘的好戲,並沒有幫忙。 「這小孩真不簡單,跟你對打了十分鐘還捅了你一刀。只是攻擊毫無章法,但是一出手就是殺招,眼睛看著你的時候好嚇人喔,像野獸似的。」 「他很厲害。」金沈默地回復了一句。 「boss讓你抓他啊?可是他不是醫生的助手嗎?」 音疑惑地問到,「醫生回來之後上門尋仇咋辦?」 「不過也不用擔心了,畢竟是boss嘛。」 音自問自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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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orijinaru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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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故事-DARK PULSE
傳送門  
長夜神話
第 0 話 第1話(上)          第21話
第1話(下)          第22話
第2話(上)          第23話
第2話(下)           第24話
第3話                 第25話
第4話                 第26話
第5話                 第27話
第6話                 第28話
第7話                 第29話
第8話                 番外篇
第9話                 第30話
第10話               第31話
第11話               第32話 第12話               第33話
第13話               第34話
第14話
第15話
第16話
第17話
第18話
第19話
第20話
劇中設定篇Part1
劇中設定篇Part2
劇中設定篇Part3
第35話 信差與隱士
     1
       他換好隱形眼鏡,打開衣櫥,穿起裡頭最老舊的那件連帽外套。
從它被封入衣櫥時,十多年前那天也隨之被封存起來。
   羅密歐:「…想不到還穿得下,只是稍嫌小了點。」
     羅密歐刻意選了下小雨的日子行動,期盼討厭淋骯髒雨水的上流人士不會出沒在後街。
   (好冷…早知道裡頭就多穿件。在辦公室跟中心區一待久,就不習慣外面氣候…果然太嬌生慣養了啊,我…)
 毛毛細雨逐漸打溼頭髮,他拉起外套帽子蓋住,把手縮進口戴快步走著。
    為了這一天,他做出許多詳細規畫。
工作部分可以請假,再請路西恩當個幌子,來唬弄家人同事說他們有事要前往什麼地區。也隨便掰了個藉口告訴路西恩到後街的原因。
不過這些都只是小意思,最大問題還是在後街地區會不會被別人撞見。
因此他開始考量更多細節。
像是要不要製作個面罩,故意留長鬍子,還是請人化妝成別的樣子?或找頂安全帽戴著,佯裝自己是機車騎士,可偏偏他不會騎摩托車。
甚至曾打算把實驗室機甲兵的頭部外殼拆下來戴在頭上。
 變裝成另個人,或讓人無法辨認容貌不是件難事,但還要考量在路上不太醒目,於是裝成普通人中的普通人成了羅密歐���好選擇。
    *       *      *
      仔細看手機查詢的巴士班表,確認眼前車身編號是要搭乘的班次,他趕緊跟著隊伍搭上車。
不習慣搭乘大眾交通運輸的他,在空中輕軌與公車上都吃足苦頭,尤其是現在的後街巴士。車開得又快又急,司機時不時會因為路上突然冒出的行人而緊急煞車。好幾次羅密歐都差點站不穩。
老舊巴士的空調系統也很差,塞滿人的車廂使空氣混濁,卻沒人想打開窗戶。
 他已經忘了這種與普通人一同站著、擠著,過普通日子的感覺。曾經,在那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內體驗到的平凡幸福,也只是像場夢。
    (他們…現在都過得好嗎?會認得出我來嗎?)
    「喂,小哥!你到底下不下車?」司機與他大聲問道。
   羅密歐:「哎?」
   司機:「你旁邊的人說剛才是你要按鈴的,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在這站下車?」
 羅密歐差點忘了自己剛才請隔壁座位的人替他按下站的鈴。他慌慌張張地和身旁人道謝,匆匆跑下車。
 他拿出抄有那位名叫南多.阿德萊大概在的地址紙條,瞄了眼後塞回胸前口袋,彎入身旁巷道,開始沿著小巷移動。
 後街的人對於周圍漠不關心的程度遠超乎他預期,但別誤會,他並不是諷刺人們的冷漠,而是慶幸。
一路走來根本沒人注意到他身上穿什麼,是不是住這區的人,更別提有無認出"羅密歐二世"的容貌。
想想先前的擔憂真是想太多了,羅密歐輕哼了聲,淺淺一笑。
就在他這麼想時,巷道叉口冒出的身影讓他垮了臉。
   (糟糕,是巡邏兵!)
 一架藍白色的巡邏機甲兵注意到有人,嘎嘎作響地走近。
 身為製作這些東西的職員理所當然會知道它接下來要幹什麼,可他不能逃。
一旦轉身跑走,機器所設定的自動程序會立即進入下一階段──拘捕。
   巡邏兵:〔市民,請將您的頭部抬起。請容我們為您做簡易的面部辨識。〕
 羅密歐沒有抬起頭。
機甲兵面部閃爍幾道光,偵測眼前人的身形。它們能透過掃描物體外輪廓判斷是男人女人,成年人,還是老人小孩。
   巡邏兵:〔…先生,請將臉部望向前方。〕
 它在一次詢問道。
   巡邏兵:〔先生,請將──…〕
 羅密歐迅速脫下外套罩住機警兵頭部,拿出懷中暗藏的電擊器抵住它胸前。
高壓電流頓時使機甲兵系統短路,金屬外殼殘還留黑色焦痕。
   羅密歐:「果然是IPG-17機型,新添加的人孔辨識系統馬上就能判斷我身份吧,還好反應快。」
 他趁著機甲兵短路,拿起一根細小金屬棒刺進頭部的小孔,將原本當機的系統重新啟動。
機甲兵臉部面本浮現”System Reset”字樣,開始重新讀入語音。
   巡邏兵IPG-17:〔…系統重置中,請有權限者下達新指令。並請先輸入權限指令碼…指令…〕
 「咻」地一聲,機甲兵臉部螢幕又再度變回黑暗,光滑黑色鏡面反映著羅密歐的臉孔。
   羅密歐:「抱歉了,這樣對你…」
 他憐憫道。接著使盡全身奮力將巡邏兵拖到巷子裡的雜物堆,再找條破布蓋住。
   羅密歐:「你就暫時在這兒休息吧,希望你別被人拆成廢鐵。」他拍著它肩膀說。
     2
       羅密歐:「應該是這一帶吧?」
 他看著紙條小聲唸道。
 根據之前在網絡與消息販子購買到的資訊,他終於來到現在的商店街。
就他理解,這位南多.阿德萊並不是多特別的人物,只是一個政治立場比較偏於自由黨的平凡老人。
沒任何不良紀錄,也沒參予任何團體、黨派,在後街一條小商店街中替人維修通訊器材。
 和附近商家與路人詢問一會,得知他並沒有獨立的店舖,而是租在一家酒館裡。
逛了會兒街道,終於找到間沒有掛招牌的酒館。
 羅密歐拉下帽子,走進店裡。
   酒保:「歡迎光臨。」
 左顧右盼了會,除了大門與吧檯後方的小門,店裡沒別得出入口。
   酒保:「請問客人有什麼需要嗎?」
   羅密歐:「呃嗯…」
 他在吧檯隨意選了個位置坐下。
看著菜單,上頭只有酒名與餐點名稱、價位,他原本還想說在上面會不會有"南多維修鋪"之類的名稱與連絡方式,但紙張所透漏的事就這麼多而已。
 瞧羅密歐是生面孔,又遲遲沒點餐,酒保悄悄地與坐在店角落的年輕男子使了個眼色。
   巴特:「有事嗎,這位大哥?」他輕拍羅密歐肩膀問道。
   羅密歐:「算是吧?」
 巴特拉了拉帽簷,湊近他低聲說道:
   巴特:「聽附近說,有個陌生傢伙在我們這帶找人,就是指你吧?」
 羅密歐開始有些緊張,他抿抿嘴,慎重地回答年輕男子。
   羅密歐:「大概…我確實是要找個人。」
   巴特:「誰?」
 羅密歐小心翼翼張望四周下,低聲說道:
   羅密歐:「南多,南多.阿德萊先生。」
 一提到他名字,酒館內的人們馬上將視線投射到他身上。
   巴特:「找他做什麼?」他雙手環在胸前問。
   羅密歐:「有人託我送東西過來。」
 羅密歐像是拿著什麼易碎物品似,小心翼翼地將信封遞給他。
巴特謹慎打開,拎起羽毛看著。
   巴特:「這什麼?誰託你拿來的?」
   羅密歐:「佩爾達特家的小姐。」
 “佩爾達特”這姓氏宛如口號一樣,人們一聽聞臉色便立刻改變,紛紛站起身靠過去與他問道。
   「佩爾達特中的哪一門,主家還是旁支?」
   「小子,你是在戲弄人嗎?」
 其他人接連的指問,讓羅密歐急忙解釋。
這時,當中一名高大男子突然揪住他。他一眼就認出他的身分,便拉開嗓子大聲道:
   男子:「──果然是你這傢伙!你跑來這裡又想幹什麼,羅密歐二世!」
   巴特:「羅密歐二世?阿奎瑪林.瑪奎斯家的那個繼承人!?班恩,你沒認錯人嗎!」
 名叫班恩的男子憤恨地看著羅密歐。
   班恩:「化成灰我都認得。十多年不見了,你這無恥的叛徒!」
 羅密歐低頭不語,拳頭緊緊握著。
   班恩:「你來幹什麼,又想玩翹家的遊戲嗎?」他糾起他衣領怒問。「當初安德魯真是看走眼,虧大家把你當朋友看待,那樣照顧、信任你。結果最後居然換來你們貴族的羞辱!」
   巴特:「哎?!安德魯大哥居然也認識他?!」他吃驚問。
   班恩:「倒八輩子楣才認識這種人!你們貴族都一個樣,利用完人就把別人像流浪狗一樣踢去一旁!我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麼,只是無聊時候跑來嘲弄的消遣嗎?!」
   (不是的…不是那樣…)
 他努力想吐出句話來解釋,喉嚨卻哽噎得難受。
 班恩拳頭要揍在羅密歐臉上剎那,被一名女子穩穩接住。剛從外頭回來的她,正巧撞見眼前這一幕。
   小蔻:「你冷靜點,班恩。不管你跟他以前有什麼過節,現在這種節骨眼製造騷動會惹來一堆麻煩,更何況是出手傷貴族。難不成你想拖累大家嗎?」
   班恩:「…嘖!!」他放開羅密歐,將他摔向地面。「滾回去!忘恩負義的東西!」
   羅密歐:「咳…咳…」
    南多:「在幹什麼呢?吵吵鬧鬧的叫我怎好好工作!?你們這群臭小子!」
 老人氣沖沖地從吧檯後方的門走出來,拎著板手朝眾人大罵。
   巴特:「南多爺爺…這、這傢伙,」他指著羅密歐,支支吾吾地說,「說是阿奎瑪林.瑪奎斯家的,還說他是替"佩爾達特家的小姐"送東西來。」
 他一說完,便趕緊把羽毛遞給南多。
   南多:「…某種鳥類的翅膀羽毛嗎?」他戴起眼鏡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似驚嘆了聲,「…該不會?!年輕人,你跟我過來!你們幾個也是,外邊人把街口跟周圍看好,不準閒雜人等進來!」
    *       *      *
      跟著他們到了���梯間的暗房,羅密歐像是待受偵訊的犯人一樣,被抓著雙手與肩膀,粗魯地壓在張椅凳坐著。
    南多:「年輕人,這羽毛真的是佩爾達特.厄爾家的小姐託你拿過來的?」他輕輕捏起羽毛尾根,面容嚴肅地問。
   羅密歐:「對…」
   南多:「她們現在怎麼樣,人安全嗎?」
 羅密歐看了看四周,露出副疑慮的表情。
   南多:「別擔心,這個房間經過反監聽的設計很安全。你後頭的小鬼們雖年輕,但很可靠,不會亂將事情洩漏出去。」
 羅密歐將視線移回老人身上,點點頭,小聲說道:
   羅密歐:「一個正遭到軟禁,一個則處於半脅迫的狀態。我曾試著從學姐那裡多得知點消息,但她總不告訴我。目前我只清楚學姐的妹妹在L.S.T.R.C依命令接下一份高層委派的重大開發案。」
   南多:「雖早有預料,但事實被證明後果然還是令人難接受啊…」他搖頭嘆道。
   小蔻:「南多爺爺,那現在該怎麼辦?」
   南多:「必須盡快和安德魯他們重新連繫上,得開始想其他對策。」
   小蔻:「知道了,明早我就叫大家分散去搜刮消息。」
 聽見南多口中說出安德魯名字,羅密歐詫異地張大眼睛。
   羅密歐:「安德魯…您知道安德魯的事嗎?!拜託,能不能讓我多知道一些?要什麼條件交換、花錢也行!」
 瞧羅密歐急忙詢問的樣子,南多輕拍他肩膀,緩緩道:
   南多:「慢慢來,我都還沒請教你大名呢。」
 經歷剛才的事,羅密歐嚥了嚥口水,緊張地報上自己名字。
   羅密歐:「我是羅密歐二世.阿奎馬林.瑪奎斯。」
   南多:「羅密歐二世?那個"羅密歐"嗎?」他若有所思的摸起下巴。
   羅密歐:「嗯?老先生,您…認識我,或我爺爺嗎?」
   南多:「不,不是。我才不知道你爺爺是什麼人。」他擺擺手說道,「也算不上是認識你,只曉得名字,因為常聽安德魯掛在嘴邊唸。」他說著,從腳下的大鐵箱裡拿出個玩具。「你是這傢伙的主人對吧?」
 羅密歐張大眼睛,認出那東西。
   羅密歐:「我做的機器人!?」
   南多:「想不到你們真的認識,我還以為他在亂吹牛呢…」他從抽屜拿出菸斗喃喃唸道,「安德魯一直都好好留著,幾乎當成寶物那樣看待。」
   羅密歐:「……」
 他接過那架機器人,心裡既是難過又是高興。
 那是他第一個成功製作的作品。
也是除了書本之外,頭一次送給安德魯的貴重禮物。
金屬機身有不少鏽痕,但卻沒任何凹痕與壞損,掉漆的部分甚至用了相近顏色的漆補上去。
不過裡頭的電路板似乎還是因為受潮等因素,導致機器人無法運作。
 見羅密歐如此憐愛地看著機器人,南多也稍微放下心防。
   南多:「還當他是朋友嗎?還是你已經墮入權貴與奢華之中,變成為無盡利益與財富而生的勢力鬼?」
   羅密歐:「…我…一直都是我。我與他承諾過,不會輕易喪失自己的靈魂。」
 南多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羅密歐:「雖然我知道他現在已經是自由黨的領導者,但即使機會渺茫…」
   南多:「要從我這兒得知他的消息並不難,只要你能夠取得我的信賴。」他打斷他說。
 羅密歐沉默不語,之後他忽然開始脫起上衣,脫到只剩最底層的背心。
在他的右肩後,有著羽翼圖樣的刺青──那是象徵自由的自由黨圖徽。
見到刺青剎那,小蔻與巴特不禁驚訝地張大嘴巴,南多則泰然自若地靜看事態發展。
   羅密歐:「我從未忘記過在路斯區生活的每一天,更不會背叛我的摯友。我願以我貴族的名節起誓。」
   南多:「呵…」他輕輕笑了聲,露出略苦惱樣子搔著頭。「即使給你的消息不是好消息,也還是想知道嗎?」
 羅密歐有些震驚看著他,最後還是放下心中的猶疑,點頭與他說:
   羅密歐:「是的,拜託你了。」
   巴特:「爺爺,你不是當真的吧?!在現在的情況,消息應該要更加謹慎…!」
 南多舉起手,撇了巴特一眼,示意要他住嘴。
   南多:「相信爺爺看人的眼光吧。再說,一個富家子弟肯冒著吃頓拳頭的險,獨自跑來這種混亂又骯髒的地方,已經說明不少東西。」
 他拿起煙斗點燃它,開始抽起菸來。
   南多:「我不喜歡拐彎抹腳的說話,所以就直說你想知道的消息。另外,若你問我問題的話,我一概不回答。」
   羅密歐:「是。」他微微鞠躬,展現貴族應有的禮節。
 見他畢恭畢敬的模樣,南多嘴角又再次微微上揚。
   南多:「安德魯在去年的掩護行動中失蹤,沒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或是生是死。」
 雖已預先知道只會有壞消息,但羅密歐臉上還是難掩打擊。原本在火光照耀下變紅潤臉色頓時慘白許多。
   南多:「最後一次見到他的就是你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當時他們為保護拉彼士家的人不得不分散行動,從此後就失聯了。」
   小蔻:「當時情況緊急,追兵也很多,掩護其他人離開之後我們有前往會合點找他,但是…」
   巴特:「…他們並沒有來,於是我們幾個又回頭搜索他們,等找到時只發現死去的同伴,與打鬥後的痕跡和血…完全不見安德魯大哥的蹤影。」他接下去說道。
 羅密歐震驚地看著他們,眉頭緊緊深鎖。
   (……安德魯…)
    南多:「小夥子,要傷心的話待會再說。有些事我想釐清楚,你剛才提到"學姐",是指辛西亞小姐吧。」
   羅密歐:「…嗯。」
   南多:「所以你也是亞伯.溫斯頓的學生之一?」
   羅密歐:「是的。」他沉默了會,又道,「說什麼老師與學姐參予非法集結社會,或秘密實驗都是騙人的幌子沒錯吧?」
 南多無奈地輕笑了幾聲,說:
   南多:「非法集結社團啊…這說法也不完全錯,自由黨提出申請後就只被登記而沒被國家機關認可,因此只是過了一半的半調子。至於秘密實驗…」他斜著眼看了羅密歐一眼,才又說道,「…那也不完全錯的。」
   羅密歐:「您這什麼意思?!難道說亞伯老師他真的──」
 南多擺了擺手,打岔他。
   南多:「你應該知道蜥蜴"斷尾求生"的方式吧?」
   羅密歐:「是。」他點頭說。
   南多:「我們的前領導和亞伯,對莫坎諾所做的就是像這樣子。只是…可能會斷去一條腿,而不是還能在長出來的尾巴。」
 咤異的事實令他沉默,過了會才緩緩開口問:
   羅密歐:「南多先生,這個地方…莫坎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南多也沉默了。
他叼著菸斗,裊裊白煙隨他呼出的氣瀰漫昏狹小暗房內。
   南多:「這個地方啊,即將發生前所未見的災難。而我們正努力制止它,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
  「嗡-嗡嗡──」
南多身後的工作檯發出陣陣噪音,他趕緊撥開堆積如山的紙張和雜物,伸手拍向不停閃爍的警示器。
小蔻與巴特離開暗房,動作迅速地衝到外頭去。
   羅密歐:「發生什麼事了?」他一臉茫然問。
 工作檯底下的傳真機也開始運轉,發出喀嗞喀嗞聲響吐出了一張紙。南多看完紙上訊息隨即丟進火爐燒毀。
   南多:「附近有架機甲兵被破壞了,所以街上冒出不少的士兵。再過不久就會有人到這裡調查是誰又摧毀國家公物,奉勸你最好趁他們來前離開。」
   羅密歐:「糟了,看來訊號喪失果然還是會很快引起注意…畢竟IPG-17型號有建立彼此互相通聯的系統。」
 南多睜大眼睛眨眨眼,驚訝的說:
   南多:「你怎知道這麼多事?」
   羅密歐:「呃…剛才來路上差點被辨認出身份,情急下我就癱瘓系統,關閉它…」
   南多:「啥、就你一個人?」他不可思議地問,「用了什麼術能還是武術?」
   羅密歐:「我沒那些本事啦,只是利用電流讓它短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歹我也是L.S.T.R.C機甲兵設計部的職員,大部分機型和的構造都很清楚。」
  這下南多連嘴也張得大大的,趕緊從桌上拿了張便條紙塞給他。
   南多:「怎不早點說呢!笨小子!未免也太老實了!今後要聯絡就打這支電話,通話密語是”落水狗也會爬上岸”,記住一定要用公共電話才通得了,聽見沒?!」
   羅密歐:「哎…公共電話?直接用手機或網絡比較方便吧?」他看著紙條,一臉疑惑地回答道。
   南多:「我不依靠那種會被駭走資料的東西!快穿好衣服然後盡速離開!萬一你被士兵發現人在這裡可麻煩的!」
 羅密歐收下便條後被南多匆匆派人護送出去,他在一頭霧水下坐上巴特的摩托車。
    羅密歐:「喂!南多先生到底是什麼人?」他加大音量,試圖蓋過摩托車吵雜的引擎聲。
   巴特:「我只知道爺爺是退隱的學者,而且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他也大聲回答道。
 轟轟引擎聲迴盪在紛亂的街區,駛向後街的主要幹道。
遍布路上的巡邏兵與灰服士兵,是他在高速中最後撇見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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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harchive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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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by priest (p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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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嬰兒】
  第五十三章
   給時光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光——帕斯卡。
   後來,為了找麻子媽和宋老太,魏謙他們幾乎把整個城市都翻了過來,可是這個城市太大了,所有臨到眼前的線索,最後都是捕風捉影。
  有人說看見她們出現在公園的人工湖附近,有人說她們往護城河的方向走了,還有人說,在某個廢棄的橋洞裡看見過這樣一老一殘的兩個女人。
   然而他們終於還是一無所獲。
   麻子媽和宋老太就這麼沒了。
   對於這件事,受衝擊最大的是小寶。
   如果有可能的話,沒有人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可是朝夕相處的兩個人說失蹤就失蹤了,要瞞住她是不可能的。
   父母過世的時候,小寶還太小不懂事,早就記不得了,可是奶奶不一樣。
   奶奶是她最親的人。
   她原本是個伊甸園裡不知風雨的小女孩子,宋老太的離去,毫無徵兆地把她拖進了人間,迎面而來的,是她從未重視過、也從未真切體驗到的時光的刀風,一下見了血,就是切膚之痛。
   那段時間小寶總是毫無徵兆地發呆,偶爾不知想起了什麼事,轉身就會掉眼淚,她想起自己和奶奶吵架,想起自己氣她,想起自己總是覺得訓練和考試更重要,總會不由自主地忽略她。
   當宋老太在臨近凍餓而死的時候,當她最後一眼環顧週遭世界,發現整個城市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放眼望去,滿眼全是陌生的時候,她會後悔自己那一刻頭腦一熱做出的決定嗎?
   沒有人知道。
   她或許淒涼悲痛,或許一隻腳踏入死亡的國度裡,賓至如歸。
   都是一念之差的命運,宋老太截斷了所有可怕的未來的可能性,以另一種形式,濃墨重彩地將自己延續在了她親人的血脈裡。
   再後來,熊嫂子陳露也沒了。
   不知道她是否安詳,想來她生命中有諸多如此這般的不如意,該是不甘心的吧?
   她太年輕,並不是喜喪,喪事辦得緘默而凝重,全公司的人基本能去的都去了。
   老熊在繼任者魏謙的對比下,顯得格外性情溫和,他專一而多金,年齡也不算大,長得確實不怎麼樣,不過中年男子,視覺上看著漂亮的終歸少見,也就不算什麼缺點了。
   陳露死後,有一小撮人曾經打過「熊夫人」的主意,有些只是單純關心,想給他介紹個新的伴侶,還有些是居心不良,企圖自己頂缺。
   可惜這些人沒過多久就都偃旗息鼓了——因為老熊做了一件特別出格的事。
   他把家財分了,他自己的父母比他有錢,不用顧忌的,因此老熊把財產一分為二,一半留給了陳露的父母,一半捐給了城郊的一個寺廟,然後自己剃光了腦袋,進去當了和尚。
   據說由於其為我佛做出了卓越的經濟貢獻,老熊進去以後就直接拜在了住持門下,成了個進門晚、輩分大的關門弟子。
   那麼多年過去了,他居然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在高寒缺氧的山區徒步買鍋的大傻逼。
   再後來……
   魏謙停好車,從後備箱裡把新買的大行李箱拖了出來。箱子裡已經裝進了一些東西,都是他認為需要的,箱子拎起來手感很好,很能裝東西,不沉,看起來很結實,樣子也不錯——當然不錯,魏謙挑了半天,才挑到了這麼一個最貴的。
   這並不符合魏謙的個人風格,他雖然早就已經和「窮」扯不上關係了,但卻並沒有像他自己想像的,成為一個揮霍的暴發戶,從他錢包和私人卡裡花出去的錢大多不是給自己買什麼,魏董事長依然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死摳門。
   如果他本人需要什麼東西,走進一家商店,最後買走的一定是其中價格中等乃至中等偏下的。他所有的衣服都是千篇一律的基本款,襯衫一律是沒有任何花哨的白襯衫——這樣就可以不用為了搭配衣服買一大堆領帶。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本人的精氣神和面貌,別人看到這個小夥子,八成會覺得他不是賣保險的就是售樓處的。
   他也依然開著他那輛破破爛爛的小邁銳寶,於是每每需要出門見人的時候,就必須得把代步工具換成公司的公車,以免被人看見顯得太寒酸。
   這皮箱當然不是他捨得給自己用的,魏謙一路拎上樓,把它放在了魏之遠門口,伸手敲了一下門,以引起屋裡背對著他的人注意,而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人了。
   魏之遠回過頭來,他哥已經走了,不遠處傳來一聲關門的響動。
   他站了起來,默默地把箱子拖進屋,伸手摩挲了一下行李箱的把手。而後他遲疑片刻,走到魏謙門前,像罰站一樣地靜立良久,想要叩門的手抬起了三次,又放下了三次。
   那個光怪陸離的年會過後,他們倆就一直是這個狀態——魏謙依然為魏之遠做他所能做的一切,但一直把他當空氣,如果必須要和他說話,就會簡短得像打電報一樣節約環保,並且���不看他的眼睛。
   本來按照魏謙一貫的脾氣,他肯定會大發雷霆。
   魏之遠當時被他一拳把酒打醒了,還以為自己接下來會挨上一頓臭揍,回家的路上,他甚至想到魏謙說不定會和他斷絕關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都沒有。
   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讓他們倆都心力交瘁,魏謙沒時間、也沒有精力揍他了。
   至於魏之遠所構想的最壞的結局……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低估了他哥的感情,儘管那感情並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種。
   夜深人靜的時候,魏之遠會毫無來由地自省和反思,他發現「一刀兩斷、玉石俱焚」之類的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出來的,大哥心裡但凡還有一點感情維繫,他就絕不會走到那一步。
   魏謙對弟弟妹妹的疼寵都在日復一日的不動聲色中,變得幾乎如背景色一樣不易察覺的東西,而今,反而在這樣抗拒的態度裡被凸顯出來。
   魏之遠感受到自己某種行將就木般彌留的眷戀——事到如今,他就要走了。
   離開並不是他的主意,是某一天,魏謙把幾所國外名校的招生資訊列印出來,連同一張存好了錢的卡一起放在了魏之遠面前,也沒提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你自己看著辦。
   一年後,魏之遠完成了申請和一系列的手續,他即將帶著錄取通知書,乘坐第二天的飛機離開,飛到十幾個小時以外的陌生國度。
   而他所愛的人在地球的另一側,漫長的時差使得古人說的「千里共嬋娟」都成了不可能的幻覺。
   魏之遠最後還是沒有驚動魏謙,他獨自一人悄悄地出去了。
   他漫無目的地坐在公共汽車上,走街串巷地路過整個城市,這裡與十幾年前相差得太多了,乍一看,改變幾乎是面目全非的,那時,魏之遠沒有想到過這裡會終結他的流浪。
   ……後來,他也沒有想到這裡原來不是他的最後一站。
   魏之遠不知道自己坐車走了多遠,公交車一路開到了終點站,市區裡活活能把人擠成相片的車廂裡只剩下他一個乘客。
   乘務員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乘客,走過來提醒他:「小夥子,終點站了,下車了。」
   魏之遠這才如夢方醒,渾渾噩噩地在陌生的地方下了車。
   有時候,城市的郊區就像隔壁縣城一樣遙遠,魏之遠先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地方,他在馬路邊上站了一會,看見了一個非法的「一日遊」散團。導遊舉著個小紅旗,正唾沫橫飛地在前面領路,後面跟著一排累得像狗一樣的遊客。
   講解詞有隻言片語飄進了魏之遠的耳朵,他聽見了某個寺廟的名字,好一會,他才想起來,這好像就是老熊出家的地方。
   魏之遠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態,跟著這群遊客一路走到了寺門口,他原本就是想來看一眼,沒指望會遇見老熊,沒想到在售票點就看見了那貨。
   只見老熊頂著個光溜溜的大禿瓢,身披袈裟,一手收錢一手遞票,還不忘唾沫橫飛地對遊客推銷一番:「施主要買香嗎?本寺許願很靈的——想求桃花的女施主請在這邊排隊,今天特價促銷,買香送平安符,大師親自開過光的,等等,今天只限女施主,那邊那個小夥子你不要混進去!」
   魏之遠:「……」
   一大波旅遊團過去,老熊才歇下來,用寬大的袖子擦了把額前的汗,拿起旁邊的礦泉水一口氣灌了半瓶,然後舒服得長長嘆出了口氣:「阿彌陀佛!」
   魏之遠這時才有機會走過去:「我以為你是來清修的。」
   老熊抬頭看見他,有些吃驚,忙招手叫過了一個半大的小和尚接班,問魏之遠:「小遠?你怎麼來了?」
   魏之遠苦笑了一下。
   老熊覷著他的神色,想了想,說:「那行吧,既然來了,你跟我去我住的禪房裡坐一會。」
   魏之遠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剛要抬腳跟上他。
   老熊又回過頭來補充了一句:「等會,你先把票買了,我們這小本買賣,你不許仗著熟人逃票。」
   魏之遠無奈地掏出一把零錢,他算是明白了,老熊所謂的「出家」就是專程來褻瀆佛門的。
   寺廟在山間,炎炎夏日,山上鬱鬱蔥蔥的植被被當做旅遊區保護,一個個養得翠綠欲滴。
   穿過遊客遍佈的前院,老熊帶著魏之遠走進了「遊客止步」的後院,裡面卻一下子清寂了下來。
   門口臥著一條長毛大狗,看見人,絲毫也不驚詫,一個小和尚正在打掃院子,見了他們,客客氣氣地和老熊打了招呼。
   遠近有似有若無的敲木魚和唸經的聲音,融化在一片久久不散的蟬鳴裡,香燭杳杳,「佛門清淨地」的感覺撲面而來。
   這裡是古剎,毫無疑問的,禪房都很破。當然,作為本寺的大財主,老熊住的地方已經是條件最好的了。
   老熊燒了壺熱水,給魏之遠泡了茶。
   魏之遠端起來嘗了一口,只覺得是一股粗茶梗子味,他低頭一看,只見裡面的茶葉舒展地上下起伏,一片片翩翩起舞,都長得十分粗枝大葉,活像直接在大柳樹上擼了一把,弄下來的樹葉就直接給客人泡茶喝了。
   於是他又把水杯放下了。
   老熊問:「這都快吃晚飯了,你大老遠跑這來,跟家裡說過了嗎?你哥知道嗎?」
   魏之遠兩隻手指懸在杯沿上,把濡濕的茶杯轉了一圈,答非所問地低聲說:「我明天的飛機,要出國了。」
   老熊先是一愣,而後他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也挺好的,將來你回來就是『海歸』了,比我們都出息……起碼比我出息。」
   魏之遠的嘴角機械地提了一下,他想:回來?我還回得來嗎?
   他生硬地轉換了話題:「當和尚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廚房不做豬肉燉粉條,怪想的。」老熊抽了抽鼻子,「幹嘛,你也想來?」
   魏之遠笑了一下,沒吱聲——他沒告訴老熊,遠遠地看見山寺的一瞬間,他心裡真的冒出過這個想法……不過後來被售票處的買一送一打消了。
   「別來,你心裡有十丈軟紅塵,肯定待不下去。」老熊說著,想起了什麼,語氣低沉了下去,頗有些自嘲地說,「我就不一樣了,我的十丈軟紅塵已經化成彩霞飄走了。」
   魏之遠問:「你除了賣門票賣香,每天還幹點什麼?」
   「什麼賣來賣去的?多難聽?和尚也是要吃飯的弟弟,貧僧主業依然是清修,只是偶爾以寺為家,想方設法給大家創點收而已。」
   魏之遠沒和他計較,仍然問:「你修什麼?」
   老熊說:「小乘,我修自己的『我法空有』,學不會大乘裡面『四攝』『六度』的那一套,我就想自己脫離苦海,沒打算普度眾生帶著別人,你要是來找我求安慰,就省省吧。」
   魏之遠搖搖頭:「我沒打算求安慰,我已經死心了。」
   老熊嗤笑了一聲:「少年,我信你啊?」
   魏之遠長久地沉默不語。
   兩人兩廂無話半晌,老熊終於又忍不住開了口。
   「我是站在檻外的人了,你再驚世駭俗,也驚駭不到我這裡了,給你幾句忠告吧。」老熊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跟你哥說過,你是個很『薄』的人,這幾年我和你接觸不多,不過每次看見你,都覺得你是越長越薄,快要薄如蟬翼了。」
   魏之遠神色不動地說:「熊哥,你是說我很狹隘麼?」
   「沒錯,有慧根,我就是那個意思,」老熊坦率地承認了,「你想想,你感覺你一生中最不可踰越的東西、最得不到的東西、最戰勝不了的東西是什麼?」
   魏之遠沒有說話,年輕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痛苦神色,老熊不用問,就知道他想起了誰。
   然而他只是毫不憐惜地一擺手:「你想說是你哥?你這個過不了青春期的小男孩啊……你哥疼你都來不及,你說他可有多冤枉啊,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你一生中最大的心理創傷。」
   魏之遠的手指快要掐進茶杯裡了。
   老熊:「年輕人啊……走了也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每天給自己十分鐘,好好想想自己這二十多年都是怎麼過的。謙兒不是你的問題啊孩子,哪怕有悖倫常,他只要還好好地活著,就不是你的問題,你的問題多了去了,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你自己。」
   魏之遠茫然地抬頭看著他。
   老熊指了��自己禪房裡破破爛爛的蒲團和牆壁:「今天來也來了,你就坐在這好好參個禪吧,我出去賣門票了。有些事,想清楚了你就無堅不摧,想不清楚你就困在裡頭了。你哥……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你還有機會。」
    第五十四章
   魏之遠從老熊那離開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他沿著寂靜無人的公路找來時的公交站,稀疏的路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一陣風吹散輕薄的雲層,就露出了漫天的星光來,浩瀚宇宙一覽無餘,顯得人間更加鴉雀無聲。
   由於寺廟作為旅遊景點,過了下午四點半就不再售票了,接待時間有限,所以為了節省資源,每天過了五點半,最後幾班去市裡的車的間隔是四十五分鐘一趟的。
   孤零零的公交車站,就只有魏之遠一個人靠在車站的柱子上,低著頭等車。
   也許有些地方的確適合思考,比如監獄之於韋伊的黎曼猜想,大菩提樹之於釋迦摩尼的佛。在老熊那小小的禪院中,魏之遠內心的痛苦、糾結與偶爾惡毒的不甘都在起伏後,緩緩地沉澱了下來。
   一開始,魏之遠無法抑制地無數次想起魏謙,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描述出魏謙的每一根頭髮絲。
   魏之遠沒有壓抑,他放任了自己信馬由韁的褻瀆那人的渴望,因為他很可能很快就連思念的權力都沒有了。
   然而隨著太陽西沉,溽暑漸消,檀香的味道從古舊木架的縫隙裡透出來,他濃烈的情緒幾起幾伏,終於疲憊地安靜了下來,不知怎麼的,魏之遠忽然想起了那個死在冷庫裡的人。
   很多年了,魏之遠從未懺悔過,從未認為自己有一點過錯,更是在事件平息之後,就很少想起。
   現在,他已經很難回憶起那個人的形象,唯有當時的感受,還清晰地印在心裡。魏之遠還記得,在知道魏謙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以後,他獨自一人從老熊的藥店回來,把車支在一邊趴下去時碰到的那個冰冷的車把,和上面隱約的鐵鏽味。
   為什麼要殺死那個人呢?
   仇恨嗎?
   不……沒到那種地步,畢竟那個人只是個膽小鬼,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
   那是為了正義嗎?
   當然更不可能——魏之遠覺得,如果自己心裡有那東西,他第一個要幹掉的人就是自己。
   他的精神世界封閉,自私冷漠而又偏激,或許會一時心情好,出於舉手之勞把胡同裡遇見的小男孩拎上他的車,這已經是極限了。
   如果當時不是他哥出事,他真的會做到那一步嗎?
   冥想的思緒把他帶回到十三歲的夏天,分毫畢現的記憶重播,某種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魏之遠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那就是他二十多年來縈繞不去的噩夢,那種深邃到了骨血裡的無力感。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補償自己幼年時代的無力感,那使得他變得時時處心積慮、機關算盡,甚至到了極致,就做到了謀殺的地步。
   可那些東西就像一個張大了嘴的黑洞,只會讓人越來越深,哪怕他最後成為一個連環殺手,也永遠都無法彌補自己的心。
   好在,那場無望的暗戀隨即成了他的新的精神支柱,回想起來,魏之遠可以為了大哥無數次地敲響無數個人的門,然而只此一次,至他挑明瞭一切,被打碎最後一絲幻想的時候,那根支柱就塌了。
   自古華山一條路,而他就走在這條越來越窄的路上,死不停步,死不回頭,哪怕前面是懸崖,他也會一路走下去,直到摔個粉身碎骨。
   ……好像這樣他就能安慰自己說,自己是一個強者了。
   就在這時,一片車燈打過來,魏之遠以為是公交來了,一抬頭,卻看見了魏謙的車。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提線木偶一樣僵立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拘謹。
   魏謙拉下車窗,對他做了個「上車」的手勢。
   魏之遠猶豫了一下,坐進了副駕駛,偏頭看了看魏謙冷漠的側臉,試探地問:「是熊哥通知你的嗎?」
   魏謙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就再沒了下文。
   他不想說話,魏之遠看得出來。
   他肯半夜開車穿越大半個城區來接自己,卻不願意和自己多說兩句話。
   魏之遠靠在座椅背上,週而復始的無力感漫過了他全身,他想,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第二天,魏謙沒去公司,開車送魏之遠去機場。
   魏謙替他拎了一個箱子,一路沉默地把魏之遠送到了海關口,把箱子豎在地上放好,難得正眼看了魏之遠一眼,跟他說了一句話:「走吧。」
   說完,他就好像擺脫一個沉重的包袱,轉身就走,似乎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魏之遠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哥,你能……能讓我抱一下嗎?」
   魏謙垂下眼,目光落在掐在自己胳膊上那隻近乎痙攣的手上,然後他緩緩地伸出手,把魏之遠的手扒拉了下去,就這麼一聲沒吭地轉身走了。
   他就是這麼的鐵石心腸,只要是拒絕,就連一絲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當魏之遠獨自走過海關的時候,他似乎覺得整個國門都在自己身後關閉了,難以言喻的孤獨從光可鑑人的地磚上反射出來,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是他不知道,魏謙其實並沒有走遠。
   魏謙獨自在候機大廳外面徘徊了一陣,抽了根煙,然後重新走回來,找了家速食店坐進去,點了一杯飲料,一直看著手錶,等著魏之遠的航班順利起飛。
   當他獨自一人時,冷漠的表情終於破裂開了。
   在魏謙的印象裡,魏之遠永遠是那個細胳膊細腿,會窸窸窣窣地鑽到他懷裡的小崽子,他閉上眼睛,都能想起小東西掉第一顆牙的樣子,哭著求自己賣了他的樣子。
   魏謙甚至參加過幾次魏之遠的家長會,那是個好差事,因為只要正襟危坐地裝深沉,等著老師表揚就可以了,永遠不用像當小寶的家長時那樣,隨時準備著被數落一通。
   多好的孩子。
   可現在這種情況又是怎麼回事呢?魏謙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魏之遠,一直以來只能冷漠相向。
   他也知道這樣的處理是不恰當的,魏之遠從小就是個那麼敏感的孩子,每次他眉頭才輕輕一皺,小孩總會第一時間噤若寒蟬起來,不管是誰的原因,魏之遠都會先小心翼翼地自我反省一番。
   魏謙能想像得出,自己這樣有多傷人心,可還能讓他怎麼辦呢?
   機場人聲鼎沸,到處都是拖著行李箱匆忙往返的人,速食店裡放著某一首吉他伴奏的外國歌曲,像是一場無人知道的離別。
   那小崽子……就這麼走了。
   魏謙嘆了口氣,推開空空的飲料杯,站起來離開了。
   小寶考上了南方的一所藝術院校,去那邊住校了,現在,小遠也走了。
   隔壁麻子媽的房子始終空著,他定期叫人打掃,好像她還會回來似的。而三胖和林清結婚了,從父母那裡搬了出來。
   他的家,他的鄰居,似乎都空了。
   很多年前,魏謙和三胖東拼西湊地數著積蓄和補償款買房子,帶著自己永遠脫離了棚戶區的興奮、搬進新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如今……
   魏謙用力甩了甩頭,逼著自己不再想。他如果也會傷春悲秋,早就沒時間做別的事了。
   轉眼,魏之遠已經走了大半年。
   魏之遠很快適應了國外的生活——他可以很快地適應任何生活。
   他每天上課、做論文,去圖書館,手腕上纏著木頭佛珠,定期去教堂。
   他和老熊一樣,不信東方的神,也不信西方的神,他甚至不想從中找到救贖,他只想找一個可以沉澱下來安靜面對自己的地方。
   魏之遠始終記得,臨走的時候,老熊送他的一句話:「凡人愛憎貪嗔癡,都不過是一念的事。」
   千人百態,其實也不過是各自選擇放大和壓抑的念頭不同,放下可笑的自尊和傲慢,扒開皮肉,把藏汙納垢的自己研究透了,就有了一把能洞穿世界的劍。
   魏之遠會定期定時給家裡座機打電話,想聽聽那個人的聲音,他不敢打魏謙的手機,怕打擾魏謙工作。
   可是如果小寶不放假回家的話,家裡的電話基本都是沒人接的。魏之遠不知道是魏謙聽到了來電顯示刻意避開自己,還是忙得家也顧不上回。
   ……哦,對了,有一次魏謙接了。
   當時魏之遠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見大洋彼岸那邊傳來一陣什麼東西掉地下的聲音,稀裡嘩啦了好一通,接著似乎���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動靜,隨後他「喂」了好幾聲,那邊再沒有動靜了。
   魏之遠沒敢掛,他猜魏謙多半是把電話碰掉了,掛了就再打不進去了。他趕緊換了電話,打魏謙的手機,依然是沒人應答。
   小寶太遠,和他一樣鞭長莫及,最後,魏之遠只好找到了三胖。
   他掛著電話上的耳機足足一個多小時,才等到三胖趕到他家,接起了他家的電話:「弟弟,還在啊?沒事,你哥就是喝多了,接電話的時候被電話線絆了一下,就沒起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放心吧。」
   這是沒事嗎?
   他在那邊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魏之遠恨不得立刻就訂機票回去,可隨即又想到,回去他也什麼都做不了,他哥說不定連理都懶得理他,更遑論讓自己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了。
   直到過年——農曆中國年。
   魏之遠和國內有十三個小時的時差,他掐算好了時間,在新年鐘聲響起前半個小時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這一次,出乎他意料的,只響了一聲,對方就接了,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邊流來:「小遠吧?」
   魏之遠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依然被這簡單的三個字擊打得潰不成軍,幾乎難以自已。
   他不知自己有多久沒聽過大哥這樣心平氣和地和他說過話了。
   那天魏謙和他聊了好一會,像小時候那樣,耐心地聽了他在那邊是怎麼生活的,學校裡學了些什麼,有沒有交新朋友,直到對話被魏謙那邊世界大戰一樣的鞭炮聲打斷。
   魏謙低頭看了一眼表——他的手錶早換成了雙時區款的,上面永遠顯示著另一個時區的時間。
   他說:「快吃午飯了吧?今天過年,你找個中國人多的地方,吃點好的。」
   魏之遠被嘈雜的背景音震得聽不太清:「哥你說什麼?」
   魏謙自嘲地笑了一下,提高了聲音對那邊大聲說:「沒什麼,你好好上學吧,聽不見了,我掛了。」
   客廳裡沒開燈,也沒開電視,魏謙只是坐在沙發上,似乎只是為了等誰的電話。
   當初為了讓家裡人都有自己房間、過得舒服一點而特意買的大房子空曠得嚇人——小寶因為跳舞的特長,被一個電影劇組挑中,春節也沒能回來,魏謙沒告訴她,其實那部片子自己也投了資。
   魏謙放下電話,按了按不大舒服的胃,打算在大年夜給自己煮一碗小米粥。
   老熊離開後,魏謙成了公司名正言順的核心,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公司在他手裡擴張了幾倍,民營企業生存不易,數百個員工跟著他,每一次開疆拓土他都要親自出面,絞盡腦汁地疏通各種關係,他總是奔波在路上,總是有沒完沒了的應酬,動輒一斤多的白酒灌下去。
   魏謙不知道自己這麼玩命還能玩幾年,但歲月不饒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終於不再是那個被一記重拳打中胃、休息兩天也能生龍活虎的少年了,煙酒與勞碌正在一點一點地掏空他的身體,魏謙能感受得到這個過程。
   剛入冬的時候,有一次魏謙喝多了回家,剛進門就迷迷糊糊地聽見魏之遠的電話,他一聽越洋電話,立刻急著要接,這才不小心被絆倒。
   當時他直接就地昏迷,等到三胖匆匆趕過來,才總算把他拖到了床上,誰知後來就因為受了這一點涼,居然又一次引發了他的肺炎。
   可把三胖愁得,看他的眼神幾乎讓魏謙感覺自己已經命不久矣了。
   魏謙不鹹不淡地和馮寧聯繫了幾次,最後還是不了了之。馮寧喜歡的是那種「表面上愛搭不理,內心情誼深重」的男人,而不是魏謙這種「表面上客客氣氣,內心可有可無」的類型。
   後來,三胖又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女孩,喜歡魏謙的女孩不少,不過其中特別膚淺的、為了錢的、充滿幻想不過日子等等那些不靠譜的,都被專業媒婆三胖給過濾掉了,他精挑細選,找的都是願意好好過,真正喜歡魏謙這個人的好姑娘。
   但這種不求財也不怎麼虛榮的好女孩,多半追求純粹而美好的愛情,哪個願意忍受男人任務一樣地應付自己呢?
   終於,魏謙還是習慣了自己形單影隻的日子。
   他自己倒是沒什麼,三胖每次見了他都愁眉苦臉,好像這媒婆當得不專業,有多對不起兄弟似的,後來三胖還自願成了他的專業擋酒戶,以前是一個人趴下,這回經常倆人一起趴下,別的倒是沒什麼,只是把林清弄得非常有意見。
   就在魏謙把粥鍋架上爐子的時候,門響了一聲,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小寶咋咋呼呼的聲音:「哎喲,絆我一跟頭,哥你在家嗎?怎麼不開燈?」
   魏謙幾乎有點難以置信:「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年啊,就請了半天假飛回來了,明天早晨四點走,六點多的飛機,我再趕回去。」宋小寶蹦蹦跳跳地跑進廚房,「你要做什麼吃啊?哎喲祖宗!你不是要喝這玩意吧?躲開躲開,我要和麵,我要吃餃子!」
   幸好,還有個丫頭。
   就這樣,轉眼又是四年。
   四年後,魏謙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那種情況下見到魏之遠。
    第五十五章
   這個事情,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前因後果可謂是無巧不成書。
   當年魏謙他們做的第一個項目的地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成熟的項目部,當然,受城市本身發展所限,這邊這個團隊的投資規模一直不大,人員配備也不怎麼精良。
   事情就發生在這裡。
   起因是張總的表哥。
   張總本人是個眾所周知的坑爹貨,這已經是無可非議的事了,但他的表哥可不簡單——當年他是市委書記,現在已經給提到了省裡。
   通過一些小道消息,魏謙他們還聽說,這位值錢的表哥過幾年很有可能直接調入直轄市當一把手,此人極其善於鑽營,人脈寬廣,背景頗深,而在任期間竟然還很有些政績,把三四線小城市的��心商圈建得比省會不差什麼。
   眼下他的未來是個什麼節奏,誰也說不清楚。
   所以這條關係線對於魏謙他們來說,是必須不能斷的。
   即使魏謙和三胖一致認為,坑過他們的張總是個板上釘釘的腦殘,但跟張總的關係一直保持得非常不錯,平時私下裡經常異地來往,吃吃喝喝,就是他介紹的一些不靠譜的項目都找藉口推了。
   表哥回老家,是為了給他的老母親——也就是張總的大姑過壽,老太太八十有九,按當地的習俗,老人過生日要避開整壽,正壽提前一年大過,那麼她也就相當於是過九十大壽了。
   張總和表哥操持得很大,邀請函還是張總親自跑來,送到總部董事長辦公室的。
   壽星老太太已經傻得連兒子都不認識了,作為壽宴的主題吉祥物,她全程就坐在輪椅上露了個臉,很快就被保姆推下去,用小勺餵糊糊吃去了,接下來,壽宴變成了一個關係網成員俱樂部。
   魏謙跟三胖一人帶了一個非常裝逼的名片盒,基本只能放很少幾張,眨眼就發完了,只好靠神通廣大的董事長秘書小菲隨時補充彈藥。
   一頓長達三四個小時、比談判還費神的壽宴吃完,來客與主人的交情自然就分出了三六九等,最親近的當然要留下,換個地方再聊一聊。
   這天大領導表哥比較給面子,跟魏謙他們、還有當年合作過的李風雅李總一起,坐下來喝了好幾壺茶,這才日理萬機地連夜趕回省城,只留了個喝得找不著北的張總招待客人。
   魏謙立刻讓項目部張羅著,讓李風雅陪席,回請了張總一頓,把張總伺候得心花怒放,再加上可能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張總多少有些飄飄然了起來,於是他就飯後耍酒瘋,鬧了么蛾子——非拉著魏謙他們找地方「消遣」。
   路上,三胖面有菜色地對魏謙說:「我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張總把他們領到了一家金碧輝煌的私人會所,門口一排濃妝豔抹的漂亮姑娘已經列隊整齊,正笑靨如花地等著迎接。
   李風雅是個埋頭辦事的實在人,家裡還有糟糠老妻和一兒一女,一見這陣仗,酒都嚇醒了,連連擺手說:「張總,老弟,這不成,這哪行?你嫂子她……這不合適!」
   張總喝多了蠻不講理,一聽就不樂意了,臉色一撂:「怎麼?李哥看不起我?嫌我姓張的招待不周,還是嫌這些妹妹們檔次不夠,配不���跟老哥你說話?」
   李風雅面有菜色,腦門見汗,魏謙給三胖使了個眼色,三胖連忙笑臉彌勒佛一樣地打圓場:「李哥懼內不是一天兩天了,張總你第一天認識他?上次我見了嫂子,那真是……老婆一聲吼,他嚇得腿直哆嗦,你說你老哥這麼盛情款待,不是考驗我們意志嗎?」
   他一番話說得油腔滑調,張總聽出了點滋味,表情和緩下來,指著李風雅說:「放心,你放心,咱們哥幾個誰跟誰啊,嘴嚴實,今天的事,一點風聲不會讓嫂子聽見!唉,都怪我考慮不周,改天必須拎著東西去看看嫂子。」
   他給了個台階,李風雅心裡再不願意,也不好給臉不要臉,只能捏著鼻子做出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
   張總隨手摟住一個領頭的女人,大著舌頭說:「來!給我兄弟們介紹一下,這……這是我妹妹,親妹妹,那邊那……都、都是我親兄弟,你一定、一定招呼好了,聽見沒有?」
   就這麼被「七十二行兄弟姐妹是一家」魏謙和三胖除了一起「呵呵」之外,已經想不出別的表情了。
   張總搖搖欲墜,「親妹妹」忙叫來兩個姑娘,一邊一個地把他扶了進去。
   「一會你可不能掉鏈子,這個我真玩不了,林清非得把我做成臘肉不可。」三胖趁機用蚊子音跟魏謙交頭接耳,「這個老不要臉的,兒子都快娶媳婦了,還弄這套——哎,他以前不是挺能端著、也挺會附庸風雅的麼?」
   魏謙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知道『豬鼻子上插蔥』是什麼意思嗎?」
   三胖:「什麼意思?」
   魏謙:「老王八蛋在那裝象呢。」
   正說著,在張總的強烈要求下,「親妹妹」親自向魏謙他們走過來,「親妹妹」老遠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腹中打好了腹稿,打算接著張總話茬,先來一番親兄弟姐妹之類的屁話,再貼上去摸一摸小手直接領進來。
   結果她一下碰到了魏謙冷冷的目光,腹稿稀裡嘩啦地就給凍成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廢渣。
   魏謙看也不看地從她身邊經過,到了二十步開外,才換面具一樣地換上笑臉:「老哥這是帶著兄弟們長見識,我們都是十分『受益匪淺』啊。」
   張總沒聽出魏謙損他,還當是表揚,樂呵呵地接了。
   三胖自認修煉一千年,也修不出這樣鬼神規避的氣場,連忙倒騰著小碎步跟上,藉著魏謙的餘蔭捍衛自己身上每一寸肥肉的貞操,同時偷偷給魏謙的秘書發了條短信:「叫項目部的人都過來救駕,晚了你們就死定了。」
   董事長秘書小菲收到了一級警報,連忙曲線撤退去請救兵了。
   她不敢怠慢——這幾年,他們魏董已經從「普通變態」進化成了一個「絕代變態」,無數人因為他而離開,也有無數人因為他而留下來,公司經過了幾起幾落,最後在時代下殺出了一條血路,留存壯大起來。
   效率、鐵血與層級分明已經貫穿在了整個企業文化中。
   中午的壽宴上,有個人專程通過張總的關係找過來,想轉賣手裡的一塊地,項目部幾個經理全都被指派了任務出去考察了,正值雙休日,其他人也沒上班,項目部只有預算和工程的兩個年輕小夥子留守。
   他們級別不夠,通常都是苦哈哈跟著幹活的小青年,沒經歷過這種糖衣砲彈的待遇,一聽召喚,全都不知爪往哪放了。
   這怎麼辦呢?橫不能讓總部人事林清大姐親自趕來捉姦吧?
   那要麼謊稱魏董女朋友來查崗了?
   但魏董是個沒有女朋友的鑽石王老五,地球人都知道。
   倆小青年在路上合計了一下,愁得頭髮都白了,甚至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在會館放火、製造火警的可操作性,最後,他們終於琢磨不出其他創意了。
   工程小夥說:「得想個什麼急需魏董去處理的事當藉口,什麼事呢?哎,要麼就說咱們哪塊工地失火了,你看行不?」
   預算小夥問:「那能燒死幾個?」
   工程小夥想了想,不知運行了那種演算法,最後掐著指頭給出了估算結果:「就七八個吧。」
   預算小夥在工程小夥的腦袋上使勁打了一下:「一天到晚想著放火,我說你別是有縱火傾向吧?想點靠譜的!」
   工程小夥就捧著自己的大禿瓢腦袋想,幹工程的腦子艱難地運轉良久,最後賊光一閃,他想出了一個頂級的餿主意。
   他們倆在會館附近找了個賣煮毛豆的,自導自演了一場人車搶道、最後發生了刮蹭「車禍」,下車「吵」了起來,吵到了全武行,預算小夥大聲嚷嚷著報了項目部註冊在當地的公司名,還說:「我這是公車,你這給我刮了,值多少錢知道嗎?你賠得起嗎?」
   他們這邊吵著,小菲已經跑上樓,當著張總的面添油加醋地匯報了一番,魏謙從沒聽說過這麼邏輯錯亂的主意,當場眼角一跳。
   他忙帶著三胖走下來,張總卻唯恐天下不亂,立刻指揮著一大批美女,眾星捧月一樣地也跟了出來,彷彿非見證這丟人的一幕不可。
   魏謙狠狠地剜了秘書一眼,眼角跳得更厲害了。
   只見那收了一百塊錢的毛豆大叔上了癮,越玩越像真事,不亦樂乎地享受著「罵大街賺錢」的快感,雙方二對一,竟然還能勢均力敵,後面卻已經堵了好幾輛車了。
   就在這時,一輛從外觀上看,像是要報廢的皮卡裡走出一個民工打扮的年輕人。
   年輕人高大結實,露出來的皮膚都曬得黢黑,褲腿和袖口不修邊幅地挽著,露出手腕上一串古舊的檀香佛珠,他腦袋上頂著一個因為好幾處斷裂而顯得炸毛的草帽,遮住了一半臉,腰上掛著一個巨大的腰包,像是裝了相機一類的大塊頭。
   無辜被堵在這裡的年輕人走過去,拍了拍毛豆大叔的肩膀,一伸手隔開對戰雙方:「哥幾個,我看人沒怎麼樣,車也沒怎麼樣,路上遇見都是緣分,何必呢?算了吧。」
   項目部倆小夥子對視一眼,心說聖駕沒救出來呢,可不敢就這麼算了,可是妨礙了交通,他們心裡也非常不好意思,進退兩難,臉上就露出一副苦相,唯獨嘴裡還口不對心、色厲內荏地叫喚:「那、那那那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得要個說法!這老頭明顯就就故意訛人。」
   年輕人看出了蹊蹺,好整以暇地笑了起來:「那你們打算讓這大爺賠錢嗎?」
   賣毛豆的一聽見「賠錢」倆字,立刻嚇尿了,頓時要掉鏈子,忙惶恐地開口辯解:「我本來沒想……」
   預算部的小夥子一看他要穿幫,趕緊「嗷」一嗓子吼住了他:「你別說!別說!就是你的錯,你有什麼好說的?」
   賣毛豆的指著他:「明明是你讓我……」
   倆小青年餘光瞥見魏謙正往這邊走,心說不能臨到最後關頭掉鏈子,於是格外心有靈犀,異口同聲地吼:「胡說,是你!」
   分貝之大,把賣毛豆的給唬呆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魏謙不耐煩地對董事長秘書說:「小菲,誰還在那吠呢?」
   精英秘書小菲忙賢良淑德地應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衝過來,惡狠狠地一人踩了一腳,粗聲粗氣地說:「都他媽閉嘴!」
   賣毛豆的見此發展,眼珠轉了轉,按照進度,下一個環節該是他坐地大哭的場景了,他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醞釀出情緒。
   突然,旁邊那個拉架的——民工一樣的年輕人把帽簷往上抬起了一點,對著魏謙的方向呆愣了片刻,幾乎有點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哥?」
   後來據小菲口述,她沒能抓住機會迅速抓拍一張老闆當時的表情,簡直讓她抱憾終身。
   魏謙的表情先是很淡定,隨著目光落到那年輕人身上、認出了那人是誰後,驟然變得錯愕震驚起來,他身後是一個起鬨架秧子醉醺醺的張總,以及三宮六院一樣等待檢閱的不良從業婦女,這些狗男女共同構成了某種雄渾而壯觀的背景……
   使得魏謙錯愕過後,終於留下了一臉尷尬。
   他愣了好一會,才喃喃地說:「小遠?」
   三胖拚命地眨巴了兩下被酒精糊住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弟弟,你……你這是剛從西山挖完煤回來嗎?」
    第五十六章
   大概是魏之遠的模樣顯得太落魄,連張總都動容了。
   他一想,人家弟弟一副剛放完牛回來的淒涼模樣,千里迢迢地從海外舊社會回歸祖國大家庭,怎麼��打擾他享受家庭溫暖呢?於是張總就難得一次識相的退散了。
   在張總漫長的一生中,他知道「識相」倆字,頻率實在不比哈雷彗星拖著大尾巴晃晃悠悠地出現在夜空高到哪去。
   魏之遠的出現如同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頓時驅散了一干妖魔鬼怪,三胖提議他們仨去找個地方坐一坐。
   魏謙就轉頭和小菲交代了幾句,最後,他的目光轉到了工程預算兩個小夥身上,可怕的魏董突然像吸血鬼一樣露出了一個含而不露的恐怖笑容。
   「明天得給那倆小孩申請個諾貝爾獎。」魏董輕飄飄地說。
   小菲處變不驚地問:「哦,哪個獎項?」
   魏董:「丟人現眼專項獎。」
   他撂下這句話,就在兩個小夥子噤若寒蟬的恐懼目光下,瀟瀟灑灑地雙手插兜地走了。
   ……彷彿欺負這群倒楣孩子,就能給剛才的萬分尷尬找回一點可悲的平衡似的。
   三胖圍著魏之遠的皮卡轉了一圈,踹了踹輪胎,又伸手刮了一下車門上的鏽跡:「看著不中用,還挺結實。」
   「我剛下的高速,上高速前檢查過。」魏之遠把破草帽摘下來拿在手裡,看了魏謙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嘿嘿,哥。」
   魏謙一看,好,就剩牙還是白的了。
   魏謙多年坐在企業靈魂人物的位置上,本來就年輕,再咋咋呼呼的,那得更不像話,因此他早練就了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來,此刻無論心情是怎麼樣的波瀾起伏,臉上卻依然在短暫的失態後很快恢復了過來,此時只是平平淡淡地點了點頭:「嗯,吃飯了嗎?」
   魏之遠:「沒,今天還沒顧上。」
   魏謙就伸手拍拍魏之遠的後背:「那走吧。」
   三線城市,天高皇帝遠,這一帶到處都是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三個人步行到了一家飯店,進去找了個僻靜的小包間。
   魏謙接過菜單,也沒問別人的意見,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五分鐘之內點完了菜,然後把菜單一扔,對服務員說:「除了上菜,沒人叫你們就不用進來了,再給我來碗小米粥——粥都沒有?那去對面粥鋪給我買一碗���。」
   三胖不幹了,開始抗議:「怎麼都是這小子愛吃的,我的呢?」
   魏謙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今天吃了一天,沒夠你老人家發揮?」
   三胖:「你有沒有良心,喝得一肚子都是酒水好嗎?不都是為了給你擋?那誰——小妹,給我上一盤紅燒肉。」
   魏謙扭過頭,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合併同類項。」
   魏之遠很快就發現了,這麼多年過去,他哥看起來除了氣場更生人勿進了一些、打扮更人模狗樣了一些之外,沒太大不一樣,要說有變化,就是更不會說人話了,他回想了一下從方才見面到現在,除了對張總這個外人之外,魏謙基本上就沒對誰客氣過。
   大哥大概剛才乍一見到自己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會回過神來了,魏之遠有預感,對方的火力馬上就要過來了——他在魏謙面前總是忍不住有一點受虐傾向,因為知道魏謙這樣惡劣的態度從來都是內外分明的,連損再挖苦,幾乎成了某種他所特有的、表達親近的方式。
   果然,魏謙喝了一口茶水,上下打量了魏之遠一番,就皺著眉問:「我給你打的錢為什麼都退回來?你不會偽裝成黑奴去非法農莊幹活了吧?」
   魏之遠甘之如飴地挨了他一番埋汰,目光像是黏在魏謙身上一樣不肯撕下來。
   魏之遠說:「這事說來話長了——我回國第一站是香港,那地方不都是各國各地遊客,四處都有貨幣兌換點嗎?基本隨用隨換就行了,結果在香港逗留了小一個禮拜,我就把換錢這事給忘了,跟著去台灣,落桃園機場的時候都快晚上十一點了,機場能換錢的地方都關門了,我才想起來沒有台幣用,連機場大巴的票都沒法買。好在碰上一個從台中來的夕陽團,幾個阿姨看我可憐,就把我給領回台中了,在人家裡住了幾天,受了熱情招待有點不大好意思,正好他們家有個果園,我就過去給人幫了幾天忙,出來就曬成這幅德行了。」
   這都什麼事?魏謙心說,我他媽讓你幹的最重的活就是逢年過節擦玻璃,送你出去難道就為了讓你回來給人到果園當短工嗎?
   他板著臉,陰陽怪氣地說:「哦,我說回國了幹嘛不回家,原來是家裡太小,裝不下你這個海歸博士了是吧?」
   三胖插嘴說:「哎,謙兒,您老人家先歇會,等他吃飽了再噴行不行——小遠,你也是,回來連聲招呼都不打。」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看了魏謙一眼,猶猶豫豫、語焉不詳地試探著問魏之遠:「還是因為不想見誰?哈哈,不會是三哥我吧?」
   魏之遠抬起頭來,目光毫不躲閃地與他對視,帶著點笑意,卻是了無陰霾,他直截了當地說:「哪的話,當年我不懂事,三哥也是為了我哥……和我好。」
   三胖沒料到他竟敢當著魏謙的面一口道破,當即愣了愣。
   魏謙卻一聽這話音,心裡就立刻猜到了個七七八八,他低下頭用手指轉了一下自己的茶杯,沒表現出什麼,以免三個人都尷尬。
   「我沒不回家。」魏之遠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我們那邊做一個東西,我這屬於公幹,那車是我租的,事辦完順路就回家,正想著跟哥說一聲,就碰見你們……」
   他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你們……那什麼了。」
   三胖頓時顧不上剛才的話茬了,連連擺手:「別胡說啊!都是姓張的老小子老不正經,我們是被他硬拉過去的,連逢場作戲都沒作就打算開溜的,我我我我是有家室的正經人,你別詆毀我的清白。」
   魏之遠笑出了聲。
   魏謙從沒聽見過魏之遠這麼開朗的笑,也很少見他竟然能和三胖也這麼健談,更沒聽說過魏之遠肯心無芥蒂地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領回家。
   在他的印象裡,小崽從小就像個炸毛的小野獸,總是惴惴不安地對人間充滿戒心,哪怕他真的因為忘了換而沒錢用,以魏謙對他的瞭解,魏之遠多半會在機場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宿,等第二天早晨人家上班了再說。
   魏謙忽然就發現,那個當初跟他跳腳鬧彆扭,臨走都一臉行將赴死般悲痛的男孩,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樣默默地長大了。
   菜陸續上來,魏之遠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正經吃飯了,一通風捲殘雲,不禁讓在座的另外兩位想起了他一頓幾大盆米飯的少年時期。
   「我早晨就啃了個乾麵包,中午沒顧上吃,一直餓到現在了。」魏之遠解釋說,「哥你怎麼就兩口粥,食兒變細了?」
   三胖:「你別管他,他現在都快清心寡慾成老和尚了,這不吃那不吃的,整天自己在家白水煮菜葉子喝稀飯,美其名曰『養生』,你說他有病沒病?人家老熊還偶爾溜出來戴上帽子開頓葷呢。」
   魏謙翻了他一眼:「是啊,所以我沒三高。」
   他看著正把大塊紅燒肉往嘴裡塞的三胖,一臉糟心地說:「我說三哥,你快長點心吧。皮下肥肉都堆得夠一人多厚了,夏天蚊子都不叮你——怕把嘴戳斷了折在裡頭。」
   對這樣惡毒的評價,三胖的回應是連肥帶瘦一大塊肉扒拉過來,衝著他吧唧著嘴吃了。
   「這個有點矯枉過正了,」魏之遠說著,擦乾淨手,剝了一顆大蝦放進了魏謙面前的小碟子裡,「不過我哥知道保養身體了,我還是挺欣慰的,接電話沒聲音的那次都嚇死我了,當時我把回來的票都訂好了,聽三哥說沒事才又退了。」
   魏謙沒說什麼,夾起來吃了。
   三胖見狀,連忙效仿,弄了一塊油乎乎顫巍巍的大肉,作勢要扔進魏謙盤子裡:「吃這個,這個好吃!」
   魏謙:「滾。」
   慘遭差別待遇的三胖認為自己受到了傷害,委委屈屈地縮回筷子自己吃了:「那什麼咬那誰,不識好人心。」
   這時,魏之遠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皺著眉問魏謙:「不對,聽三哥的意思……這些年你就沒找個人照顧你嗎?」
   魏謙:「……」
   三胖臉上的肉抖動了一下,乾笑了一聲:「少年,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開口就正中紅心啊……唉,你還是多吃菜吧。」
   魏之遠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有點複雜,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表情變了幾次,最後落在了一個有點落寞,又有些說不出的心疼上。
   三胖忙說:「對,要麼讓他們開瓶酒吧?算給小遠接風,小遠,喝不喝?」
   魏謙一聽見「酒」字,整個腦袋大三圈:「去你的,還沒喝夠?」
   魏之遠也擺擺手:「別,三哥,我餓死了,讓���多吃點飯吧,一會我還得開車。」
   隨即,他偏頭看了魏謙一眼,眼神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眼神像是過了電,從魏謙身上虛虛地掃過:「再說我定力還沒到家,喝多了怕耍酒瘋,酒後亂性。」
   三胖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節奏,只顧著目瞪口呆。
   魏謙臉色一沉,當場把筷子一摔,兩根筷子蹦起來老高,稀裡嘩啦地掉在地上:「魏之遠!」
   魏之遠趕緊拿了雙新的給他:「我開玩笑,開玩笑的,哥,你別生氣,可別再一年不搭理我……啊,對,那什麼,我現在跟幾個朋友做一個東西,你們有興趣聽聽嗎?歡迎投資。」
   「一年不搭理」什麼的,當場開這種玩笑什麼的,以及他們魏董因為一句話就當場翻臉什麼的……三胖現在幾乎能肯定,當年魏之遠出國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這胖子千言萬語在心中,最後匯聚成了倆字——「臥槽」。
   他像面部肌肉壞死一樣猙獰地變幻著各種詭異的表情,末了,看了看魏謙,又看了看魏之遠,只好頂著這要命的氣氛站出來堵槍眼,乾笑一聲:「行,你說說。」
   魏之遠立刻就坡下驢地說了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他們幾個同學起頭,正募集了一大幫人,正做一個公路網遊,有以世界各地風物為原型的各種公路,隨機開啟副本地圖,玩家需要隨時補給、維修車輛,為了獲得補給,升級,就會觸發各種各樣的劇情和任務。
   「我正做中國地圖的策劃,所以才把兩岸三地裡設定的各個重要的『補給點』都親自跑一遍。」魏之遠說,「『補給點』的各種副本中,NPC的態度設定成了一組符合某個分佈的隨機數,就是說玩家可能碰到『好人』,也可能碰到『壞人』,都是憑運氣的,現在我們還聯繫了幾個念社會學的朋友,探討一些極端設定下劇情發展的可能性。」
   魏謙神色稍緩,頓了頓,問:「你們的定位是什麼,價值點在哪裡?說來聽聽。」
   魏之遠:「定位厭倦了朝九晚五工作的上班族和不逃課的乖學生,長期一成不變的生活的人很容易對日常產生厭倦,我們給他們模擬一個海闊天空的世界——具體的策劃書在我車裡,一會拿給你看,明天我要開車去A市,再從A市回家,這一趟的任務就完成了。」
   三胖聽他說得挺像那麼回事,頓覺欣慰:「行啊弟弟,有點意思。」
   魏謙卻問:「以前我說給你投資的時候,你為什麼寧可一家一家的去敲別人的門,都不肯跟我說呢?」
   魏之遠端起碗,把最後一口湯喝了下去,衝他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小虎牙:「那時候不自信嘛,現在我們在全球尋找合作方,哥你加入吧,我們會合作愉快的。」
   魏之遠說到做到,果然很快就要離開了,似乎偶遇魏謙,除了蹭頓飯之外,並沒有對他的既定行程有任何影響,魏謙從兜裡摸出家的鑰匙給他,臨走的時候囑咐魏之遠:「小寶現在就在A市拍一個什麼廣告,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有個項目部出了點事,我得過去看一眼,你完事就自己回家吧。」
   魏之遠:「好啊,我等你回家。」
   他說完,從隨身的包裡摸出了一串珠子,戴在了魏謙的手上:「這是我跟人要了一塊酸枝的下腳料,不值錢,不過總共一百零八顆珠子,全都是我自己手工磨的,給你帶著玩。」
   魏之遠說完,似有若無地輕輕攥了一下魏謙的手,轉身走了。
   魏謙和三胖目送著他開著小破皮卡一路小煙地走遠,三胖終於忍不住問魏謙:「兄弟,這是怎麼個意思,你知道他對你……那個?」
   魏謙垂下眼,一陣心煩意亂:「嗯。」
   三胖長嘆了一口氣,覺得面前就是一團亂麻,這次回來的魏之遠更讓他覺得撲朔迷離,他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把這件他看起來很荒謬離奇、乃至於難以啟齒的話和魏謙挑明瞭。
   三胖:「那你是怎麼想的?」
   「荒唐。」魏謙是這麼回答他的,然而卻沒有把手腕上的珠子摘下來。
   他說完,叼起根煙,邊走邊拿出電話。
   三胖聽見他用一種慢條斯理、卻讓人脊背發涼的語氣打電話給手下的人:「外立面反鹼?【注】哦,現在知道著急了?各位爺,你們可真有兩下子啊,防水怎麼做的?工程驗收的人幹什麼吃的?怎麼處理?讓相關責任人站成一排,給我把牆面舔、幹、淨……」
   彷彿他身上那一點罕見的人情味,也隨著魏之遠的走遠而消失了。
   三胖心裡忽然湧起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究竟是自己的日子重要,還是世俗倫理重要?
   隨即,三胖用力甩了甩頭,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再說魏之遠那邊,他很快到了A市,按著魏謙給的號碼聯繫到了小寶。
   宋小寶和一個一起拍廣告的男模在高速路口等著他,一見了魏之遠,小寶就把車讓同來的男伴開了回去,自己上了魏之遠的車,先是「嗷嗷」地大哭了一場,哭完,又恢復了她的話嘮本質,魏之遠帶她去吃飯,走了一路,她就叨叨了一路。
   她說得最多的還是魏謙,每次聽見關於那個人的事,魏之遠就不再插嘴,只靜靜地聽,感覺自己空白了四年多的記憶正在小寶的敘述中一點一點補全。
   末了,小寶戀戀不捨地回了劇組,魏之遠找了家旅館投宿,準備第二天回家。
   他洗完澡,在桌前坐定,從行李裡拿出一本已經破破爛爛的牛皮本子,寫下了日期。
   「我沒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見到他,即使周圍有無數的人,無數的聲音,我還是第一時間就辨別出他。四年多了,我儘量想使自己顯得從容一點,辦完自己的正事再回去見他,沒想到總是有那麼多意外。
   我才發現,自己竟然那麼的想念他。
   一開始,在那種情況下,我真的很憤怒,並不是嫉妒,而是他怎麼能這麼敷衍地對待自己?我把舌尖咬出了血才冷靜下來,結果發現他也是被逼的,似乎為了脫身,還間接造成了一場搞笑的事故。
   我有些忐忑,又覺得忐忑得毫無道理,我已經有了決斷,依然無法平靜地面對他。
   大概如果能夠平靜,就不算深愛了吧?
   我想我找到了下一段時間專注的事:把我目前的工作做到完美,以及,得到我的人。」
   他說完,靜靜地在燈下坐了一陣,給了自己十分鐘自省。
   完成了這一天的全部功課,換上運動服,到賓館自帶的健身房去例行鍛鍊,想到第二天就能回家了,魏之遠就一直到躺下的時候,嘴角都是擎著笑意的。
   小寶打包了一盒低糖低脂的甜點帶回去給同事們分吃,替她開車的混血男模Alex一開始說要���持體形,唧唧歪歪地不肯吃,半夜三更又來敲她的門,可憐兮兮地捂著胃討要。
   小寶:「你這貨就這點出息,我就知道,給你留了一塊,進來吃吧。」
   高大英俊的Alex感動得熱淚盈眶,「嚶嚶嚶」地說:「離離,你就是我的女神。」
   Alex是個純同志,並且是個極有操守萬年純零,絕不做一,長得五官深邃,其人又賤又不要臉。
   「下午來那是你哥啊?」Alex邊吃邊問,「哎我操,那體型,那長相……嘖嘖。」
   小寶拿起晾衣架在他背後用力一抽:「我警告你啊小基佬,別打我小哥的主意,不然弄不死你。」
   她打人不疼,Alex也沒當回事,弓著後背任憑她打,嘴裡卻說:「小丫頭,你還以為你哥溜直啊?一看就是我的同類啊天真的小朋友。」
   宋小寶:「你放屁!」
   Alex:「哈哈哈哈,是啊,真臭。」
   他這個反應,讓小寶心裡重重一跳——Alex只有鬧著玩的時候才一本正經,說真話的時候基本都是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
   二哥難道是……
   不可能是真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外立面反鹼:建築外牆由於防水不當,產生白色晶體的現象
    第五十七章
   Alex吃完一抹嘴,好像一隻剛心滿意足地啃完妙鮮包的大貓,眯起那雙因為血統複雜而顏色有點不正的眼睛,弓肩探爪地伸了個懶腰。
   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宋小寶那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忍不住不爽地撓了撓下巴,提出嚴正抗議:「什麼情況宋離離?你歧視我們?不是你整天在手機裡看重口味小說的時候啦?我昨天還瞥見你那什麼……什麼來著?哦,倆觸手系章魚攪基的故事。」
   宋小寶舌頭有些打結,她一時間又想解釋,又想否認,又想問清楚,又想怒斥Alex胡說,這些事彼此間也排不出先後順序,各自鬧著要插隊,於是一股腦地都堵在她的喉嚨裡,最後,她磕磕巴巴地蹦出一句:「我二哥才沒歧視你放屁呢!」
   Alex聽了,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連放屁也要被歧視?難道你腸胃裡的空氣會自然從毛孔散發出去?你也太高科技了!」
   宋小寶實在無言以對,萬般無奈下,只好動手毆打了他。
   單方面的一頓毆打之後,皮糙肉厚的Alex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拍亂的髮型,看著宋小寶筋疲力盡地往賓館床沿上一坐,拉長了一張苦瓜臉。
   他就伸出手指,撩閒一樣地輕輕戳了她一下:「怎麼啦?真有那麼難接受嗎?」
   「廢話,那是我哥,能一樣嗎?」宋小寶一巴掌拍開他的爪子,然後雙手抱住了頭,「怎麼辦,被我大哥知道了,一定會打死他的。」
   「你大哥?」Alex不解地問,「他管那麼寬?」
   小寶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們兄妹三個從小沒父母,我大哥把我們倆帶大的。」
   「哦,封建家長啊,」Alex瞭然地點了點頭,聳聳肩表達同情,隨後,他又色眯眯地湊過來,「唉,妹子,你大哥長得帥嗎?有照片嗎?拿出來看看唄。」
   這一次,小寶採取了驅趕式毆打,將此賤人一路揍了出去。
   打跑了賤A,她重重地躺回了床上,把床砸出了一個坑,然後煩躁地打了幾個滾,終於還是忍不住磨磨蹭蹭地拿出了手機,幾經猶豫,撥通了魏之遠新留給她的電話。
   魏之遠生活健康規律,已經睡了,好一會才接起來,聲音中還帶著點睡意問:「小寶?出什麼事了?」
   宋小寶假裝沒聽出來自己吵醒了他,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魏之遠也不會介意——從小到大她討厭的次數實在罄竹難書,哥哥們早該習慣了。
   她先是漫無邊際地東拉西扯了好半天,魏之遠一直耐心地陪著,末了,反而是宋小寶自己心裡裝著事,詞窮聊不下去了,兩人短暫地冷場過後,魏之遠這才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小寶乾咳一聲,用緊巴巴的聲音艱難地模仿了開玩笑的語氣,旁敲側擊地說:「我跟你說個特別好玩的事,今天跟我一塊去接你的那個假洋鬼子是個Gay,那人嘴特別賤,看見長得帥的男的就走不動路,回來跟我叨叨了半個多小時,十句有八句不離開你長得帥,還在那跟我意淫說你也是。」
   魏之遠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我也是什麼?」
   宋小寶:「呃……這個……」
   她正尷尬,不知該如何表達,下一刻,魏之遠卻說:「他說對了,我還真是。」
   宋小寶:「……」
   那一刻,她心裡好像有成千上萬隻蛤蟆,一起端坐朝天,異口同聲地在她耳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呱!」
   宋小寶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直把自己憋得快要窒息了,才顫顫巍巍地吐出一口氣,耳畔一陣轟鳴。
   魏之遠聽她半晌沒動靜,平平淡淡地說:「嚇你一跳吧?我主要覺得事無不可對人言,都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藏藏掖掖、如履薄冰一輩子,也沒什麼意思——你一時不能接受也不要緊。」
   他態度坦然,宋小寶沉默了片刻,也忍不住被他帶到了坦然的語境裡。
   她想了想,也是這個意思啊,Alex跟她處得挺和諧的,二哥無論變成什麼樣,對她來說,那也依然還是那個人,區別不大嘛。
   小寶的優點就是人慫想得開,這麼一來,她成功地清理乾淨了心裡的大石頭,自己鬆快了,還頗為好心地關心了魏之遠一句:「話是這麼說,但你可千萬別對哥也這麼坦誠啊,我跟你說,他現在簡直是……」
   魏之遠嘴角的笑容漸深:「他知道。」
   倒楣催的小寶再一次被他嗆住,咳了個昏天黑地,好一會,才虛弱地說:「你好大的色膽啊少俠,這都敢招供,你就不怕被那暴君滿門抄斬嗎?」
   魏之遠好像突然覺得聽她這麼「嘰嘹嘰嘹」地炸毛還挺好玩,眼下到了這步田地,也確實沒有了繼續瞞著她的必要,於是他直言不諱地拋出了最後一個重磅炸彈:「因為我喜歡的人就是他。」
   宋小寶手裡的手機終於「啪嘰」一下滾到了地上,她覺得自己需要一把速效救心丸。
   等到魏謙逃避一樣地處理完所有事才磨磨蹭蹭地回家時,還以為自己開錯了門。
   他和小寶都經常不在家,出門的時間長,當然要把門窗都關上,所以平時每次推門進來,都會覺得室內空氣有種不流通的憋悶感,要好久才會散去。
   如果是晚上,那屋裡除了空蕩蕩的憋悶之外,還會加上黑洞洞的沉寂,沒有一點聲響。
   魏謙總是拖著一身疲憊,開燈,開窗戶,再打開電視,哪怕是廣告,也讓屋裡有一點動靜,然後爛泥一樣地癱在沙發上,打電話約鐘點工。
   有時候魏謙甚至會想養個寵物——以前他最煩這些會掉毛的小動物,小寶小時候幾次三番申請養個小狗的要求都被駁回了——現在他卻覺得,別管是貓是狗是耗子,起碼裡出外進的,也有個會出氣的活物,哪怕進家時能蹲下跟貓狗說兩句話,也顯得不那麼傻。
   可惜,養不成,家裡天天沒人,別說是需要吃喝拉撒的活物,就是電子寵物也死了。
   久而久之,「回家」變得一點也不讓他期待。
   可是他這回一推門,首先聞到了一股飄在空氣裡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走進去往陽臺上一看,只見床單枕巾還有幾件衣服正迎風招展地掛在那裡。
   之後,一股小火慢燉的肉香又悠長地顯露了出來,廚房裡萬年沒人用的小砂鍋裡正冒著泡地燉著一鍋肉,魏謙隔著一小塊擦手毛巾,小心翼翼地掀開砂鍋蓋子,裡面蒸騰出的香味險些把他熏個跟頭。
   他頓時升起一種「養生個屁,吃肉才是王道」的念頭,再也不想碰醬油湯拌白水煮生菜了。
   「你回來了?」魏之遠突然走過來,不知從哪變出一雙筷子,手擦著魏謙的側腰,從他身後探出來,輕輕地戳了戳鍋裡的肉,「差不多了。」
   魏之遠比離家的時候結實了不少,往他身後一站,顯得格外有存在感和壓迫力,讓魏謙多少有些不適。
   但魏謙堅信,這種壓迫力來自他自己的想像,因為輪塊頭,魏之遠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從小天賦異稟的三胖的,每次三胖靠近他的時候,魏謙就只有「這貨真佔地方」一個單純的想法。
   魏謙懷疑自己是被魏之遠弄得神經有點過敏,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當年弟弟年少輕狂時候的冒犯了,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儘管這次魏之遠回來,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眼神態度,都成熟了不是一點半點,但魏謙欣慰之餘,卻隱約覺得,小遠在某些方面……好像變得更「神經」了,而且歲數大了,膽也肥了,越來越難對付——每次魏之遠似有意似無意地靠近他時,魏謙雖然不至於躲開,卻也都會忍不住緊繃一下。
   然而此時,魏謙很快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麼沒躲開。
   因為魏之遠隨即從鍋裡撈出一塊純瘦肉,小心地把燙人的熱氣吹散了一點,而後猝不及防地伸手一遞,在魏謙的嘴角上輕輕碰了一下,筷子落到了他嘴邊,專門對著他特別容易癢的耳朵說:「嘗嘗。」
   魏謙:「……」
   魏之遠假裝沒看見他輕輕一抖之後的青筋暴跳,退開一點,依然笑眯眯地說:「已經不燙了——對,我的策劃你看了嗎?怎麼樣?」
   魏謙只好叼走了筷子上的肉,若無其事地和他討論起給他們的網遊投資的事。
   這只是個開頭,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魏謙都生活在奇異的崩潰與享受的邊緣。
   讓他崩潰的是魏之遠對他的態度。
   魏之遠經常會用某些小曖昧小動作靠近他,如果魏謙木然地無視,他就會突然過界,然後再第一時間在魏謙發火之前滑回安全線以後,討好地表示自己只是鬧著玩,並且會像沒事人一樣,和魏謙一本正經地說起其他的事。
   魏之遠把「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遊擊戰十六字方針發揮到了極致,簡直就像一隻在地上打了一百八十個洞的地鼠,隨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就探出頭來呲牙一笑,沒等魏謙拎起棒子砸下去,他又縮回去跑了,下次又不知什麼時候、在哪裡冒出來了。
   小時候魏之遠不聽話,魏謙可以簡單粗暴地拎起來揍他一頓,長大以後,雖然揍一頓是不現實了,但魏之遠出國前那段日子,魏謙發現自己只要稍加冷淡,那男孩就能跟丟了魂一樣,任憑搓揉。
   眼下,魏謙已經肯定,這兩個對付魏之遠的方法都失靈了。
   而在他想好萬一捅破了這層搖搖欲墜的窗戶紙,該怎麼收場這件事之前,魏謙不想冒險把事情弄糟。
   一時間,他只好先忍了,感覺自己每天都生活在隨時隨地「冒出來」的魏之遠的十面埋伏下。
   而讓他享受的是,自從魏之遠回來以後,這個家終於像個家了。
   首先進屋能有個說話的人了,真正的交流和對話與敷衍或者禮貌性的閒聊是不一樣的,哪怕再自我、再孤僻的人,也難以抵抗前者讓人愉悅的魅力。
   小寶就做不到這一點,魏謙審美能力有限,真是十方色相瀲灩生姿也擋不住觀眾是臉盲,小寶那個圈子裡的事,他儘管出於對妹妹的關心,也有些興趣,卻總也分不清她掛在嘴邊的那些人都是誰,而他平時做什麼,和她也說不通。
   魏之遠不同,魏謙發現,小遠非常喜歡從定義層面上追根溯源地闡述自己對某些東西的看法,他的興趣就是做各種網絡和單機的遊戲,刨去技術層面,魏之遠熱愛制定、或者抽象提煉遊戲規則,他的思路極其清晰,善於模擬各種演變,和馬春明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
   只是馬春明表達不行,有的時候想到了,卻說不到點子上,稍微跟不上他的思路就會變成雞同鴨講,魏之遠好像比他多了一個與客戶的智能交互平臺。
   他回來以後,魏謙覺得過去一個月時間裡,自己說的話比之前一年都多。
   到最後,他幾乎已經習慣了魏之遠在廚房切水果,自己靠在門邊和他說話的日常了。
   能有一個舒緩放鬆、讓人愉悅的家,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是這種詭異的平衡狀態畢竟只是暫時的。
   魏謙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延續這樣的假像,而魏之遠當然也不甘心只是一次次地試探,隨著他放肆升級,表面的平衡愈加搖搖欲墜,只等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稻草就來了。
   那天魏謙下班回家,半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閉目養神的時候幾乎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他感覺到了什麼,突然驚醒,發現魏之遠正跪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一隻輕輕摩挲著他臉頰和下巴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魏之遠好像已經修成金剛不壞之身,銅牆鐵壁之面皮,做壞事的時候被人噹噹正正地逮住,他看起來居然也一點都不慌張,反而趁魏謙還沒有��底醒盹,得寸進尺,手順著魏謙的胳膊滑下去,最後執起他的手,暗示意味極強地輕輕舔了一圈他的手指。
   溫熱而顯得有些粗糙的舌頭裹挾著連心的十指,灼熱的吐息虛虛地掠過極度敏感的指縫,魏謙幾乎頭皮一炸,剛醒過來的心跳近乎鼓噪。
   他像觸電一樣,猛地縮回手,知道這事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小遠。」好一會他才開口。
   這一次,魏謙並沒有發火,他只是從沙發上坐起來,正色說:「我得跟你說說這個事。」
   魏之遠伸出一根食指豎在自己的嘴唇上:「噓,今天別說,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是週末,你好歹也休息一天,別去公司了,陪我去釣魚吧。」
   魏謙沒有反對,他也覺得自己越冷靜越好,能沉澱一晚上仔細再想想也好。
   隔日清晨,他們兩個人依然去了之前去過的那個魚塘,那裡已經換了個業主,經過了幾輪整修,漲價了不少。秋天冷了,遊客也開始變得稀稀拉拉,當年他們倆佔過的小亭子卻還在,被修繕一新,攢尖頂上的瓦片刷了鮮亮的漆皮,看起來有點假。
   魏之遠一路走了進去,故地重遊,熟練地放魚餌,甩桿下鉤。
   魏謙的心思卻壓根沒在釣魚上,他沉默了好久,在魏之遠身邊坐下,決定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你死心吧,不可能的。」
   魏之遠的目光釘在不遠處的魚漂上,絲毫沒有波動,聽了這話,也只是波瀾不驚地回說:「哥,你沒法讓我死心,就連我自己都沒法讓自己死心,人是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的。」
   魏謙問他:「那你以後究竟想怎麼樣呢?」
   魏之遠這才輕輕地笑了一下,他擰開兩瓶礦泉水,回手遞給魏謙一瓶,對他說:「四年前,我就一直在想這些個問題——我應該怎麼辦?怎麼才能讓你接受我?如果你不要我該怎麼辦?我越想越想不開,飛機起飛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你扒開我的手的背影,當時覺得自己的心都疼得裂開了,後來我才慢慢知道,那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魏謙靠在旁邊的柱子上,雙手抱在胸前,等著聽他匪夷所思的心路歷程,心情有些悲壯,覺得自己就像是拿著剜肉刀面對著身上膿瘡的人,再不適應也得要面對。
   「一開始,我覺得如果自己對你的佔有慾始終得不到滿足,或者感情始終得不到回應,那還不如殺了我,我瘋狂地嫉妒每一個假想中想要靠近你的人,我在假想中編造這些人,再把他們都殺光,來緩解我的焦慮。」
   「可是就在你電話線絆倒、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的那天,雖然三哥跟我報了平安,晚上我還是做了噩夢。我夢見你身邊有很多的人,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透明消失,最後只剩下了你一個人,獨自停留在了我的視野裡,我看著你每天獨來獨往,生病的時候暈倒在客廳,也沒人知道,只能等到自然甦醒,再自己踉蹌著爬起來找藥。接著連續好長一段時間,我只要閉上眼,都會看見這樣的情景。」
   「大概這樣過了小一個月吧,有一天,在我的幻想中,我看見你身邊多了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我分辨不出那人是男是女,是美是醜,他只是一直陪著你,像一個幽靈一樣的影子。按照常理,這些人我在臆想中造出來,就是為了最終殺掉的,可是我後來沒有下手,因為我看見你低下頭對他笑起來的樣子。你有多久沒在我夢裡笑過了呢?我都快算不出來了。」
   魏之遠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娓娓道來,就像是浮在如鏡的水面上那曠遠而意味深長的天光雲影,可是魏謙聽得胸口都悶了起來。
   如果魏之遠說的是別人,到了這地步,他做大哥的,就算綁也要把那人給綁回來。
   可為什麼偏偏是他自己呢?
   而他自出生開始,就感覺自己從未被人期待過,更遑論這樣的深愛。
   魏之遠的話就像是他手上磨得渾圓的珠子,一粒是一粒的滾出來,貌不驚人,含著某種說不得、說出來就會振聾發聵的情意。
   可怎麼這個人,偏偏就是弟弟呢?
   「我突然覺得豁然開朗,那時我想,等我幾年後畢業回國,哪怕看見你真的跟誰結婚了,也不會再要死要活。」魏之遠說,「我可以繼續愛你,如果那位不知名的女士比我更愛你,我可以一輩子都默不作聲。我當然會很痛苦,可是我也可以把痛苦當成一種修行。」
   就像起源於現世的痛苦與無法抵達之地的安樂的宗教,建立了一條精神上的、溝通二者的橋樑。
   魏謙輕聲問:「修什麼?」
   魏之遠轉過頭來,在微風中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回答,然而答案已經呼之慾出。
   ——當然是修你一世喜樂安穩。
   他突然伸出手,攥住魏謙搭在欄杆上的手,魏謙下意識地一縮,卻被他大力地按住,兩人手腕上如出一轍的木頭珠子撞在了一起,發出微弱的輕響,連水聲也靜謐了下來。
   有魚咬鉤,魚漂劇烈得沉浮起來,可是沒有人理會。
   不知過了多久,魏謙覺得自己的手心已經浸滿了汗,然而他的臉色依然是蒼白而不通情理的。
   他捏住魏之遠的手腕,迫使他鬆了手,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是那句話,你死了這條心吧。」
   魏之遠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執起魚竿,手腕一抖一提,一條大魚翻越而起,燦爛的魚鱗閃爍著水光。
   「裝得再好,他也動搖了。」魏之遠愉快地想,「方才他的脈搏明顯快了。」
    第五十八章
   魏謙簡直是怕了魏之遠。
   魏謙從來不是能一逃到底的性格,他總是會想方設法面對問題——鑑於從小到大都是他不扛事就沒人扛養成的習慣。
   可他想破了腦袋,沒想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解決方案,只好繼續想,頭都快爆了。
   好在,魏之遠好像也看出來了,那天從水塘回來以後,他就不再一直去糾纏魏謙了,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有時候會出門,有時候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幹活或者開網絡遠程會議,可也不知他怎麼做到的,魏謙感覺那小子的存在感雖然不那麼強了,卻居然能無處不在了!
   魏之遠的眼睛屬於人群中比較大的,普通的睜著看不出來,一笑起來,卻有點桃花眼的味道,眼神一掃能掃一大片,他的目光有如實質,時時會投注在魏謙身上。
   時而溫柔時而專注……這都能忍,忍不了的是,有時魏之遠出來倒個水拿點吃的,都會想起什麼不該想的事,這時他的目光會變得很露骨,幾乎都快能構成���奸了。
   好不容易一個休息的週末,把魏謙「休息」得如芒在背。
   終於熬到了禮拜一,魏謙一大早就躲去了公司,這個變態一樣的工作狂,看著堆得滿桌子的各種要他審閱的報告,竟然鬆了口氣一樣地心曠神怡了起來。
   魏謙去開週一早例會的時候心裡還在不爽地琢磨:我怕他幹什麼?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正走神,突然一個神色恍惚的人迎面走來,險些和他撞在一起。
   魏謙定睛一看,是馬春明,頓時沒好氣地說:「你剛吸完毒啊?這都什麼形象?」
   馬春明天生長了張長瓜子臉,尖嘴猴腮的,大眼睛雙眼皮,眼睛還有些外凸,總體來看,可以說是不大符合人民群眾的審美的,好在他平時總是笑眯眯的,起碼可以被當成個表情親切的金絲猴,倒也招人喜歡。
   可他此時不知怎麼的,頂著個向陽朝天的毛頭,腳步虛浮,面有菜色,眼眶還通紅,顯得眼睛凸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就成了個大腦袋小細脖的ET。
   馬春明含冤帶怨地看了他一眼,成功地讓飽受了一個週末眼神摧殘的魏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馬博士弔喪一樣沉痛地對魏謙說:「魏董早。」
   「……」魏謙,「你早。」
   馬春明目光呆滯,失魂落魄地和他擦肩而過。
   他的風控顧問兼常務副總馬春明同志,是個非常熱愛工作的人,馬博士始終記得自己當年得到這份工作是來之不易的,混到如今這個地步更是如同意外中獎,因此十分珍惜,始終是兢兢業業。
   可這天晨會,他卻從頭沉默到了尾,整個人處於一種非常恍惚的狀態,魏謙詢問風控工作的本週安排時,叫了他兩聲,馬春明都沒聽見,最後是坐在他對面的三胖團了個紙團砸中了他的腦門,才算讓魂魄離體的馬博士注意到,週遭還有這麼多愚蠢的人類。
   馬春明:「啊……我……我沒什麼要補充的了。」
   魏謙翻了翻眼皮:「我讓你補充了嗎?」
   馬春明表情茫然,旁邊風控部經理連忙語速飛快地替他匯報了工作,好歹是把場面搪塞了過去。
   魏謙警告地看了馬博士一眼,沒當場掃他的臉,卻在例會結束後把他領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大魔頭一樣地在辦公桌後面一坐,翹起二郎腿點了根煙,垂著眼皮冷冷地問馬春明:「博士我問你啊,咱今天例會的主題是夢遊嗎?」
   馬春明溜邊站著,不敢抬頭說話。
   畢竟是多年的老部下了,魏謙看見他這幅鬼樣子,多少還是升起了一點人類的同情心,於是下一句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對他說:「要是家裡有什麼事,你就先回去處理,請兩天假也不要緊的。」
   這時,馬春明忽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開口問:「……我算事業有成嗎?」
   魏謙:「啊?什麼玩意?」
   馬春明踉踉蹌蹌地找到一把椅子,一屁股癱坐在上面,開始祥林嫂一樣地一通自怨自艾:「你付給我那麼高的薪水,讓我管那麼多的事,我有時候都有種自己很成功的錯覺了,可是有什麼用?我還是照樣會被拋棄,不管我多努力,還是會被人拋棄。」
   魏謙:「……」
   他聽得連煙都忘了往嘴裡送了。
   馬春明說著說著,就淚如雨下了,眼淚劈裡啪啦的,表情上撕心裂肺,聲音上卻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委屈地小聲哽嚥著。
   魏謙:「喲,這是跟你老婆吵架了?不會是因為我老讓你出差,影響了夫妻感情吧?」
   馬春明終於忍不住,雙肘撐在膝蓋上,兩隻手摀住臉,身體弓下去,崩潰了:「我跟她談戀愛三年,結婚也兩年多了,我知道她人長得漂亮家庭背景好,我是有點配不上她,可這麼多年了,只要我有的,她要什麼我給她弄來什麼,她就是要吃人心,我也能扒開胸口切成片給她炸了……」
   「麻煩你換個不那麼噁心人的說法。」魏謙皺了皺鼻子,聽到這段,早飯有點往上翻。
   馬春明充耳不聞:「……可她為什麼要背著我和別人在一起?」
   魏謙吃了一驚:「什麼?你怎麼知道?你看見了?」
   馬春明擦了一把眼淚:「親眼看見的,我不是昨天晚上剛陪合作方從外地回來嗎,我安排了他們食宿,一路把他們都送進賓館的時候,親眼看見她和一個男的挎著手走進去的,她不知道我昨天回來……我……我在賓館外面站了一宿。」
   他說著,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有點感冒的症狀。
   「你等等,我這有感冒藥,」魏謙從抽屜裡翻出了幾包感冒沖劑給他,「在賓館外面站一宿?唉,人家打炮你看門——你說你這不是有病嗎?」
   都到了這個情況,這個男人竟然還說得出這麼沒有同情心的刻薄話來補刀,馬春明頓時泣不成聲,傷心欲絕。
   魏謙擺擺手,把煙撚滅了:「這樣吧,你說說你算怎麼辦,離婚?打官司?還是怎麼樣?看清楚那勾搭別人老婆的賤人是誰了嗎?要麼我找人給你查查?」
   「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馬春明的音量高了起來,「我根本不關心那個人是誰!我這輩子就喜歡過這麼一個女人,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不介意我對她十分心意她就只還一分,可她怎麼能這麼踐踏別人的真心呢?」
   「踐踏別人的真心」幾個字好像一支黃蜂尾後針,不輕不重地在魏謙心上刺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魏之遠。
   魏之遠從熾烈轉為深沉的感情讓魏謙不能接受的同時,還隱約感覺到幾分惶恐——就像是一個平時不怎麼招人待見、沒有存在感的孩子,突然之間被萬眾矚目時的那種惶恐。
   說個怎麼不恰當的比喻,一個常年忍饑挨餓的人,突然被硬塞了兩個人血饅頭,哪怕他心裡的道義再怎麼排斥,再不肯吃,也會珍而重之地放起來,不會隨手丟掉。
   馬春明:「你當年為什麼要把我留下來呢?是因為我長得像猴子,好玩嗎?我根本一無是處。」
   魏謙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回過神來,尚且心不在焉,只是乾巴巴的安慰了一句:「行了,又不是你的錯,別在這妄自菲薄了。」
   馬春明聽出了他的安慰,知道他能不落井下石、並且發揮出這種水準已經相當不錯了,於是沖魏謙淒悽慘慘地一笑:「謝謝你。」
   隨即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了淒悽慘慘:「你不會理解我們這些失敗者的,被拋棄的人就像全盤都被否定,我不是恨她,也不是覺得傷了男人的自尊,我……我找不到我自己存在的意義……」
   馬春明說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魏董,我請兩天假。」
   魏謙聽出了一點其他的意味,忙說:「哎,你等等,回來!」
   可是馬春明好像真的心如死灰了,沒聽見一樣,行屍走肉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魏謙只好掛內線電話給小菲:「你叫人……嗯,就馬總那助理吧,這兩天多看著他點,我怎麼覺得他這是要買根麻繩吊死的前奏?」
   過了一會,小菲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手裡拿著一件外套:「馬總那邊我叫人看著了。」
   魏謙盯著她手裡的東西看了一會:「好像是我的衣服?」
   「嗯,剛才小遠送來的,說下午降溫。」小菲把衣服掛在門口,「好幾年沒見了,我剛才都沒敢認。」
   小菲一邊說,一邊從抽屜裡翻出一個茶包,訓練有素地拿起魏謙的杯子,替他沖了杯熱氣騰騰的茶;「馬總那事我聽說了,他老婆是挺不厚道的。其實對於有的人來說,愛情就像是小時候那種家庭親子關係的高級複製品,突然失去了,就跟被小孩被父母扔了一樣,想想都覺得痛不欲生。」
   魏謙:「……小孩被父母扔了?這都哪跟哪?」
   小菲聳聳肩:「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不過確實有一部分人就是有那種感情,可能是因為真的感情深吧,在一起時間長了,就容易特別依賴對方,像個笨拙的小孩或者小狗一樣拚命討好……馬總脾氣多好啊,我都覺得他怪可憐的,屁顛屁顛地圍著他女人轉,以為自己在外面那麼努力都是為了她,結果人家壓根不稀罕,一腳就把他踢開了。」
   她說話繪聲繪色的,魏謙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一個場景,馬春明在深秋的夜裡,蔫頭吧腦地夾著尾巴,縮脖端肩、竹竿一樣風雨飄搖地在賓館門口站一宿……
   而那副場景的主人公突然換了人,在他肆意發散的思緒裡,變成了魏之遠。
   魏謙忽然一激靈,抬頭問小菲:「人呢?」
   小菲:「什麼人?」
   「小遠呢?」
   小菲莫名其妙地說:「回家了啊,我看他臨走的時候跟投資部的人聊了兩句,好像是關於投資那個遊戲的,然後說你討厭被人吵,就不打擾了。」
   魏謙擺擺手,讓她出去了。
   面前的材料他突然看不下去了,那些字一個一個地浮在眼前,都跳不到眼睛裡,魏謙仰起頭,重重地靠在椅子背上,一隻手蓋住了臉。
   「小遠,小遠哪……」他心裡有氣無力地念叨了一聲,最後收在了一聲迴蕩不休的嘆息裡。
   愁死得了。
   霜降下來,楓葉就紅了。
   魏謙雙手插在兜裡,混���城郊秋遊的人堆裡,等著興致勃勃四處拍照的魏之遠。
   他至今想不出自己是為什麼答應來的,好像起因就是馬春明和小菲,那兩個王八蛋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有意無意地戳他的心,讓他每次見了魏之遠,都活像見了個債主。
   後來馬春明沒尋死覓活,回來上班了,好像和他老婆說開了,倆人是打算離婚了,三胖正張羅著幫他找律師,幫他拆夥。
   馬春明自己全不在狀態,一天到晚都跟吃了耗子藥一樣沒精打采的。
   魏謙每次看見他都忍不住腦補魏之遠,一開始隱約的惶恐和愧疚逐漸變得越來越濃重。
   乃至於魏之遠說想去郊外看紅葉的時候,魏謙心裡想:「吃飽了撐的吧?」
   嘴上卻猶豫了一下,違心地答應下來:「行吧。」
   耳畔傳來半山腰一個寺院的鐘聲,有個四五歲的小丫頭從他腳底下跑過去,奶聲奶氣地說:「遠上寒山石徑斜。」
   見魏謙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原地蹦躂了幾下,也不認生,好像顯擺自己的能耐似的,對著他又嘻嘻哈哈地喊了一句:「霜葉紅於二月花!」
   「熊孩子,還挺會掐頭去尾。」魏謙想著,衝她擠出一個假笑,吐出一口煙圈,心裡又是一聲沉痛的嘆息,「我這他媽就是喪權辱國啊!」
   兩人並肩,一路徒步走到山間的寺院裡,魏謙這才想起來,這好像就是老熊出家的那地方。
   魏之遠倒是很像那麼回事,上香扣頭都做得好像標準動作,引來眾香客爭相效仿,魏謙卻不理這套,背著手,大爺一樣無動於衷地站在一邊等著他。
   大概是有和尚覺得這個施主實在太不是東西了,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對佛祖大不敬,於是衝他走過來,作揖合掌說:「施主是有緣人,抽個簽吧。」
   魏謙搖搖頭。
   和尚慈眉善目地說:「今天有緣人免費解籤,施主抽一個吧,不要緊的。」
   小和尚纏人得很,魏謙本來就頗為無聊,最後鬧著玩似的抽了一根,只見上面寫著四句平仄不分、似通不通的詩。
   那小和尚一看,立刻大驚失色:「哎喲,施主,這是下下籤啊!」
   魏謙:「……」
   他就知道是這套。
   小和尚接著說:「這是主流年不利,施主近期可能還有血光之災,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貧僧碰上就是緣分,一定竭盡所能幫你化解,絕不會……」
   魏謙涼涼地問:「你就說多少錢吧?」
   小和尚見他如此上道,眉開眼笑地說:「開光平安符50塊錢,闢邪招財,保家裡人健康平安,價格回來功能多,施主來一個吧?」
   魏謙抬手衝他身後一指:「你,向後轉,正步走吧。」
   小和尚搖頭晃腦地嘆了口氣,打算苦口婆心地勸說這位捨命不捨財的「施主」一番,魏謙二話不說,挑出電話撥了個號:「熊英俊,你哪呢?滾到正殿來——對,我就在你們寺呢,你們這都哪招的小孩啊?懂事不懂事,有專門逮著熟人坑的嗎?」
   熊英俊聞言,風馳電掣地就趕來了,他現在已經不賣票了,是「高僧」了,每天負責給遊客誦經開光。
   他眼下胖得像個球,也不知道偷偷破了多少清規戒律。
   高僧熊英俊把不懂事的小新和尚訓斥了一番,然後把兩位熟人請到了自己的禪房裡,他打眼一看魏之遠,像是吃了一驚,最後沒說什麼,只是語焉不詳地搖搖頭:「不得了。」
   魏之遠見了他,卻覺得挺親切:「熊哥,當年指點了我不少,謝謝,將來我會回來還願的。」
   老熊擺擺手,嘆了口氣,一唱三歎地說:「千年王八萬年龜,千年的狐狸熬成精,初見還沒化形,轉眼已渡了劫……唉,罪過罪過,善哉善哉。」
   魏之遠像是跟他打禪機一樣,笑而不語。
   魏謙卻皺了皺眉:「你們倆能說人話嗎?」
   老熊糟心地看了他一眼,把他逐出了佛門清淨地:「愚昧世人啊,早說跟你三觀不合了,快開著你的『衛生巾』【注】滾回你的凡塵中去吧。」
   誰知那天也不知怎麼的,那麼邪門。
   大概有一些人類真的是烏鴉變得,隨口一張,就好的不靈壞的靈。
   魏謙坐在副駕上,低頭翻看魏之遠的相機,翻了翻,他覺得不對勁了:「你拍的什麼?楓葉呢?」
   大大小小,不同角度的照片,或點綴一兩棵楓樹,或點綴一片火紅的楓葉,拍得卻都是人——就是他自己。
   魏謙不怎麼喜歡拍照,他覺得這個角度看自己怪怪的。
   有低著頭的背影,有仰望山腰的側臉特寫,魏謙不知道他都是什麼時候圍著自己偷拍的,水準還挺高,活像個寫真集。
   其中還有一張特寫,他一條腿踩在上一個石階上,手裡夾著根眼,微微挑起眉,陽光照在他臉上,他眯著眼,嘴角含著一點似有似無揶揄的笑容,注視著一個雙腳離地,正在地上蹦躂的小女孩。
   抓拍的時間極其巧,剛好就採集到了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微表情,像是有人透過鏡頭,屏息凝視地注意了他不知多久,才能精準無比地留住這麼無比生動的一瞬。
   「我最喜歡這張了。」魏之遠說,「我打算洗一張出來隨身帶著,每天睡前拿出來看。」
   魏謙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魏之遠又露出那種露骨而幽深的表情,輕聲說:「留著做春夢用。」
   魏謙無言以對,以他那張缺德不冒煙的嘴,有一萬種說辭,保證都能讓對方抱頭鼠竄,全部列隊轟轟烈烈地在他心裡走了一遭,魏謙發現怎麼說都不合適,最後只有繼續木然地看著魏之遠。
   魏之遠笑起來:「我開玩笑的——哥,你把安全帶繫上。」
   魏謙沒說什麼,繫上了,副駕上的人系不繫安全帶的問題,總是查一陣鬆一陣,如果不是魏之遠提醒,他是不會主動系的。
   後來想起來,這種規範的安全意識真的很有必要。
   因為就在魏之遠開車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輛車不知怎麼的,從路口作死一樣地衝了出來,迎頭撞上了一輛正在他們旁邊車道上行駛的車,說來也巧,那車的型號與顏色和魏謙的正好一樣。
   被撞的車當場翻了,往他們這邊撲過來,魏之遠猛地一打方向盤,劇烈的摩擦和撞擊聲響起,他們左側車窗玻璃碎了個乾淨,渣滓崩得四處都是,大部分被魏之遠側身擋住了。
   魏謙倒是毫髮無傷,魏之遠捲起一截的手臂、後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痕。
   這下子真的成了血光之災。
   作者有話要說:
  【注】:衛生巾指雪佛蘭的車牌形狀,我真不是雪佛蘭黑【揍……
    第五十九章
   魏謙彎著腰,小心地處理魏之遠身上細碎的傷口。
   魏之遠後脖頸上不知被什麼砸的,有一道稍微很深的傷口,去醫院處理過了,其他都是不怎麼起眼的小傷,魏謙正沾著酒精挨個給他消毒上藥,臉色很不好看。
   魏之遠上衣脫了扔在一邊,人模狗樣地坐在那,被碰疼了也不吭聲,目光一直追著魏謙的臉。
   過了一會,他忽然說:「哥,你能別老皺著眉嗎?」
   魏謙沒好氣地說:「管得著嗎?我又沒收錢,你還挑剔起服務態度來了。」
   「那倒不是。」魏之遠不鹹不淡地解釋了一句,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猶豫下面的話當說不當說,過了一會,他決定坦率,於是開口說,「關鍵你老這樣,我都快起反應了。」
   魏謙似乎正在想別的事,當時沒反應過來,兩秒鐘之後回過味來了:「魏之遠,你還蹬鼻子上臉來勁了是吧?」
   魏之遠看了看他,又緩緩地低下頭,片刻後,有點酸澀地笑了一下。
   魏謙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裝可憐,心裡卻依然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念頭:怎麼跟個歡天喜地地跑上來討骨頭吃,結果被一腳踹了個軲轆的小狗似的?
   然而他心裡還沒可憐完,魏之遠又側過頭來,誠懇地問他:「那我能親你一下嗎?不親嘴,給我臉或者額頭就行。」
   魏謙忍無可忍地抬起頭逼視著他。
   魏之遠仍然不知見好就收,還比劃了一個手勢:「就一下。」
   「……一下你媽逼。」感覺自己的不多的同情心就這樣被浪費了,人五人六的魏董忍不住爆了粗。
   魏之遠笑了起來,好像沒親著,挨兩句罵他心裡也高興。
   這時,門被人敲響了,魏謙出去開了門,把三胖和馬春明放了進來。
   「什麼情況?我看看,哎喲我的媽,弟弟,你是剛從伊拉克戰壕爬回來嗎?」三胖一進屋把魏之遠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又指著魏謙手裡的小瓶問,「那是什麼玩意?」
   魏謙回憶了一下:「忘了是誰上回送我的一瓶白酒,五十多度。」
   「多大仇啊這是,你打算淩遲他呀?」三胖說,「外傷藥呢?大夫沒給開?」
   「我看好像有點少,再說黏糊糊的,好像不消毒吧?」魏謙說,他看了魏之遠一眼,問,「疼啊?」
   魏之遠明顯甘之如飴地搖了搖頭。
   頭還沒搖完,被三胖一巴掌拍在了腦門上。
   「把你賤得!」三胖很鐵不成鋼地指責,又對魏謙說,「你可以滾了。」
   魏謙把小酒瓶一扔,大爺還不伺候了,晃晃悠悠地叼著根煙��馬春明到了陽臺上。
   馬春明強打精神,勉強自己從失戀的漩渦裡掙紮出一點鬥志來,壓低聲音對魏謙說:「是意外嗎?」
   魏謙臉色陰沉下來:「十有八九不是。」
   馬春明聲音壓得更低:「是A市那塊地的事?他們能追到這來?這也太過分了!報警行嗎?」
   魏謙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口煙圈來:「行是行,但是沒有證據。」
   A市有一塊原本規劃成廣場的地,市中心核心區剩下的唯一一塊淨地了,政府透出消息來,說有意把這塊地重新規劃成商業用地,魏謙他們盯了已經有大半年。
   優質地塊僧多粥少,當地有另外一家也是志在必得。
   據說對頭家的老闆名叫王棟樑,五十來出頭,養了一大幫��教出來的,早年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眼下就是生意洗白了,依然是個狗改不了吃屎的當地一霸。
   剛開始,他們派人來給談判,答應支付五千萬,作為魏謙他們撤出競爭的條件。
   可傻子都知道,這是糊弄人的霸王條款,五千萬跟那塊地的升值價值比起來,簡直就是蚊子肉。
   強龍不壓地頭蛇,王棟樑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外地人撅面子,他橫行A市很久,像一隻跟著螃蟹邯鄲學步的皮皮蝦——現在只會橫,已經忘了豎著是怎麼個走法了。
   於是王棟樑頓時惱羞成怒。
   在那件事之前,寄到魏謙辦公室的恐嚇信都有好幾封了。
   小菲一開始大驚小怪地報過警,可是查不到源頭,包括化驗在內,也沒什麼證據指向王棟樑,何況本地的員警的手伸不到A市,這件事無論協調還是調查,困難都很多。
   魏謙乾脆叫小菲別大驚小怪,拿恐嚇信擦過濾嘴裡的煙油用了。
   大概見恐嚇不管用,眼看著招拍掛的時間越來越近,王棟樑急了,喪心病狂地開始劍走偏鋒。
   「不就一塊地嗎?讓咱們撤就撤唄,咱國家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呢,用得著跟他這一塊地死磕嗎?」馬春明說,「再說,咱們是做正經生意的,那個王棟樑就是個流氓,根本不講規則,怎麼和他鬥?這次找人開車撞你,下次會不會就往你家裡寄炸彈了?簡直沒有王法,就是個恐怖分子!」
   魏謙眼皮也不抬地說:「那不可能,哪怕那塊地頭天到我手裡,第二天我就收一塊錢簽合同轉給協力廠商,也絕對不讓這塊地落在姓王的手裡。」
   馬春明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你不要鬥氣……」
   「鬥氣?我沒有。」魏謙在陽台垃圾筐裡彈了彈煙灰,「是流氓很了不起嗎?我也是啊。」
   馬博士無言以對,從未見過「流氓」這個職稱也有人搶著要上崗。
   「你怎麼可以這樣……」馬博士弱弱地抗議,「你打算以暴制暴嗎?別開玩笑了。」
   魏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喲,都敢跟我頂嘴了,你膽肥了?」
   馬春明:「我在提醒你理智。」
   魏謙反問:「你在賓館門口站一宿的時候怎麼沒理智理智?」
   馬春明:「……」
   這一刀正中胸口,噎得他半晌沒說上話來。過了三秒鐘,馬春明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去,嘴裡軟綿綿地怒罵:「你簡直……簡直是個混蛋!大混蛋!」
   怎麼聽怎麼像被調戲了的良家婦男,魏謙輕輕地笑了一下,伸長了腿坐在陽臺上矮墩墩的小沙發上,望著窗外秋高氣爽的天,把手裡的煙抽完了。
   過了一會,三胖也走了進來,魏謙抬起頭,詢問地看了他一眼。
   三胖拎起褲腿在他旁邊坐下:「那孩子沒什麼事——不過你們倆今天可夠懸的。」
   「懸?」魏謙站起來,雙手撐在陽台窗戶兩側,居高臨下地往下看了一眼,「有人在我家附近盯著,你今天加個班,回公司整理一下通訊錄,能找到的關係都擼一遍。」
   三胖愣了一下:「你這是要和王棟樑死磕?」
   「是他要跟我死磕。」魏謙抬眼看了看三胖,「幹嘛,你要跟馬春明一樣給我來犬儒主義那套?」
   「那倒不是。」三胖搖搖頭。
   馬春明是正經八百好人家出生的孩子,從小順風順水地讀書,讀成一個高知,至今業餘興趣愛好也是宅在家裡看書,是個典型的書生,書生都不願意惹這種事,他們覺得代價太高,而且跌份兒。
   可是三胖明白這個道理,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好人」反而是最容易招惹事端的,柿子挑軟的捏,這誰都知道。
   三胖提出自己的隱憂:「問題咱磕得過他嗎?」
   魏謙側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他要是胡四爺,我躲著他走,可他是嗎?」
   「你的意思是……」
   「要是想一直存續,黑道就得有黑道的規矩,在生意場上來這套流氓把戲,還真當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了嗎?」魏謙冷笑一聲,「以商養黑養不下去多長時間,這塊地當然不錯,但也沒到價值連城的份上,他不惜找人開車撞我也要搶,你猜為了什麼?」
   三胖壓低聲音:「他們資金不足,怕招拍掛的時候被我們抬價。」
   「他就快『養不起』了,這是狗急跳牆。」魏謙說。
   三胖遲疑了一下:「那安全……」
   「最近告訴大家都留心點,管理人員不放心可以僱人跟著自己,如果在家附近發現有可疑的人可以報警,就說被盜竊團夥盯上了……給趙局打個電話,讓他知道怎麼回事就行,過兩天我請他吃飯。產生的費用一律報銷。」
   魏謙這個人靠譜,在某些層面上,他比仙氣飄渺整天裝神的老熊靠譜——樂哥還死不瞑目呢。
   三胖知道自己勝在圓滑,說到底不是個有大本事的人,但他相信魏謙是,於是聽了魏謙的話,他不再多說,打算一切以魏謙馬首是瞻了。
   至此,三胖話音一轉:「哎我說,小遠那後脖頸子上的大口子怎麼弄出來的?再偏一點就要命了。」
   魏謙不知想起了什麼,頓了頓,才儘可能簡單地說:「駕駛員那邊玻璃撞壞了,可能讓什麼東西劃的。」
   他雖然輕飄飄地就這麼一句話,但三胖同志外表五大三粗,內心卻是個猴精,一聽話音,再一看魏謙那一身毫髮無損,心裡稍加琢磨,就琢磨出當時是怎麼個場景了。
   三胖皺起眉,好一會,也不知是感慨還是發愁地說:「他對你這份心……唉,簡直是……」
   一提起這事,魏謙方才臉上從容的冷漠立刻分崩離析了,他皺起眉,一屁股坐在方才的小沙發上,險些窩了腿,怎麼都不舒服,煩躁地換了個姿勢,擺擺手:「別提了,煩死我了。」
   三胖沉默了一會:「我們家那口子,最近不是懷孕了麼,在公司也沒人敢讓她多幹活,弄得她整天閒得沒事,買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說,自己看不說,還逼著我看,我一抗議就說我不愛她了。我捏著鼻子看了幾本,覺得儘是扯淡,大家平平常常一起過日子的事,頂多剛認識的時候在激素的影響下不淡定那麼一陣子,時間長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個倒好,十多年了,他不膩,四年多,把他送走了,好,這回回來,我看他還要變本加厲,你說他是怎麼想的?」
   魏謙沒好氣地說:「不是,胖子,你什麼意思吧?不是你當時趁我不在往我屋裡塞姑娘照片的時候了?」
   三胖:「小遠但凡要是個丫頭,我就把你綁到他床上。」
   兩人話題進行到這裡,已經詭異得進行不下去了,兩廂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會,魏謙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門口說:「滾。」
   三胖溜圓地站起來,按下魏謙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你們哪,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邁著四方步溜躂了出去,碰到垂頭喪氣還在生悶氣的馬春明:「走啦烏龜真人,別在這轉不過彎來啦,這年頭,流氓手段鬥不過懷有一顆流氓心的『正經人』……唉,你還挺有童趣……」
   倆人走了,魏謙出來一看,只見馬春明那個王八蛋用簽字筆,在他家陽台門後面畫了兩隻披甲執銳的小烏龜,正一人舉著一根縫衣服針,互相虎視眈眈地盯著,腦袋上還跟忍者神龜似的,在額頭上勒了個布條,一邊寫著一個「兒」字。
   魏謙從中讀到了馬春明的留言——倆龜兒子要打仗。
   ……這種混賬東西竟然還好好地活在自己手底下,拿著工資時而叫板,魏謙感覺自己真是個明君。
   他聽見壓抑的笑聲,魏謙一回頭,發現魏之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
   魏之遠依然沒穿上衣,他肩膀寬闊而端正,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線條明顯而優美,就連悽慘的傷口都不顯得多礙眼,反而給他增加了一些生機勃勃的野性。
   這小子光屁股的模樣都看了不知多少次,可魏謙從未像現在這樣尷尬,他的目光在魏之遠身上一觸就滑開了,儘可能地集中在魏之遠的鼻子上:「小寶那邊我讓小菲安排,你這兩天也少出門。我那遇到點事,今天連累……」
   他的話沒說完,魏之遠突然打斷了他:「其實我��天特別高興。」
   魏謙啞然,他直覺魏之遠下面要說什麼,直覺想阻止,可是太陽穴突突地跳,他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魏之遠緩緩地走近他,雙手撐在魏謙背後的牆上。
   「我從小希望有一天也能保護你。」魏之遠輕輕地說,「你老也不給我機會,好不容易今天搶到了一次。」
   魏謙的喉頭不易察覺地輕輕滑動了一下,然而微微垂下的眼皮卻讓他看起來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魏謙冷冰冰地說:「你簡直是有病。」
   魏之遠苦笑了一下,顯得有些惆悵:「熊哥說我應該一日三省,每天睡前面壁,回憶這一天的大小念頭,有一段時間,我跟幾個朋友做一個單機的災難題材遊戲,那時候我天天都有個念頭揮之不去,我希望突然來一場大地震,磚土框架都倒了,把整個城市都埋了,我就可以用一身的骨肉給你撐開一個縫隙,讓你看著我粉身碎骨在你懷裡。」
   他盯著魏謙的眼睛,撐在牆上的手緩緩下滑,輕輕地搭在魏謙身上:「不過後來我剖析了一下,發現自己之所以產生這個念頭,純粹是恨你,拐著彎地意淫著報復你,是典型的失敗者思維方式,所以就開始讓自己不往那邊想了,雖然偶爾還是會冒出來一兩次……」
   他離魏謙越來越近,輕輕地閉了一下眼睛後,露出一個孩子一樣的笑容:「就一下,我身上的皮爛布一樣好多傷口,有本事你就打我。」
   魏謙:「……」
   魏之遠笑容更燦爛:「對啊,哥,我就是在威脅你。」
   然而他說著這話,最後卻還是規規矩矩地沒做什麼離譜的事,只是非常輕柔而且小心翼翼地親了魏謙的眉間,蜻蜓點水一樣,稍作停留就退開了。
   而後他鬆開手,後退一步:「我操,太幸福,被你打死也值了。」
   魏謙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像根木樁子一樣,站在這裡聽這神經病滿嘴的屁話,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打他,為什麼沒推開他,還保持著呆頭鵝一樣立正的姿勢任由他放肆。
   魏之遠的眼神、話音,三胖臨走時候那句「好自為之」,種種種種全都在魏謙腦子裡糾結成一團漿糊。
   最終,魏謙面無表情地向左轉,一言不發地回屋裡,「碰」一下甩上了門。
   那天以後,魏之遠是死活纏上了魏謙,每天堅決要和他一起上班,魏謙走到哪他跟到哪,白天就在魏謙的辦公室裡讓小菲給另外支了張桌子,帶著耳機做自己的事,晚上有應酬他就跟著蹭飯,沒有就一起回家,弄得魏謙一天二十四小時,只要不閉眼,時時刻刻都能看見這個東西。
   又過了幾天,宋小寶回來了,Alex和一個小菲找來幫忙的退伍的女特警陪著她。
   魏謙沒辦法,只好跟魏之遠去把她給接了回來。
   賤A第一次見魏謙,一路上盯著他看了一路,就差流哈喇子了,最後被魏之遠忍無可忍地擋住視線,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Alex偷偷跟小寶咬耳朵:「真小氣,我就是看看而已啊。」
   宋小寶伸出細高的鞋跟,狠狠地碾了他的腳:「要、點、逼、臉。」
   Alex臉皮厚如城牆,毫不在意,不讓看這個,他就看別的,轉移視線到魏之遠身上,幾乎要透過衣服,把魏之遠身上每一根肌肉線條都用視線舔個遍,舔完一抹嘴,又用挑剔嫌棄的目光看了看宋小寶,繼續咬耳朵:「其實你才是撿來的吧?」
   宋小寶實在受夠了這個賤人,打算就地毆打他三百回合,誰知就在這時,挨揍專業戶從不反抗的Alex突然抬起一隻手,輕而易舉地就按住了她,同時,表情嚴肅了下來:「等等,別鬧。」
   說著,Alex猛地一回頭,遠處似乎有人影閃了一下,等他們走過去查看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這一陣子一直有人跟著,」魏謙說,「我都快習慣了。」
   「不是有人跟著。」Alex說,「我覺得這個人可能是在偷拍你們。」
   Alex雖然人很賤,但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名模,近些年更是一隻腳踏進了影視圈裡,連魏謙這種不看電視的人見了他都覺得臉熟,應付狗仔隊都快成他的日常了,對偷拍的鏡頭,他格外敏感。
   被他一語中的。
   不知對方是不是知道他們察覺了,第二天魏謙就在辦公室裡收到了一份快遞,厚厚的一摞照片,有些比較清晰,有些顯得模糊很多。
   而越是模糊的,照片的內容顯得就越是曖昧,特別是一張似乎是從窗外遠距離拍的,本來當時魏之遠只是跟他說了兩句話,在他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而已,拍出來卻像是魏之遠把他按在牆上親。
   魏之遠立刻走過來:「是那個王什麼的人寄來的?」
   他皺緊眉拿起那張最過分的照片:「對不起,我的疏忽。」
   企業家和政界人士不是演藝圈的,整個社會都在要求他們「企業的社會責任感」,特別平時和魏謙打交道的都是各地方政府官員和大公司的合作夥伴,那些都什麼年紀的人?像張總一樣一把年紀還臭不要臉的畢竟少數,他們會怎麼看?
   而關於魏之遠的來歷,魏謙向來很少和人解釋,只說是弟弟,跟小寶一樣,誰會知道不是親的?
   在這個同性戀已經見不得人的時代……兄弟亂倫?
   這太過火了。
   「你不用擔心,我把這事扛下來。」魏之遠冷靜了一下,腦子裡立刻穿過了好幾個完美地全攬到自己身上,把魏謙摘出去的方案——別說本來就是他一廂情願,他哥根本是無辜被他逼的,就算魏謙真的……他也打算一輩子盡皆自己所能地不讓他哥再有一點麻煩。
   就在這時,魏謙桌上的電話響了。
   魏謙抬手止住了魏之遠的話音,接起來。
   對方慢吞吞地開了腔:「魏董,跟你說兩句話真難啊。」
    第六十章
   魏謙的反應很平淡,無論是照片、魏之遠的話還是突如其來的電話,他都沒什麼表情。他抬起的手往下壓了一下,示意魏之遠先坐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王總。」
   王棟樑先是長籲短嘆地感慨一番:「哎,你們大老遠地要來到我們老家,參加我們城市建設,我呢?嘿嘿,混得不怎麼樣,也就在當地能有幾個人看著臉熟,勉強有點面子——還沒來得及請魏董吃個飯呢?不知道這個臉,魏董賞不賞?」
   魏謙輕輕一哂,也不知道是譏還是諷,隨即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桌角上,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魏之遠立刻領會精神,把煙盒拿過來,點了一根遞給他。
   「王總太客氣了。」
   王棟樑貌似爽朗地哈哈一笑:「哪裡,我對魏董早有耳聞啊,青年才俊,有本事……哎呀,說起來,咱們哥倆還頗有淵源。」
   魏謙不動聲色地彈了彈煙灰:「這怎麼講?」
   「你也知道,你王哥我這個人呢,喜歡結交朋友,英雄不問出處嘛,這些朋友三教九流的,哪裡來的都有,其中有些人,年輕的時候可能犯了一些錯誤,哈哈,當然了,現在都浪子回頭了。現在我的朋友裡有這麼一位,今年也小六十啦,姓紀,叫紀學文,不知你有印象沒有。」
   王棟樑這大流氓說話就是這麼的拐彎抹角,魏謙皺了一下眉,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在那吠什麼,略微遲疑了片刻後,魏謙謹慎地接上他的話音:「我還真沒聽說過您這位朋友是何方神聖。」
   王棟樑又開始他三紙無驢般的長篇大論,好一陣感慨人生無常,間或還夾雜著幾句顧頭不顧腚的唐詩宋詞,酸得好像忘了放糖的酸梅湯,魏謙藉著這個間隙足足抽完了三根煙……第四根被魏之遠強行奪下來抽走了。
   終於,王棟樑繞著地球跑了一圈之後,回歸了正題。
   「確實,」流氓說,「也這麼多年過去了,魏董呢,也確實是年輕,早些時候的事大概是不記得了。說來也巧,這個紀學文正好就是在你出生那年入獄的,跟你的母親是很有一番淵源的……」
   直到這時,魏謙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只聽王棟樑在那邊慢吞吞地吐出後面的話:「不,怎麼能說很有淵源呢?王哥沒文化,這張嘴總是詞不達意,你不要在意啊。雖然沒有正常的婚姻關係吧,但是沒有他就沒有你,這話怎麼說呢?那個……血濃於水什麼的……」
   魏謙突然打斷他:「王總這是打算開業大酬賓,直接給我安個爹?那這爹還真挺便宜的。」
   王棟樑得意地笑了起來:「魏總怎麼說話直帶刺呢,怎麼,今天小兄弟沒伺候好嗎?聽著心情不怎麼樣啊——不過單看面貌,魏董和我這位朋友是不怎麼像,魏董還是像母親那邊多一點吧,我那位朋友一見你的照片,哎喲,眼都直了,說那眉眼,真是一點不差,果然老話說得好,『生子肖母,生女肖父』啊……哈哈哈哈,說多了,當然,老哥我就是個外人,你們『自家人』的事,我再多嘴,就惹人討厭了。還是那句話,改天一定要來,老哥得好好招待你,請你吃咱們點咱們當地最有特色的,有個『活人餐廳』,活人當餐盤,個個都是漂漂亮亮濃眉大眼的小夥子,魏董肯定好這口,到時候千萬別跟我客氣。」
   「生子肖母」四個字一出口,魏謙額角上的青筋都跳出來了,魏之遠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一頓。
   然而魏謙到底是沒在王棟樑那露出一點端倪來,耐心地聽完了他整段意味深長的鬼話,嘴角才輕輕扯動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王總胃口可真不錯,看來兄弟我必須要陪你盡興了。」
   放下電話的一瞬間,魏謙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感覺像是憋了好一陣子,氣息都有些顫抖,他的嘴唇像是凍的,青白一片,沒有了一絲血色。
   魏之遠輕輕地叫了他一聲:「哥……」
   魏謙沒應,魏之遠隔著桌子,探身捏住他的肩膀:「哥!」
   魏謙這才似乎是回過神來,他抬起頭定定地看了魏之遠一眼,而後緩緩地彎下腰,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檔遞給魏之遠,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這是投資部草擬的,關於你們那個遊戲的合作協議,法務的人看過了,你先拿去過一遍,有問題直接去和分管經理溝通。」
   魏之遠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魏謙卻垂下眼睛:「先出去吧,讓我自己待一會。」
   魏之遠皺皺眉,魏謙音量微微提高了一些:「出去。」
   魏之遠看出他心煩,不想在這時候給他雪上加霜,於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草擬合同,轉身走出去了,輕輕地帶上了門。
   都已經下班了,魏謙也沒從他的辦公室裡出來一趟,總部人都快走光了,魏之遠才晃悠一圈,敲了敲他的門:「哥?到點了,回家嗎?」
   裡面好一會沒動靜,魏之遠正要再抬手敲門,門從裡面打開了。
   魏謙的臉色極難看,他從兜裡掏出車鑰匙遞給魏之遠,交代了一句:「你開吧。」
   就再沒有別的話了。
   「今天下午和你的部門經理聊了很多,挺有意思的……哎對了,哥,家裡還有菜嗎?一會順路買點吧,你想吃什麼?」
   魏之遠試圖挑起一個話題,然而魏謙要麼簡單地應一聲,要麼幹脆病懨懨地靠在車座上不吱聲。
   到最後,魏之遠也沉默了,進入小區的時候,他減速到和自行車差不多的速度,緩緩開進小區車道,勻出一隻手,裹住魏謙的手背——那隻手冰涼。
   魏謙只是睜開眼,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就又合上了。
   他既沒有動作上的抗議,也沒有縮回去,似乎只是某種自暴自棄的麻木。
   絕對不對勁,魏之遠想。
   到把車開到自家的車庫裡,魏之遠才算把他的手捂熱了,魏謙把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像是微循環剛剛恢復一樣,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地問魏之遠:「好摸嗎?」
   魏之遠見好就收地規矩起來,收回了爪子:「哥,你沒事吧?」
   魏謙:「嗯。」
   說完,他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徑直往樓上走去,魏之遠連忙追上他:「哥,照片的事,我想……」
   魏謙背對著他走在前面,抬起一隻手,豎起兩根手指:「這個再說吧。」
   魏之遠:「啊?」
   「明天再說,小寶還在家呢。」
   小寶正跟Alex趴在一張茶几上看舊照片——這是Alex死乞白賴要求的,宋小寶出於淳樸人民的熱情好客,一時天真地答應了他,很快就後悔了。
   賤A本意是參觀一下幼年時期的帥哥,誰知道他很快找到了更好玩的——幼年時期的宋小寶,對此,他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嘲笑。
   「哈哈哈哈,你小時候怎麼能長成這樣呢?太離奇了!離離,偷偷告訴哥一聲,你是在思密達國動了多少刀,才獲得現在這個偽裝的人類身份的?沒關係,我不會盤問你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的,告訴我吧。」
   宋小寶:「什麼呀!哪有那麼難看?」
   賤A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認認真真地說:「不,姑娘,一點也不難看,只是以人類的標準來說,情況略微有點慘烈。」
   宋小寶:「……」
   賤A湊近了觀察了她一下:「你不近視?唉,幸好,不然你小時候這讓門板拍過的鼻子,恐怕連眼鏡也戴不上吧?一個小丫頭,整天把眼鏡拿根線綁在腦袋上,跟剛做了腦殘治療手術的病人似的,嘖,得有多悽慘啊。」
   宋小寶對他怒目而視。
   她的目光對賤A毫無殺傷力,Alex一邊漫不經心地翻過他家稀有的舊相冊,一邊說:「你上回跟我說,家裡大哥是親的,二哥不是對吧?唉,你要像你大哥就好了……哎我操,這是誰?!」
   相冊的最後一頁,是一個女人。
   由於年代和照相技術的關係,女人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僵硬,燙著在如今看來顯得十分豔俗的捲髮,抹著血紅血紅的嘴唇,臉頰消瘦地凹了進去,面色暗淡無光,眼神麻木地看向鏡頭,正努力擠出一點不自然的笑容。
   按理說,這張照片應該是很毀人的,沒準連西施也能拍成無鹽女,可是Alex卻盯著女人的臉看了良久,如果不是小寶知道他都快彎出圓周率來了,一定會認為他對照片上的女人一見鍾情。
   「漂亮……」好一會,Alex才喃喃地說。
   小寶不解地說:「啊?哪漂亮,拍得多傻啊。」
   Alex擺擺手:「你不懂——你看,她就像個蠟做的假人,全身僵硬,不自然地往鏡頭前一站,眼神裡還有種特別灰敗的東西,顯得眼神黯淡,表情呆滯,乍一看只是個普通的中年女人,可當你仔細分辨的時候,就發現這女的長得真是……漂亮,就好像……」
   他似乎突然詞窮,比比劃劃了半天,才語無倫次地說:「那種快死的花,你知道嗎,外圍的花瓣已經變質成了垂死的棕黃色,能看見裡面乾癟的植物脈絡,只有花心上有一點殘破的生命力,帶著馬上就要消失了的水汽……」
   宋小寶說:「你不就是想說殘花敗柳嗎?」
   「毛!你有沒有審美?不會說就閉嘴,我發現你簡直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Alex沒好氣地噴了她一句,接著,他低下頭著迷地看著那張照片,低聲說,「有種行將毀滅一樣的美,讓人一看,就會不自覺地想像那朵花開得最盛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哎,這人是誰?」
   「我媽。」宋小寶說著,把照片抽了出來,看了看上面標註的日期,「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我哥說的……哦,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開始吸毒了,怪不得瘦成這幅皮包骨的鬼樣子呢。」
   Alex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好像觸碰了小寶的他們家的傷心事,頓時從狂熱的攝影愛好者狀態裡回過神來,訕訕地說:「離離,對不起啊……」
   「沒事,我對她沒有一點印象。」宋小寶狀似沒心沒肺地聳聳肩,又補充說,「對我爸也沒有。」
   就在這時,魏謙和魏之遠回來了,魏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小寶手裡的照片上,臉上沒見什麼喜怒,只是走過去,自己動手收拾好,把母親的照片重新塞回相冊,又在宋小寶頭頂輕拍了一巴掌:「玩什麼不好玩相片。」
   Alex雖然很想再逗留一會,看著美男養養眼,可他察言觀色,發現魏謙面色不鬱,只好在五分鐘之內識相地告辭,去了他下榻的賓館。
   魏謙打起精神,跟小寶聊了幾句,在九點鐘之前就回屋了。
   到了自己房間裡,魏謙才把門一關,狠狠地掐起自己的眉心來——他頭疼欲裂。
   魏謙只是草草洗漱,連頭髮都沒擦,就滾到床上,很快,就身心俱疲地睡著了,在他徹底陷入睡眠之前,腦子裡亂鬨哄地跑過了這一整天的事,最後,定格在被小寶拿在手裡的那張舊照片上。
   他先是迷迷糊糊地故夢重做,夢見了自己小時候靠在懷孕的女人身上,聽她講河水和小孩的故事。
   而後女人和唸書的聲音消失了,那個故事彷彿還有後續。
   女人豐滿的雙頰凹進去,本來就高挺的鼻尖好像尖銳得要戳破天際,目光越發陰鬱麻木,殷紅的嘴唇裡似乎總是透著瘋狂的死寂。
   魏謙好像退回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他一推門,就看見女人木然地站在小寶的床前,手裡還拿著她吸毒用的針管,死死地盯著床上的小姑娘。
   沒心沒肺的小女孩睡得人事不知。
   魏謙頭皮一炸,兩步走過去,一把推開女人,擋在小寶床前:「你幹什麼?」
   女人瘦成了風中的竹竿,被他一抬手推了個趔趄,踉踉蹌蹌地往後倒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幹什麼?」她低低地笑起來,落到角落裡的手正好碰到了魏謙小時候那本故事書,女人拿起來,消遣似的,不慌不忙地把那本書一頁一頁地撕了,她慢悠悠地說,「你們兩個婊子養的小雜種,活著幹什麼?還不如早點死了,下輩子投個好胎。」
   她說著,目光落在殘破的書頁間:「小羊小羊圓滾滾,嗷嗚一口吃下肚,一個也別跑……哈哈哈哈,一個也別跑。」
   魏謙:「瘋子。」
   他不想再看她,彎腰查看小床上的小寶,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小豬,旁邊這麼大動靜,愣是吵不醒她。
   她的小臉蛋圓鼓鼓的,肉糰子一樣的小爪子放在身側,無意中一張一合的,好像想抓住什麼東西。
   少年鬆了口氣,輕輕地把女孩的小手攏進被子,感覺她好像在依戀地抓自己的手指。
   可還沒等他體會到孩子溫熱的掌心傳來的體溫,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抱住他,他聞到女人身上讓人反胃的劣質香味,那雙手瘦得脫了形,手背上有一條一條幹出來的紋路,指尖沒有一點血色,觸感卻極其滑膩,像兩條冰冷的魚滑進了他的衣服,一隻手掐住他的腰,���而移動到了他的胸口上,另一隻手碰到了他的下體,挑逗地揉了起來。
   少年的身體將發育,還沒來得及進入青春期,他懵懵懂懂,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場呆住了。
   隨著陌生的躁動湧入他的血管中,「轟隆」一下衝進了他的腦子,魏謙才終於回過神來,猛地掙紮起來,回身給了女人一巴掌。
   「啪」一下,屋裡寂靜了片刻,小寶終於被吵醒,聲如洪鐘地哭了起來。
   女人舔了舔猩紅的嘴唇,一手摀住臉,跪坐在地上,輕而斷續地笑起來,一時間瘋瘋癲癲的表情竟然顯得有些嬌憨:「哎呀,寶貝兒子,原來你還不懂啊?」
   魏謙的血冷了下來,他覺得身上女人的觸感好像還在,就像有一條蛇纏在他身上,他一陣噁心,扶著桌子乾嘔起來。
   女人不笑了,漠然地看著他:「你們男人,不就是喜歡這種事嗎?怎麼,覺得媽噁心?那又怎麼樣?十幾年前,你身上的血就是我的,你自己不噁心?嗯?」
   說完,她攏了攏頭髮,抬起下巴,端莊而冷漠地站了起來,嘴裡卻輕輕地哼著:「小羊小羊圓滾滾,嗷嗚一口吃下肚,一個也別跑……」
   一邊哼唱,一邊踩上她的高跟鞋,把領口解開了些,她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她突然回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眼珠都快要從眼眶裡脫出來,定定地看著魏謙,胡言亂語地說:「我告訴過你別過河,別過河,你還要過!怎麼樣呢?宋大偉死了吧?你也完蛋了吧?就要被『嗷嗚』一口吃掉了吧!啊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越來越尖利,到最後簡直像是捏著嗓子的烏鴉夜啼,生出某種撕心裂肺的不祥。
   魏謙猛地驚醒過來,心悸如雷。
   睡覺的時候忘了關窗戶,晚秋的冷風一吹,吹得他狠狠地激靈了一下,而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赤裸的。
   魏謙皺了皺眉,他平時壓力極大,休息時間極其珍貴,一般是倒頭就睡,不大顧得上這方面的需要,隔一陣子偶爾會有,也是用手草草打發自己。
   可這天晚上,他覺得有點膈應,沒伸手去碰,只是靠在床頭上,靜靜地等待慾望過去,也沒有去關窗戶,任由風吹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心跳和身體才都逐漸平息了下來,魏謙起床,打算去給自己倒杯水喝,他從夢魘中掙紮出來,覺得有點可笑——無論是那個夢,還是王棟樑。
   他曾經儘可能地挺直著腰桿,離開學校,又因為那一點可笑的自尊,去給樂哥做打手,賺玩命的錢。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想,現在如果他願意,如果樂曉東的夜總會還在,他能買它個兩三個扔著玩,誰撼動得了他的自尊?
   金錢和利益總會織起一張龐大的網,只是看誰的網大,誰的網結實了。
   短短幾天,魏謙已經把王棟樑摸清了。
   備受王棟樑器重的小舅子在拆遷的時候打死了人,這件事被他在當地壓下來了,誰知被打死的人家裡有個遠房親戚,背景不那麼簡單,現在恐怕正在有人準備調查姓王的。
   還有王棟樑手底下那一坨勞改犯,雖說都是靠他養著給他辦事,但是隨著這些人越來越無法無天,約束他們也越來越困難,王棟樑現在已經被一隻腳拖下了水。
   他肯定需要錢,很多的錢,他窮得都快要狗急跳牆了。
   聽說他手裡現在有一筆從澳門那頭洗完的款子,急需開個正經的口子流回內地,幾乎找不到比這個廣場改造成住宅的項目更理想的方式了。
   A市的項目,馬春明之前給出了非常精準的市場調研報告,當地預售管理並不怎麼嚴格,絕對能在主體封頂之前拿到絕大多數的回款,甚至有可能清盤,如果前期操作得當,整個回款期可能不超過半年,罕見的「短平快」利潤高的項目。
   王棟樑必須要盡快弄到這塊地,魏謙放下水杯,盯著略略反射著一點微光的水面,握著杯子的,是自己屬於成年男人的、修長而有力的手指,他心說:我必須讓你弄不到。
   就在這時,魏之遠的房門突然開了。
   魏謙回過神來,瞥了一眼牆上的鐘,壓低聲音問:「怎麼這點鐘還不睡?過時差生活?」
   魏之遠走過來:「嗯,剛才在和幾個海外的朋友商量點事……哥,我有點擔心你。」
   魏謙覺得自己當時是冷靜的——他覺得自己接到王棟樑的電話時是冷靜的,噩夢也只不過是打破平時晚睡早起的生物鐘的巧合——他方才還在條分縷析地想怎麼對付大流氓的事,理所當然應該是理智的。
   然而此時,他在這樣的冷靜理智中,心裡不由自主地湧起夢裡瘋女人的車軲轆話。
   過河……
   過河?就過去了,怎樣?
   父母都不是人又怎樣?
   同性戀算什麼?亂倫又算什麼?
   「想拿這種不痛不癢的東西威脅我?」魏謙心想,「風刀霜劍言如雪?有本事埋了老子,老子怕過誰?去他媽的。」
   「你跟我過來。」魏謙不輕不重地說,就像打算和魏之遠聊聊投資款該怎麼走手續的事。
   然而他帶上門之後,卻猛地把魏之遠按在了門上,在魏之遠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沒輕沒重地湊上去,啃上了魏之遠的嘴唇。
   魏之遠當場就覺得自己平穩的心跳「嘎」一下,忘了蹦字了。
    第六十一章
   魏謙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親吻,這是個技術活,他沒幹過。
   溫柔的,他就只知道打發小孩睡覺那樣,輕輕貼一下,狂暴的……這個他想像不大出來。
   好吧,其實魏謙在午休時間翻過一本林清桌上的小黃書,可惜看完了以後,他依然一頭霧水,沒能從中得到任何指導,因為根據書裡對「親吻」的玄幻描述,他那貧瘠的想像力沒有構建出任何一個人類能做到的動作,要說聯想……
   魏謙當時看完以後,腦子裡浮現出了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武俠片的特級鏡頭……就是「吼哈」一下,然後主角身後一串二踢腳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極光爆炸的那種。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洩憤一樣地蹂躪了一下魏之遠的嘴唇。
   秋天北方氣候乾燥,人的嘴唇容易起皮,魏之遠疏於保養,所以輕輕一拉扯就破了,魏謙很快就敏銳地嘗到了一點血腥味,他這才微微地從起伏的心緒中回過神來,尷尬地發現,自己這樣簡直就像個色狼,實在太斯文掃地了。
   他才想要往後撤一點,卻突然被魏之遠狠狠地扣住後腦,貪婪地反擊了回去。
   不同於第一次——那回年會後,他本能地動手揍了魏之遠一拳,之後只記得自己又驚又怒了,沒什麼其他的印象。
   這次,魏謙遲疑了一下,魏之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進了他嘴裡,掃過了他所能觸碰到的每一個角落。
   被刺激得有些發麻,魏謙一時忘了呼吸。
   魏之遠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攬在了魏謙腰間,魏謙被他拉扯得腰部情不自禁地往後微彎下去,成年人的腰多半沒有那麼軟,時間稍長就會覺得很吃力,魏謙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把被魏之遠壓彎的弓。
   他繃緊的肌肉已經開始發酸,不由自主地伸手撐住牆,而魏之遠還在不依不饒。
   不知什麼時候,魏之遠的手捲起了他睡衣上衣的下襬,魏之遠的手心著了火一樣,滾燙,並不像愛撫,手重得幾乎像是要擼下他一層肉,很快逡巡過魏謙的小腹,繼續往後。
   魏謙覺得自己的腰窩被重重地掐了一下,疼得他一激靈,隨後一股酸麻順著脊樑骨竄上去,他的腰頓時軟了,本能地掙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抗議的低吟。
   而後,魏謙就感覺胯下有東西頂住了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就在這時,魏之遠終於結束了這個吻,他緩而顫抖地壓抑著急促的喘息,好半晌,他才低低地嘆了口氣,似乎用了極大的毅力,迫使自己鬆手,緩緩地放開了魏謙。
   魏謙站得重心不對,往後仰了一下,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屋裡沒開燈,魏之遠靠在門上,一雙眼睛像狼一樣,即使在黑暗裡,也閃爍著讓人難以忽視的、近乎飢餓的光芒,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魏謙心裡漏跳一拍,隨後死命唾棄了自己一句:「我這辦得是什麼事。」
   「謙兒,」魏之遠開口叫他,卻換了稱呼,聲音低啞得好像金屬劃過粗糲的砂紙,「我他媽肖想你快十年了,你能別這麼考驗我嗎?我……我真把持不住。」
   魏謙無言以對。
   「你……你,算了,等我緩緩。」魏之遠的呼吸粗重極了,他似乎有些賭氣,徑直走到了魏謙床上——椅子上堆滿了東西,沒地方坐。
   魏謙的被子攤在一邊,裡面還帶著一點曖昧的餘溫,魏之遠沒想到自己的慾望居然這麼輕易就能被他點燃了,有些難受,他乾脆兩條腿垂在地上,上身趴了下去,像一頭俯臥的獅子,閉上眼睛,短暫地伏在魏謙的枕頭上。
   魏之遠本意是想安靜一會,平息一下自己的慾望,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是個再餿也沒有的主意了。
   鑑於某人頭髮都沒擦乾就躺下睡覺的行為,枕巾上留下了非常明顯的洗髮水味,黑暗放大了魏之遠嗅覺的靈敏,除了洗髮水,他還聞到了混雜在���中的微弱的浴液味道,以及屬於魏謙的、某種獨特的氣息。
   氣味極富挑逗性地從四面八方包圍著他,然而不光如此,還有那微微凹下去的床,身後的帶著魏謙的體溫的被子,魏之遠當時鼻子就有點癢,而他無意中在枕頭上蹭了蹭,臉側竟然還沾到一根魏謙的頭髮……
   「我操!」魏之遠徹底暴躁了,他原本天生就不是急性子的人,更不用說這些年沉下心來修身養性,都快想不起來上一次自己這麼暴躁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他像詐屍一樣,猛地坐了起來,低低地說:「我血管快要裂開了。」
   魏謙好像有點不在狀態,至此,他自以為自己冷靜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他站在兩步以外,驢唇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
   藉著稀薄的月光,魏之遠看見了他複雜又錯亂的表情,胸前的鈕子被自己揉開了好幾顆,魏謙似乎沒有注意到,露出胸口的窄窄一條。
   「你就折磨我吧。」魏之遠站了起來,在熊熊的慾火中艱難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行為,但沒控制住自己的嘴,他說,「魏謙,我真是恨你。」
   錯身而過的時候,魏謙忽然一把抓住魏之遠的手腕。
   他近乎空白的表情被魏之遠方才那句洩憤的話打碎了,一瞬間似乎又恢復了平靜,語氣聽起來更加平靜。
   魏謙說:「到床上去吧,我幫你。」
   魏之遠強健的心臟再一次卡帶了,他只記得自己被魏謙輕輕推了一把,就立刻像毫無重量一樣地「飄」回到了床上,革命氣節早不知道死到什麼地方去了,魏謙冰涼的手剛伸進他的褲子,還沒碰到哪,他已經先整個人一哆嗦,叫出了聲來。
   他這副德行,魏謙反而放鬆了下來,甚至本性難移地隨口損了他一句:「叫喚什麼?台詞念早了——我說您別一驚一乍地行嗎?鬧貓呢?」
   魏之遠的理智早就碎成了渣渣,儘管魏謙的手法潦草又粗暴,但在日思夜想的人手裡,細枝末節的技術問題算個屁。
   魏之遠胡亂地叫著他,一會是「哥」一會又是他的名字,神魂顛倒。
   肯定沒有多舒服,魏謙很清楚這一點,他打發自己的時候就一直很木然,感覺還不如按摩店盲人大哥給按頸椎時候來得爽,純是解決需要……可是一個人真會為了另一個人神魂顛倒嗎?
   魏謙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依賴和服從,一直以來,他都盡力讓自己變得更可靠,這幾乎是對他而言最為親密的感情互動了。
   但是魏之遠不一樣,他走得實在是太近了。
   魏謙忍不住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有那麼好嗎?小遠的執著都是從哪來的?
   他連人生中最理所當然、最沒有理由的父母之愛都沒有得到過,從未建立起對世界起碼的信任,遑論是虛無縹緲的……
   愛情。
   然而他在魏之遠熠熠生輝般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極端親密的聯繫,好像在他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偷偷摸摸地安在了心裡。
   魏謙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像是有人用羽毛輕輕地搔過,連同他的動作也不由得放得更輕柔……儘管輕柔得依然很不得要領。
   直到魏謙擦乾淨手,魏之遠依然賴在他的床上不肯起來。
   魏之遠:「哥。」
   魏謙把紙巾扔進紙簍:「什麼事?」
   魏之遠又叫:「謙兒……」
   魏謙把開了大半宿的窗戶關上:「嗯?」
   魏之遠沒事,就是想叫他。
   青年在柔軟的床鋪間閉上眼睛,囈語似的又叫了一聲:「謙兒。」
   這回魏謙終於不耐煩了:「幹什麼?有完沒完了?」
   魏之遠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低低地說:「死都值了。」
   這句話真心誠意到誰都聽得出來,魏謙胸口狠狠地窒了一下,但他無從表達,只是走過去,在魏之遠腿上打了一巴掌:「起來,床單都讓你滾成鹹菜皮了。」
   魏之遠順從地爬起來,站在一邊,看著他把亂七八糟窩成一團的床單拉好,又把已經團成一卷蜷縮在牆角的被子拽回來。
   「哥,我可以……」魏之遠頓了頓,「唔,算了,沒什麼,我還是回自己屋裡吧。」
   魏謙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過了一秒鐘後,魏謙淡淡地開口說:「櫥子裡還有個備用的枕頭,去拿過來。」
   魏之遠猛地抬起頭:「小寶還在家呢,你……」
   魏謙打斷他:「沒事。」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告訴小寶了,也並不是沒節操到立刻就適應這種詭異的關係、立刻就能全盤接受兄弟爬上了他的床這種事實,魏之遠看得出來……他只是,不想讓自己覺得難堪而已。
   說不定方才的走火,他也都覺得是他自己惹出來的,所以打算悶不做聲地一個人擔了。
   魏之遠輕輕地把枕頭放下,鑽進了被子,試探性地伸出手,抱住了已經躺好閉上眼,似乎光速入睡了的魏謙。
   魏謙沒有動,沒有睜眼,他不想在那小崽子面前表現出害羞之類的情緒,只好緊張兮兮地端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架子,假裝從容。
   不過十分鐘以後,魏謙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扒開了魏之遠的手:「你別跟個探照燈似的死盯著我行不行?」
   魏之遠連忙從善如流地眯起了眼盯著。
   得,這回成顯微鏡了。
   他把魏謙拖回被子裡,輕聲說:「你先睡,我還在做今天的功課。」
   魏謙:「什麼功課?」
   「反省。」魏之遠閉上眼睛,用耳語的聲音對魏謙說,「從早晨開始。接到照片的時候,我有一瞬間是高興的,甚至不受控制地偷偷看了那些照片好幾眼。」
   魏謙:「我怎麼沒看出來?」
   「我自己都沒感覺出來。」魏之遠說,「只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所以才要事後一點一點抽繭拔絲地回憶。我記得你桌上的茶杯墊圖案——我在你辦公室好長時間了,都沒注意過你用什麼杯墊,唯獨今天注意到了,因為靠牆的那張照片當時就放在杯子旁邊,我一定是多瞟了好幾眼,才會印象深刻。」
   魏謙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還有人像福爾摩斯驗屍一樣研究自己。
   這都誰教他的?
   絕不可能是老熊,老熊要是有這麼高的悟性,早就成真仙了,還用得著每天裝模作樣地假仙?
   「我分析這個竊喜有兩個原因吧,」魏之遠接著說,「一個是我對你的心見不得光已經很久了,我當然希望它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但是那可能會傷到你,傷到很多人,所以這回通過別人的手傳出來……別管真的假的,我都有種自己在『無辜』的情況下得償所願的錯覺。」
   他頓了頓,繼續說:「當然,還有一個更深一點的原因,就是我還是想折磨你……剛才不小心禿嚕出實話了。我雖然心裡決定為你修行,但還是忍不住恨你不回應我,我還沒法完全坦然。如果因為我而讓你痛苦,我會有種自己在你心裡有份量的錯覺……這樣我可以假裝自己對你很重要,算是……刷存在感吧。」
   「不是,你等等。」魏謙撐起上半身,「你每天臨睡前就這麼……這麼……血淋淋的一通?」
   魏之遠睜開眼,坦誠地說:「是啊,還有呢。我剛才說過,死也值了,當時真那麼想的,可是現在回過神來,又開始不滿意了,抱著你的時候,我又有了一個念頭,想著剛才要是能做全套就好了——貪心不足……唉,一點慾望得到滿足了,很快就會又有新的不滿。」
   魏謙:「……」
   他不知道魏之遠當著自己這個被妄想的當時人面,究竟是怎麼大喇喇地說出這番話的。
   魏之遠衝他笑了笑:「我發誓,真的就是一個念頭,還沒到它放大的時候呢——你蓋好,別凍著。」
   那天臨睡前,魏之遠在魏謙耳邊說:「這不是血淋淋的,人心隔肚皮,可是何必對自己也隔肚皮呢?好多事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藏起來對自己沒什麼好處,藏得多了,人就容易軟弱,對自己越是坦誠,就越是能得到無堅不摧的力量。」
   第二天,魏謙一起來就有一點感冒,可能是前半夜吹的,也可能是後半夜他一直擔心單人被太小,總把被子往魏之遠那邊推,結果著涼了的緣故。
   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早晨最兵荒馬亂的事,是宋小寶早起戴著耳機壓腿,剛壓完一輪準備放鬆一下做第二輪的時候,就看見她的小哥哥從大哥屋裡出來,還親密地衝屋裡的人問:「哥,早晨想吃點什麼?」
   直到魏謙出屋,小寶那能塞進一個鴨蛋的嘴也沒合上。
   魏謙看了她一眼,沒解釋什麼,儘可能表現自然地收拾洗漱,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叫她過來吃飯……只不過一早晨沒和她對視過。
   而後他以上班為藉口,落荒而逃了……比平時足足早了二十分鐘。
   會議室裡還沒有人,魏之遠倒了杯茶,打開電腦,對魏謙說:「昨天晚上忘了跟你說了,我們用了一點非法的技術手段,黑進了王棟樑身邊幾個人的電腦,拼湊出了一點信息,他們有一本陰陽賬,可惜是手錄的,只有幾頁掃瞄版洩露出來,資訊不全,但是涉及到的幾個賬戶往來,我們都已經在追蹤了,給你看看。」
   魏謙沉默了片刻:「我不希望你沾上這種事。」
   「你希望我怎麼樣?」魏之遠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笑盈盈地問他,「三好學生一樣地默默寫我的程式,賺幾個零用錢回來向你討要獎賞嗎?」
   他撿起一根簽字筆,在手指間轉了幾圈,嘆氣說:「你是多缺乏安全感啊,只肯對自己豢養的東西有感情。」
   魏謙面無表情地說:「豢養誰?你?我有病啊,養你這麼個混賬東西整天找氣生,你怎麼越大越不要臉?」
   魏之遠好像很愛聽他數落自己,一個字也不反駁,嬉皮笑臉地把筆記本電腦的螢幕轉到他面前,立刻堵住了魏謙的嘴。
   半個小時以後,管理團隊的人到齊了。
   「當地政府剛剛換屆,一把手是個外地空降來的。」三胖說,「這就是為什麼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王棟樑急著要重新疏通關係的原因。市政那幫人現在態度很模棱兩可,一來新領導剛到任,沒來得及摸清楚這地頭蛇的水有多深,二來這大領導也是快退休了,準備無功無過地收個尾,不想在自己任期鬧出什麼事來晚節不保。」
   「鬧不鬧出事來,由不得他,也由不得王棟樑。」魏謙說。
   馬春明翻看著內部秘密傳閱的一些東西,正人君子地舉手準備發表高論:「我們可以向司法機關舉報,這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閉嘴。」魏謙用兩個字就簡短地結束了他的發言。
   馬春明直腸子,在他認為要緊的立場上,從來不吝於和大老闆叫板的,立刻跳起來:「我反對使用不正當的手段!」
   「沒人說要使用不正當的手段。」三胖把他按回座位上,「博士,你不懂就先聽著吧,正當的手段也不是只有你那種直眉楞眼的。」
   「他就是把柄再多,這個事,也得讓當地政府去做。」魏謙點了根煙,「我們出面成什麼了?那是狗咬狗。」
   馬春明:「可談總剛才不是說……」
   「行,過兩天我過去一趟,打個前戰。」三胖越過他,接過了魏謙的話音。
   馬春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三胖平時不管業務,馬春明平時不管公關,倆人在一起基本上是雞同鴨講。
   三胖嘆了口氣,只好耐著性子,給這個在某些方面榆木腦袋一樣的博士解釋。
   「我可以通過以前的幾個朋友請到當地公安的幾個人,紀檢那頭也聯繫到了,再來幾個作陪的,」三胖掐指算了算,「連帶市政的幾個人,湊一桌席。」
   他頓了頓,低聲補充了一句:「到時候就得請投資部盡快把項目建議書做好了。」
   投資部經理笑了笑:「我跟小遠一見如故,有他幫忙,肯定快。」
   儘管每個人說話都語焉不詳,可馬春明到底聰明,呆了片刻以後,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喃喃地說:「這……太……」
   「內部資料注意保密,散會吧。」魏謙沒解釋,拍了拍馬春明的肩膀。
   「太險惡了。」馬春明說。
   「你見過幾個壞人,就敢腆著臉說世道險惡了?」魏謙看著他笑了笑,「我都還覺得挺安樂的呢。」
  第六十二章
   每一個項目做下來,都是一場對人脈和市場精準度把握的考驗。
   粗放型的發展,撞大運式的經營,很快就會被行業的大浪淘去,這是當年魏謙之所以留下馬春明這只大猴子的原因——即使馬博士是個榆木疙瘩,他也是個思路極其清晰的榆木疙瘩。
   馬博士雖然不大拋頭露面,但也多少瞭解魏謙他們的處事方式,所以當場一聽就明白了。
   三胖所謂的「打前戰」是第一次暗示,儘管他過去也只是吃吃喝喝扯個淡,但暗示了他們在當地的關係網是通暢的,要做得足夠隱晦,也要給足對方面子,省得讓人以為他們是在逼宮,然後投資部所謂的「項目建議書」裡,當然會有夾帶,夾帶多少,就是展示他們能掌握多少東西了。
   這就像一棵大樹,露出樹根的一角給別人看,讓對方有個冰山一角的猜測。
   所以說要魏之遠幫忙。
   「然後你打算怎麼辦呢?」馬春明追到魏謙的辦公室問。
   魏謙叫狗一樣地衝他勾勾手指,把馬春明叫進了屋裡,遞給他一塊U盤:「去列印出來。」
   那是一份將近一百頁的項目策劃書,馬春明用再生紙打出來,厚厚的一打,訂都訂不上,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魏謙一眼:「你做的?你怎麼有時間弄這個?」
   魏謙側頭打了個噴嚏,有些甕聲甕氣地說:「那你就別管了。」
   一直在旁邊不怎麼吭聲的魏之遠走過去,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額頭,接了一杯滾燙的熱水放在魏謙面前,交代說:「喝了,我現在出去給你買藥。」
   說完,他就真的穿上外衣出去了。
   馬春明奇怪地抬頭看了魏之遠一眼——儘管他作為獨生子,沒法理解兄弟姐妹愛,但是憑藉他的生活經驗和貧瘠的想像力,怎麼都覺得「弟弟」這種生物就是熊孩子的代名詞,從沒見過魏之遠這樣的……慇勤周到得跟男朋友似的。
   但是馬春明的目光落到他們鬼見愁老大身上,立刻就不由得風花雪月全碎,打了個寒冬臘月裡喝了一壺冰水的哆嗦。
   「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他想。
   馬春明閱讀速度極快,一目十行,據他自己吹,還能過目不忘。
   看完,博士收斂了自己驚悚而猥瑣的小心思,皺了皺眉:「產業園的概念確實非常有噱頭,如果真的能培植起來,稅收,乃至於產生的就業都非常有吸引力,但是恐怕沒那麼容易做成吧?」
   魏謙在一片熱水冒出的白氣後開口說:「不容易,但是事在人為。」
   「我覺得產業園這個東西,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當然,A市那個地方,從自然和人文環境上來說是有可行性的,可你不覺得不夠嗎?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定位太高了嗎?以『文化和高新技術』為核心,這樣的產業園大多是自發聚集,或者由政府通過減免稅收、設立獎項扶植出來的——政府那邊肯定不幹,我認為那邊沒有成熟的土壤。」
   魏謙說了一個非常著名的國外遊戲品牌,問馬春明:「聽說過嗎?」
   馬春明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小遠他們參與製作的。」魏謙說。
   馬春明想了想,又問:「所以你打算利用他的關係引來知名品牌?你給人家提供什麼,吸引他們來?」
   「政府沒有減免稅收政策,我就減免租金。我給他們最棒的工作環境,最廉價的費用,優秀的企業可以用技術股來入股物業。我還要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先開出一片專家公寓,精裝修,照著高端度假公寓的品質,怎麼漂亮怎麼來,找最好的物業團隊來經營,作為配套,剛開始可以免費,等園區成熟了,再把成本攤進辦公區的租金裡。」魏謙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知名品牌進駐,政府第一時間就有政績和稅收,而且靠他們還能吸引上下游的服務商,短時間構造出完整的產業鏈。」
   工作狂馬春明聽他簡單一說,心裡立刻就能估算出大概的投入。
   這個項目承擔了巨大的風險和巨額的資金成本,而前幾年,可以預見的,幾乎不會有收入。
   他們所有的、全國各地的大小項目所得的利潤,可能全部都要搭進來養這一個地方,而就像某個軟件公司用其所有的業務收入支撐一個辦公軟件團隊一樣,最後很可能證明這個傾所有人之力苦苦支撐的東西就是沒有出路的。
   數十個億的投資,漫長的回收期,每天的融資成本可能高達上百萬。
   有可能中途爛尾,也有可能走到最後,發現是死局。
   馬春明怔怔地在那坐了一會,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近乎自言自語地說:「你膽子也太大了……為什麼?」
   馬春明知道,魏謙就算是瘋了,也不可能用這麼大一筆資金,就為了跟王棟樑鬥氣。
   更重要的是,魏謙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個人弄出這樣詳盡的策劃書,當中大量的、涉及多個省市的調研以及宏微觀各種層面上的深度的分析,沒有幾年的工夫,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光這一份策劃書,拿出去賣,馬春明都能估量出其不菲的價值……問題是有多少人敢真的動手做?
   A市政府絕對很難找到第二個人肯給他們做這樣的項目,相比起來,他們原本的稅收大戶王棟樑,就真成了個只能惹是生非造成社會不穩定的純流氓——何況他還涉嫌偷稅漏稅。
   「十年前,有一個人跟我說過一段話——這個人我一直很佩服他,除了在老婆面前昏頭看不清腳底下的路之外,我覺得他有種能穿透時代的目光。」魏謙緩緩地說,「他當時告訴我,勞動力的時代已經過去,當時我們即將迎來的,是資本的十年,而技術的春天緊隨其後。現在十年已經過去了,他說對了,我賭他下一個十年也是對的。」
   馬春明當然聽得出這個人是誰,他的眼睛隨即亮了起來。
   魏謙嗓音有點啞,咳嗽了幾聲,繼續說:「總有一天,蓋了房子就賣的時代會結束,政策性或者市場性崩盤在我們國家的背景下,出現的可能性或許很小,但地區之間不平等的發展,會造成優質地塊逐漸消失,而價格會相應地變得非常高。也有可能,由於經濟出現泡沫,我們現在這種過剩的融資管道被掐斷,高額的利息導致利潤空間被進一步壓縮,行業走到那種衰朽的地步,再想掉頭就���了……」
   魏謙說到這,嗓子更癢了,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感冒好像比早晨還要嚴重一些。
   馬春明似乎是為了表示關心,隨口說:「啊,你感冒啦?要多喝點水。」
   然後他極不長眼地忽略了魏謙已經空了半天的杯子,急切地往前挪了挪椅子,催著他說:「然後呢?」
   他用口頭語言和肢體語言同時表達著:我剛才就是客氣客氣,你還是自己管自己吧。
   魏謙:「……」
   他忽然間就明白為什麼這貨會被老婆甩,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魏謙只好自己拖著有點發沉的腿站起來,重新倒了杯熱水,接著說:「那時行業中會有無數的中小企業死在長期的動盪裡,能健康長久、而不是苟延殘喘地活下來的,兩根支柱中間必須有一根——產業型的物業,或者全球暢通無阻的資產證券化。」
   馬春明聽到這裡,整個人已經和打了雞血一樣蹦了起來:「我知道了!要麼自己變成造血幹細胞,要麼變成流動的血液中的一部分!」
   魏謙靠在牆上,好像對他的反應敏捷很滿意,點頭說:「我的大概意思都在這裡了,這件事成功與否,就看你的了,你可以從每個駐外地項目公司裡挑自己的人,組成一個臨時團隊,專門做這件事。」
   馬春明一拍桌子:「只要這份策劃書能說服當地市政府,我兩個月之內給你一個切實可行的操作方案。」
   他說完,大馬猴似的來了精氣神,好像打算一頭紮進去就不出來了。
   這時,魏謙卻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老馬,耍手段這種事,你不會、看不過去,都正常,有的是人能做,連幾歲的小孩都會為了爭寵偷奸耍滑,別說那些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的大小狐狸們了。但那些終究只是細枝末節的輔助工具。有的人手段高超地耍了一輩子,他們也就混成這樣了,真正能走得遠的關鍵,是有你這樣的人。」
   馬春明愣了一下,而後,他的臉突然飛快地漲紅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魏、魏董……」
   他跟了這個非常難伺候的男人已經有五六年了,魏謙給了他一份工作,一個機會,甚至是一重尊嚴,馬春明一直是心懷感激的,可直到這一刻,他才驟然從心而生出了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
   馬春明眼眶飛快地一酸,幾乎熱淚盈眶,張了張嘴,卻再一次口拙地詞窮了。
   魏謙懶得看他感激涕零,像打發狗一樣揮了揮手,頗有幾分怨念地說:「要不然我能容忍你這傻逼這麼長時間?滾吧,看見你就覺得礙眼……連給衣食父母倒杯水的眼力勁兒都沒有,要你有什麼用?看耍猴嗎?」
   馬春明歡天喜地地被他惡損了一頓,走出老闆的辦公室,就在這時,魏之遠回來了。
   魏之遠衝他客客氣氣地點了個頭,帶著一身寒意走了進去,馬春明想了想,腳步又轉回來,決定觀摩一下「有眼力勁兒」的人是怎麼做事的,好多學兩招,便於以後結草啣環用。
   他看見魏之遠呵了口氣,搓了搓手,把雙手弄暖和了,才走進去,替魏謙拿出了小藥片,看著魏謙吃下去,然後彎下腰,用自己的額頭輕輕地貼了魏謙一下。
   「有點發燒。」他聽見魏之遠輕聲地、用商量的口氣說,「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馬春明幸災樂禍地想:這回馬屁準得拍到馬腿上,死變態從來輕傷不下火線,頂多變本加厲地折磨手下的人,才不會中途翹班呢。
   誰知魏謙只是皺了一下眉,竟然沒說什麼,任由魏之遠取下他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又拎走了他的車鑰匙和包。
   馬春明:「……」
   兩秒鐘之後,他回過神來,連忙在魏謙發現之前溜下了樓,躲進了樓下拐角處的公廁,偷米的耗子似的鬼鬼祟祟探出頭,看著魏謙被魏之遠帶走了。
   「他怎麼就能沒挨打也沒挨罵呢?」馬春明喃喃地說,最後百思不得其解,「這不科學!」
   第二天,來自北方的寒流就侵襲了整個城市,魏謙好像天氣預報一樣,開始他每年初冬例行的咳嗽……他的止咳方式就是抽煙。
   魏之遠趁他不注意,把他家裡和辦公室的煙捲成了一包,縮進了櫃子裡,鑰匙隨身帶好,只在外面給他剩了一盒,不由分說地宣佈:「硬改變生活習慣對身體不好,我不會強制你硬戒,不過從今開始,實行配給制度,這是三天的量,你自己看著分配,早抽完早沒。」
   魏謙:「……」
   他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頓地問:「你是蹬鼻子上臉啊?」
   魏之遠笑容可掬地看著他,頗有暗示意味地點了點自己的嘴唇,意思是:你親也親過,摸也摸過了,打算不認賬嗎?我當然有權利管。
   魏謙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說:「別鬧,你小時候怎麼沒那麼難伺候?鑰匙給我。」
   魏之遠:「我那時候拿你當男神仰慕,別說煙味,你身上十天不洗澡的味我都愛聞,現在不一樣,你以後是我的,我想讓我的人多活幾年,有什麼不對?」
   「放屁。」魏謙站起來,打算動手收拾他。
   魏之遠連忙退到牆角,雙手扯住自己的領口:「別過來!過來我脫衣服了!」
   魏謙:「……」
   魏之遠露出小虎牙一笑:「我室友是個黑人暴露狂,跟他學的。」
   「你他媽去國外那麼多年,就跟洋鬼子學會了脫衣舞?」魏謙青筋暴跳,「有本事你脫!」
   誰知魏之遠竟然真的有本事,說到做到地一把將自己的襯衫從毛衣里拉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開了一溜鈕子,並且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帶上:「脫了,你還想看我脫褲子嗎?」
   就在這時,陪著Alex逛完本地景點的宋小寶推開了大門。
   她看見此情此景,再一次當場化作一塊表情驚懼的門板,保持著可笑的姿勢僵立在了那。
   Alex從她身後探出頭來,眼珠一轉,口無遮攔地說:「哇!強姦!太勁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現場呢!」
   他觀賞錢塘江大潮般的遊客口吻終於讓魏謙惱羞成怒,但是此時既不便當著外人的面過去踩魏之遠一頓,也不便當面數落小寶的客人,只好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屋,把門摔得山響。
   魏謙重重地往床上一躺,心想:「這兩個混賬討債鬼。」
   魏之遠在外面不慌不忙地系好鈕子,看了他們倆一眼,體貼地沒去打擾宋小寶。
   自從那天早晨,她撞見他夜宿魏謙的房間之後,宋小寶就以「帶假洋鬼子遊玩本地著名景點」的名義,開始神龍見首不見尾起來。
   魏之遠知道她還是難以接受——其實換誰都難以接受吧?她沒像當年三胖一樣搞破壞已經很給面子了。
   一分鐘以後,宋小寶默不作聲地進了門,神色木然地在Alex身後把自家門帶上關好,然後她站在窄小的玄關處,連鞋也沒換,突然毫無徵兆地「嗷」一嗓子哭了出來。
   那可是真正的嚎啕大哭,把Alex和魏之遠都嚇了一跳,連已經回屋的魏謙都給驚動了,但魏謙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出來,只是站在門口,把臥室的門撥開一條門縫,有些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Alex不知所措地輕輕拍了拍她:「離離?這是幹什麼?哎……別哭了,臉都花了。」
   宋小寶充耳不聞,她自顧自地哭到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地步,累得不行了,就慢慢地靠著鞋櫃子蹲了下去,抓住了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的魏之遠的褲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她劇烈的哭嗝才略微平息了一點,魏之遠聽清了她斷斷續續的話:「我……我把哥哥讓給你了,你以後別、彆氣他。」
   魏之遠蹲下來,伸手按了按她的頭頂,輕柔地反問:「我什麼時候氣過他?」
   「也……也是啊。」宋小寶吸溜了一下快要流出來的鼻涕,隨後,她又忍不住悲從中來,「那以後沒人疼我了嗎?」
   魏之遠笑了起來:「胡說。」
   宋小寶想了想,也是覺得自己杞人憂天,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從小到大,周圍的痛苦和糾結總是和她隔著點什麼,她一直忽略它們的存在,而現在,她似乎終於像晚熟的身體一樣,長成了晚熟的精神世界,隱約觸碰到了一點,就立刻嚇壞了一樣地無所適從起來。
   她於是不說話了,乾脆痛痛快快地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場,心想,權當是排毒養顏了。
   氣溫很快急轉直下,魏謙的感冒簡直像好不利索了,無論是吃藥還是魏之遠無微不至的小心照顧,那病毒都好像打定主意要在他身上逗留七七四十九天。
   魏謙也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因為A市那邊進展順利,可疑的人很快都鳥獸散了,王棟樑那頭接連被捅出了好幾起夠得上刑事犯罪的案子,快要捉襟見肘,所有人都感覺十分喜聞樂見。
   而馬春明的團隊也以極快的效率運轉了起來,策劃書送到A市政府那頭,市長親自請了逗留在那邊的三胖吃了頓飯,態度十分親切,好像一夜之前和三胖成了忘年交。
   那天下了場大雪,魏謙下班走的時候,看見馬春明還在那加班,他提醒了一句路上小心,就豎起衣領回去了。
   雪越下越大,天氣預報已經開始了極端天氣預警,臨到晚上十點鐘時,魏謙突然接到了馬春明的電話。
   非公事馬春明很少打擾他,主要他們倆也沒什麼話好說,這一回,馬春明帶著哭腔在那頭說:「老大,救命。」
   魏謙嚇了一跳,還以為公司出什麼事了。
   馬春明下一句話說:「我掉下水道裡了。」
   魏謙:「……啊?」
   馬春明真掉進下水道裡了,不是鬧著玩的。
   魏之遠死活不讓魏謙出門,兩人爭鬥了一番之後,魏之遠用了個賤著,把他反鎖在家裡了,自己開車出去救那隻見鬼的大猴子。
   他找到馬春明的時候,那傢夥已經被圍觀路人給送到醫院了。
   大雪埋了整個城市,厚的地方能沒過人的腳脖子,馬春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路邊走的時候,一不留神踩進了一個掀起來的井蓋裡。
   好在他命大,在劇烈的撲騰中只掉進去了半個人,把腿摔骨折了,沒有直接消失在城市下水系統中。
   他的包掉下去找不著了���身無分文,魏之遠只好替他墊付了住院費用。
   馬春明一臉心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魏之遠跟他不熟,也沒好多問,只好先回去,等第二天白天,魏謙才到醫院看了他一眼,問明瞭情況。
   「我車昨天送修了,本想直接坐地鐵回家。」馬春明語無倫次地說,「但是她……就是我前妻,給我打電話說……說她病了,快到新年了,我……」
   「你就頂著大雪出去,然後掉下去了。」魏謙說。
   馬春明擠出一張要死要活的憂鬱微笑。
   魏謙在厚重的圍巾裡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該。」
   馬春明往後一靠,用力地躺在了床上,喃喃地說:「我把我所有能給她的都給她了,從今以後,我的愛情就死了。」
   魏謙毫無同情心地說:「你也跟著一起賤死得了。」
   馬春明把病床上的枕頭拿起來,大逆不道地向他的老闆砸去,遷怒地說:「我看出來了,你這種沒心沒肺薄情寡義的變態就和她一樣,你們生來就是為了辜負別人的!」
   魏謙接住他砸過來的枕頭,沒來得及收拾膽敢以下犯上的馬春明,先反射性地看了魏之遠一眼。
   魏之遠彷彿在等著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地對他一笑。
   那天之後,他們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魏之遠偶爾也只會開幾句口頭上的玩笑,一直規規矩矩,沒做出任何逼他的事。
   而此時,魏謙驟然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那種期盼的等待。
    第六十三章
   「我真的……一直在辜負你嗎?」魏謙心裡這麼想著。
   可是除了那天晚上魏之遠被他弄急了流露出了一零星的憤怒之外,魏謙不記得他表達過一點負面情緒。
   魏之遠把魏謙接住的枕頭抽走,轉身放回到馬春明的病床上,輕描淡寫地說:「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馬春明和魏謙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麼知道?」
   魏謙說完就後悔了,狠狠地瞪了不明所以的馬春明一眼。
   魏之遠就笑了笑:「薄情寡義的人帶相,不討人喜歡。」
   由於馬春明性情沒溜,眼大漏光,他完全沒能觀察到魏謙聽完這句話以後耳朵都紅了,依然很傻很天真地追問魏之遠:「真的嗎?」
   說完,他仔細回憶起自己老婆的長相,只是覺得她長得挺漂亮的,儘管一想就傷心,但還是沒看出她哪裡帶了「不討人喜歡」的相。
   馬春明非常認真地問魏之遠:「你會看相嗎?能給我看一眼嗎?我是不是這輩子都妻運不旺?」
   魏之遠卻瞥見了魏謙的神色,笑意更濃,誠懇地忽悠……不,安慰馬博士說:「不,你只是運道來得晚,之前操之過急,所以遇到的是爛桃花,紅鸞星還沒運行到正宮。」
   「什麼?」馬春明難以置信地說,「我都三十多奔四的人了,還沒到正宮?那什麼星的公轉速度也太慢了吧。」
   魏謙涼涼地插嘴說:「都是你畫烏龜畫的。」
   馬春明聽了,如臨大敵地挺直了腰桿,隨後他以他人生中僅有的幾次機智,做出了僅有的幾次靠譜回覆:「有道理,你也愛畫烏龜,你還光棍呢。」
   魏謙:「……」
   他真心想喪心病狂地把馬博士滅口,可惜沒來得及付諸實踐,病房就又有新訪客了——小菲跟馬春明的助理代表同事們來看他。
   馬春明的助理是個剛入職不到兩年的小女孩,都叫她夢夢,大眼睛齊劉海,一笑倆酒窩,也是個小奇葩,整天帶著個破筆記本,跟起居錄小太監似的,讓她做會議記錄,連開完會幾個人互相磕牙打屁的話她也能給一字不落地速記下來。
   小小的會議記錄本上,可謂是佈滿了公司高管們大大小小的黑歷史……
   倆姑娘還大包小包地帶了禮物。
   魏之遠趕緊出去幫她們搬了進來,把一大箱子牛奶放在了馬春明床頭,上面羅著新鮮水果和零食,活像來醫院野餐的。
   夢夢乖巧地說:「這個牛奶我們挑了高鈣的,對馬總的腿有好處。」
   小菲大姐接著補充:「對,還有助於成年人盡快斷奶。」
   魏謙知道夢夢他們這幫新來的小孩都有點怕自己,於是也不久待,轉身招呼魏之遠走,他們倆離開了住院部,下了樓,到門檻處,魏謙自然而然地託了一下魏之遠的腰,用這種親暱的方式提醒他注意腳下。
   魏之遠猛地剎住車,難以置信地回過頭。
   魏謙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處於一級戰備狀態,好像自己在他眼裡,從可以隨便拎著後脖頸子往泥裡摔,也摔不死的變形金剛,變成了一個因為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抑鬱而終的林妹妹。
   每次魏之遠觸碰魏謙的時候,都覺得他哥像一個坐在水銀桿炸彈旁邊的准烈士——渾身緊張,但大義凜然地忍著不逃。
   魏謙見他回頭,若無其事地問:「怎麼了?」
   魏之遠一秒鐘也不想浪費,一把拉起他的手,拽著他跑進了停車場,然後把他塞進了車裡。
   魏謙被他生拖硬拽,噎了一肚子涼風,這也就算了,關鍵倆人在醫院門口一路狂奔的模樣,實在很像剛從精神科逃出來的。
   他咳嗽了幾聲,有些氣喘地質問:「車裡有地方投胎嗎?」
   魏之遠用剛中了五百萬、做夢一樣的語氣說:「你……你剛才是摟了我一下嗎?」
   魏謙:「……」
   他真沒那個意思,只是當一個人的注意力開始放在另一個人身上、又竭力想拐彎抹角地表達一些溫柔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做出那些動作。
   然而魏謙聽得出魏之遠話音裡的雀躍和激動,當然也心照不宣地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他回想,自己像魏之遠一樣大的時候,能像他一樣,做到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這樣寵辱不驚、還執迷不悔嗎?
   魏謙覺得自己不能。
   所以他放任了魏之遠把這個小小的誤會保持了下去,沒有解釋,只是大爺一樣地把座位往後微調了一下,斜眼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幹嘛,摟一下你還要收錢啊?門口買葡萄乾的還讓試吃倆呢。」
   魏之遠用高溫烤箱一樣灼灼的目光盯著他:「隨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魏謙始終認為自己從骨子裡不算什麼正經人,因為物以類聚,看他身邊這幫貨就知道,可他總是招架不住魏之遠,這一套一套的——如果調戲良家婦女也有段位,這小子到萬惡的海外舊社會紙醉金迷一圈回來,顯然已經到了專業九段的程度。
   隨即,他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有把他哥當良家婦女調戲的道理嗎?」魏謙匪夷所思地想,「他媽的,含辛茹苦養出了這麼一個臭不要臉的東西,書都讀到什麼玩意肚子裡去了?」
   由於魏之遠一路上不停地用赤裸裸的視線騷擾他,魏謙只好在每次等紅綠燈的時候,都手動把他的臉按到另一邊去。
   好不容易心驚膽顫地開回了家,魏謙才沒好氣地說:「以後再這樣,你就給我滾到後面坐著去,小學生都知道為了交通安全不打擾駕駛員……」
   魏之遠委屈地說:「可我連句話都沒說,就看看也不行嗎?」
   魏謙無言以對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抬手蹭了蹭魏之遠的下巴,用他最溫和的聲音說:「讓我先試試,好嗎?」
   顛簸半生,他還從未試著愛一個人,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開始,又該遵循怎麼個輕重緩急。
   魏之遠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有一百步,有你這句話,剩下的九十九步我就是爬也要爬過去……哥,其實我比馬博士賤多了。」
   魏謙忽然收斂了之前的種種神色,目光沉下來,他像很多年以前,問那時才到他腰間高的小遠那樣,再次問出了那個同樣的問題:「哥是不是對你不好?」
   而時隔多年,只會搖頭的小男孩長大了,會說話了。
   這一次,魏之遠摩挲著他的指腹,輕聲說:「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這麼疼我了。」
   魏謙臉上並無喜怒,只是聽了這句話,靜靜地反問他:「那我疼了你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讓你犯賤的嗎?」
   他說完,逕自抽回自己的手,屈指一扣,重重地彈了魏之遠的腦門一下,對一聲悶悶的輕響做出評價:「西瓜熟大發了。」
   而後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魏之遠愣了許久,才轉過了這句千回百轉的話裡的彎彎繞繞,驀地就忍不住鼻子一酸。
   晚飯弄起來很快,Alex要去外地工作了,小寶本來說好了陪他出去吃,誰知新聞聯播剛開始,她就推門進來了。
   魏之遠給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隨口問:「怎麼把你朋友一個人丟下了?」
   小寶氣���哼地說:「經過酒吧街門口,還沒進去呢,就被一個說話聽不懂的洋鬼子漢子給勾搭走了。」
   一邊的魏謙頗為意外地放下茶杯:「什麼?我看你們倆走得挺近的,還以為他是你交的男朋友。」
   小寶一蹦三尺高:「抗議!哥,你這是對我人格和智商的極大侮辱!」
   「得了吧,這倆玩意你有哪個?」魏謙先白了她一眼,而後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不是就太好了,我本來也覺得那年輕人吊兒郎當不像靠得住的。」
   「何止靠不住,他簡直……」宋小寶話還沒說完,電話來了。
   Alex在那邊微微有點醉醺醺地問:「離離,我是不是在你包裡落了東西?」
   他出門不帶包,一般錢和手機就裝兜裡,如果還有其他的東西,就會往小寶包裡塞。
   宋小寶一邊去夠自己扔在沙發上的包,一邊問:「什麼呀?」
   Alex語焉不詳地說:「啊……那什麼,反正你給我看看吧。」
   當時魏謙的注意力原本已經轉移到了電視上,突然,耳邊炸雷一樣地響起一聲高分貝的尖叫,他就聽見小寶「嗷」一嗓子,衝著電話那頭的人咆哮說:「賤A你個臭不要臉的,我操你大爺,你居然敢把套子和潤滑劑塞我包裡!」
   魏謙一口熱水毫無徵兆地嗆了進去,開始了一輪撕心裂肺的咳嗽。
   宋小寶這才意識到她在大哥的耳根底下叫喚了一句什麼,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二百五了,只好氣沖沖地匆匆結束了這通沒節操的對話:「自己再買一套去,我不給你送,你經紀人到底是怎麼忍受你的,要是我,早把你削皮煮了。」
   她掛斷電話前,魏謙還從電話裡聽見了Alex囂張的大笑,其中夾雜著一句:「我可以改行去給貓糧廠當會計,上次那貓糧廠老闆還聯繫我呢!」
   宋小寶羞憤欲死地想在兩個哥哥眼皮底下把某些東西處理掉,魏之遠卻一直在旁邊盯著那沒來得及拆包的小盒和小瓶子出神,在她一把抓起來想往垃圾箱扔之前,心神不在家的魏之遠忍不住出聲:「哎,那個……」
   話音沒落,他就回過神來,頓時後悔了,在桌子底下的手把腕子上的串珠轉得陀螺一樣,幾乎成了一片殘影,愧疚於色慾竟然這麼輕易就打敗了他。
   而更尷尬的是,小寶聽見後,彷彿「明白」了什麼,遲疑了一下,她又緩緩地把準備扔的東西放回了桌上,然後她抿抿嘴,小心翼翼地往魏之遠面前推了推。
   宋小寶端起粥碗,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以武松「三碗不過崗」的架勢,兩口把瘦肉粥灌下去了,好懸沒噎死,她貼著牆邊到廚房,四腳翻飛地衝洗了碗筷,又貼著牆邊小碎步地回來,頭也沒敢抬地默默回自己屋裡去了。
   她以一系列的肢體語言,此時無聲勝有聲地說:「你們自便,當我不存在吧。」
   剩下魏之遠和魏謙面面相覷,中間的桌子上擺著這兩小件存在感十足的東西,電視裡,天氣預報的片頭曲悠然響起……
   好一會,魏謙飛快地移開視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認真地研究起晚報上數獨和謎語的那一頁,甚至好像突然對弱智無比的推理小遊戲感興趣起來。
   魏之遠經過了一系列嚴酷的思想鬥爭,轉成了螺旋槳的串珠也沒能打住他思緒一路朝著齷齪的方向狂奔而去,於是他人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把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裝進兜裡。
   魏謙在客廳裡實在如坐針氈,沒過多久,他就找了個藉口,回自己房間了。
   他在書桌前正襟危坐地打開電腦,然後面色凝重地打開了瀏覽器,遲疑了一下,最後,在百度搜索欄裡一本正經地搜索起「怎麼找到同性戀色情片」這種囧囧有神的問題。
   而後,魏謙好像做市場調研一樣,開始分析各種龐雜的資訊,但是搜到的在線位址大部分早就被遮罩了,明顯的黃色網站或者不明下載地址他總覺得裡面會有病毒,不大敢隨便進去。
   原本不知道想幹點什麼「壞事」的魏謙就這樣,就這個問題嚴肅地跟各大搜尋引擎較了一晚上的勁。
   誰知還沒弄出個結果來,忽然,他的門被人從外面擰開了。
   魏謙手一哆嗦,連忙試圖關上搜索頁面,誰知也不知道一��小心點進了什麼東西,一陣奇怪的聲音立刻從音箱裡傳了出來,他汗毛都炸了起來。
   魏之遠站在門口,木然地舉起手裡的蘋果和水果刀:「我就是想問問你吃不吃……」
   魏謙:「……」
   當然,他覺得最冤枉的是,螢幕上分明什麼都沒有,剛才那動靜就是那缺德網站打開時的背景音!
   魏之遠在門口戳了幾秒,思考自己是做聖人還是做凡人,眨眼的工夫,拉鋸的「聖人小人」就被「凡人小人」毆打成了一堆渣渣——他果斷的把水果刀和蘋果都丟下了,側身閃進魏謙的房間,並且回手鎖上了門。
   「哢噠」一聲,屋裡好像崩起了一根隨時會斷的弦,緊張得近乎窒息。
   但隨即,窒息的弦鬆了——魏之遠瞥見了魏謙滿屏的搜索結果和那張臉上百口莫辯的憋屈,他頓時忍不住了,直接從桌子上笑到桌子底下,最後被魏謙一腳踹了出來:「笑屁啊笑。」
   魏之遠靠著他的桌腳,坐在地上,揉了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哥,我移動硬盤裡有兩個G,密碼是你名字的全拼,你要嗎?都拷給你。」
   這一句話總共沒幾個字,但魏謙覺得自己竟然能從中找到好幾個收拾魏之遠一頓的理由,可當這些理由全都堆砌在一起時,又好像產生了坑爹的「負負得正」結果,魏謙腦子裡難以自抑地浮現了一個畫面,魏之遠獨自一個人坐在屋裡,敲下他名字的全拼,然後……
   「哥。」
   就在他還沉浸在一片混亂中的時候,魏之遠卻不知什麼時候止住了笑聲,魏之遠試探地抓住了魏謙的腳踝,輕而易舉地就擼起了薄薄一層的褲腿,撫上了魏謙的腿。
   魏之遠對上魏謙的目光,他輕輕地說:「看片還要等我去拿,你現在想要現場版嗎?」
   他說著,捧起魏謙赤裸的腳,在魏謙的腳側上緩緩地蹭著,突然低下頭,在他腳背上輕啄了一口。
   魏謙觸電了一樣地縮回了自己的腳:「小遠!」
   魏之遠順勢站起來,雙手撐在他的椅子把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謙兒,你想試試嗎?」
   他身上傳來浴液溫和的味道,一抬手合上了魏謙的電腦,把他的檯燈調到了最暗的檔,輕輕地揭開魏謙的領子:「你要是不願意,就像剛才一樣踹開我,好不好?」
   魏謙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晦暗不明。
   魏之遠的動作極其輕柔,儘管他寒冬臘月裡額角已經浸出了汗。他已經發現了,他哥出於某些原因,對過分親密的關係和肌膚接觸都十分抵制,「某些原因」他不願意細想,但是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他並不像讓魏謙覺得不適,於是一直努力地壓抑著自己。
   他的十丈軟紅塵就在掌中,而一切空靈或澄淨的禪定都灰飛煙滅,他只想要把自己溺死在裡頭。
   魏謙低聲叫了他的名字:「小遠。」
   魏之遠就像個突然發了瘋的人一樣,一把拉起了他,而後雙手攬住他的腰,把自己和他一起摔在了床上。
   柔軟的床鋪發出「嘎吱」一聲嘶啞的尖鳴。
   二十年前就對他關閉的閘門徹底打開,魏謙閉上眼睛,彷彿聽見了河水一樣潺潺流過的水聲。
   他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慾望的漩渦裡緩緩流逝,沉寂的血管中再次燃起新的激流。
   如果沒有魏之遠……
   他一輩子也學不會像Alex一樣玩世不恭,至少打死他也做不出丟下自己的公司,轉頭去貓糧廠當會計的事。
   他也學不會像馬春明那樣單純地做喜歡的事,他甚至沒有一個成型的、能說得上來的理想。
   物質的豐富會掏空他的精神,過些年,小寶也許會走紅,也許會結婚,無論走哪條路,她都會漸漸離開他……
   也再沒有人需要他不眠不休地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工作狂一樣的拚命了。
   那原本是他的終點。
   「我操,疼!」魏謙忍不住用變了調子罵出聲來,「你他媽能輕點嗎?殺豬啊!」
   ……但現在恐怕不是了。
    第六十四章
   「小寶說我中毒已深、時日無多了,我覺得她說得對。
   我感到很痛苦,非常不想死,不知道怎麼和哥說。
   枕頭下面我放了兩塊五毛錢,老師說死人留下的東西叫遺(yi)產,那我有兩塊五的遺產。我想買一瓶飲料喝,我還沒喝過玻璃瓶的汽水,後來沒買,我想,還是留給哥哥吧,你別忘了拿走。
   不過我還是挺想喝的。
   等我死了,你能別把我扔了嗎?老師說死人要被埋在地下,你能把我埋在家門口嗎?
   我的一生雖然很短暫(念zan,就是很短的意思),但是很有意義。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老師總說人的一生要有『意義』,那我也有吧。
   我最喜歡的人是哥哥,第二喜歡的人是小寶,沒了。
   雖然很有意義,但是還是不想死。」
   魏謙淩晨四點的時候醒了。他不知自己做了個什麼夢,也許夢見了過去的事,他一睜眼就想起了魏之遠小時候寫的那封遺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了另外一封遺書的緣故。
   這個事,要從馬春明半夜掉下水道裡打電話求救說起。
   當時小寶也不在家,魏謙本想出去看看,可他那天咳嗽得厲害,魏之遠死活不讓他出門。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魏謙都不和人爭辯,他會表現出自己當慣了老大的做派——用實際行動表明,這裡老子說了算,你有異議?哦,不好意思,當屁聽了。
   所以魏之遠發現講理無效,只好胡攪蠻纏。在魏謙出門的一瞬間,魏之遠躥出來,用後背堵上了門,而後以迅捷無比的動作和專業技巧,一把抓住掛在門口衣帽架上的領帶,一拉一拽,一網一兜,三下五除二就把魏謙兩隻手綁在了衣帽架的掛鉤上。
   魏之遠打的也不是什麼高科技的死結,一解就開,勝在手腳夠麻利,動作夠快,趁著魏謙被他綁住這麼幾秒鐘的工夫,他回手掏出了魏謙的車鑰匙,把門反鎖上,飛快地跑了。
   魏謙這個人,平時在家裡和在外面的處事風格,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樣,在外面遇到這種情況,他第一反應永遠是解扣,但是在家,他的第一反應永遠是先發脾氣罵人。
   魏謙毫無耐心地用裡一拉,直接把綁著他的領帶扣給硬拽開了,衣帽架跟著就「啪嚓」一下倒了下來,上面掛著的東西掉了一地。
   「我操。」魏謙低頭觀察了幾秒,決定甩手扔著,才不管收拾。
   但是就在他打算邁過倒架的衣帽架時,他看見魏之遠掛在上面的包摔開了,裡面滾出了兩個筆記本,一本還是攤開的。
   魏謙猶豫了一下,擔心他包裡有電子設備之類的東西,怕給壓壞了,於是屈尊降貴地彎下腰,把魏之遠平時隨身帶的包給扒拉了出來,這時,他才發現魏之遠的包異常的不高科技,裡面連副耳機也沒有,就插了幾隻筆,其他的就是那倆軟皮本了。
   滾在地上攤開的那本上,寫滿了各種各樣別人看不懂的代碼和筆記,中英文夾雜,魏謙饒有興致地翻了兩頁,雖然不明白,但是覺得挺厲害,然後他拍了拍上面落的灰,放在了一邊。
   他本想著另一個也是一樣,拿起來輕輕抖了一下,誰知那東西也不知是哪個世紀的老古董了,險些讓他一下給抖散了,裡面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掉了的紙頁,全都下雪一樣地撲簌簌地落下來。
   魏謙「嘖」了一聲,拎了一下褲腳,蹲下來挨張撿起。
   這裡面有學術期刊的剪報,有的是魏之遠自己寫的不知所謂的隨筆,最後,魏謙看見了一張夾雜在其中的餐巾紙,顯得皺皺巴巴的,寫滿了字。
   字跡是某種鐵鏽一樣暗紅發黃的顏色,魏謙拿到眼前仔細一看,心裡一突,發現那竟然是乾涸的血跡。
   那是一封真正意義上的遺書,從落款的時間看,是當年他離家出國的第二年。
   魏之遠從八歲長到了二十多歲,從大鬧天宮一樣不肯去學校小猴子變成了如今人五人六的高知海歸,寫遺書的風格卻幾乎是一成不變的,都是三部曲。
   他先交代自己怎麼了——是一次野外登山中遇險,補給掉得差不多了,和外界失去了聯繫,正跟幾個倒楣蛋同伴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想方設法自救,他寫下這封遺書,以防死了沒人埋。
   第二部分交代遺產——他的賬戶,技術股份等等都怎麼處理。
   最後,依然是總結了他自己的一生。
   然而,這一次,魏之遠沒有像不懂事的時候那樣,連「意義」倆字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的一生是短暫而有意義的,魏謙看見他用某種極細的東西引導著血跡的去向,不同於上面兩部分,他的書寫語言換成了中文。
   「我從生到死,就是一個又一個顛倒而尖銳的執念,回想起來,再無其他了。熊哥的話,我明白了。」
   「只是如果戛然而止在這裡,沒能見你最後一面,依然是莫大的遺憾。」
   下面是一串魏謙的名字,脆弱的紙面幾次被劃破,被血跡糊成了一團。
   魏謙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了一下舊紙表面,到那粗糲毛躁的觸感中,似乎還夾雜著某種時空那頭如血般嫣紅的思念與痛苦。
   他的寶貝弟弟,是怎麼在飢寒交迫近乎絕望的情況下,用血在一張餐巾紙上寫著他的名字呢?
   那幾行血字好像一根楔子,毫不留情地打進了魏謙的心裡,留下了一串永不磨滅的印記。
   後來,儘管不道德,魏謙還是忍不住坐下來,把魏之遠那個夾滿了各種東西的本翻開看了,他發現那原來是一本日記,是魏之遠出國的時候在機場買的,他並不是每天都寫,有時候可能中間會隔個十天半月,然而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本子還是只剩下了最後幾頁。
   而最後一篇,是他回國撞見魏謙後,又轉導去看小寶的時候寫的。
   所有的掙紮與救贖,極端的堅韌與極端的脆弱,全部融化進了字裡行間。
   就因為這個,魏謙把衣帽架扶起來恢復了原貌,並且在魏之遠做好了挨抽的準備回家時,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沒提一句關於某人以下犯上竟敢捆綁他的事。
   冬日的淩晨,天還沒有一點要破曉的意思,連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週遭靜謐極了。
   魏謙只能聽見耳邊魏之遠平穩的呼吸。
   魏謙想動一動,可是魏之遠從手到腳都緊緊地扒著他,那姿勢簡直像趴在金幣上的老葛朗台,硬是把他限制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弄得他有點難受。
   魏謙沒想弄醒他,試著小幅度地稍微掙動了一下,沒想到招來了睡著的魏之遠無意識的反彈,扒在他身上的手抱得更緊了,把魏謙勒得險些喘不上氣來。
   這臭小子說得比唱得好聽,都快把自己包裝成無怨無悔的苦逼情聖了,魏謙都差點信了。
   這一個睡著時無意識的動作卻徹底出賣了魏之遠。
   「小兔崽子。」最後,魏謙只好抽出一隻手,艱難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
   魏之遠終於被他驚動了,迷迷糊糊地問:「嗯?哥?」
   魏謙摸了摸他的頭:「沒事,睡你的。」
   說完,他爬起來,上了一次廁所,然後一個人走到和客廳連著的大陽臺上。大陽台原本亂七八糟的,也就有個能坐人的地方,其他堆的都是雜物,後來被魏之遠改造成了一個小書房,他買來了柔軟的小沙發和籐條編的小茶几,在下面鋪了乾淨的地毯,願意的話,人還可以坐在地上,兩邊一側是高高的書架,另一側掛著油畫,放了好多小小的儲物格。
   茶几下面有煙和打火機,魏謙摸出了一根,剛想點上,不知想起了什麼,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冰花結滿了窗櫺,連偶爾經過的汽車的探照燈也打不到這樣高的樓層。
   魏謙伸長了腿,坐在小沙發上,望著氤氳不明的窗外發了一會呆,沒點著的煙在他的手指尖週而復始般地轉來轉去,偶爾拿到鼻子下聞一聞味道,也就算過乾癮了。
   他的眼珠上好像蒙了一層清透的玻璃,眼神平靜地穿透出去,安寧如平湖秋月般的杳然無波。
   那陳列在黑暗中的輪廓近乎是優美的。
   魏謙極少會有這樣無所事事發呆的時間,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就像已經變成了一具逼真而俊美的雕像,等待著初升的太陽。
   「我又能給他什麼?」夜深人靜的時候,魏謙心裡這樣一個念頭忽然一閃而過。
   遺書好寫,因為人到最後,發現其實充其量就那麼幾件事好寫——從哪來的,在哪停下的;剩下什麼,還有什麼願望……以及這一生的軌跡,多數人的軌跡,其實都能用一句話就能貫穿始終了。
   生死一場,原來不外乎如是。
   「如果我發現自己也時日無多了,我還能給他留下什麼?」魏謙這樣想著,他覺得身體非常疲憊,腰部的��肉還隱隱傳來尷尬的痠痛,但他已經毫無睡意,甚至想要坐在這裡直到天亮。他心裡就像有一條擁堵了多年的河道,突然被衝開了,他想跟隨著那細細的水流,看看它們最終會流往什麼地方。
   不過最後魏謙沒能如願,因為沒多長時間,魏之遠就找出來了。
   年輕人揉了揉眼睛,彎下腰從沙發背後伸出雙手,交匯在魏謙的胸口上,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無限眷戀地蹭了蹭,打了個哈欠問:「怎麼起來了?不舒服?」
   魏謙:「睡不著,起床轉轉。」
   魏之遠眼皮都快要合上了,他努力地眨巴眨巴,拉起魏謙的手:「手都涼了,天快亮了,回去再躺一會好嗎?」
   魏謙被掐斷的思緒連不上了,順著他的手站了起來,魏之遠立刻不由分說地膩在他身上,撒嬌似的說:「哥,明天不去上班了好嗎?」
   魏謙白了他一眼:「不上班哪來錢?去賣身嗎?賣身可是個體力活,長期下去我實在幹不了。」
   魏之遠「嘿嘿」笑了一聲,他總覺得不真實,像一場幸福來得太快的夢。
   他甚至開始恐懼起天亮,唯恐這又是自己編造出來逗自己玩的一場幻象。
   第二天晨會散會之後,魏謙毫無預兆地對魏之遠說:「我讓行政的人給你訂好了機票,最近投資款就可以到位,你跑一趟,需要有個人對接一下。」
   剛得手就被趕走,魏之遠簡直要懷疑他是故意的,然而正事畢竟是正事,何況也不是給他一個人的投資,魏之遠再無心工作,也只好頗為不滿意地心裡抱怨了幾句,回去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魏之遠臨走前的頭天晚上,先是三胖來了。
   三胖面色嚴峻地帶了個消息來:「王棟樑所有資產都被凍結,相關人員都被控制起來了,但是總有漏網之魚——他那個特別能惹事的小舅子就不見了,現在秘密通緝他,我們懷疑他可能會過來找你報復。」
   魏謙丟了一塊戒煙口香糖在嘴裡,滿不在乎地說:「來啊,熱烈歡迎。」
   三胖震驚地看著戒煙口香糖:「你戒煙?吃錯藥了?」
   魏謙擺擺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個暴發戶思想境界達不到,就別廢話了,滾吧。」
   這頭剛說完,魏之遠就笑盈盈地拉開門,對三胖說:「三哥,我送送你。」
   三胖:「……」
   這王八蛋還挺會指哪打哪。
   三胖還以為是魏之遠逼著魏謙戒煙的,所以臨走的時候,他有些詫異地看了門口的年輕人一眼,心說這小子對魏謙真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嗎?
   三胖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是心情怪微妙的,鬱鬱地離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胖烏鴉嘴,反正他走了沒多久,魏謙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對方用某種唯唯諾諾的聲音問:「你好,你……你是叫魏謙嗎?」
   魏謙先開始以為是推銷什麼東西的,在強行掛斷之前忍不住刺了人一句:「居民個人資訊這是您打折價買的吧,連是誰都看不清,就你這業務素質,能賣出些什麼玩意去?」
   他說完要掛,對方卻突然大喊一聲:「別、別掛!」
   電話裡的男人似乎是激動得過了頭,呼吸明顯粗重了,他突然問:「魏什麼?你媽叫魏什麼?」
   這詭異的問題讓魏謙怔了片刻,而後,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那人是誰,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方才那個號碼發來了一條短信:「我知道你不想認我,但你畢竟流著我的血,好歹見我一面,行嗎?」
   下面附了一個時間和地址。
   魏謙盯著那條短信看了一會,而後他想了想,然後回了一條:「行吧。」
   回完,他立刻當機立斷給警方的熟人打了電話,把時間地點見面方式和聯繫號碼全提供了,末了,魏謙缺德帶冒煙地補充說:「我估計這幫人肯定是個團夥,成員估計全部有案底或者前科。你們抓人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看看,最好一網打盡,一個都別剩下。」
   那熟人一口答應:「沒問題,這些有前科還再犯的人最可惡,抓住了非從重處理不可。」
   魏謙冷笑一聲:「再好不過了。」
   因為這事,魏之遠先是死活不走,最後是魏謙不由分說地把他和行李一起扔到了機場,開著車揚長而去。
   沒想到剛一走,就出事了。
   員警線索充足,正是年底需要進行工作總結和考核的時候,大家工作熱情都比較高,沒怎麼費勁,就把人都逮住了。
   連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紀學文」在內,總共逮著了七八個,警方把他們一鍋端了,在現場找到了乙醚、繩子棍子和眾多的管制刀具,不用看都知道這幫孫子打算幹什麼。
   三胖到局子裡看了一眼,打電話給魏謙說:「我看見那個紀學文了,是個禿頂老頭,還在那不依不饒地說要見你呢,我用X光眼掃射了一下,認為你們倆不可能有血緣關係。」
   魏謙正要去見一個合作夥伴,跟小菲坐電梯下樓:「廢話。」
   三胖:「不過你真不來看看嗎?萬一真是……」
   魏謙冷酷無情地說:「真是假是又怎麼樣?血緣算個屁。」
   「哎,得嘞,算個屁就算個屁吧。」三胖一句話噎了回去,魏謙最沒有人情味的地方就是他對正常人會好奇的事毫無好奇心。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
   「就是還有點事我覺得不大妙。」三胖說,「我看了看被抓住的這幫,好像沒有王棟樑那小舅子。」
   魏謙挑挑眉:「你說那人長什麼樣?」
   正說著,電梯門中途開了,一個留著平頭的矮個男人走了進來,他無論是氣質還是眼神,看上去都不像在這個寫字樓裡工作的人,穿得倒是不壞,大概也是這個緣故,保安才把他放進來的。
   魏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就在這時,三胖說:「個不高,挺黑,平頭,有點斜眼……等我一會把照片發給你,你……」
   魏謙的瞳孔猛地一縮,電光石火間,他一把抓住小菲窄窄的肩膀,猛地把她往後一帶,小菲正在翻看與會材料,腳下還穿著十二釐米的細高跟鞋,猝不及防間只來得及小聲尖叫了一聲,幾乎被魏謙抓著雙腳離地地往後一扔,「嘎嘣」一下,硬是扭斷了一個鞋跟,慌裡慌張地扶住電梯的牆面。
   光亮的電梯間反射出刺眼的刀光,她看見那平頭男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刀刺向了魏謙。
   「啊!」
    第六十五章
   是小菲的尖叫聲,因為她看見她的老闆毫不猶豫地用手抓住了刀刃,她的心都快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小菲一隻手扶住牆,一隻手摀住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魏謙手上的血順著匕首凹槽和手背流了下來,然後他一抬膝蓋,頂在了小個子男人的肚子上,小菲聽到了一聲悶響,幾乎能想像到很疼,那人短促地「啊」了一聲,口水都噴了出來,不自覺地一彎腰,又緊接著被一肘子狠狠地磕在了後頸上。
   小個子男人當場踉蹌了一步,趴下了,像一條垂死的魚,翻了半天白眼,在地上小幅度地抽動著。
   直到這時,小菲才感覺到腳腕扭得有點疼。
   電梯門開了,一個正在地下車庫巡視,打算上樓的保安當場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報警。」魏謙用那只好的手撿起地上的刀,肩窩夾著電話,對還沒來得及掛的三胖說,「我在咱們樓下停車庫裡。」
   他身上的西裝太修身,不適合這麼劇烈的運動,魏謙把小菲丟出去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果然,低頭一看,外衣給扯裂了一條口子。
   他乾脆把破了的外套脫下來,裹住了流血不止的手。
   三胖扯著嗓子喊:「你他媽嚇死爹了!怎麼回事?!」
   「嘖,」魏謙說,「要不然咱們也投資個服裝廠得了,破衣服,賣那麼貴,還這麼不結實。」
   三胖:「滾蛋!操,在那別動!」
   說完,三胖「咣當」一下掛了電話,裡面傳來一片忙音。
   小菲連忙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一包紙巾,一瘸一拐地跑過來,臉色慘白地擦著魏謙血流不止的手,看著手上猙獰的傷口,小菲覺得自己都快開始暈血了:「這這這不行,得去醫院。魏董你剛才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他還拿著刀呢,你、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他……」
   「我怕他?」魏謙輕輕地挑了挑眉,伸腳在地上趴著的那位後背上踩了踩,混不吝地說,「我當年給人當打手,出生入死的時候,丫還穿開襠褲呢。」
   「什麼時候了還逗!」小菲根本不相信他那套,心驚膽顫地把魏謙從電梯里拉出來,「哎喲喂這個人太危險了,你快離他遠點!保安,您能先想轍把這人綁起來嗎?這是個拿刀捅人的神經病。」
   保安立刻通過對講機叫了一大幫人下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王棟樑的小舅子抓起來圍住了。
   「我沒跟你逗。」魏謙一邊擦手一邊對小菲說,「我小時候家裡窮,上不起學,為了賺錢一個人跑到了廣東那邊的地下黑拳場,給人家打黑拳,結果發現那個根本不是什麼黑拳場,是個新型毒品的試驗基地,最後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小菲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平平板板地說:「哦,其實我小時候家裡也窮,上不起學,為了賺錢,我當了外星特務的間諜,專門抓小貓小狗送給他們研究,後來那特務被一條沒打疫苗的小狗咬了,最後得狂犬病死翹翹,我才算擺脫了兩面派的生活。」
   魏謙配合地笑了起來,同時,他心裡湧起了說不出的滋味,這才不過十幾年的光景,那時候親身經歷的事,現在說出來,竟然都沒有人相信了。
   人生際遇,真有那麼波瀾起伏嗎?
   還是他這短短的前半生,已經急著趕著地把別人一生都過完了?
   魏謙於是不再提,只是頗為紳士地問:「對了,我剛才手有點重,你腳沒事吧?沒給崴了吧?」
   一說這話,小菲莫名其妙地高興了起來,她極快地從方才心驚膽顫的狀態裡掙脫出來,喜笑顏開地問:「魏董,你是一隻手就把我拎起來了嗎?」
   魏謙挑挑眉,矜持地假笑了一下,整了整襯衫衣襟,等著她誇自己神勇。
   結果沒想到小菲只是捧著臉,美滋滋地說:「太好了,看來我一點也不胖,不用減肥了!」
   三分鐘以後,小菲從樓上叫來了兩個人,一個開車送魏謙去了醫院,另一個跟她一起留下來等員警來處理這件事。
   外面飄著漫天的大霧,能見度很低,司機看著他一直流血的手急得要命,幾次搶並道,開得險象環��的。
   魏謙:「沒傷到大血管,血都快自己止住了,又不是流產,你急什麼勁?」
   司機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
   魏謙皺著眉靠在座椅靠背上:「慢點開……這麼大霧,也不知道能不能按點起飛。」
   答案是不能的。
   機場滯留了一大片,人山人海,擁擠得跟春運火車站似的,魏之遠好不容易在一家咖啡廳裡找了個座位,看書熬時間。沒想到一本書看完,依然沒有得到一點靠譜的航班資訊,他只好又拿出電腦來上網。
   魏之遠無所事事,漫無目的地閒逛了幾個網站,突然,一條本地新聞跳了出來,他剛想像往常一樣關上,匆匆一眼掃過去,卻覺得新聞下面的配圖有點眼熟。
   再一看,就是他哥他們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新聞題目是「一男子在寫字樓持刀行兇被制伏」。
   魏之遠立刻撥通了魏謙公司的座機電話,沒人接,被內線轉到了前臺。
   剛聽了兩句來龍去脈,魏之遠冷汗都下來了,又撥魏謙的手機。
   魏謙正在醫院,一隻手不方便,好半天才把電話翻出來:「喲,你還沒起飛呢?」
   魏之遠:「你在哪呢?」
   「我……呃,」魏謙頓了頓,含含糊糊地說,「我在外面,有點事……」
   魏之遠急躁地打斷他的話:「傷哪了?」
   魏謙一愣:「你消息還挺靈通。」
   魏之遠當場跟他急了:「別跟我廢話!你到底傷哪了?!」
   魏董還從沒被人這麼吼過,滯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你嚷嚷什麼?我還沒死呢——就手上劃了一條小口子,早沒事了。」
   咖啡廳裡人多擁擠,暖氣充足,很多人都熱得脫了外衣,魏之遠卻覺得手涼得都麻木了,他閉了閉眼,冷靜了片刻,逼著自己聲音放緩,音調降低了八度:「我去改簽。」
   「你吃飽撐的?」魏謙的語氣顯得有些懶散,「打車錢我可不給你報銷。」
   「打火箭我也要回去,不看你一眼我不放心。」
   「唉……行吧,你等等。」魏謙無奈地叫住他,魏之遠聽見他嘆了口氣,而後那邊傳來「喀嚓」一聲。
   過了一會,手機提示他收到一條彩信,魏之遠打開一看,是魏謙發過來的一張照片,傷口周圍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避開鏡頭,正低著頭給他處理,擦乾淨了血跡,看起來雖然依然是皮肉翻滾的,可也確實沒有多嚴重。
   「看完一眼沒有?」魏謙說,「看完了老實在那等著吧,別來回倒騰了。」
   魏之遠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忽然覺得奇怪得很。
   一來,他從來沒見過魏謙用手機拍照,魏謙沒有玩手機的習慣,要麼打電話,要麼發短信,除此以外沒有第三個功能了。一個從來不用的人,關鍵時候能第一時間想得起來這玩意還能拍照片嗎?
   而就僅僅是為了阻止他改簽機票?
   確實,投資款的事的確需要魏之遠對接,但也並不是十萬火急,他早半個月晚半個月過去根本沒什麼區別。
   就算魏謙那邊什麼事也沒有,他這邊因為大霧導致航班延誤,打個電話回去說「哥我今天可能走不了,改個好天氣你看怎麼樣」,魏謙會不讓他回去嗎?
   那不可能,魏之遠覺得,以他哥的脾氣,說不定還會因為天氣不好不放心,親自開車過來把他接回去。
   凡事就怕琢磨,這麼一琢磨,魏之遠更緊張了,魏謙明顯在把他往外支,那……他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魏之遠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想像力竟然也能這麼豐富,從機場跑出來到坐上出租車的這麼一小段時間,各種最壞的情況已經在他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轉悠了一大圈。
   他覺得自己的心率快要飆到一百八了。
   魏之遠先斬後奏,心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撲了個空,他又立刻打車掉頭回家,直到一開門,看見躺在沙發上的人,他這一口氣才算鬆下來。
   魏之遠靠在自家門上,感覺腿都快軟成面條了,他平靜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走了過去。
   電視開著,在演一個挺無聊的綜藝節目,而魏謙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一隻手搭在小腹上,一隻手受了傷,綁著乾淨的繃帶攤在一邊。
   魏之遠沒驚動他,彎腰仔細看了看魏謙受傷的手,又確定他臉色還好,身上也沒有更多的傷口,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心裡嘀咕了一句:混蛋玩意兒,神神叨叨的瞞什麼?魂都讓你給嚇掉了。
   就在這時,魏謙扔在門廳桌子上的手機響了,魏之遠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小菲,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魏謙,拿起電話推門走到了另一間屋:「小菲姐,是我。」
   小菲頓了頓:「哎,小遠?你沒走啊?你哥呢?」
   「我在機場看見新聞,不放心,還是回來了——他睡著了,有什麼急事嗎?」
   「太好了,」小菲說,「我能麻煩你過來一趟嗎?有個項目公司那邊有個急件,需要他立刻簽字,那邊的人晚上還得坐火車趕回去,本來我應該給送過去,但是今天在電梯裡讓你哥摔斷了一個鞋跟,下午剛跟人借了一雙,不大合腳,你能不能……」
   魏之遠一口答應,把自己的行李放回房間裡,拿起魏謙的車鑰匙走了。
   他從頭到尾都是悄悄的,魏謙沒有一點察覺。
   直到魏之遠走了好半天,魏謙才被三胖這個不速之客的敲門聲驚醒。
   三胖:「我來慰問一下斷了爪的同志,怎麼樣,疼不疼?」
   魏謙睡得正香被吵醒,心裡正不爽,沒好氣地說:「廚房有菜刀,你自己剁一刀感受一下——這不是廢話麼?」
   三胖一屁股坐在他的沙發上:「得了吧,您老人家可英雄著呢,我聽說小菲都快把你都吹成西門吹雪了。回去夠你享受倆月小女孩們崇拜的目光。」
   三胖說著,拉過魏謙的胳膊,看了看他包成粽子的手:「成獨臂大俠了——哎你說怎麼就那麼寸?小遠趕這時候走了,這節骨眼上家裡也沒個人照顧,早說你該娶個老婆,讓別人死心你也早安定,現在……唉!算了,說多了我心裡更難受——對了,妹妹呢?」
   「昨天她經紀人打電話找她,讓她回去看劇本。」魏謙說。
   「啊?也走啦?」三胖搔了搔頭,「楊過大俠,你說你這走的什麼狗屎運?要不然這幾天我住過來吧?」
   「不用。」魏謙猶豫了一下,突然說,「馬春明不是能蹦躂了嗎?過兩天我可能要請個小長假,公司有什麼事,你跟他多商量吧。」
   三胖:「等等,我聽這意思不對,你要幹嘛去?」
   「沒什麼,有個小手術,我打算住幾天院。」
   三胖一愣:「手術?什麼手術?」
   「就……沒什麼,特別小。」
   三胖:「慢性闌尾炎?」
   魏謙:「嗯。」
   「你『嗯』什麼『嗯』,蒙誰呢?」三胖皺起眉,帶著無限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魏謙,「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不說清楚沒門兒。」
   「肺上有個小瘤子,醫院那邊我提前半個多月都約好了,過兩天就去住院做了。」魏謙一看三胖見鬼的表情,連忙補充說,「真沒事,問題不大,良性的,切了就好了。」
   三胖心裡的火「騰」一下就著起來了,質問他:「我……我他奶奶的……魏謙你個……都他媽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秋天那不是公司體檢麼,當時拍的片子說肺上有個陰影,又做了個ppd,說不是肺結核,消炎藥消不下去,也不是炎症……」魏謙看著三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刻話音一轉,補充說,「不過支氣管鏡和痰液裡都沒發現有癌變的跡象,多半是良性的,我說你別跟死了親爹一樣好嗎?」
   「多半?!」三胖的音域驟然被擴張到了一個人類難以抵達的高頻上,扯著嗓子衝著魏謙的耳朵嚷,「親爹了!你還是給我去死一死吧,姓魏的你會說人話嗎?什麼叫『多半』?」
   魏謙揉了揉耳朵:「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
   三胖:「日你三舅老爺,這事你也能蔫在心裡憋著不說,你他媽鱉精變的吧?」
   魏謙只好用比他還大的聲音說:「痰盂先生,請你淡定點好嗎?」
   「我不淡定,我蛋疼。」三胖在屋裡走了兩圈,表情猙獰地湊到魏謙面前,「不是,兄弟,哥從小就慫,膽子還沒有針尖大,那大夫到底怎麼說的,靠譜嗎?你別『多半』好嗎,給我個准主意,到底是不是良性的?」
   魏謙靠在沙發背上:「真沒事,大夫的意思也是問題不大,但是他那話不能說死你懂嗎,不然真萬一診斷的時候是良性,開胸一看已經擴散了的情況發生,他責任就得擔大發了……」
   三胖一蹦三尺高:「我抽死你!擴擴擴散……你他媽說什麼呢?」
   魏謙擺擺手:「呸呸呸,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快給我閉嘴吧!」三胖一屁股坐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半天才倒上氣來,聲氣稍稍弱了一些,「我知道了——我說你這傻逼最近怎麼戒煙了呢,我還當你從良了,敢情在這等著我呢。要不是馬上要離開公司一段時間,你不是不打算跟別人說了?」
   「你看你那上躥下跳的德行,我跟誰說?」魏謙把腳往茶几上一搭,「這事就這麼著了,沒事別給我四處宣傳,尤其是……」
   「尤其是小遠那。」三胖接上。
   「嗯,還有小寶,手術做完再說,現在先瞞著。」
   三胖冷靜了下來,從他的話音裡聽出一點意思,抬頭看了看魏謙似乎滿不在乎的臉:「謙兒,你是不是心裡也……怪沒底的?」
   魏謙擠出一個笑容:「就跟蹦極似的,理智上知道沒事,心裡還是覺得挺瘮得慌的,我一個人瘮得慌就行了。」
   三胖盯著他的眼睛:「說實話,你第一次知道肺上有陰影,又排除了結核和炎症的時候,心裡怎麼想的?」
   「那能怎麼想?」魏謙剝了個橘子,往嘴裡扔了一瓣,平平淡淡地說,「可能造成肺部陰影的可能性多得是,又不一定排除了這倆就是肺癌。」
   三胖:「少在這事後放沒煙屁了,你當時肯定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
   魏謙用橘子皮扔他,笑罵了一句:「我謝謝你了,別把您老人家那點出息往我頭上安好嗎?」
   三胖跟他穿開襠褲的交情,一聽出他沒有正面否認,心裡立刻就明白了。
   然而之前種種,他並沒有看出絲毫端倪和跡象,三胖敢保證,自己沒看出來,別人肯定也沒看出來,甚至是包括魏之遠。
   可是現在想起來,或許又是有些蛛絲馬跡的,首當其衝的,就是那個產業園的策劃書。
   魏謙一直有打造成熟的物業團隊這種想法,到那時他自己一直說,時機還不成熟,風險略大,所以策劃書一直在做,但是從沒有拿出來給別人看過,現在……難道時機就特別成熟了嗎?
   三胖和所有人一樣,以為魏謙是一直在關注這件事,而後藉著魏之遠回國的契機和王棟樑的挑釁推出來,可他推出了計劃,卻並沒有親自操辦,而是交給了馬春明。
   三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那時似乎是在有意地移交自己手裡握了多年的權力。
   魏謙當時……是在忐忑不安地等著或許是死刑的審判嗎?
   那麼按著魏謙半個月以前約好了住院做手術等等事宜,再加上他有意地支走魏之遠和小寶做的準備工作來推斷,那把死刑的劍從他頭頂移開,也就是小一個月以前的事,那時魏謙又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嗎?
   似乎……都沒有。
   或許有的,只是別人都不知道吧?
   三胖不知道,當魏謙等待著檢查結果的時候,他除了推出了那個計劃外,還對魏之遠做了另外一件事。他也不知道,警報解除後,魏謙在計劃著把倆崽子都支走的時候,心裡一鬆,也任由魏之遠對他做了一件事。
   三胖注視著他這個老朋友的眼睛,心裡一陣百感交集。
   他忽然興起了閒聊的想法,問魏謙:「當年陳露姐病了的時候,你跟我說,將來有一天,你要是也得了絕症,就一走了之,躲起來自己去死,是真的嗎?」
   魏謙:「當然不是,我怎麼能辦出那種事來?」
   三胖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魏謙把完完整整剝落的橘子皮壓在茶几上展開,果肉掰了一半遞給三胖,他說,「我會去治,化療、放療、手術,什麼管用用什麼。」
   「你不怕自己變成頭髮掉光了行將就木的模樣?不怕拖累別人了?」
   「人家陳露生來是大美人,怕變醜理所當然,我怕個什麼?」魏謙笑了笑,「錢上,我拖累不著誰,我在ICU裡住一輩子都不差錢。」
   三胖:「所以知道怕死了?我當時就說……」
   「那倒不是。」魏謙說,「奶奶走的那會我就想通了,一個人,要是病病歪歪受夠了罪,久病脾氣又不好,最後病成個怪物死了,家裡人通常都覺得是解脫,不會難以接受,可要是一下就沒了,我自己倒是沒什麼,就怕小遠和小寶……他們可能接受不了,尤其……」
   他的話沒說完,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大概三胖進來的時候就沒把門帶上,虛虛地露了一條縫隙,一扒拉就開,兩人抬起頭,只見魏之遠面無人色地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一個公事包。
   魏之遠取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正好在沒關嚴的門口聽見了三胖和魏謙的對話,可他並沒有聽全,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聽見魏謙那一句「……去治,化療、放療、手術,什麼管用用什麼」。
   魏之遠整個人都懵了。
    第六十六章
   「小遠?」魏謙有點愕然,問,「我不是說……你怎麼還是跑回來了?」
   但是魏之遠沒吭聲,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焦距,目光散亂得好像充斥在整間屋子裡,無處著力。
   魏之遠去魏謙辦公室裡拿文件,忽然看見辦公桌最下面的那個抽屜上插著鑰匙。
   魏謙從來不鎖櫃子,無論是在家還是在辦公室——而且那種需要他彎腰才能夠著的抽屜,他也一般都是不用的。
   魏之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那麼強烈的好奇心,後來他想,大概是自己一直心有不安的緣故,他當時悄悄地走過去,動手打開了那個抽屜。
   抽屜果然是不常用的,裡面還帶著一股長時間不打開的傢俱特有的氣味,蒙著一層灰,沒放別的東西,只有一份體檢報告。
   體檢的醫院服務貼心,不但把報告裝訂成冊,後面還詳細解讀了每一項一般人看不懂的指標,連一顆輕度齲齒都列出了建議的治療方案。
   所以魏之遠看見「肺部陰影」的時候,當時就覺得心裡「忽悠」一下,跳空了。
   好在,醫生又在後面列出了一系列可能引起肺部陰影的可能性,特別提示了患過肺炎的人可能會因為炎症而引起假瘤。
   這件事給魏之遠心上蒙了一層陰影,他心事重重地拿著東西回來,心不在焉,險些在臨到家的時候闖了個紅燈,一腳急剎車才堪堪停在了線後。
   結果這一口氣堵著,還沒來得及浮上來,魏之���就在門口聽見了魏謙那句話。
   他站在門口,魏謙那句問話他充耳不聞,魏之遠只覺得耳畔一陣嗡嗡作響,視野也開始一片片發暗,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了一下牆,心跳鼓噪如秋蟬,內裡卻是冰冷一片,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來,剎那就把他身體裡流淌不息的血液都給凍住了。
   三胖在跟他說什麼,魏之遠木然地看著他嘴在動,手舞足蹈的動作都快戳到自己的鼻樑了,可他連眼皮都沒眨,就像一瞬間失去了反應能力。
   僵死的腿半晌沒有邁動一步,魏之遠甚至覺得,自己如果跪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有什麼東西一下拍斷了他渾身的骨頭,只剩下關節處岌岌可危的一點,還在苦苦支撐。
   他不會內功,卻結結實實地體會了一回什麼叫走火入魔、什麼叫萬念俱灰。
   三胖大呼小叫地說:「謙兒,你過來看看,這孩子聽見什麼了?我看這臉色不對啊!」
   魏謙走過來,用手掌輕輕地拍了拍魏之遠的臉:「小遠?」
   魏之遠散亂的目光在他的觸碰下漸漸凝成了一點,那眼神冰冷而幽深,就像是兩口一眼看不見底的井,陰涔涔的,有些嚇人,一絲光也折不出來。
   忽然,魏之遠晃了晃,他似乎深吸了口氣,好像才想開口,就被突然什麼嗆住了,他猛地把頭扭到一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魏之遠摀住嘴,被嗆得喘不上氣來,眼睛飛快地紅了,然後,血就順著他的指縫淌了出來。
   三胖「嗷」一嗓子:「我的媽!這怎麼還見血了?」
   魏謙也嚇了一跳:「小遠,別捂著,我看看。」
   魏謙試著去掰魏之遠的手,卻覺得自己就像是碰到了一具已經僵死了的屍體,哪都硬得脆邦邦的,他懷疑自己手勁大了,沒準魏之遠的胳膊都會「嘎嘣」一下掉下來。
   就在這時,魏之遠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攥住了魏謙沒受傷的那隻手腕。
   魏謙被他掐的生疼,幾次想把手往回縮,死活抽不出來,油皮都快被那小子擼掉了。
   魏謙懷疑魏之遠是誤會了什麼,顧不上三胖還在場,用胳膊環住魏之遠的腰,手腕輕輕地磕了磕他僵硬的後背:「沒事,哥還在呢,小遠,小遠?」
   本來冬天就乾燥,魏之遠是一下受刺激受大了,血壓急劇飆升,鼻子裡毛細血管直接爆開了,出了鼻血,一口嗆到了嘴裡,這才弄出個險些七竅流血的驚悚現場。
   過了好一會,不知是魏謙生硬的安撫起的微弱的作用,還是魏之遠嗆的那麼一下咳出肺來了,他的理智終於開始緩慢回籠。
   魏之遠意識到了什麼,鬆開了魏謙的手腕,而後他腳下踉蹌了一下,微微推開魏謙,轉身走進衛生間,漱乾淨嘴裡的血,然後抽了一條濕巾,用冰涼冰涼的表面冷卻鼻子。
   「真狼狽啊。」魏之遠想,手按在鼻樑上,感覺燈光昏暗的衛生間讓他頭暈,就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他成功地短暫地在意識裡遮罩了魏謙片刻,呼吸和心跳這才一點一點地平穩了下來。
   魏之遠覺得自己的神經平時只在非常小的幅度裡輕輕地抖動,偶爾扯得大一些,會被拉成一張巴掌大的膜,他以為這些「偶爾」就已經是極致了,直到剛才……
   那是真的到了臨界點,差點就回不來了,直到現在,他都能感覺到自己拉緊的神經緩緩收縮,那種精神上四處針紮一樣的疼。
   三胖尷尬地看了魏之遠一眼,又看了魏謙一眼,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擠眉弄眼的,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十分鐘,魏之遠冷卻下來的鼻子才止住了血,他擦乾淨,神色木然地走出來,拎起了魏謙被他抓過的手腕,只見那腕子活像被女鬼撓了一下,留下了一排清晰的烏青指印。
   三胖臉皮一抽,嘀咕著說:「媽親,多大勁?」
   魏之遠一言不發,從放常備藥的抽屜裡找出了跌打損傷膏,挖了一點塗在魏謙的手腕上,緩慢而有力地推開,魏謙疼得一抽,繼而,又被魏之遠紋絲不動地按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之遠才開口問:「體檢報告是怎麼回事?」
   他聲音嘶啞,語氣平淡,去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蘊藏著山雨欲來的巨大能量,魏謙突然莫名地心虛,忍不住抬頭看了三胖一眼。
   三胖:「看我幹什麼?都是你,能把人嚇出個好歹來——少廢話,自己老老實實地把前因後果向組織交代!」
   魏謙至此都能感覺到魏之遠的手指還是冰涼的,於是只好避重就輕地把他打算去做手術的事說了,末了特意強調了瘤子是良性的,肯定沒事,經過三胖一通叫喚,他學會把「多半」之類嚇人的詞彙都抹掉了,一番語言上的包裝,聽起來就好像他真是打算去割闌尾一樣。
   三胖雖然說了讓他自己交代,聽到這,還是忍不住覷著魏之遠的神色補充說:「對,你哥說得沒錯,沒什麼事,我們倆剛才是閒聊一樁舊事,你聽岔啦,千萬別往心裡去。」
   「三哥。」魏之遠面無表情地打斷三胖的話,揉開了魏謙手腕上的淤血,從桌上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沾了藥的手指,聲調毫無起伏地說,「他說的話,你相信?」
   三胖:「……」
   他摸摸頭,發現好像自己是有點太實誠了。
   「我一個字都不信。」魏之遠直直地逼視著魏謙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不用再解釋了,我不會相信你任何一句話。」
   魏謙:「……」
   「三哥,把我的機票退了吧,著急的話就先托別人跑一趟。」
   三胖戰戰兢兢地問:「你呢?」
   「從現在開始,我要把他鎖在家裡,除了醫院,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去醫院檢查也好、手術也好,我要一直在場,我會去找醫生說明情況,所有的事,我都需要第一個知道。」魏之遠的表情和話音裡都在往外滲著冰碴,說完,他還頗為有禮貌地諮詢了談總的意見,「這樣你們沒意見吧?」
   三胖果斷出賣朋友,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那就好。」魏之遠說,他看也不看魏謙一眼,逕自站了起來,對三胖說,「我送送你。」
   三胖就夢遊一樣地被他「送客」了。
   走到電梯口,三胖才回過神來,百感交集地看了魏之遠一眼:「兄弟,凡事往好處想想,你哥吧……唉,他這孫子確實是不怎麼樣,但是總不至於這點譜也不靠,我認為這個同志在思想上還是有可以挽回的餘地的,他說沒事,可能就真沒什麼大事,你也多少放寬心,啊?」
   這話音落下,三胖就清清楚楚地看見魏之遠的表情裂了。
   魏之遠的眉飛快地往中間蹙了起來,眼眶頃刻間就紅了,嘴角輕輕地抽動了抽動,往一邊斜去,眼淚好像就要掉下來了。
   然而下一刻,魏之遠抬起胳膊,在臉上遮擋了一下,片刻後放下,他除了眼眶還是紅的,已經恢復了先前那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嗯。」魏之遠輕輕地應了一聲,「謝謝三哥。」
   電梯門開了,三胖走了進去,他看著魏之遠高大的身體一點一點被電梯門關在外面,最後只剩下了一條縫,不見了,沒有和他說再見。
   「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遠可怎麼辦?」三胖心裡忍不住劃過這麼一個念頭,他轉眼到了樓下,抬頭看了看高聳富麗的住宅樓,心裡有些迷茫地想,「當年我想方設法阻撓魏之遠,想方設法地給魏謙找對象介紹姑娘……真是對的嗎?」
   他想像不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能深到什麼地步,浮光掠影般地看上一眼,就覺得毛骨悚然。
   人世間,有多少這樣的真情?
   三胖怔忡如許地呆立了好一會,才嘆了口氣,低著頭,顯得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算了,隨他們去吧。」三胖這樣想著,走了。
   魏之遠回到家,真的反鎖了門,隨身帶好了鑰匙,履行了他把魏謙鎖在家裡的承諾。然後他開始了一場漫長的、單方面的冷戰。
   一開始,魏謙雖然不習慣,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難得無所事事地閒在家裡,看電視玩電腦看書,有好多事可以打發時間,而這樣堅持了兩天以後,他終於有點受不了了。
   魏之遠把他當成了一坨空氣,除了晨昏定省地問一句「今天有沒有不舒服」,以及出門的時候問一句「我出去買東西,你要不要帶」,就再麼別的交流了。
   魏謙覺得自己也是點「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賤,以前魏之遠整天在他眼皮底下晃,把他晃得一個頭變成兩個大,愁得要命,現在魏之遠雖然每天在家,卻神奇地能不怎麼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多說句話能閃了舌頭麼?」魏謙憤憤不平地想,可他又覺得自己主動湊上去,好像……是有點掉面子。
   魏謙幾次三番旁敲側擊地試圖引起話題失敗,魏之遠用來打發他的話都是單字——「嗯」「沒」「好」「不」種種,言簡意賅。
   第一回魏謙心想「差不多行了吧」,第二回,魏謙心想「這還要沒完嗎」,第三回,他心想「操」,於是把高效地把單方面的冷戰擴展成了雙方的。
   倆人好幾天誰也沒搭理誰,不放心過來看的三胖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一看魏謙那張二五八萬一樣又拽又臭的臉,心裡頓時明鏡似的,臨走,他終於忍不住對魏謙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啊,多少也長點心吧!」
   終於,臨到離家前一夜,魏謙睡前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打算去住院了。
   他想,萬一一路綠燈,到醫院一檢查,發現事情有變呢?
   萬一真的是惡性的呢?
   萬一哪怕是「99%」的幾率,他就是那個「1」呢?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恐懼的。
   然而從來以往,他遠近無依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種種的恐懼的折磨,所以僅僅是一會的工夫,魏謙就重新平復了心情。
   「哪來那麼多萬一,呸。」魏謙這麼光棍地想著,伸手關上燈,爬回床上睡了。
   魏謙睡是睡著了,但是不踏實,半夜就醒了一次,他翻了個身,伸了一下蜷起來的腳,眼睛無意中睜開了一條縫,就被床頭上一動不動地戳在那的黑影給嚇醒了。
   魏謙猛地往後一錯,從床上坐了起來,盯著那黑影看了兩秒鐘:「小遠?」
   魏之遠沒出聲。
   魏謙籲了口氣,把枕頭往魏之遠身上一砸:「心臟病沒讓你給嚇出來。」
   他說著,伸手要去擰床頭燈,被魏之遠一把扣住了手腕阻止了。
   接著,魏之遠就緩緩地棲身上來,藉著魏謙半躺的動作,把他結結實實地壓在了床上,雙手攏住魏謙的肩膀,一動不動地在黑暗裡抱著他,不知過了多久,魏謙聽到一聲類似感冒一樣抽鼻子的聲音,他驚愕地抬起手,摸索到魏之遠的臉,竟然是一手的濕。
   魏之遠避開了他的手,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死死抑制依然顫抖的氣息一下一下地打在魏謙的脖子上。
   魏謙終於抬起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低聲說:「真的沒事,這回我真沒騙你。」
   他的心軟了下來,乃至於有些內疚,魏謙甚至覺得,自己在感情上就像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習慣了別人任由他予取予求,就好像那些都是理所當然一樣。
   魏謙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親吻著魏之遠的頭髮,用哄小孩一樣的語氣輕輕地說:「做完手術我保證戒煙,好不好,嗯?」
   魏謙從來只擅長罵人,讓他安慰別人,總是頗有些專業不對口、串了台的感覺,這一句話出口,效果堪比美國電影裡「打完仗就回老家結婚」一樣,不祥的意味好像一千隻烏鴉嚎喪大合唱著盤旋而過。
   魏之遠忍無可忍地堵住了他的嘴。
   這卻並不是一個柔情蜜意的親吻,就像一場洩憤的撕咬,魏謙避無可避,只好被動而毫無招架之力地全盤接受,頭不由自主地往後仰,緊緊地抵在床頭上,被魏之遠一隻手掐著的後脖頸生疼,他連嘴唇都麻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謙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魏之遠才鬆開他。
   魏之遠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他避開魏謙沒好利索的傷手撐住床板,伏在這個朝思暮想、還時而捅他一刀的人身上。
   「公路遊戲那邊進展很順利,這幾天我不方便過去,聯繫了那邊團隊的一個同學,也是中國人,托他來對接投資款的事。我們現在又招募了專業的運營團隊和營銷團隊,明年年底說不定就能公測。」魏之遠輕聲說,「產業園的事我也替你聯繫了,我們大概也會弄一個中國區辦公室,省得我老往國外跑了。」
   魏謙沒想到他突然說這些,愣住了。
   「你什麼也不用想,害怕也沒關係,」魏之遠伸出手指撥開他額前好久沒打理,顯得有點長的頭髮,低頭在他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前兩天我有點想不開,哥,我……」
   他似乎想道個歉,魏謙卻把被子拉過來,裹住兩個人,翻身把魏之遠按著躺下去,沒讓他說完。
   「行了,」魏謙說,「我知道了,睡吧,明天陪我去醫院。」
   他聽出了魏之遠的意思——如果你有什麼事,我就把你的一切繼承下去,打理你的公司,照顧小寶,緊跟著每一筆投資款的來龍去脈……就好像你還活著。
   直到這一天晚上之前,魏謙雖然假裝坦然地全盤接受了,實際對自己和魏之遠發展詭異的關係,還是覺得是有幾分「剪不斷理還亂」的,而夜色凝重,他心裡藕斷絲連環環相繞的萬般情緒終於一起從半空中沉了下來。
   「小遠這輩子,算是毀在我手上了。」
   魏謙這樣想著,心裡近乎是悲痛的,他收緊了摟在魏之遠腰上的手,緩緩地把頭靠在了魏之遠的肩膀上。
   魏謙住院經過了一系列的檢查後,醫生給他安排了手術。
   魏之遠帶著平板電腦,在等他的間隙裡諮詢了中醫,記錄了一大堆,然後細細地對照著各種資料整理筆記。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大概還以為他是準備考執照的醫學生。
   三胖不放心,中間過來看了一眼,買了瓶飲料遞給魏之遠:「吃點飯去吧,這還早著呢。」
   魏之遠看了一眼表,搖搖頭:「沒胃口,硬吃也沒什麼好處,等等吧,我安心。」
   三胖沉默了片刻,在他旁邊坐下了,低頭看了一眼魏之遠的電腦螢幕,他突然開口說:「謙兒……你哥這個人,我總覺得他就像農民拿紙袋子包起來的那種蘋果。」
   魏之遠有些不解地抬頭看著他。
   「你可能沒見過,」三胖說,「我們家有個農村親戚,種蘋果的,他們一來是為了怕農藥沾在果子上,二來也是為了好看,會在蘋果外面套一層紙袋子,傍晚才拿下來見見陽光,蘋果上色就特別快,特別均勻,拿出來賣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光鮮好看,實際你買回去嘗嘗就知道了,不好吃。」
   三胖說著,嘆了口氣:「你哥也是,外人怎麼看怎麼好,真和他過起日子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是頂頂不是東西的那麼一貨——難吃的果子,誰吃誰知道,你啊……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居然還樂意受這份罪。」
   魏之遠有些驚詫地看著他。
   三胖避開他的目光,兀自說:「養頭順毛驢,你就當是修身養性吧,多容忍著他點……其實我這話都多餘說,你都容忍了他這麼多年了——要是我有這麼個混賬哥哥,我早跟他不共戴天了。」
   魏之遠:「三哥,你……」
   「我就是這個意思。」三胖伸出蒲扇一樣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出去轉轉,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回頭讓那東西吃病號飯,他敢天天跟你找事,讓你死都不得安生。」
    第六十七章
   二十三,糖瓜粘。
   坊間講「過了臘八就是年」,果然就有喜慶的事發生。
   魏謙肺裡的瘤子最終被認定是良性的,手術切除了,之後這位大爺為了表現自己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好生來了一通事後諸葛亮,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了,還抓緊機會得瑟,大言不慚地說:「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我放過嘴炮嗎?就你們這些人,一個個上躥下跳的……」
   三胖一臉牙齦出血的表情。
   好在,就在這時,魏之遠進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個保溫桶。
   他跟三胖打了招呼,先把保溫桶放在一邊,然後蹲在地上,撩起了魏謙一根袖管——魏謙受了刀傷的那隻手已經拆線了——魏之遠從兜裡摸出自己給他磨的那串木頭珠子,纏了上去。
   魏謙眨眨眼,奇怪地問:「你怎麼想起把它帶來了?」
   魏之遠頭也不抬地說:「你做完手術麻藥勁剛過,人還迷迷糊糊的時候自己要的,不記得了?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不清不楚地問人家『我的珠子呢』。」
   魏謙臉上頗為掛不住,不吱聲了。
   三胖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哈哈哈哈,『我的珠子呢』,你怎麼那麼會要呢?我說,謙兒,紅頭繩你要嗎?二尺長的,過年了,回頭爹給你買去,爹有錢,給你多扯幾寸,沒事還能當腰帶。」
   魏謙躺在床上不能下來,只好用眼神表達「我要打死你」這個有點複雜的信息。
   「哎喲,瞪爹啊,」三胖拍著自己的肚子,笑呵呵地說,「瞪我我可就走了,不愛看你那張晚娘臉。你們倆那個……那個什麼,嘿嘿,我就不打擾了。」
   這都哪跟哪?
   魏謙:「滾蛋。」
   三胖仰天大笑出門去,滾了。
   魏謙這才偷偷去看魏之遠,卻發現魏之遠正低頭注視著他,他頓時乾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嗯,你那個……公司有什麼事嗎?」
   魏之遠:「沒有。」
   魏謙又問:「小寶呢?」
   魏之遠:「剛打電話跟我大鬧了一場,嗓子哭啞了,說是訂的下午的飛機,晚上就到。」
   魏謙這回實在詞窮了,魏之遠就坐在他床邊:「還有什麼要問的?」
   魏謙沉默了片刻,對他伸出手:「過來。」
   魏之遠執起他的手,坐近了些。
   魏謙就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而後略微下移,因為傷口而顯得有些粗糲的手掌蹭過魏之遠的臉,他說:「這回是真沒事了,不騙你,別生氣了。」
   魏之遠閉了閉眼:「我沒有。」
   「行了吧,從小氣性就大。」魏謙笑了起來,「跟小寶吵一次架,直到搬家也沒進過她的屋門。」
   「你居然還記得。」魏之遠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瞳孔中似乎有兩盞小小的燈火,灼灼地跳躍著,「你還記得什麼?」
   「我記得的事多了,你小時候不願意上學,在學校門口跟我跳腳叫喚,還咬了我一口,結果崩掉了自己一顆牙,以為自己快死了,寫成了人生中第一部大作。」魏謙慢悠悠地說,「還有小寶,你們倆那會就跟一對鬥雞一樣,從早打到晚,也不知道都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反正我是為了哄你高興。」
   魏謙:「胡說,你們倆打架我有什麼好高興的?」
   魏之遠俯身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嘴角:「那誰知道?反正你現在都還在笑。」
   魏謙尷尬地斂起不由自主上翹的嘴角,隨後他想了想,抱怨說:「不過沒幾年,後來你長大了,就不怎麼跟我親了。」
   魏之遠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魏謙莫名其妙地問:「看什麼看?」
   「不是不跟你親,是已經不敢和你親了。」魏之遠說著,從褲兜裡摸出了他的錢夾——他的錢夾長期在褲兜裡塞著,被各種材質堅硬的牛仔褲磨損得很快,至今已經換了七八個,但翻開以後,相片夾裡的相片永遠是同一張。
   那張照片舊得已經不成樣子,邊角都已經磨爛了,被人用膠帶重新粘了一圈,上面是個平頭板寸、但眉清目秀的少年人,少年穿著校服,站在鏡頭前,背著手,立正一樣站得筆直,好像一根僵硬的棒槌,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繃得緊緊的,眼神有些陰鬱,似乎是對整個世界都懷有深深的敵意。
   「這傻小子是誰?怎麼跟個少年犯似的。」魏謙開始沒能反應過來,隨後他眯著眼打量了好半天,終於費力地認出了那有將近二十年前的自己,頓時整個人都斯巴達了,「這麼二的照片,你到底從哪找來的?魏小遠,你也太有眼光了,就不能挑張好的嗎?你整天隨身帶著這個……這個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是傻逼』四個大字的貨,不怕別人看見笑話嗎?」
   魏之遠:「還給我,不許侮辱我的夢中情人。」
   「不給,沒收了,我要毀屍滅跡。」魏謙回手把舊照片塞到了枕頭底下,不讓自己的黑歷史繼續招搖過市。
   魏之遠無奈地看著他。
   「行啦,大不了我賠你一個。」魏謙想了想,想起自己壓根不怎麼照相,他伸手從魏之遠褲兜裡摸出了手機,調出了他最近剛開始玩的照相功能。
   拍一個什麼樣的呢?
   魏謙想了想,在病床上掙紮著想起來。
   「你幹什麼?別亂動,」魏之遠立刻按住他,「小心把點滴的針管碰歪了。」
   魏謙微微側過頭,接著魏之遠的動作,插著點滴的手輕輕地移動了一點距離,看起來就像是捧起了魏之遠那隻來按住他的手一樣,嘴唇在魏之遠的手背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喀嚓」一聲。
   魏之遠的手觸電一樣地抖了一下。
   片刻後,魏之遠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機螢幕,男人的側臉帶著大病中特有的蒼白,顯得低垂的眉目愈黑、愈濃重,他像是在熹微晨光中捧起了一朵沾著露水的花,因其嬌嫩脆弱與爍爍動人而越發憐惜,一觸即放地親吻一下,而後將其穩穩當當地安放回枝頭……嘴角還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無奈的笑意。
   他無數次地把對他窮追不捨的命運踩在腳下,乃至於「命運」這個賤東西現在都似乎不大敢來招惹他了。他所向披靡,然而單單敗在了這朵「花」搖曳的暗香中。
   魏之遠覺得自己這條孤獨而無悔的路,終於走到了盡頭。
   不知是因為這幾天一直在醫院裡陪著太疲憊了,還是什麼別的緣故,沒過多久,魏之遠就忍不住趴在床頭上睡著了。
   在他打盹的時候,高僧熊英俊來了。
   他做另類的和尚打扮,在醫院裡好一番招搖過市,慘遭醫生護士、其他病人及其家屬的圍觀,他手裡握著一串佛珠,一邊走一邊捯飭,見誰對誰稽首,見誰避讓誰,於是腳程顯得很慢,但絲毫也不理別人對他的議論紛紛。
   這時,一個住院大夫追上了他:「師傅!哎,那位師傅!」
   老熊:「阿彌陀佛。」
   醫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確定地問:「您……也是來探病的?」
   老熊神神叨叨地說:「是的,有一位居士剛剛脫離苦海,我來看看他。」
   大夫臉色一變,跟著壓低了聲音:「喲,是下午送太平間的那位?那可不行,咱們醫院管理嚴格,太平間可不讓隨便進。」
   老熊:「……」
   他覺得眼下可真不愧是末法時代,連神聖的醫療工作者都能這麼膚淺。
   「阿彌陀佛。」老熊嘆了口氣,耐心地解釋說,「那位居士,他不幸還是個活物。」
   「啊,那是得節哀……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醫生見他面如便秘,這才看見他手上拎的果籃,連忙託了托自己臉上的眼鏡,義正言辭地說,「其實我追上來,就想告訴您一聲,一般女士那種特別飄逸的長裙和長褲最好別在醫院穿——哦,我就說您這種能掃著地的衣服,咱們這都是病人,地上細菌病毒多,掃到衣服上,回去有害您和家人的健康。」
   隨即,這位較真的醫生意識到跟和尚說「家人」不大合適,又補充了一句:「回去有害您和大師兄二師兄沙師弟的健康。」
   老熊無言以對了片刻,只好稽首表示感謝,同時,他覺得魏謙一定是佛祖保佑,竟能在這樣險惡的醫療環境下生存下來。
   一個帶著口罩的老大夫經過,看不慣地對訓斥那年輕的住院醫生說:「小劉,你也有點正人形,哪那麼多廢話?沒有一點威信,以後讓病人怎麼信任你?」
   小劉大夫嬉皮笑臉地湊過去給他捶肩捶背:「老師,我懸壺濟世,他普度眾生,我們倆挺有共同語言,多聊兩句有什麼的?」
   「普度眾生」四個字讓老熊腳步一頓,隨即他搖頭失笑,往病房走去。
   當他推開魏謙病房門的時候,老熊先在門口愣了一下。
   他看見魏之遠趴在魏謙的床頭上睡得正香,大半張側臉埋在他自己的臂彎裡,只露出一點,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
   魏謙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一本雜誌,時而低下頭來看一眼安靜入睡的青年,目光就是說不出的柔和。
   魏謙的目光無意中往門口一掃,看見了老熊,他立刻抬起食指豎在唇邊,對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老熊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把果籃往旁邊一放,覺得自己被這對狗男男閃瞎了眼,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意,他從禮物裡抽出了一根香蕉,毫不客氣地剝開了,開吃。
   魏之遠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疲憊極了才打了個盹,也就趴了二十來分鐘,老熊就利用這短短的二十分鐘啃光了半個果籃,魏之遠在一片「哢嚓哢嚓」的聲音裡醒來,一時間還以為病房裡鬧了耗子。
   他一睜眼,魏謙才終於開口說話。
   「熊英俊,」魏謙說,「你是來我這野餐的吧?」
   老熊毫不見外地說:「反正你一時半會吃這些東西也不太方便,過兩天該放壞了,我替你解決一點,不能浪費東西。」
   魏謙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太感謝了——你到底幹什麼來的?總不可能是專程來看我的吧?」
   「你這個施主啊,多麼的尖酸刻薄啊,妄自菲薄也就算了,還老願意把別人往壞處想,」老熊諄諄善誘,而後兩手一攤,「貧僧真是來探病的,順便給你拜個早年。」
   魏謙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黃鼠狼給雞拜年?」
   「阿彌陀佛,」老熊沉默了一會,「貧僧有時候真是難以理解施主你這種……時常把自己也無差別攻擊進去的說話風格,太一視同仁了。」
   大概是躺的時間太長了,魏謙覺得創口有點疼,他皺著眉輕輕地挪動了一下,魏之遠立刻過來,把一個枕頭塞到了他身後:「小心點。」
   魏謙點點頭,而後轉向老熊:「我現在要錢沒有,要命半條,你打算跟我商量哪個?別兜圈子了,說吧。」
   「阿彌陀佛,你怎麼能和出家人談這種俗物?孔方兄的事是你我該說的嗎?多傷感情!」老熊低下頭,人五人六地擺了個悲天憫人的造型,隨後他猛地一抬柿餅臉,露出一個加菲貓一樣賊兮兮的笑容,對魏謙伸出了五根手指頭,「你給我贊助這個數就夠了。」
   魏謙氣結:「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專程來看我!」
   老熊笑嘻嘻地說:「別生氣啊,施主,大病未癒,你要養氣固本,淡定一點。」
   魏謙:「不可能,我現在手頭好幾個項目在砸前期,資金鏈繃得快斷了,馬上都打算賣身了,哪弄餘錢去?」
   老熊:「就五十萬,還不如你眨眼這會工夫的利息高呢,你不要一毛也不拔好不好?」
   「五十萬?好辦。」魏謙把頭往後一仰:「小遠,有零錢嗎?給他十塊,門口有賣彩票的,讓他跟佛祖說一聲,中個百八十萬的獎就解決了。」
   老熊:「這位一輩子只穿白襯衫的施主,你的名字叫窮酸嗎?你可真是摳門到了一定地步了。」
   魏謙:「老子至今開一十萬塊錢的破車,你開口跟我要五十萬捐門檻?告訴我,門在哪呢?」
   老熊面無慍色,依然保持著自己的語速不疾不徐地對魏謙說:「沒讓你捐門檻,也沒跟你要修佛像的錢,這回是幾個社會非盈利組織牽頭做的事,他們有自己的網站跟微博,現在很有些知名度,你出的那幾塊錢贊助費全部可以作為宣傳企業品牌的廣告費,夠便宜的了好嗎?」
   魏謙上下打量了老熊一番,誠懇地問:「前輩,麻煩您給我點撥一下,本公司的形象難道竟然已經差到需要一個和尚做代言的地步了嗎?」
   老熊:「反正你掏不掏錢吧?」
   魏謙:「反正我就是沒錢。」
   魏之遠只好用一杯溫開水隔開了兩個人:「行了,都歇會,來,先休戰,熊哥喝杯水。」
   老熊端起來一口氣喝下去了,完事砸吧砸吧嘴說:「我跟你說完,這錢你肯定得掏。這個事是這樣的——近來網上有好多人說拐賣兒童的事,我說的這個非盈利組織是專門針對社會公益活動的,他們現在打算針對這些現象,牽頭做一些事……」
   「你們這不是起鬨架秧子嗎?」魏謙說,「打拐那是人家員警的事,你們跟著幹嘛去?公益,我看搗亂還差不多。」
   「施主啊,你都趴下了,就積點口德吧。」老熊繼續解釋說,「我們不是打拐,是想收拾出一個類似互聯網社交平臺那樣的東西,把丟過孩子的父母和不知自己來歷的孩子用這個網絡聯繫起來,警方找到被拐賣兒童,也會在上面發佈資訊,尋找孩子的監護人。簡單說,就是幫助尋找被拐賣過的小孩,你懂了吧?」
   魏謙沉默下來,目光一下落在了魏之遠身上。
   老熊志在必得地看著他,果然,片刻後,魏謙說:「小遠,回家把我的支票本拿來……嗯,以公司的名義吧,我私人出了。」
   而後他又補充說:「五十萬的預算太緊張,你給他寫五百萬,拿來我簽字。」
   老熊:「善哉善哉——那後續需要追加贊助……」
   「行。」魏謙一口答應下來,「你讓他們盡快給我個合同吧,我出個財務總監,每年外審之外要接受我們公司的內審,確保資金不濫用,後續的贊助款你們不用找別人了。」
   魏之遠愣了一會:「哥,其實……」
   他想說其實自己現在已經不在意小時候的事了,對親生父母也沒什麼特別的興趣,碰上了也好,碰不上拉倒,可被老熊似笑非笑地盯著,又覺得自己這麼拆臺不大好。
   於是卡住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其實我有你就夠了。」
   老熊眼觀鼻鼻觀口,唸一聲佛號,頗有寶相。
   「嗯。」魏謙的聲音輕了些,「去吧。」
   老熊和魏之遠一起走出了病房。
   魏之遠:「熊哥,你這麼利用我不厚道吧?」
   老熊「嘿嘿」一笑:「你現在翅膀硬了,全世界都飛得過來,他難得有機會替你做點事,我是成全他——哎,對,下禮拜我講經,你來不來?」
   「講經?你?」魏之遠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我怎麼了我?」老熊瞪了他一眼。
   「你最近怎麼這麼活躍了?」魏之遠奇怪地問,他依稀記得當年第一次去老熊的禪房時,老熊那種打算青燈古佛度一生的清寂和消沉,「你不是說只修度自己嗎?」
   老熊手指間掐著木頭佛珠,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個由不得你。」過了一會,他這麼說,「在河上飄得時間長了,總有一兩個你這樣沒事玩投河自盡的,搭一個就有第二個,搭得人多了,也就不分小乘大乘了。」
   魏之遠若有所思。
   老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別想了,紅塵正好,虛無縹緲的不二法門不進也罷……我走了。」
   魏之遠看著他寬厚的背影走向公交車站,一時百感交集。
   就在這時,老熊突然回過頭來,衝他喊了一聲:「小子,你快去拿支票啊!別發呆了,好不容易傍個大款是鐵公雞,貧僧容易嗎?回頭財主改變主意了就壞菜了,要錢這事要趁熱打鐵!」
   一時間周圍人人側目,老熊得意洋洋,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
   魏之遠沒有他那麼厚的臉皮,只好落荒而逃。
    第六十八章
   魏謙在醫院老實了一個多禮拜,還沒到半個月,他就住不下去了。
   他過慣了忙亂日子,剛做完手術的幾天精神不好、晃蕩一會就困了也就算了,隨著他每天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就開始難以忍受醫院單調無聊的生活了。
   過了小年就接近除夕了,外面越來越熱鬧,魏謙卻越來越覺得自己在坐牢,他蹲監獄一樣默默忍受了幾天,終於下定了逃出去的決心。
   魏謙從來是個十足的行動派,只要他想,只要時機成熟,他從來能用最短的時間付諸實踐——比如穿上衣服就跑。
   不過這天,魏謙思考了片刻,還是沒有跑,他怕小遠著急,於是一直耐心地等到了中午魏之遠過來。
   魏之遠帶來了厚厚一打文件:「這是我們那邊的資金計劃,中英文一式兩份——預算控制部分改第三遍了。這是你們行政部報上來的年會安排計劃,這是你們人事部報的年終獎,都是需要你簽字的,你是自己看還是我給你念?」
   不跟魏謙一起工作,就不知道他有多吹毛求疵,尤其他住院沒事做的時候。
   魏謙永遠也不能非常簡單愉快地說一句「朕知道了」,就把手下人放過,他總是可以把報上來的材料修改得一塌糊塗,字裡行間的修改意見寫得比原文還多……當然,這期間通常都是長工魏之遠代筆手寫的。
   不過這回,魏謙一反常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竟然沒說什麼,就把字都給簽了。
   魏之遠把新換了筆芯的中性筆都拿出來了,發現竟然沒有用武之地,頗為不適應地看了魏謙一眼,有點擔心地問:「哥,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啊?」
   魏謙揉了揉鼻子:「那什麼……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魏之遠簡直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他哥的字典裡居然還有「商量」倆字,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啊」了一聲。
   「我下午想出去一會,放個風,」魏謙誠懇地看著他,末了,居然又態度良好地補充了一句,「行嗎?」
   魏之遠足足半分鐘沒回答他的問題,半分鐘之後,他完全不在狀態地說:「你是問我嗎?」
   魏謙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不然呢?」
   「我……我我,嗯,」魏之遠腦子一團漿糊,差點結巴了,「沒、沒問題。」
   魏謙其實連衣服都換好了,就等他這句話,把穿在外面裝門面的病號服一脫,披上外套就準備好了越獄,他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散落在病床上的文件,一股腦地塞進魏之遠的包裡,又不知從哪摸出一頂帽子來戴上,壓了壓帽簷:「快走,趁護士們都出去吃飯了。」
   魏之遠暈暈乎乎地被他拖出去,冥思苦想地琢磨了整整一路:「等等,他剛才說了句什麼我就『沒問題』了?」
   直到魏之遠握住了方向盤,他才做夢一樣地想起來問一句:「去哪?」
   魏謙:「回家。」
   魏之遠猶豫了一下,告訴他:「小寶這兩天在家裡住,你想被她逮著嗎?」
   魏謙想也不想地脫口說:「那回公司。」
   魏之遠莫名其妙地說:「回公司幹嘛?不是都審批好籤完字了嗎?」
   魏謙:「……」
   他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無趣之處,除了這倆地方,想不出還能幹嘛了。
   魏之遠側過頭來,想了想,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他:「哥,你可以……和我出去嗎?我長這麼大還沒有約過會。」
   魏謙頗為憐憫不忍地看了魏之遠一眼——就好像他本人約過似的。
   「行,走吧,我請你……請你……」魏謙一口答應下來,後面的話卻卡殼了,他詞窮了好半晌,毫無創意地提議說,「嗯,吃飯?」
   魏之遠被他逗樂了:「你打算請我吃什麼?」
   魏謙:「西餐?」
   魏之遠:「西餐不好消化,你現在身體不允許。」
   魏謙:「那吃小日本的那個……」
   魏之遠:「你不是嫌他們生的東西太多嗎?」
   「……」魏謙,「咱還是回家吧,我給你下碗麵條。」
   最後,他們倆找了一家裝潢閃瞎狗眼、顯得格調很是高雅的中餐廳,進去一人點了一碗炒疙瘩,看著服務員臉色綠油油地飄走了。
   而比較喪良心的,是就這兩碗炒疙瘩錢還不是魏謙自己掏的,因為吃到一半的時候,魏謙無意中往樓下瞟了一眼,竟然看見了馬春明和他的助理夢夢。
   「我操……」魏謙小聲罵了一句,「公司高管要求每年春節堅守到除夕當天下午的,這小子趁我不在,他居然敢溜號。」
   正說著,夢夢突然站了起來,伸手一揮,大堂裡的樂隊就像事先和她商量好了一樣,停了下來。
   夢夢年輕的臉上好像會閃光一樣,大眼睛灼灼地看著莫名其妙的馬春明,突然大聲宣佈:「馬總,我每年過年都會許願,特別靈,至今沒落空過,所以我打算趁著年前做這件事,如果成功了,今年的機會就可以許別的願,不成功,那經過過年加持,明年一定會成功!」
   從對「許願機會」的節約上,能看出她還挺經濟會過日子。
   吃飯的人都停下了交談,目光集中在了這個姑娘身上。
   夢夢繼續詩朗誦一樣地大聲說:「馬博士,我認為你前妻該換眼鏡了,但是我非常高興她沒有換,因為她眼神一時不好把你給弄丟了,才給了我一個撿漏機會……」
   至此,馬春明再傻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他連忙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夢夢霸氣側漏地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湊過去,在他側臉上擲地有聲地親了一大口,留下一個紅彤彤的唇印:「我要向你告白!」
   馬春明往後連退了好幾步,不幸被一個觀賞性的小墩子絆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謙摀住眼睛:「丟人哪。」
   馬博士整個人都快蒸發了——夢夢那麼年輕,那麼漂亮,人也伶俐能幹,為什麼會看上他一個又醜又老、又不浪漫又不會說話,還是個二婚的男人呢?
   她是瞎嗎?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夢幻了起來,直到買單的時候服務員把一張餐巾紙遞到他面前,對馬春明說:「先生,剛才有兩位先生,說把賬單記到你這裡,說是給你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馬春明低頭一看,只見餐巾紙上畫著一隻畫風跟自己一脈相承的小烏龜,正對著眼地盯著一顆綠豆。
   夢夢湊過來:「這什麼呀?」
   馬博士臉紅了一下,訥訥地給她做同傳口譯:「他說咱倆一個是王八一個是綠豆。」
   說完,他又轉向服務員:「他們點的什麼?」
   服務員嘴角抽了抽:「兩碗炒疙瘩。」
   沒跑了,這事除了他那決定奇葩的變態老闆,沒人幹得出來。
   魏謙蹭了馬春明一頓飯,權當翹班罰工資,他非常努力地思考了很多方案,最後還是十分沒有創意地帶魏之遠去了電影院——平常可以一起玩的運動此刻都顯然太激烈了,不大適合魏謙這���病號,寒冬臘月的,也沒地方去釣魚。
   可惜,電影才看了小一半,魏謙就不給面子地睡著了。
   魏之遠雙手攏過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部電影,走齣電影院嘴角都帶著笑。
   魏謙揉揉眼:「有那麼好看啊?結局是什麼?」
   魏之遠:「不知道啊。」
   魏謙:「劇情呢?」
   魏之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忘了。」
   魏謙剛想問他,笑得跟朵花一樣,是不是看了個喜劇片,結果就看見旁邊幾個女孩抹著眼淚過去了,他一抬頭,只見宣傳的海報上唯美地寫著「傾城之戀、絕代悲歌」,上面是一張女人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魏之遠心裡充斥著巨大的甜蜜,以至於他從頭幸福到尾,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看了個生離死別的悲情電影。
   多麼失敗的約會啊,可惜當事人竟然還都覺得挺好的。
   為這,魏之遠放了老熊的鴿子,沒去聽那高僧講經。
   老熊唾沫橫飛地說完,往下一掃,不出預料地沒看見魏之遠的人影,他就心滿意足地笑了。
   他的話是說給想聽的人聽的,不聽的人沒有煩惱,當然不用聽。
   魏謙私自離開醫院的行為,被查房的護士好一番臭罵,而更加不幸的是,他居然要在病房裡過年了。
   他一生中沒過過幾個團圓順心的年,於是當機立斷地給值班醫生和護士一人封了個大紅包,夥同魏之遠,在眾人睜隻眼閉隻眼的縱容下,又跑了。
   他們倆,還有小寶,一起包了餃子——皮是小寶搟的,餃子是魏之遠包的,魏謙大爺一樣地坐在沙發上監工,專職負責指指點點。
   窗外響起第一聲鞭炮的時候,小寶的表情突然落寞了下來,她說:「要是奶奶還在就好了。」
   很多年以前,似乎也是他們仨正在過什麼節,宋老太像個不速之客一樣從天而降,不由分說地敲開了他們的門,並且鳩佔鵲巢地……就那麼霸道地留了下來。
   ……可是以後逢年過節,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討厭的老東西敲門了吧?
   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小寶一蹦三尺高地躥到門口,打開門,卻失望地發現,外面站著的是笑容可掬的老熊。
   老熊看著她臉上難掩的僵硬,拍了拍她的頭:「怎麼跟見了喪門星一樣?貧僧有那麼不招人待見嗎?」
   小寶回過神來,連忙把他讓進屋。
   老熊打量著她:「我當年就說嘛,這丫頭腳那麼大,長大了肯定不比誰矮……哎,凍死我了,有餃子嗎?」
   小寶:「有是有,但是沒包素餡的……」
   「去你的。」老熊說,「誰吃素餡的?那是餵兔子的。」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來,一口叼起一個,兩下吞了,豎起拇指:「唔,豬肉白菜,香!」
   魏謙涼涼地說:「阿彌陀佛。」
   老熊衝他見牙不見眼地笑了笑,然後轉向魏之遠:「哎,小遠,你猜怎麼著,我把你的資料和照片傳到網上了,前兩天真有回音。」
   魏之遠可有可無地笑了一下。
   魏謙卻連忙問:「什麼?怎麼回事?什麼人?多大年紀?幹什麼的?」
   「一個女的,聽聲音好像是歲數不小了,其他還不知道,剛聯繫上。」老熊又夾了一個餃子,「丫頭,給我倒點醋,有蒜嗎?」
   魏謙:「小寶不給他,贊助你那麼多錢就是讓你給我一問三不知的嗎?」
   老熊伸長了胳膊拿走了臘八蒜和臘八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同時糟心地看了魏謙一眼,慢騰騰地說:「唉,謙兒,你可真是那什麼不急那什麼急啊。」
   魏謙:「……」
   老熊伸手在兜裡摸了摸,摸出了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個電話號碼:「打電話的這個女的姓周,小遠,你要願意,可以去見見她。」
   蹭完了年夜飯,老熊告辭離開。
   魏謙忙披上了衣服跟了出來:「我送你下去,這幾天過年,前邊不好打車,我帶你去後面那個出口。」
   到了樓下,寒風一吹,魏謙就忍不住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手術畢竟傷了元氣,這個冬天他怕冷怕得厲害。
   老熊:「行了,你快上去吧,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可不敢勞動你這個病號。」
   魏謙:「其實我就想問問……」
   「打電話那個人怎麼樣是吧?」老熊接上他的話茬。
   「啊,對,」魏謙爽快地承認了,「要是找了半天找了一幫糟心的親戚,到時候誠心給自己添堵,就不好玩了。」
   「聽那個周女士的意思,她好像就是知道點什麼,本人並不是直系親屬。不過聽說話是挺有修養,也挺知書達理的一個人。」老熊看了他一眼,擠兌說,「我說,找著了你又顧慮那麼多,當初還肯鐵公雞拔毛,出那麼多錢找,是沒地方花?來我們寺捐個門檻吧施主。」
   「滾。」魏謙往雙手中呵了口氣,飛快地摩擦著,「其實……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事吧,小遠總是有點……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沒根沒底的感覺,你懂嗎?這些年大了,好多了,小時候表現得格外明顯,好像總擔心別人拋棄他似的。」
   「沒安全感。」老熊說。
   魏謙點了個頭:「差不多就那意思吧——我是覺得,也許他有父有母以後,能好一些。」
   老熊看了看他,最後到底沒說什麼,只是在凜冽的寒風中伸手拍了拍魏謙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啊……」
   過了破五,魏謙在醫院住滿了一個月,終於獲准出院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訂了機票,跟著魏之遠飛到了那位周女士提供的地址。
   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約莫有七十來歲,體型卻保持得很不錯,銀絲在後腦勺上高高挽起,身上穿著毛料的長裙,似乎是為了迎接他們,裙子上還搭配了披肩。
   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少有像她一樣講究的,無論是舉止還是談吐,她都透出一股被歲月洗練過的優雅。
   周老太太取出一個大相冊,拿給他們看,翻出一張舊照片,是個男人,模樣俊朗,跟魏之遠竟然有七八分像,側臉更是一模一樣:「我女兒在網上看見了你的照片,指給我看,說『這不是小葉叔叔嗎?』我一看,還真是,對照著你當年走失的時間,就覺得八九不離十了,這才冒昧打了電話。」
   魏之遠小心地把那張照片抽出來。
   「他叫葉殊,以前我們住鄰居,我拿他當自己的小兄弟看。」周老太太又翻到了一個女士的照片,「這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媽媽,她叫阮紅,曾經是我的學生,畢業留校,做了我的同事,都是很好的人。她有原發性高血壓,生你的時候引起了一系列的併發症,產後身體一直不好,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唉,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小的一團,胖乎乎的,可愛極了。」
   魏之遠輕聲問她:「您怎麼能確定是我呢?」
   周老太太說:「你後背,肩胛骨往下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疤痕是不是?」
   魏之遠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腰。
   「那是你剛會翻身的時候,你爸爸笨手笨腳,一時沒看住,讓你從床上翻下去撞到了櫃子上的尖角上磕出來的疤。」
   魏之遠背後確實有那麼一小塊傷疤,已經很不明顯了,不仔細摸根本摸不出來。
   魏謙皺皺眉:「那他現在……」
   「也過世啦。」周老太太嘆了口氣,「他是個氣象學家,專門研究內地龍捲風的,你母親去世以後,他就更醉心於工作,成了個瘋子,有一次捕捉龍捲風的過程中,他跑得太近了,被一棵倒下來的大樹砸中了車……唉。」
   周老太太的眼睛裡有淚花閃過,她看著魏之遠:「當時你家裡所有人都忙亂成一團,沒人顧得上你,保姆也不知道哪去了,你才兩歲多,剛會跌跌撞撞地走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趁著沒人注意,不知怎麼的就自己跑了出去,等我們這些大人們發現的時候,你就再也找不著了……沒想到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孩子,你剛才說你現在在幹什麼?」
   「做軟件。」魏之遠說,「主打遊戲,也做一些應用的。」
   「好,好,好。」周老太太欣慰地拍著他的胳膊,「挺好,挺好的,好好地長大了,好好的做人,挺好,我以後下去,也能讓你父母放心了。」
   那天下午,周老太太和他們坐了整整一下午,說了魏之遠不記得的童年的事,直到保姆走過來催她吃藥。
   末了,她把他們送到門口,告訴了魏之遠他父母的墓地地址。
   至此,周老太太才轉向魏謙,抓住了他的手。
   「謝謝,」她說,「謝謝你。」
   她從始至終,沒有過問他們倆是什麼關係,然而魏謙懷疑她已經通過某種方法察覺到了,他低了低頭,衝她擠出一個笑容,覺得自己這聲「謝」受之有愧。
   他們一起找到了葉殊夫婦的合葬墓地,魏之遠彎下腰,輕輕地擦去墓碑上的塵土,露出經年的墓誌銘——「雖九死其猶未悔」。
   父母與他非常相像的長相併沒有給魏之遠很大的觸動,直到看見這個墓誌銘,他才突然感覺到了那種陰陽兩隔的血脈相連。
   「原來我是這樣的來的,我的父母是這樣的人。」魏之遠想著。
   忽然之間,那些對他而言刻骨銘心的、童年時代的流浪逃亡生涯,都變得不那麼真實了,他像一個遠行的孩子,找到了某種精神的歸宿與認同感。
   魏謙彎下腰,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摟住魏之遠的肩膀,拍了拍他。
   魏之遠拉起他的手——而他的遠行途中,竟幸運地有所獲,得到了他一生最珍視的人。
   與之相比,顛沛流離的惶恐與痛苦,都算什麼呢?
   「是給我的磨礪吧?」魏之遠心想。
   春風,就快要吹開北方的凍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雖九死其猶未悔——離騷
    終章
   魏謙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掏出來一看,是一條彩信,一點開圖片嚇了他一跳,剛出生的小嬰兒的臉突兀地佔滿了整個鏡頭。
   本來剛生出來的小東西就醜,皮紅得跟西紅柿似的,滿臉褶子,五官都皺在一起,像是憋著一場大哭,再加上鏡頭離得近,有點變形,魏謙往後一仰,心說這生出來的是個什麼玩意,別是太空友鄰派來地球搞和平演變的吧?
   隨即又一聲響,三胖的短信來了——我閨女!這他媽是我閨女啊!
   後面跟著一串感嘆號,魏謙沒仔細數,大概一掃,能有一個加強連,魏謙彷彿能從他短短的幾個字和標點符號裡,就聽見了三胖那聲帶著唾沫星子的咆哮。
   魏謙趁著公司午休時間趕到醫院去了,三胖的父母,他老婆林清的父母全都在醫院,四個老東西正熱火朝天地商量著出門湊一桌麻將,歡樂地一起出門了。
   三胖滿臉紅光,每隔三秒鐘就要去摸摸床上的小嬰兒,他那剛剛歷經了一場生死劫的閨女正想好好睡一覺,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猥瑣男騷擾,沒過多久就不幹了,「嗷」一嗓子嚎了出來。
   聲如洪鐘,中氣十足,這丫頭生來就比別的孩子硬朗幾分,大概是個挺有福氣的小東西。
   林清頭一次當媽,哄孩子還不大熟練,立刻手忙腳亂,怎麼哄都哄不好,小丫頭哭得肝腸寸斷,都快背過氣去了。
   魏謙探頭看了看:「哎,給我吧。」
   他從林清手裡接過了嬰兒,一開始有些生疏,然而一碰到那小小的軀體,他很快就找回了小時候帶小寶時候的感覺。說來也奇怪,小姑娘似乎和他頗有緣分,被他輕輕地晃悠了一下,她的哭聲就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居然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叫什麼?」
   「我說就叫『談戀愛』得了,又浪漫又好記,她媽死活不同意……唉,我媽當年要是也能這麼堅持立場,我也不至於……嘖,說多了都是淚。」三胖搖搖頭,「最後她姥爺給起了個名,說叫『談明』,就『明天』的『明』,跟馬春明那二逼可沒關係啊。」
   魏謙笑起來,彎下腰,把新鮮出爐的小談明輕輕地放下,從兜裡摸出兩個小盒子,放在她的手邊。
   林清一看,一盒裡是金鎖,一盒裡是小玉鐲,湊了個金玉滿堂。她立刻坐了起來,小聲說:「魏董,她眼睛還沒睜開呢,這個給小孩太破費了,再說你怎麼還一個人買兩件呢?」
   魏謙:「收著吧,就這麼一個侄女,不給她花給誰花?有一個是我送的,另一個是我替別人送的。」
   「什麼別人?」林清沒聽明白。
   三胖卻心領神會了,忽然在一邊開口說:「沒事,你就給孩子收起來吧。」
   當年胡同口的小哥仨,如今少了一個。
   那時候魏謙還是個少年犯一樣一臉陰鬱的中二病,三胖是個穿著「二桿梁」背心蹲在地上啃西瓜的胖小子,麻子還跟他媽在路邊揮汗如雨的炸油條。
   「多少年了?」三胖問。
   「十六年。」魏謙說,「要是好好投胎,現在都該上高中了。」
   「可不是嗎?」三胖感嘆一聲,說著,又要手賤撩閒去捏他小女兒的鼻子。
   林清讓這小東西魔音穿耳了一上午,連忙一巴掌拍開了三胖的爪子:「好不容易睡著了,你讓她消停會!討不討厭?」
   看,這都物是人非了。
   「小遠呢?」三胖問,「什麼時候回來?」
   「差不多該到了,我一會去機場接他。」魏謙看了一眼表,又彎下腰,用指腹輕柔地碰了碰小姑娘的臉蛋,「妞兒,叔走了。」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感慨萬千——就這麼從「哥」升級為「叔」了。
   魏之遠剛出了一趟國,他們籌備了數年的公路遊戲以橫空出世的架勢公測了,由於資金充足,在全球鋪開了好大一張地圖,從前期宣發到包裝,全都噱頭十足,風靡是意料之中。
   魏之遠一走走了倆多月,回來累瘦了一圈,魏謙沒回公司,直接把他帶回了家。
   魏之遠困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還死活抱著他不撒手,好像要把倆月的份都給膩歪回來。
   「董事長,我厲害吧?」他就像條打滾討表揚的大狗一樣,美得就快伸舌頭了。
   魏謙揉揉他的下巴:「牛逼大發了。」
   魏之遠就摟著他的腰,把疲憊的臉埋在他懷裡:「那我的獎勵呢?」
   「獎勵?」魏謙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端莊得就像正在進行商務談判,然後他一本正經地低頭問,「你要什麼樣的獎勵?穿著衣服的獎勵還是脫了衣服的獎勵?」
   魏之遠手一鬆,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
   他面紅耳赤,連瞌睡蟲都不翼而飛了,嗓子裡驀地有些乾渴,呆呆地看著魏謙。
   魏謙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推著他坐了起來,十分嚴肅地說:「嘖,大白天的,想什麼呢熊孩子?我說給你弄一個最佳勞模的小金人獎盃,要穿著衣服的還是脫了衣服的——吃點什麼嗎?我去給你看看冰箱裡……」
   還沒說完,就被魏之遠縱身一撲,壓趴下了。
   他們倆沒羞沒臊地在沙發上鬧了一會,魏謙險些被魏之遠從「衣冠禽獸」扒成「沒有衣冠的禽獸」,就在這時,他手機響了。
   「你別拿領帶綁我手,這他媽破布條可貴了,都讓你給我搓成鹹菜乾了。」魏謙一邊抱怨著掙脫出來,一邊摸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老熊,你又……」
   老熊那邊聲音極其嘈雜,中間似乎還摻雜著小孩的哭聲,他不管不顧地衝著魏謙大喊一聲:「G省往東出去的唯一一條國道,標識距離F出口1.5公里,快……」
   一聲巨響,魏謙情不自禁地一閉眼,感覺幾乎有種什麼東西穿透了手機打在他耳邊,再回過神來,對方已經是忙音了。
   魏謙懵了兩秒鐘,這才想起熊英俊走之前跟他打過招呼,說是警方在G省端掉了一個拐賣婦女兒童的窩點,順藤摸瓜地找到了好多下線,救出了好幾個被拐賣的受害人,消息在網站上一發布,立刻有不少人聯繫。
   其中有幾個受害人家屬已經因為年邁或者身體殘病等原因不能長途旅行了,徵得了警方的同意,老熊作為聯絡員,親自過去,把這些人接回來送回家。
   算時間,應該是在回來的半路上了。
   老熊做事非常周到,無論去哪,肯定會留一個緊急聯絡人,他沒報警,而是打電話通知了魏謙自己的位置,肯定是緊急到了一定程度,他怕自己三言兩語和警方接線員說不清楚。
   魏謙迅速打出了好幾個電話,第一時間知道當地因為突降大雨導致了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國道現在已經中斷了,他在官方搜救人員那裡報了老熊留的精確坐標,第二天就跟魏之遠一起跑到了G省。
   搜救人員在現場找到了汽車的殘骸,但是暫時沒看見人,生還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大。
   魏謙調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資源,又過去一天,還是沒找著熊英俊。
   最後,魏謙說:「給熊老爺子打電話,他人路比我廣。一碼是一碼,他兒子現在失蹤生死不明,我不相信他現在還賭氣。」
   老熊當年玩脫了,散盡家產出家為僧的時候,把他爸氣得好懸沒抽過去,就此宣佈跟著個不孝的東西斷絕聯繫。
   然而真斷了假斷了,外人是看不出好歹來。反正魏謙一個電話,就把熊老爺子給請動了,更多的人加入了搜尋,又找了兩天,魏謙覺得自己嗓子裡都急出血來了,熊英俊這個王八蛋終於給找著了。
   魏謙他們帶人從還沒來得及搶通的公路上徒步了十幾公里,才到了那個鳥不拉屎的小村,找到了腦袋上裹著紗布,還有點神志不清的老熊。
   要說起來,熊英俊這個酒肉和尚沒準真有佛祖保佑,命還挺大。
   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是不用說的,當時在他們眼前如同山崩,車前擋風玻璃當場被一塊石頭砸了個稀爛,老熊連忙讓人快跑。
   但是同車的受害人裡有個小孩,不知是智力還是精神有些問題,難以和正常人溝通。情況一亂,一個沒看住,那孩子傻呆呆地不知道往哪走,險些被捲到亂石裡。
   老熊一邊緊急聯絡魏謙,一邊撲過去一手拎起他,把小孩夾在胳肢窩裡狂奔,結果話剛說了一句,一塊山上滾下來的石頭就砸中了他拿著手機的手,手機直接碎了,老熊連著傻孩子一起,也跟著趴下了。
   老熊當時給砸蒙了,完全聽不見其他人拚命地叫他的名字。
   山上泥漿碎石眼看要傾盆而下,就在這時,老熊奇蹟一樣地重新站了起來,而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拉扯著那個小孩往相對安全的地方撲過來……據說,就好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奮力推了他們一把一樣。
   另一個命大的地方,是隨行人員裡有一個醫生,說來也巧,就是魏謙住院的時候和老熊搭過話的那個小劉醫生,他們醫院沒事出么蛾子,規定住院醫生升二線的時候,不但學術和資歷要達到標準,還需要社會無償服務經歷。
   小劉醫生一想,好多受害人都經受過虐待,正缺個大夫,於是乾脆這回跟著老熊出來了。
   劉醫生當時一見這情況,連忙上去把連滾帶爬的老熊扶了出來,一群人不敢在原地逗留,立刻沿路回撤,下車倉促,劉醫生的東西還在報廢的車上,一摸才發現電子設備都沒了。
   遠近沒有人煙,也不知跑了多遠,碰上了一個開著自家行將報廢的皮卡出來的村民。
   村民把他們領回了家,劉醫生連忙處理了老熊的傷口。
   只是這邊農村有點落後,跟外界本來聯繫就不多,一遇到自然災害,一時間交通聯繫都斷了,直到好幾天過去,劉醫生才在當地人那輛破皮卡的幫助下,誤打誤撞的聯繫到了一個搜尋他們的人。
   老熊被抬上了救護車。
   魏謙跟魏之遠陪著他,魏謙為了找他,幾天顧不上休息,嘴唇都乾得裂開了,把魏之遠心疼壞了,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小聲說:「哥,你先喝口水,一會靠著我休息一會。」
   老熊聽見了他說話,悠悠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露出微微的眸光。
   這一次,他沒嫌棄魏之遠在他面前秀恩愛,只是忽然輕輕地開口說:「我看見陳露了。」
   「可不麼,」魏謙一口氣灌下大半瓶水,「你差點就跟她一起走了。」
   「她不要我啊——我當時腦袋被石頭砸了一下,哎我操,差點直接把我砸到佛祖座下,恍恍惚惚的,我就看見我們家小鹿兒,她彎下腰,問我說『你吃飽了撐的啊,跑這窮鄉僻壤來挨石頭砸,疼不疼啊?』我跟她說『我求仁得仁,疼什麼?大不了你把我領回去,咱兩口子那邊團聚去。』」
   老熊的話音輕而顯得有些含糊,起如遊絲般地一觸即斷。
   「她把我拉起來,跟我說『你個大傻逼,死都不讓我安生,我早在那邊找好小白臉了,誰等著跟你這個醜八怪老男人團聚,還不快滾!』然後就一把把我推出去了,那如來神掌,功力依舊啊……」
   至此,老熊的話音漸漸低下去了,他嘴角兀自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笑容,頭一歪,就此暈過去了。
   生者與死者,總會殊途同歸。
   能求仁得仁,是大幸。
   後來,老熊的光頭上留了個疤,還因此上了電視新聞,神神叨叨地胡扯白咧一通,竟然還有好多粉絲真拿他當高僧追捧。
   經此一役,魏謙算是明白了,給予那貨的任何一點同情,全都是浪費感情。
   同時開始在銀屏上活躍的,還有宋小寶同學。
   她在魏謙一路拿錢給她開綠燈保駕護航的情況下,幾年混下來依然不紅不紫,好像也就是個玩票,誰也沒指望她能弄出什麼名堂來,誰知誤打誤撞的,她偶然間接了一部小成本電影裡的主要女配角,突然之間,就這麼紅了。
   此後一發不可收拾,宋小寶居然還接連拿了好幾個獎,很像那麼回事了。
   這天,宋小寶咋咋呼呼地給家裡打電話:「哥,我要回家!我們這次新片宣發的首映就在咱家對面那電影院裡,你必須來,你們倆砸鍋賣鐵也得擠出時間來!」
   「行,」魏謙一口答應,隨後問:「對了,你演了個什麼角色來著?」
   宋小寶:「一個女神經病。」
   「……」魏謙頓了頓,搜腸刮肚地挑出了一句表揚的話說,「是啊?那還真是本色出演。」
   「呸!」宋小寶說,「我去化妝了,晚上你跟二哥早點過來。」
   「哎,小寶,等等。」魏謙突然叫住她,他猶豫了一下,問,「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宋小寶想了想,「今天十四號,每月十四號都是個什麼顏色的情人節,這月是……」
   魏謙:「……」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算了,你還是化妝去吧。」
   這天是他媽的忌日。
   這一次,魏謙難得沒在電影院裡睡著,全程看完了宋小寶傾情詮釋的神經病,認真地認為她確實演得挺是那麼回事,年輕輕的小姑娘,能這麼歇斯底里地在鏡頭前不顧形象,她還挺敬業,大概紅得有點道理。
   首映散場已經很晚了,小寶被劇組的人拉去慶功,魏謙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去了城郊的墓園,找到了他媽的墓——當年埋死人還很便宜,要是換了眼下這麼寸土寸金,把她那幾個小姐妹論斤賣了也買不起。
   這塊墓地旁邊,是其他幾個人的墓碑,一個滿臉麻子的少年孫樹志,一個看著就不像好東西的老太婆,還有一個眉目裡就帶著點畏縮的中年女人——宋老太和麻子媽的墓都是衣冠塚,人已經找不到了。
   但是他們仍然相信,她們總會回來,跟親人們比鄰而居。
   魏謙挨個和他們打了招呼,最後坐在了他媽面前:「我奶奶下去以後沒少收拾你吧?該,我把她弄到這來就是這個意思。」
   沒有人回答他。
   魏謙自顧自地說:「你閨女我好好地給帶大了,那丫頭現在也人模狗樣的,不過怪她爸模樣不好,多少有點耽誤人,反正她現在靠化妝也比不上你當年漂亮,但那又怎麼樣?人家會演電影,還是有出息,不知道多少觀眾喜歡,你?八輩子也趕不上。」
   魏謙不尊不重地伸手彈彈墓碑,站了起來:「沒別的意思,就是來跟你顯擺一下。」
   他撣了撣身上的土,想轉身離開,卻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側過身來,伸手在冰冷的石碑上按了一下。
   過了一會,魏謙輕聲說:「咱倆的恩怨就這麼算了吧,我不想再恨你了,都恨了三十多年了,快累死我了。」
   說完,他往外走去,魏之遠還在墓園門口等著他。
   魏謙坐上車,合上車門,在魏之遠緩緩地把車開出去的時候,突然說:「我不想幹了。」
   魏之遠:「嗯?」
   魏謙望著前方明滅的路燈光,輕聲說:「我想辭了董事長的職位,每年給我分紅就行了,剩下的留給你們去折騰吧——我打算回母校繼續念生命科學,念個碩士再念博士,以後就在學校裡混日子了……」
   他原來的理想,是要當一個科學家,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裡轉,記錄各種數據,寫寫論文,打打材料,研究點什麼,每天吃飯也研究,睡覺也研究,除了研究的東西,什麼也不往心裡去,衣食不愁。
   魏謙說著說著,就這樣在溫度適宜的車裡睡著了。
   魏之遠輕緩地把車停在路邊,放下了靠椅,拉過後座上的毯子,蓋在他身上,替他掖了掖,然後撥開他的頭髮,俯身在他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在他已經聽不見的情況下,心滿意足地微微笑了一下,回覆說:「好啊。」
   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從今以後,我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錢鍾書。
   -全文完-
    番外一
   談明那個小丫頭,她就是個投錯了人胎的活猴子,剛生出來骨頭就比別的崽子硬朗,十個月多一點就完成了猴子到人的進化——直立行走,一兩歲的時候已經滿地亂跑,成為家裏一害了。
   星期六中午,三胖一家三口來到了魏謙家。
三胖用一條胳膊夾著他的禍害閨女,談明就像個沒尾巴的大胖耗子,四爪並用地抱著他一條胳膊,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把她爹當成了秋千蕩。
   林清拎著東西追著這爺倆一路小跑:就是個碎嘴的大丫鬟,一驚一乍地說:「胖子你看著點,別摔了她!」
  三胖舉起談明,輕輕地往上一拋,完事又在孩兒她媽的大呼小叫中雙手接住,晃了晃樂得前仰後合的小丫頭:「爸能摔了你嗎?」
   談明高興得直吐泡泡。
   三胖騰出一隻手,遞給林清:「媳婦,東西拿不了給我。」
  林清抬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你的崽子拿好了就行了,別臭美了!」
   「我有閨女他沒有啊,我不臭美誰臭美?」三胖吹著口哨按了門鈴,氣沉丹田,「你三哥大駕……」
   他一嗓子沒叫喚完,屋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魏之遠一邊接過林清手裏的東西,一邊伸出手指「噓」了一下,小聲說:「還沒起呢。」
   三胖一愣一愣地:「這都快十一點半了,還沒起?他這是要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林清聽見自己這敗家老爺們兒嘴裏又開始跑拖拉機,連忙掄起拳頭在他後背上砸了一下,悶悶的一聲,還挺響。談明爬到三胖的後背,好奇地低頭看了一眼聲音來源,咧開牙沒長齊的小嘴,拍著巴掌樂,意思是:這響動好聽,再給大爺來一聲!
   三胖彎腰放下了他的不孝女,讓她滿屋子撒歡,然後走到魏之遠旁邊,看了一眼魏謙緊閉的臥室,壓低聲音問:「我叫他去——哎,屋裏沒兒童不宜的東西吧?」
   魏之遠臉都沒紅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三胖,反而弄得三胖頗為尷尬。
   看他尷尬夠了,魏小爺才慢條斯理地說:「哪能啊,昨天晚上他批考卷批到三點,正好今天沒事,睡唄。」
   魏謙辭職以後就回了學校,一邊念研究生,一邊當著助教。
   想當年他們的魏董事長是什麼派頭?襯衫從來燙得平平整整,西裝革履,皮鞋絕不會兩天不擦,往那一站,整一個衣冠禽獸的標準範本。
  現在可好,他多年兜兜轉轉,倒是返璞歸真了,一天到晚套個大背心大褲衩就出門,腳下一雙人字拖,倒省得洗襪子,走路踢踢踏踏,都不帶抬腳的。
   同一個人身上能產生這麼大的變化麼?
  三胖思考多日未果,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學校是個毀人不倦的地方。
   聽了魏之遠的話,三胖訝異地說:「能忙成這樣,圖什麼呀?就那兩塊錢助教工資?他不至於的吧?」
   「忙個屁。」魏之遠一邊把糖盒子拿出來放在談明面前,一邊說,「他老人家可真是我們的忠實用戶,從昨天下午回來就開始玩,打遊戲打到十二點半,最後被我硬押著躺下睡了,躺了沒有五分鍾,又詐屍似的蹦起來說今天要錄成績,期中試卷非得改出來不可,還得把成績單登好發給任課老師,這才弄到半夜。我就沒見過這麼能臨時抱佛腳的,你說他早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魏之遠沉著臉抱怨著數落他哥,三胖的心情突然莫名地陽光明媚。
   魏之遠翻了翻附近餐廳的聯係方式,問三胖:「要麼我訂一桌?」
   「訂什麼桌?都是自家人甭弄那套。」三胖躲開談明往他嘴裏塞糖的小爪子,「帶著這麼個熊孩子出去吃,還不夠她一個人上躥下跳討人嫌的呢,咱自己做,你嫂子就愛擺弄廚房。」
   魏之遠一口答應:「行,我給她打下手。」
   三胖眼珠一轉,趁著他們倆去廚房忙活,拎起談明,小聲說:「走,咱爺倆去掀你老叔的被子。」
   自來上房揭瓦以及類似的事,談明小朋友都來者不拒,毫無異議地一隻手抓著一個巧克力,被她爸���走了。
   三胖躡手躡腳地推開魏謙臥室的門,屋裏窗簾雖然沒拉開,但是細碎的陽光已經從縫隙裏鑽進來了,床上的人毫不在意這一點微光,隻占了靠牆地方的窄窄一條,一動也不動,上半身什麼都沒穿,被子纏在身上,纏得倒是很嚴實,從腳脖子一直纏到了脖子,露出一小片肩膀,這一身行套,乍一看就像古希臘披著床單的神棍一樣虛無縹緲。
   三胖掐指一算,從三點到現在,可也有八個小時了,魏謙這小子打從穿開襠褲開始,睡過這麼踏實的八個小時麼?
  這貨小日子過得倒舒服。
   三胖心裏頗為不平衡,於是把他的秘密武器談明扔在了魏謙的床上。
   談明小朋友熱愛運動,有天賦異稟的身高和體重,落地的時候「咣當」一聲,把柔軟的床面砸了個坑。
   魏謙被她「輕盈」的落地驚動,先是懶洋洋地看了一眼,跟蹲坐在那的小生物對視了片刻後,猛地坐了起來:「臥槽,活的!」
   活的小生物手腳並用,歡快地向魏謙撲了過去,帶起一片淩厲的勁風,魏謙還沒醒過盹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點緩衝,伸手接過了這個人體重力導彈,被兩顆巧克力砸了個正著。
   等把小東西拎到眼前一看,魏謙樂了:「妞兒,怎麼又圓了一圈?咱可不能步你爸的後塵啊!」
   三胖:「滾蛋!」
   魏謙雖然離職了一年多,但作為股東偶爾過去溜達一圈,在公司依然積威甚重,哪怕他穿著拖鞋大褲衩,一副剛逛澡堂子的德行,也有不少老員工見了他忍不住立正,連娃她媽林清見了他都會變得賢良淑德一點。
  可是這娃本人卻不知道基因突變成了怎麼個怪胎,在魏謙面前極其放肆,格外放肆,不但不怕,好像還挺喜歡「欺負」他。
   談明猴在他身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踩著他的兩條長腿練走鋼絲。
   三胖:「談明,下來,有你這麼玩的嗎?」
   談明對這個不靠譜的爹更加的毫無畏懼,衝他伸了伸肉呼呼的小拳頭,踩得歡樂。
   魏謙只好伸出靠牆的手,以防她走不穩當掉下來腦袋撞在牆上:「行,咱還不到兩歲呢,就敢拳打你爸,腳踩你叔,將來長大了,肯定能當個稱職的好土匪,有前途……嘿,這熊孩子,幹什麼呢!」
   熊孩子走到了終點,淡定地蹲下來撓了撓大預言家的腳心。
   三胖一眼看見寫字臺上的期中考試試卷,都被魏謙衛生紙一樣地攤開扔在桌上,批卷筆還沒蓋上筆帽。
  那些實驗設計的理論基礎三胖一個字也看不懂,不過他看懂了魏謙的血紅的扣分痕跡,扣完分,某人似乎還意猶未盡,像當年在公司寫「已閱」一樣,龍飛鳳舞地寫下倆字「放屁」。
   「……」三胖沉默了一會,「期末不會有人投訴你嗎?」
  魏謙大喇喇地說:「反正沒人知道是哪個助教批的,頂多給這門課的任課老師打差評。」
   魏謙似乎想起床,剛想掀被子起來,突然動作一頓,乾咳了一聲:「那什麼,三哥,你先把孩子抱走一下,我起來收拾收拾。」
   三胖從小跟他一條褲子的交情,一時沒回過味來,還在那沒心沒肺地說:「你把她放一邊不就得了。」
  魏謙:「……」
   他倆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三胖終於反應過來了,老臉險些紅了,立刻抄起談明扛在肩膀上,往外走去。
   談明不幹,在他懷裏肉蟲子似的亂扭,越過三胖的肩膀拚命伸爪子夠魏謙。
三胖把門重新帶上,談明「嗷」一個亮嗓子,氣壯山河地哭了起來。
   林清聽見娃哭了,百忙之中從廚房探出頭來:「死胖子,你又怎麼人家了?」
   三胖沒回答,他其實在關門前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魏謙已經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扒拉下來了一點,三胖一眼掃見那胸口上大片狼藉的紅印子,當時就有點靈魂出竅。
   魏之遠切完菜洗乾淨手出來,接過有望成為一代名角的談明,輕柔地把她抱起來,哄著說:「怎麼了小公主,哭什麼呀?」
   三胖耳朵裏聽著這溫柔的腔調,腦子裏回想起方才的鏡頭,結結實實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一會,談明被哄好了,自己跑陽臺上玩去了,三胖這才一把揪住魏之遠的領子,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你不是告訴我沒有兒童不宜的東西嗎?」
  魏之遠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什麼兒童不宜?」
   三胖臉紅脖子粗地指著屋門說:「他他他那那個……」
  「哪個?」魏之遠不慌不忙地看著他的眼睛反問,「三哥,非禮勿視,你看見什麼了?」
 三胖:「……」
   繼而,魏之遠又溫文有禮地征詢他的意見:「我肩膀上有個特深的牙印,他咬的,半個禮拜了還沒退呢,你要覺得不平衡,我扒開領子給你看一眼?」
   三胖:「不是,魏之遠你他媽什麼意思吧?」
  魏之遠理所當然地說:「顯擺啊,這都沒看出來?」
   最後那句話怎麼聽怎麼不像魏之遠能說出來的,分明是魏謙那個老流氓的風格,明晃晃的一個近墨者黑的實例,三胖只好再次無言以對。
   這時,屋門開了,魏之遠的眼神立刻變了,用柔成江南一片秋水的聲音說:「哥,起來啦?」
   魏謙把臉上的水擦乾淨,掀了掀眼皮:「裝!」
  三胖莫名地找到了和魏謙小時候的默契,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說:「裝什麼純?」
   倆人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這讓魏之遠的眼角飛快地抽了一下,盯著三胖寬厚的背影。
  整個中午,他都用那種意味深長的、陰惻惻的微笑對著三胖。
   這直接導致了三胖吃完飯坐了沒有屁大一會,就帶著老婆孩子跑沒影了:「下禮拜馬春明跟夢夢結婚,我就是來送張請帖。」
   魏謙打開那張喜慶的請帖,只見日期結尾處,竟然還不依不饒地畫了兩隻圓滾滾的小烏龜,殼一邊半個心,靠在一起,湊成了一個整個的。
   有時候找錯了人也不要緊,只要你自己足夠好,保持住了,總會有更好的人來找上門來喜歡你。
   「傻人有傻福。」魏謙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帶著香味的紙片,對他的馬總的一生做出了中肯的評價。
    番外二
   魏謙確實是沒什麼烹飪天賦,比如指望他能變出一桌滿漢全席,那肯定是不現實的,但他畢竟不是天生的大爺,做飯這種基本生存技能還是有的,平常吃的家常便飯他基本都會。
  此外,魏謙還有個額外的本領,那就是手腳利索。
  如果把他塞到某個廚藝大賽,成品的色香味可能在中下等徘徊,但速度上肯定是有絕對優勢的。
  魏謙有能用最短的時間做一桌菜的本領,並且刀功十分了得,別管是切絲還是切丁,都又快又整齊。他有兩個堪稱奇跡的成就——至今沒切過手,沒挨過燙。
   然而這天,他晚上在廚房幫忙的時候,居然愣是讓烙餅的平底鍋邊把手給燙掉了一層皮。
  可見是精神恍惚到了什麼程度。
   魏之遠拎著他的手腕把他轟出了廚房,皺著眉仔細端詳了一下傷口,然後把他的爪子塞進了涼水裏。
   「疼不疼?」魏之遠皺著眉問,感覺挨燙的是自己。
  魏謙心不在焉地說:「沒事。」
   魏之遠手上動作輕柔,嘴裏卻氣急敗壞地說:「你就是活該,魏謙同志,我看你這是帕金森的先兆,隔著半尺長的木頭鏟子,你愣是能讓鍋邊給燙壞了,你自己說說,你可多有才。」
   魏之遠現在對他實在是越來越不客氣,明明走出去也是個溫文爾雅路線的大好青年,私下裏有時候卻好像當年的魏董附身一樣。
   可惜當年的魏董已經進化成了究極體,他不慌不忙地等魏之遠數落完,慢條斯理地以仨字結束了戰鬥。
  「碎嘴子。」魏大爺精確地點評。
   「你就是個混蛋。」魏之遠控訴,頓了頓,又酸溜溜地說,「小寶嫁人是好事,你幹嘛這麼魂不守舍的?」
   魏謙的表情當時就變了:「別提這事!」
   「面對現實吧,」魏之遠不遺餘力地戳他傷心事,「明天訂婚宴,不得你主持啊?」
  魏謙當場甩開他的手,一聲不吭地轉身回屋了。
   就是這麼回事,宋小寶——宋離離小姐,就快要嫁人了,眼下是寒冬臘月,雙方商議好了,先訂婚,等到春暖花開了,再選個好日子正式辦婚禮。
  這事說來奇幻,那個男的叫崔旭,是個沉默寡言的工程師,搞航天器研究的,最大的愛好是搜集宋離離小姐的電影,一直暗搓搓地粉著她。誰知道也是緣分,有一天,這麼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倆人,正好搭上了同一班飛機,崔工程師鼓足勇氣搭訕了自己的偶像,沒想到一來���去,這倆人竟然還好上了。
   這天晚上,魏謙半宿沒睡著,就好像唯恐烙餅受熱不均勻似的,在床上一個勁地翻身。
  翻到了第一百零八個,魏之遠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把抱住他:「你不睡覺了?再動我可就要禽獸不如了。」
   魏謙安靜了片刻,突然說:「我覺得不合適。」
  魏之遠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疑惑地問:「什麼不合適?」
   「小寶跟那個崔旭。」
   魏之遠深吸一口氣,收了收胳膊,把人摟得更緊了些,鼻尖在魏謙的頸窩上蹭了蹭,忍受著被忽視的不快耐心地問:「怎麼又不合適了?一開始小寶把人帶回來,一看她沒找一個常年跟她混一起的假洋鬼子那樣的男朋友,你不是還挺欣慰的?」
   魏謙皺了皺眉,開始挑:「我覺得他模樣一般。」
  魏之遠摸黑抬起手,蹭了蹭魏謙的嘴唇,敷衍地說:「嗯,是不如你——但是人家也不醜啊,性格好就行了。」
   魏謙:「太悶,不會說話。」
  魏之遠歎了口氣:「你倒是會說話了,張嘴能損人一個跟頭,也就我忍得了你。其實他悶點好,有小寶一個還不夠鼓噪麼?」
   魏謙:「不是,問題那小子的生活工作都離小寶太遠,倆人根本不是一個圈的,能說到一塊去嗎?」
  魏之遠眼角跳了跳:「你管得倒寬,真連話都說不到一起去,倆人能好那麼長時間嗎?你說這個不好,那你說說,什麼樣的好?你想要個幾個腦袋的妹夫?」
   魏謙說不出來,在黑暗中平躺著,注視著天花板。
  小寶找的男朋友沒什麼不好,學曆高,有前途,肯努力,最重要的是為人比較正派,踏實。可是魏謙就是不高興,這和那個崔旭沒什麼關係,別管他是工程師也好,是明星、大款還是什麼別的什麼……哪怕他是個三頭六臂的超人,魏謙覺得自己也不會滿意的。
   因為……從此以後,他的小妹妹說起「回家」,就不是到自己這來了,她的房間和舊物永遠都安安靜靜地占據一邊,可人大概就隻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來看一看了。
  等她穩定下來,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丫頭想起自己這個哥哥,就從「相依為命」變成「我們家親戚」了。
   他那煩人精一樣的小姑娘,再也不會在他推開門的時候撲上來,劈裏啪啦地說:「累死我了餓死我了饞死我了,哥,我要吃紅彤彤的大螃蟹!」
   魏謙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總覺得這個家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特別小寶晚熟,小時候頂不懂事,他無數次地在透不過氣的重壓下沉默,繼而又在沉默中幻想著擺脫這些掛在他身上、壓得他腰都直不起來的老老小小們。
   而如今,小寶終於將不再依賴他,可能……也不再需要他了。
   至此,魏謙心裏那種像被人挖了一塊、沒著沒落的難受有如實質起來。
  魏謙終於說不出話來,給自己換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拍了拍魏之遠的手背:「嗯,睡吧。」
   魏之遠卻敏銳地從他的話音裏聽出些許異樣,他的睡意忽然消散了個乾淨,黑暗裏直勾勾地盯了魏謙一會,接著,手指就悄悄地鑽進了魏謙的睡衣裏。
   直到他的動作開始過火,魏謙才猛地從空落落的悲傷裏回過神來:「你給我好好睡覺,老實點。」
  可惜他制止得太晚了。
   魏之遠一翻身,用體重壓住了他的一條胳膊,手肘壓住了他的另一條胳膊,堵住了他的嘴,光速就把魏謙穿得嚴絲合縫的睡衣剝下來扔到了床邊,輕車熟路地上下其手起來。
   折騰了不知多久,魏之遠才放過了他。
   魏之遠輕輕地撫摸著魏謙的眉眼,在餘韻未消中俯身輕輕親了他一下,醋勁十足地問:「有我一個還不夠?」
   魏謙的脊椎骨還是酥麻的,他有氣無力地摸了摸魏之遠的下巴:「怎麼不夠,有你一個我都嫌多。」
  魏之遠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牙齒在上面細細地磨著。
   「行了寶貝,」魏謙的聲音越來越低,「真不來了,困死我了,讓我睡會。」
  這回魏謙真沒精力挑準妹夫的短處了,話音沒落,他就昏睡了過去。
   魏之遠輕輕地把魏謙的手塞回被子裏,又把人摟過來,細細地回想起來——他小的時候,希望小寶被奶奶帶走,後來她回來,他又費盡心機地跟她爭寵,就想要獨占他哥。他當時就像個路還走不穩當的小野獸,已經有自己的地盤意識了。
  後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個人,他哥也不是什麼蹭蹭味道就能占領的「地盤」,於是只好收斂起自己的爪子,和小寶和平共處起來。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感情變了質,獨占欲卻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不穩定的青春期弄得他像一個一點就著的炮仗,總是隨著魏謙的一笑一皺眉而上下起伏,那時候魏之遠想:大哥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
   再後來,他被迫遠渡重洋,度過了他一生中最漫長的四年,他拚命地讀書,行至各地,以為自己大徹大悟,以近乎犧牲與獻祭般的破釜沉舟,決定如果那個人幸福,他縱然難以死心,卻還是能做到鬆手不打擾的。
   那麼現在呢?
   魏之遠的胸口貼在魏謙光裸的後背上,感覺到兩人的心跳幾乎並成了同一種節奏,他發現那種「連小寶也要嫁人了,以後他終於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屬於我一個人」的興奮感,再一次從浩淼繁雜的無限心事裏死灰複燃,快樂地露出個頭來。
   「多不好。」魏之遠義正言辭地在心裏對自己說,「那也是你妹妹,幹嘛呢?心智退化了二十年嗎?」
  可惜,心理建設完全沒用,他心裏詭異的興奮感就是揮之不去。
   魏之遠的嘴角翹了翹。
  他知道,自己心裏的欲望從未消亡過,一切的修行都無法除盡心裏春風吹又生的野草,但是為了魏謙,他願意痛苦地忍受……就好像大學裏的小男生在大雪裏狂奔,只為了哄生病的女朋友吃上幾口還熱著的餛飩那樣——愛一個人,總是希望為他做一些外人看起來顯得很賤的事,只要他高興就好了。
   不過現在雪停了,他大概也能再得寸進尺一點?
  -番外完-
|卷一|卷二|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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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yeontw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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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價1,200 台北天母店獨家 §伊聖詩 蝴蝶夫人沐浴精華500ml+蝴蝶夫人深層潤膚精華150g+蝴蝶夫人水晶香氛皂300g(限量30組) 特價1,800 原價2,680 台北天母店獨家 §虎牌  電烤箱KAE-H13R(限量20組) 特價1,990 原價3,550 台北天母店獨家 §Green Praks  立體壓紋鋪棉外套 特價1,590 原價1,990 台北天母店獨家 §藝廚寶  琺瑯紀念款-32CM深炒鍋-舞林藍獨家限定 特價1,688 原價4,750 台北天母店獨家
【在破盤邊緣 SKR SKR】
§UE  BOOM3 特價4,000 原價4,990 台北天母店獨家 §伊聖詩 ESCENTS戀戀情深洗髮精1000ml+戀戀情深修護噴霧125ml(限量30組) 特價1,780 原價2,560 台北天母店獨家 §品木宣言  Dr.WEIL青春無敵健康光潤機能水400ml 特價2,070 原價2,900 品牌推薦 §SPEED76LIMIT  長版可愛圓形帽T 特價980 原價2,880
  天母經典名品珠寶專區-國際名品~經典奢華
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擁有全天母地區最經典的國際名品品牌及珠寶櫃位,推出各品牌天母獨家商品作為主打,為最高端的顧客打造專屬尊榮魅力;集結經典品牌S.Ferragamo 、TOD’S、HEARTS ON FIRE、MIKIMOTO等8大品牌,提供時尚穿搭服飾、包款商品。
【台北天母店獨家推薦名品單品】
§HEARTS ON FIRE  REPERTOIRE鑽石項鍊(主鑽0.3ct)
§MIKIMOTO  Jeux de Rubans日本Akoya珍珠手鍊
§ S.Ferragamo  BOXYZ紅色與黑色拼接牛皮提包
§ TOD’S  New Joy粉膚色女士迷你托特包
推薦價118,000起
推薦價244,000
推薦價83,900
推薦價43,800
【台北天母店獨家推薦珠寶】
§金瑩  GIA 3.00克拉真愛唯一日本鉑金鑽戒
§歐莉寶 2.69克拉天然紅寶石戒指(附國際證)
§綺華麗 MIICHAEL KORS Runway龐克風格個性手錶
特價4,680,000  原價9,999,000
特價1,228,000  原價1,890,000
特價10,170  原價11,300
網美推推化妝品強勢來襲X 獨家神秒殺組瘋加碼
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頂級化妝品集團今年推出千組明星特惠組合,首四日多家品牌祭出全國獨家加碼再加碼活動,例如每年皆熱銷破億的ESTEE LAUDER NO.1超級精華發燒組,持新光三越貴賓卡扣會員點15點加贈為微分子肌底原生露7ml。LANCOME全台唯一肌因大滿貫組,首四日購買此組合再加贈新光三越商品禮券200元,限量100組。KIEHL’S也熱推10大熱銷特惠組,其中最熱銷的激光極淨白組,而且使用最夯的SKM PAY購買立即再加贈超能量抗痕彈力霜3ml,一次讓顧客蒐集KIEHL’S的熱賣款及經典款組合,另外為了回饋貴賓卡友,台北天母店推出獨家貴賓卡加贈組合,週慶期間購買Dior迪奧超級夢幻美肌萃組,馬上再加贈藍星唇膏精巧版#999,獨家加碼回饋給廣大消費者。
【夢幻逸品 化妝品獨享禮】11/7-11/10活動期間,當日持貴賓卡於化妝品區累積消費滿30,000元即贈「歌林Kolin 10L時尚電烤箱 (櫻花粉)」;滿65,000元贈「飛樂健康免油氣炸鍋EC-106」;11/11-11/15滿30,000元贈「大同5公升不鏽鋼電火鍋TSB-5015S」;11/16-11/17滿25,000元贈「PERFECT隔熱不鏽鋼快煮壺PR-1880」。
女性服飾「百變時尚女力」X「小資1500超殺專區」
女裝部分,今年的秋冬季趨勢以復古格紋,透過不同單品的搭配,推出一週間實境SHOW網紅特輯,從亮眼OL、閨蜜小週末、浪漫約會到野餐踏青,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心情主題。天氣漸漸轉冷的11月又逢各大女裝品牌祭出週年慶震撼回饋,為了小資族推出1500超殺專區,就是要讓女孩兒們在台北天母店入手時尚上衣、經典外套的最佳時機。
【1500 超值專區】
§ MK  蕾絲繡口針織衫(雙色)
§FREE  丹寧色純棉外套
§IF 經典西裝外套
§Master Max 格紋率性上衣
特價1,500
特價1,500
特價1,500
特價1,500
原價3,390
原價3,280
原價5,980
原價4,280
好評熱賣
      路跑瘋時尚 經典品牌推出週慶限定
因應物價飆漲,台北天母店休閒與生活商品的摩曼頓推出週慶限定品牌套裝;包含NIKE、adidas、UNDER ARMOUR等運動品牌都推出週慶運動套裝,讓你在運動的同時也有時尚感;最近健身風潮在起,台北天母店推出訓練器材,讓你可以居家鍛鍊、全能健身,擁有迷人的八塊肌,這麼多款台北天母店獨家商品千萬不可錯過,原來健身也可以很時尚呢!
【休閒風潮最前線 運動品牌天母集合!】
§ NIKE  男款運動風衣套裝
§NEW ERA  金屬標牌棒球帽
特價2,099
新光三越SKM PAY價1,080
原價3,080
原價1,580
週慶限定
週慶限定
§ adidas  女款運動套裝 特價1,600 原價2,890 週慶限定 § JOHNSON  HORIZON Adventure3電動跑步機 特價34,600 原價46,800
全台獨家-HONMA 高爾夫也能很時尚
全台獨家新櫃HONMA,為日本頂級高爾夫品牌,2016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贈送給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的見面禮就是一支HONMA  BERES系列S-05的1號木桿,可見HONMA品牌的地位與重要性。HONMA全球限量的HZ-T1系列24K金套桿組,全球限量六組,全台唯一的一組就在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九月份全新上市的T//WORLD XP-1系列球桿,打造出革命性的高效率擊球性能及前所未有的飛行距離,配合週年慶期間特別推出9折的優惠,此外也同步推出多款2019年度最受球友們喜愛的經典套桿組合優惠價。
【HONMA球桿週年慶 限定套桿組合!】
§ HONMA  全球限量珍藏版(4木8鐵+24K金推桿 +編織花紋高爾夫球袋) 特價880,000 原價1,885,800 全台唯一 § HONMA  BERES精雕細琢組(3木8鐵+經典皮紋袋組) 特價178,000 原價238,200 § HONMA  T//WORLD冠軍專業組(3木8鐵+復刻版專業球袋) 特價100,000 原價118,200 § HONMA  T//WORLD XP-1高效擊球組(3木7鐵+復刻版專業球袋) 特價99,000 原價110,900
歡樂童萌 為您的寶貝準備好了
隨著消費觀念改變加上少子化的影響,父母都願意給孩子最好的,這次台北天母店為你準備了許多特輯。年輕一代的父母除了實用外,對質感與美感要求的生活態度。各品牌紛紛推出各種時尚單品,為育兒用品帶來新氣象。在明星網紅的加持下,帶動了時尚育兒潮。因此,今年週年慶台北天母店集合各式當紅育兒神器及玩具新品,為您打造時尚的育兒體驗。更結合兒童卡友獨享禮及來店禮,買越多送越多!
【育兒懶人包 清單看這裡!】
§chicco Nuna Leaf grow 搖搖椅 特價8,000 原價10,000 新品推薦 §chicco goody 魔術瞬收手推車(11月中到貨) 特價8,990 原價12,900 預購享好禮贈專用雨罩、抗UV推車遮陽罩 §funbox 森林探險小屋禮盒組+森林探險露營車 特價2,499 原價3,645 台北天母店獨家 §funbox 角落生物-冰淇淋商店+人偶組 特價1,299 原價1,840 話題商品
居家饗宴 超強家電 獨家再加碼
台北天母店針對詢問度破表的日本原裝家電、歐美潮流家電、韓系人氣家電,推出市場反應熱烈的55吋、65吋及75吋家庭電視,SONY A8G系列 4K Ultra HD智慧型電視等高階機種、Samsung 75型8K QLED智慧連網電視、Panasonic 65吋系列OLED 4K電視;另外健康環保也是近期大家關注的重點話題,終結塵埃一手搞定的Dyson吸塵器、智慧幫手的iRobot掃地機器人及人氣夯品PRINCESS 1.6公升健康氣炸鍋,都是今年家電的一大主力。
舒壓好眠這香有理-床墊家具品牌特惠慶X 2019最新話題手機
台北天母店為了給注重居家活品味的天母地區顧客更優質的商品,獨家推出床組週年慶,各品牌推出經典特惠組,顯現讓你睡的有質感。因此本次不論是進口品牌寬庭、TRUSSARDI、SIMMONS抑或是防蟎床墊Fotex天母店一應俱全,絕對能帶給顧客最多樣化的選擇,獨家引近居家品牌-Stressless,讓你辦公的同時也能享有最舒適的感受;加上人氣最旺全新上市的OSIM 核心機,讓你在家也能找回消失的曲線。另外,[i]Store專門店推出新型機種iPhone 11、Apple Watch Series 5,上市以來天母店就已狂銷數百支,天母地區的蘋果迷們力量果然不容小覷,趁著即將開��的週年慶加碼,新機早已成為消費者手中的必買清單。
超市嚴選優質熱銷
本次週年慶超市也為廣大的天母地區家庭客群推出充滿異國風味的必搶清單,推出15週年慶150元同慶價限定日期推出超值商品,千萬不要錯過限定的日期;另規劃手機箱購最划算,只要打開新光三越APP就可以線上搶購好康,包含2018暢銷排行榜第一名的橄欖油綜合組、家庭主婦居家必備洗衣槽專用清潔劑等等,所有豐富嚴選優質好物都在台北天母店的超市!
【超市嚴選優質熱銷】
§雀巢 金牌咖啡120g(香醇/特濃) 特價買一送一 原價310/罐 §日清  三蕃市早餐玉米片系列165~220g 特價買一送一 原價150包 §知漁水產 北海道熟干貝 500g/盒 特價買一送一 原價998元/盒 §圭信  橄欖油綜合組500ml*6入(特菈維多*2+鮮佐*2+BE*2) 特價2,168/箱 原價3,390/箱
天母獨家 美食饗宴
本次餐廳也一同歡慶15週年慶,分別推出自家主打星的限定限量優惠,讓你逛街的同時也享有美味的味覺感受,小吃街也推出150元吃到飽套餐,千萬不要錯過限定的日期,所有最齊全的美食饗宴都在台北天母店!
【獨家限定 每日必搶】
§勝博殿 週慶雙人套餐 天母獨家價396 11.08限量 §朱記  蔥油餅(首四日限定) 特價買一送一 原價50 每日限量10份 §春水堂  中杯冰珍珠奶茶第二杯半價 特價240 原價320 每日限量20份 § Häagen-Dazs  冰淇淋 特價買三送三 原價350 首四日限定 §丸龜製麵  豚骨烏龍麵(中)+炸雞 天母獨家價150 原價161 每日限量20份
粉紅泡泡樂園夢幻登場X 去年最夯話題的夢幻甜點街再次席捲天母
週年慶期間,台北天母店獨家引進地表最粉的夢幻樂園進駐,11/7 OPEN,共有七項遊樂設施「夢幻旋轉木馬」、「蛋糕小火車」、「戀愛咖啡杯」、「夢想噴射機」、「幸福摩天輪」、「可愛海盜船」及「 5D電影院」。另外搭配粉紅樂園話題,規劃夢幻甜點街,並以天母獨家POP UP STORE快閃,如:月銷萬顆爆餡MIOPANE貝果!推出天母獨家口味、宜蘭的手工千層蛋糕專賣店、網路名店法式馬卡龍、LINE FRIENDS聯名系列CANDY POPPY爆米花等,各式甜點街於天母夢幻呈現。還有全台唯一正德防火Hello Kitty 滅火器、天母商圈獨家話題品牌-品木宣言、上山採藥特賣會、ANNY時尚指甲油、香爵香氛相繼推出明星特惠組與下殺折扣,要與您一同歡慶15週年慶,11/7-11/24於台北天母店強勢登場,讓台北天母店週年慶的品牌陣容更上一層樓!
天母商圈經營X社區的好朋友
台北天母店為社區型百貨公司重視與社區經營、與社區成為好夥伴,1-10月於廣場舉辦的活動共35檔,例如:社區元宵百人手繪燈籠、兒童節氣墊樂園、陽明山海芋季搶先曝光陳列、中信兄弟棒球運動會、小小馴馬師騎乘體驗、泡泡奇幻世界、小小兵大冒險、Lava啤酒節、中秋烤肉團圓趣、萬聖搞什麼鬼、親山微水露營及多場主題創意市集,成為天母地區的大人與小孩假日放電首選。而A館7F活動會館更舉辦多項社區展覽及職人手作活動,例如:小小烘培師、小小果醬達人、印花師是我、三昧創世錄-電影北部首映會、這夏有木憩系列展覽、石尚動物派對…等。
【全館5000送500、化妝品區2000送200、名品單櫃/大家電區/法雅客+[i]Store滿萬送500、(貴賓卡獨享)名品單櫃/大家電區/法雅客+[i]Store滿萬送千】
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週年慶 活動名稱 活動日期 全館5000送500 11/7(四)~11/20(三) 化妝品區2000送200 11/7(四)~11/20(三) (貴賓卡獨享)名品單櫃/大家電區/法雅客+[i]Store
滿萬送1000
11/7(四)~11/13(三) 名品單櫃滿萬送500 11/7(四)~11/20(三) 大家電區/法雅客+[i]Store滿萬送500 11/7(四)~11/20(三)
新光三越貴賓卡X聯名卡友限定卡友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持新光三越貴賓卡與台新銀行或新光銀行發行之新光三越聯名卡當日當店刷卡消費累計達指定金額,即贈「角落小夥伴- 貴賓卡專屬 萌萌噠卡友禮」。
兌換期間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8(五) 累計2,000元 角落小夥伴-不在變拌飯 分隔保鮮盒
新光三越貴賓卡X 12大指定銀行刷出萌萌噠卡友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持新光三越貴賓卡與指定銀行信用卡當日當店單卡刷卡消費累計達指定金額,即贈「角落小夥伴- 貴賓卡專屬 萌萌噠卡友禮」」。
兌換期間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9(六)-11/10(日) 累計2,000元 角落小夥伴-雨天不blue 直傘
新光三越貴賓卡/行動貴賓卡(APP)獨享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持貴賓卡/貴賓卡銀卡/APP(已綁定貴賓卡/貴賓卡銀卡)當日當店過卡消費達指定金額,即可兌換「指定卡友禮」。
兌換期間 門檻 兌換贈品 11/14(四)-11/15(五) 新光三越APP限定
累計3,000元
肚臍不受寒 法蘭絨毯 11/16(六)-11/17(日) 累計3,000元 全身洗香香 浴巾 11/21(四)-11/22(五) 新光三越APP限定
累計2,000元
四季都好用 保冷保溫兩用袋 11/22(六)-11/23(日) Skm Pay限定
累計3,000元
陪你睡好覺 方枕
  兒童卡卡友獨享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當日當店持新光三越感應式兒童卡(卡號前四碼-8309)於A館6F兒童館過卡累積消費達指定金額,即贈「兒童卡友獨享禮」。
兌換期間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16(六)-11/17(日) 單筆1,000元 小孩愛洗澡 小毛巾
首四日限定 夯品APP卡友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當日當店持新光三越APP(已綁定貴賓卡/貴賓卡銀卡)過卡累積消費達指定金額,即贈「APP卡友禮」。
兌換期間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07(四)-11/08(五) 累計68,000元 PRINCESS 荷蘭公主1.6L健康減脂氣炸鍋 11/09(六)-11/10(日) 累計68,000元 大同10人份電鍋(桃紅)
貴賓銀卡 尊榮卡友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當日當店持新光三越貴賓卡銀卡或新光三越APP(已綁定貴賓卡銀卡)過卡累積消費達指定金額,即贈「尊榮卡友禮」。
兌換期間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11(一)-11/13(三) 累計30,000元 Panasonic國際排手持式攪拌器
APP會員 獨家燒點禮
於指定活動期間,於持新光三越APP精選優惠扣指定會員點數,即贈「指定角落小夥伴燒點禮」。
兌換期間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11上午10:00開搶 扣會員點數11點 角落小夥伴 有求於人便條紙 角落小夥伴 專業裝可愛筆記本
新光三越聯名卡限定回饋
《化妝品區加碼》
於活動期間持台新銀行或新光銀行發行之新光三越聯名卡當日當店於化妝品區單卡刷卡累積消費達指定門檻,即加贈「指定金額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乙份。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13(三) 台新 3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500元 11/7(四)-11/10(日) 新光 2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200元
  《名品/大家電/法雅客/[i]Store(可跨區累計)》
於活動期間持台新銀行或新光銀行發行之新光三越聯名卡當日當店於名品/大家電/法雅客/[i]Store單卡刷卡累積消費達指定門檻,即加贈「指定金額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乙份。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20(日) 台新、新光 3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600元 台新、新光 10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1,600元
指定銀行回饋PLUS
於活動期間持指定銀行信用卡當日當店單卡刷卡累積消費達指定門檻,即加贈「指定金額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乙份。
《首四日禮券加碼》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10(四) 台新 2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300元
  《首七日禮券加碼》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13(三) 新光/花旗/富邦/匯豐/星展/聯邦/遠東
*新光僅提供3萬門檻回饋
1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200元 3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500元
《名品/大家電/法雅客/[i]Store(可跨區累計)》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14(四)-11/20(三) 新光(聯名卡除外)/國泰/花旗/玉山/中信/富邦/匯豐
/星展/第一/聯邦/遠東
*匯豐僅提供10萬門檻回饋
3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500元 10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1,500元
《滿萬分期再加碼》
活動期間持指定銀行發行之信用卡當日當店單卡刷卡單筆消費達指定門檻且分期,即贈加碼禮乙份。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24(日) 國泰/花旗/玉山/富邦/匯豐/聯邦/第一/星展/遠東
*匯豐僅提供3萬門檻回饋
1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100元 3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300元
《skm pay綁定指定銀行獨享回饋》
活動期間持skm pay並綁定指定銀行發行之信用卡當日當店單卡刷卡累積/單筆消費達指定門檻,即贈加碼禮乙份。
兌換期間 銀行別 消費金額 兌換贈品 11/7(四)~11/20(三) 花旗/中信/富邦/星展/遠東 累計消費3,000元 新光三越會員電數100點 11/7(四)~11/24(日) 國泰/花旗/富邦/第一/星展/遠東 單筆且分期
消費10,000元
新光三越電子商品禮券100元
角落小夥伴 環遊世界萌萌噠 集點好禮送
即日起~12/22(日)活動期間,於全館消費當日當店消費累計達指定門檻或持新光三越貴賓卡扣會員點數30點加價指定金額,即可兌換角落小夥伴 全台滿額好禮。
限定期間 門檻 兌換贈品(各門檻擇一兌換) 10-12月限定 滿10,000元 /
扣30點+139元
別想逃出 行李束帶 11-12月限定 滿15,000元 /
扣30點+199元
怎樣都好折 折傘 11-12月限定 滿20,000元 /
扣30點+239元
美美噠 旅行化妝包 11-12月限定 滿25,000元 /
扣30點+299元
不怕裝不下 折疊旅行袋 12月限定 滿10,000元 /
扣30點+139元
你是我的 行李吊牌 12月限定 滿100,000元 /
扣30點+1,399元
說走就走 行李箱
新光三越週年慶台北第三站~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15週年慶11/7磅礡登場,台北天母店獨家鉅獻優惠再創新高!11/7(四)~11/24(日)共18天週年慶檔期,週年慶首4日祭出全台獨家的化妝品天母戰神熱銷破億冠軍,針對貴賓卡卡友推出地表最強天王天后組合獨家加贈品牌尊榮禮,美妝部落客必搶經典品牌組合都幫你整理好了 全館滿5000送500、化妝品區滿2000送200 名品單櫃/大家電區/法雅客+[i]Store滿萬送500 貴賓卡首七日11/7~11/13獨享名品單櫃/大家電區/法雅客+[i]Store滿萬送千 台北天母店獨家 超級五星級卡友大回饋 小公主與小王子相約遊戲愛樂園、網美潮聖粉紅樂園席捲天母 新光三越週年慶台北第三站~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15週年慶11/7磅礡登場,台北天母店獨家鉅獻優惠再創新高!11/7(四)~11/24(日)共18天週年慶檔期,週年慶首4日祭出全台獨家的化妝品天母戰神熱銷破億冠軍,針對貴賓卡卡友推出地表最強天王天后組合獨家加贈品牌尊榮禮,美妝部落客必搶經典品牌組合都幫你整理好了;另還有Super Chill火爆五星推薦、雙11限定1+1限時搬貨特輯,搭配全館滿仟送佰禮券回饋、12大銀行滿額禮券送、萌萌噠「角落小夥伴」邀你成為角落迷滿額好禮、天母獨家贈獎-超強五星級卡友大回饋,今年更首度關島觀光局台灣區辦事處首次合作 幸運星就是你-搶抽五星關島假期,好康連連不間斷!更精彩的是,台北天母店獨家推出全台十大獨家Pop-up store,馬卡龍、千層蛋糕、爆米花各式各樣的甜點街,還有網美朝聖必拍搶攻IG版面-地表最粉的粉紅樂園進駐台北天母店廣場,A館6F遊戲愛樂園改裝登場就是要讓你的小孩捨不得離開,2019週年慶台北天母店就是要讓民眾滿載而歸,提供超乎期待的購物樂趣。 獨家贈獎APP貴賓卡友 超級五星級卡友大回饋X全台獨家 關島機加酒抽給你 新光三越台北天母店獨家贈獎活動,祭出熱門話題夯品回饋給百萬名貴賓卡卡友,包含「Panasonic國際牌25L微電微波爐」、「德國SASA觸控RO濾淨溫熱開飲機」還有最受矚目最新機種的「iPhone 11 64G」等,持新���三越APP於全館消費滿指定金額即可兌換!夢幻逸品化妝品獨享推出「歌林Kolin 10L時尚電烤箱(櫻花粉)」、「大同5公升不鏽鋼電火鍋TSB-5015S」、「ONE amanda雙層隔熱不鏽鋼快煮壺」以及時下居家必備的「Philo飛樂新一代氣炸鍋」,持新光三越APP於化妝品區消費滿指定金額即可兌換!現在只要於週年慶期間消費滿5,000就有一次抽獎機會,買越多機會越高,就是要送你跟關島關光局台灣辦事處首次合作推出的「關島五星級機+酒雙人行程」,讓你和最幸運的他出國玩!天母獨家不間斷,就為了給消費者更舒適更尊榮的購物旅程。
1 note · View note
horaceownsyou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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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深】孤單摩天輪
老港生賀。 天佑我的愛人,佑他不再覺得生命無奈,敢愛。
「天文台發出8號西南烈風或暴風信號及黃色暴雨信號。」 「慘⋯⋯」看到推送的深圳嘆了口氣。「去不成了。」 果然,五分鐘後短訊傳來:「荔園暫停開放了,下次吧,抱歉。」 扭過頭拉開窗簾,映入視線的是滿天的山雨欲來。深圳揉揉因早起而乏力的眼睛,心不甘情不願的回覆:「沒事。」 然後他打開網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開貼文,果然就出現了暫停開放的公告。 七八點,下雨天。深圳重重的嘆了口氣,再次調好鬧鐘,埋頭重新睡下。
回籠覺的睡眠質量總歸是差了一點,原本就睡不穩的深圳在夢裡回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當時深圳剛剛有模有樣,正在飛速發展,工程不分晝夜,工地上的風沙和身後無止境的爭吵夾挾著他前行。他的休息時間太少,但是在某些可以放鬆的時候,他還是會選擇跑去找香港玩。香港的生活過得比他有規劃得多,他便偶爾被香港帶著出去休閒玩耍。他沒有什麼童年,過了岸找上那位青年,他就會脫下早熟的外衣,變成一個和他年紀相符的孩子,享受他唯一的娛樂時光。 荔園就算是一個。當時那是香港最大歷史最久的遊樂園,每到節假日都是人頭攢動,但絲毫不減少深圳遊玩的興致。香港早就過了遊玩的年紀,他帶他過來不僅是為了過來參觀這個華人的驕傲,也順便能放著深圳在自己身旁又不會無聊。他沒玩過這些東西,長大後也沒有心思幼稚童趣,但深圳身心都只是個小孩子,荔園是為他量身訂做的世界,即使他就算置身於此也未曾真正得到所謂的童年。 深圳也覺得很有意思,他的誕生可是實打實的功利行為,他從未被人當作是不懂事、愛玩、童真的角色,更不會想過宣洩他的幼稚和任性。但遊樂園就是這麼的有魔力,讓他成為了一個需要疼愛和歡樂的小童,他混跡在普通小孩之中,照樣可以肆無忌憚的笑,被園區的工作人員摸頭送棒棒糖,被自己的家長牽著手走向遠方。香港總是會在設施外面的等候區等著他,注視著他從排隊到遊玩結束,在一堆小朋友裡找到他,任憑不夠盡興的小傢伙嘰嘰喳喳的拽著自己跑到另一個地方。 荔園裡不單有很多刺激過癮的機動遊戲,也有一些攤位遊戲。那些因為身高限制深圳玩不了的機動遊戲他自然是無可奈何,但一些因為幼小的身軀而無法駕馭的攤位遊戲則是香港不辭辛勞的加班地。 我的槍法竟然不是在戰時最實用——香港無奈的從服務員手中接過比深圳還大的公仔,道謝後小心翼翼讓深圳抱著它,然後自己再攔腰把他抱起來,往小孩臉被公仔遮住前望著的地方走去。 香港是一個不稱職的家長,甚至不是一個盡心的兄長。他有他自己的麻煩事,帶一個一無所有幾乎什麼都要教的小孩更是麻煩。所幸小深圳很好哄,時不時理會他一下對他友善一點他就能特別黏著你又不鬧事。年少的懵懂和憧憬成為他們關係最大的粘合劑,一個不太情願的大人和寸步不離的小孩總歸構成了不太差的景象,好好存放在深圳短暫容易忽略的童年中。
後來他們曾經有一次一起走過已經面臨結業的荔園。那個時候的他已經不會被香港牽起手,小步小步的追逐著對方大步向前的速度。他從小時候見過的園長手中簽下單子,牽著小時候給他帶來無數新奇快樂的動物們往卡車走,顛簸著跨過深圳河放進自家剛剛起步的養育中心。 香港沒有跟他一起上車,他開著自己的車一起過了橋,深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往窗外看,熟悉的身影坐在旁邊的車上,他們之間卻有著無法跨越的距離。到達尚未竣工的野生動物園,看著動物們一個一個進了場地,跟工作人員交代好後就徑直離去。深圳一直追到車旁,看著香港坐進車裡關門,啟動引擎離開。 還是少年模樣的深圳感覺得到對方不開心,卻沒想過他或許也是讓香港不開心的原因之一。他跟著車追了一會,試圖想要香港停下車跟他說幾句話。 反光鏡似乎看到了他,原本準備加速上路的速度慢了下來,卻從未停下,車窗也未打開。他追不上車,他伸手想要敲對方的車窗,當他跑到開始喘氣的時候,香港踩了下油門,遠遠地甩開了他。 深圳有點愣住,腳步也慢了下來。他看著粵Z離他越來越遠,僵在原地的身體被揚沙的風擦過,一種鈍痛從有點疲勞的腳跟爬上腿,爬上心臟,慢慢的哽住了他的喉嚨。 然後深圳就被冷醒了。他有點愣愣的睜眼看著天花板,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這些事情。 他躺在床上直直的面對頭上灰白色的內飾,夢中的鈍痛彷彿又回到了他身上,跟著無聲細雨落盡街道的縫隙,一點一點滲進他掌心的紋路。
看著深圳低氣壓的來到辦公樓打卡,進了辦公室不到半個小時拿著一堆打印紙放進碎紙機,最後拿起外套,似乎是準備直接離開,一家之主福田歪了歪頭。 「跑哪?不加班?」坐在茶水間的福田捧著杯子奇怪的開口 。 「我今天狀態過於差,失去了基本的職業素養。散步。」 本來今天也是節假日,福田爽快的放了行:「去哪散?晚上應該沒幾個人回家吃,都在外面開會。」 「沒想好。」深圳拿起桌上的錢包,分神一會後決定:「尖沙咀吧。」 「帶好錢包,免得到時還要我去口岸送給你。」福田笑著跟他告別。
去哪?
深圳看著越來越遠的自家的天際線,想著福田隨口的那句去向的詢問。 他太熟悉這座城市了,他的熱情和愛意在這片土地上用作步數丈量。他的足跡踏過每一個街道小巷,踩過棕色的落葉,繞過碧綠的新芽,捧起清澈的流水或是攀上厚重的脊背。即使是於對方陷入冷戰的幾年,他也依然沒有改掉這個漫步的習慣,每一棟建築、每一個標語、每一個他錯過的和身處之中的景象,一點一點的累積佔據心中最溫柔的角落。 他從未放下過這些,所以連帶扎的他生疼的尖刺也一併攢在手中。 他下了地鐵去了一間商場,那是他沒時間在街道上閒逛時最喜歡採購的居地,在數碼商品店看了看新產品的熱鬧。吃完著急的晚飯後他又上了地鐵,天藍色的地鐵線路連接著他和這篇土地,而終點站是對方眼瞳中的波瀾壯闊,是眾所周知又在自己眼中獨具一格的大俗大美。 他從廣東道開始在街道中穿行,這些小巷藏著他最愛的美食,這些港風濃厚的街道美味一直是他愛不釋手的回憶。這些回憶中有對方,也有自己獨自來到,他摘下一隻耳機,聽著周邊的嘈雜,似乎在行程中發起了呆。
我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停在哪裡,深圳想。所以當他繞著海岸線走了一圈,離目標的小區樓越走越近的時候,自己有點不知所措的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自己想來這裡,想要見到這個人。他這次造訪沒有目的,所以潛意識牽著他的手來到附近。 他盯著那個熟悉的建築,想起自己小時候跑到消防通道去看平面圖,樓下的花園總會 有一隻熟悉的金毛,隔壁棟一個對自己很好的奶奶去世已久。可是他已經一段時間沒有住在那了,更多時候他只是坐在香港的車上看著香港將車駛入小區,夜幕為他們送行,然後又是一大早,他為了趕工匆匆離去。 但是他又能看見什麼呢?他想起自己之前為了蹲點,在飯點的時間跑到小區門口等待熟悉的車,卻一直足足等到自己犯困差點睡著,都沒能等到想要見到的人。他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加班到在公司睡覺,並不知道有個小孩為了被領回家乾巴巴的等待他的身影。 難道他長大了,到了不能撒嬌任性的年紀就等得到了嗎?他扯了扯嘴角。深圳現在不比香港閒,所以他並不記掛小時候的這些得失,只是偶爾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那種視對方為一切的癡情還是容易嚇自己一跳。而他現在都說不清自己到底還是不是如此,他只是覺得他們都變了太多,可能有些東西一早就已經泯滅。 他盯著視線高出這幾座熟悉的樓屋,壓下心中那些不成形的盼望,轉頭離開。
深圳最後是在走過公園的時候接到香港的電話。他有點奇怪,因為香港對他很少會有直接打電話的急事,一般都是短信解決,聯繫不到也寧願放著不處理,他已經習慣這種只針對自己的冷感。 他有點不確定的接起:「喂?」 「……是我。」對方聽著似乎有點疲憊,帶上了一點鼻音。 「電話簿有備註。」深圳板起面孔講冷笑話。 對面卻真的笑了一下。「你還是過來了?現在在哪?」 「嗯。」深圳轉過身,將整個身體的重心靠在欄杆上,背對著輝煌似乎永不落滅的夜景,看著遠處高大的住宅樓宇:「在添馬公園。」 「⋯⋯下午的時候荔園開了陣。」 「我知道。」 「我看到你跟福田在朋友圈的記錄,以為你回去上班了,沒有叫你。」 深圳歪著嘴角,算是笑了笑:「下午三點十四的貼文,我要是過來也是五點,那都可以直接去吃飯了,你不是覺得晚上去就沒意思了嗎。」 「不是沒意思⋯⋯」對方遲疑了一下,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氣氛又陷入了他們之間一如既往的沈默。公園的小徑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人經過,零散的歡聲笑語輕巧的落進那邊香港的耳畔,舉著電話的那人卻一言不發。深圳另一隻手撐著欄杆,微微低下頭不再望著密密麻麻聳立的樓宇,心裡忽然升起一種殘忍的快感,彷彿有一部分自己在無聲的嗤笑,這種詭異的沈默代表的隔閡才是兩人最拿手的演繹。 他聽著那邊的環境音,鑰匙被拿起的脆響,門打開的聲音,越行越遠的電梯提示聲,空曠的大街上的腳步迴盪到腦海裡;然後背景音嘈雜了一些,人群在耳邊碰撞,然後身體聽電話的那邊似乎出現了回音,愈強的步伐聲漸漸重疊。 深圳放下手機,臉上留著剛才不自覺露出的笑容,看著也才剛放下手機的香港。 「竟然都出來了,陪我坐摩天輪吧。」 深圳正起身,情感一瞬間波瀾迴轉,並沒有從對方身上移開視線。
似乎是為了彌補,香港不僅搶著付了門票錢,還特地包了廂。兩個人一路無話,但還是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從邁步到坐進廂內兩人都行動一致。 摩天輪將他們的視野托起,兩人看著微波粼粼的海面,時不時扭頭看看對方,但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後又別過了頭。 「你還記得⋯⋯以前荔園的摩天輪嗎?」香港的手放在窗框,主動開了口。 「記得。」深圳說出口的速度比腦子反應的速度快,看了一眼香港:「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天有這麼高。」 「那時是你小,在心裡覺得特別高。」香港又笑了。「現在你倫敦眼都坐過了。」 「嗯,當時也是你帶我去的。」深圳的口吻已經恢復了平靜。「可是我還是覺得你的天是最高的。」 他側頭看著香港,這個他從小到大都執著的城市伴隨了他迄今為止的一生。他每年都以驚人的速度成長,對方卻似乎很長時間容顏未變,依舊是要命的英俊,還有那份多少劫難都沒有抹去的銳氣。 很多時候他會想,如果他真的去當一個妥協的香港,是不是那份銳氣就會消磨殆盡,香港就會變成一個誰都不認識的香港,那一切都沒有價值了。畢竟如果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什麼榮辱什麼輸贏,都毫無意義。
但是在這之後的香港又會看到什麼樣的自己?他無法猜測,也無能為力。 他眨眨眼,不露聲色的問他:「還去嗎?荔園。」 「去。」對方給的是一個肯定的回答。「紀念一下。」 隔了幾秒,對方又說:「雖然已經不能玩了。」 「對啊,我已經不能玩了。」深圳想到就有一點洩氣。「據說今年也辦的不盡人意。」 「生活本來就是不盡人意的。」香港的聲音裡有點笑意。 「我不是白痴,我知道荔園對你���意義。它對我也很有意義。」深圳說。「我很少能在你懷舊時陪著你,遊樂園算一個。」 跟香港聊天總是會有一種不同的感覺,他像是浸入咖啡香味的綠茶,因為日復一日的奔波拼搏帶著苦澀,現代都市的鐵鏽味漫入咽喉。這種感覺是深圳跟其他城市聊天不會有的,他也喜愛在這種氛圍中跟自己心念的城談天說地。無論是說什麼,只要是跟他聊就覺得並不虛度。 深圳對跟香港待在一起有一些眷戀感,這是他能夠爽快承認的事情。 「你當時很喜歡玩那些很刺激的東西,過山飛龍,碰碰車,咖啡杯,一點都不怕。」香港微微低頭看著他。 「我現在也不怕,我就是很喜歡那種腎上腺素在身體內奔騰的感覺。」 「所以你總是在風口浪尖。無時無刻都身處這種無處可逃的刺激感,乾脆就把自己置於聚光燈之中放大感官,有了錢也馬上隨心所欲的花光,直面享受危機和恐懼。」 「就你知道的多。」深圳揉揉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我當然知道。我看著你長大的。」 「謝謝爸爸。」 「⋯⋯」香港臉色一變,沒有說話。 「欸,想問你很久了。」深圳眯起了眼睛:「為什麼我每次喊你爸爸,你表情都這麼尷尬?」 香港垂眼看他,四十年前的他們相遇夜晚彷彿和現在重合,面前代表新生的人還是那副沒變的眉梢,毫不掩飾不懂得的神色問著只有他會問自己的問題。 不知不覺他們在摩天輪上的時間已經到了尾,座艙已經緩緩下降,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他難得想要說給對方的話如果不再開口,恐怕將來很難有機會了。 「我不甘在你心裡充當一個教導者的長輩角色,讓我覺得你有多麼感激我。」 深圳看著他的眼睛,無聲的聽著,知道他還有下一句。 「但我也不願當你那讓你付出犧牲一切的戀人,讓你覺得我有多麼辜負你。」
深圳依然在看著他,溫和的眼神散漫而堅定,點綴瞳仁的柔光籠罩住了洞悉一切後的意味深長。 他站起來拉住香港的手,牽著他走出了座艙。
他們這樣一直手牽著手往外走,一路無言。香港低著頭似乎有心事,深圳也望著平靜的江面和倒影,似乎正享受這種沈默的氛圍。 路上有很多年輕人相聚,有熱鬧的小集體,有依偎著不說話的夫妻,也有一起走過海岸線的小家庭。荔園就在他們不遠處能見到的火樹銀花之中,消閒放鬆的下班族聚集在門口,不少遊客也因為好奇而呼朋喚友的加入,遊樂園入口的隊伍曲曲折折看不見龍尾。 深圳的手中攢著有點冰涼的溫度,香港一直有些手冷,哪怕現在的溫度不過是深秋,對方的指尖就已經有些讓人發顫。 我對你來說,究竟是更像這些湊熱鬧的遊客,還是視同拱璧的友人? 深圳看著遠處模糊的倒影,想問香港,但他最終沒有開口。
走到附近的分叉路口,深圳鬆開了手。 「不早了,我回去了。」 簡短的一句話,他揮揮手,轉身走向不遠處地鐵站出口。 香港站在他們分開的位置目送他離去。他靜靜的望著慢慢走远的深圳,不是審視不是打量,僅僅是注視著他,似乎有點失神。 深圳走得很慢,腳步聲沙沙落在耳邊,他咬着牙,逼著自己和心中的萬千思緒拉扯。 他知道香港的意思,他們何嘗不想直接將對方佔有。他們在最親密的距離張牙舞爪的跟對方宣告自己的那把戒尺,各自在凌厲的大風中靜止不語。正是因為已經是這樣他們才始終沉默,把溝通留給卡片交換,留給逼近的利益爭吵,留給相互不討好的過時合作,留給解放理智後的意亂情迷,寧願將倔強碰撞到碎裂而永遠不把話說全。 他最後停了下來,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決絕的回了頭。 傷口會再次裂開,走過的路會揚起塵土,濃烈的感情最終都要消散。我心愛的人是一個十字路口,是一座孤島,是一本沈重的書,他繁華落盡卻一無所有,他所見的只是空落的熱鬧和冰冷佇立的水泥磚塊,很多人路過他,激勵他,幫助他,然後都離開他。 可是我不該是這些人,我不該是這些人。深圳在腦海中聲嘶力竭。我跟他有拉鋸的死鬥,也就有漫長的陪伴,有極盡的干擾,也就有親密的距離。我是唯獨一個這樣站在他身旁的人,我也是唯獨一個能夠停留在他身旁的人。 他邁步往前,最大的麻煩是面前的我;他四下盼望,目所能及的也只有我。我可以給他一個擁抱,哪怕可能只比別人多一秒,我會再陪他多一會,無論我們之間有多少隔閡多少生疏,哪怕一會就好,而不是就這樣走掉。 他大步邁前,抬腳開始狂奔,沿著剛才走過的路狂追,乾燥的風讓眼角微微被染紅。 我應該給他些什麼,什麼都好。
「我回來了。」 有人氣喘吁吁的跑到他的身旁,自己冰冷的手被好好的握在剛剛失去的溫度裡。 香港有點奇怪的回頭看著深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掙脫。「你……不是都進鐵站了嗎?」 「恩。但是我不想走了。」深圳說。「你收留我嗎?不收留的話我就去酒店了。」 「不收留。」香港回答道,但是他的手最後還是沒有鬆開。
香港對人一直都有一種冷淡的保護色,在這氣質之下其實是溫和好說話的性格。但是他不喜歡任何方式的肢體接觸,哪怕玩的好的朋友也是客客氣氣的保持物理上的距離,避開了所有熱情和誇張的交際方式,給人一種中規中矩的疏遠感。他的朋友很多,但他的圈子很小,小到每個人都有分工,再也沒有給深圳的空間。 但是肢體接觸是深圳磨滅不掉的性格使然。小的時候他就知道根據香港的反應處理對他的態度,不被甩開就不是真的被討厭,捏緊就是有些生氣,更多時候的這種無動於衷其實是對自己的一種接受。深圳隨著自己的長大學會了怎麼跟這樣的香港相處,所以他每次都偷偷的任性一點。 包括這一次。深圳撇過頭,希望香港不要看見自己跑過來路上紅了又紅的眼角和鼻尖。
他們隨著路邊慢慢的走遠,離開鬧市區走向回家的路上。兩邊安靜了下來,街道對面偶爾的喧嘩遠遠拋來,深圳偶爾伸長脖子往聲音的方向看去。香港一直微微地這頭向前走,夜幕模糊了地上每一塊磚頭的紋路。 「阿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突然叫他,可能是回家的路上路過的是居民區,視野內的高樓點起歸家的燈火,這條小道卻有兩個人的影子並��前行。 「恩?」 「你……喜歡荔園嗎?」他輕輕地問。 深圳側過頭看著他的側臉,街上星星點點的燈光落入對方海底般深邃的眼睛。
喜歡荔園嗎? 一個興盛一時,最後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記號的主題公園,創建於局勢改變之時,結業於自身難保之年。它隨著香港格局改變興盛繁華,靠著特色主題獨樹一幟,成為鮮明的時代烙印。在這期間遭受複雜的環境掌摑,夾雜外來競爭而慢慢不負當年,新打造的景點也返魂無數,十年如一日的形式扼住它的咽喉。最後甚至連終點都不由自己決定,而是隨著一紙收地公文,再也無法保全自己的容身之所。萬千的人趕來和它告別,用眼睛將它停留,直到勝景最終落幕。 這是專屬於這片土地的集體記憶,這不多不少的四十多年對他來說已經意義非凡。這個佔盡風光又顛沛流離的命運縮影,最終留在人們心中的不僅僅是什麼興衰,荔園陪著他們長大,跟著他們變老,最後相互道別揮手,忍著眼淚前行,僅此便足夠。 他們懷抱的不過就是這種感情。不是簡單的衝動,不是複雜的情懷;不是恪守的原則,不是逾越的負荷;不是精確的匹配,不是散漫的附加。僅僅是陪伴,是蒼白命運中相互的堅守 他們愛它。至愛是不計較條件。 他們亦愛他。摯愛是不計較條件。
深圳想他知道香港究竟在問什麼。
「我喜歡你。」
深圳回答。
fin.
說是生賀,其實是……舊文重修(笑) 這篇文章是2016年開始寫的,所以時間也定在了16年的第一屆荔園嘉年華。18年的時候翻出來打算改,時間也略推後,到了今天衝回家把它寫完的時候已經完全架空時代了,結局都推翻了重新補充故事哈哈哈哈哈 熬到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也很久沒有去寫一篇有起承轉合的文,造詞語境上也有不足的地方……總之給大家看到這麼難看的文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幾乎每年都錯過這個時間(……),這次碰巧想起了想著絕對不能錯過,所以就厚臉皮的發出來了…… 謝謝大家看到這裡,我先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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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okykittywerewolf-blog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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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股市已進入“拆彈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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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6日(美東時間),道瓊斯、標準普爾500和納斯達克三大指數均下跌2%以上。不斷升高的貿易戰預期很可能誘髮美國股市大調整。
華爾街這個美國的心臟最近很不平靜。4月4日(美東時間),在美國總統特朗普狂舞關稅大棒之際,他的前白宮首席戰略顧問、“競選初心”代表人物班農表示,華爾街把俄亥俄、賓夕法尼亞和密歇根州勞動人民的就業機會都出口到國外了;如果華爾街不喜歡(特朗普的政策),那就讓華爾街見鬼去吧。
5日(美東時間),由於中國宣布對等反制措施,特朗普本人也表示不想打“貿易戰”,人們預期中美雙方會採取措施避免開戰。道瓊斯指數在當天不僅沒有下跌,反而出現逾200點的漲幅。不過,特朗普4月5日(美東時間)的聲明再次重創華爾街心理防線——他正在考慮再對中國1000億美元出口商品加徵關稅,這招致了中方理所當然的回應。面對特朗普掀起的激烈的貿易戰,投資者預期股市危機日益臨近,用腳投票是很自然的。美國股市長期積累的泡沫將被徹底戳破。
華爾街人士反對特朗普的保護主義政策,不僅是要維護自由貿易的道統,更是在維護華爾街利益的基石。美國大型跨國公司幾乎都是上市公司,標準普爾500指數公司40%的收入來自美國以外的地區。如果打起貿易戰,這些公司的利潤必然受到衝擊,股市的基石將被動搖。
自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至今年2月,道指累計上漲超30%。特朗普也一直將股日本藤素效果分享 藤素價格 日本藤素價錢 日本藤素哪裡買 日本藤素正品 日本藤素真偽 日本藤素吃法 日本藤素代理 日本藤素評價 增硬助勃 日本藤素評論 日本藤素官網 藤素藥局 藤素服用方法 日本藤素售價 日本藤素說明 日本藤素怎麼樣 日本藤素真假 日本藤素批發 日本藤素功效 市上漲列為自己的功勞之一。不過,隨著中期選舉來臨,作為政客的特朗普為守住“鐵鏽地帶”的選票,試圖以貿易保護主義爭取選民,其所作所為與華爾街的期望背道而馳。
華爾街的精英們歷來支持自由貿易,對特朗普的貿易保護主義持反對態度。當然,特朗普也在尋找政策上的平衡,為對沖貿易保護措施對華爾街的傷害,推出了減稅和放鬆監管的舉措。在特朗普看來,這樣的“政策組合”既能避免華爾街來掀他的桌子,又能迫使貿易夥伴出讓利益,保持並提升美國企業的競爭優勢。
但這樣的算計太過虛幻了:其一,天下沒有白拿的蛋糕,特朗普執意對貿易夥伴施壓,貿易戰必然開打。如此,美國的跨國企業必須重新構建市場佈局,因為任何國家都不可能接受不友好的貿易夥伴。不但波音這樣的製造企業,微軟、蘋果等科技企業也必須壓縮現有市場,進而縮減利潤。畢竟,開闢新市場需要一個過程。其二,美國股市自2008年金融危機後連續上漲近9年,指數翻了兩番,一個振振有詞的說法是“美國引領全球經濟復甦”,“美國新經濟占主體,全球資本看好美國”。但是,這樣的漂亮說法並不能涵蓋故事的全部。美股上漲的背後是,“前半場”美國通過量化寬鬆對外轉嫁危機,同時推高股指,製造虛假繁榮;“後半場”美國率先加息,從全球抽離資金,維持自身繁榮。特朗普當選後的一年多時間,美股繼續推高,是最後的瘋狂。三、特朗普如此折騰,與其對華爾街形勢的判斷有關。一些人認為,美國股市漲了近9年,已幫助美國企業儲備了足夠未來5到10年的發展資本,所以折騰得起。特朗普“讓製造業回歸美國”的競選承諾並未實現,他必須打一場貿易戰來兌現承諾。我們注意到,在特朗普籌劃貿易戰之前,他的推特里不再談論股市。這與班農“讓華爾街見鬼去”的表態相互印證。日本藤素購買 JAPAN TENGSU 日本藤素有效嗎 進口藤素 原裝日本藤素 日本藤素優惠 日本藤素特價 日本藤素問題 日本藤素壯陽 日本藤素推薦 日本藤素廠家 日本藤素資訊 日本藤素訂購 日本藤素代購 藤素延時 日本藤素藥 日本藤素依賴性 日本藤素口感 日本藤素成分 日本藤素規格 日本藤素製造商 日本藤素商店
當然,美國股市連續上漲近9年,道瓊斯和標準普爾500的市盈率都達到了25倍左右。無論與一般新興市場比較,還是與美國股市的歷史比較,都處於高水平,下跌是必然的。再加上美元已進入加息通道,加息效果在不斷累積,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可能不期而至,暴跌的一刻正在來臨。所謂美國股市2月下跌不是逆轉而是正常調整之說,很可能被特朗普自認為高明但本質上錯亂的政策組合而擊破。
當然,美國股市積累了脫離美國實體經濟運行和全球經濟格局的泡沫,下跌也是十分正常的。特朗普政策所形成的合力,將助推美國股市大調整。特朗普也將獲得美國股市“拆彈手”的新稱號。只不過,這個拆彈手是個拙劣的拆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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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huileng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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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龐不是川普!馬克龍不脫歐 預測當選(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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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龐不是川普!馬克龍不脫歐 預測當選(圖)
李曉
4月23日,法國大選第一輪投票揭曉,5月7日中間派候選人馬克龍(右)和 民粹主義者、反移民女候選人勒龐(左)將進入第2輪對決。
【人民報消息】4月23日,法國大選第一輪投票揭曉,中間派候選人伊曼紐爾·馬克龍和民粹主義者、反移民候選人瑪麗娜·勒龐已篤定進入第2輪,將在5月7日參加對決。兩名參選人成功挫敗了中間偏右的弗朗索瓦·菲永(Fran?ois Fillon)和極左的讓-呂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的挑戰。
4月23日的首輪投票過後,97%的選票已經過統計,馬克龍獲得23.9%的得票率,成為第一輪中得票最高的候選人,勒龐則有21.4%。獲勝者需要絕對多數票,這將在5月7日的決選中確定。
法國傳統的左右兩大政黨,共和黨和社會黨均在第一輪被選民淘汰,這是60年來法國第一次在總統大選中沒有左翼或右翼政黨候選人進入最后角逐,第一次由非傳統黨派的成員擔任總統,這凸顯了強烈的反建制情緒。
美國之音報導說,這種情緒最終可能決定法國到底是留在歐盟還是步英國脫歐和川普領導美國的後塵而走自己的路。
BBC4月24日報導,馬克龍可能贏得大選是周一這個晚上的焦點話題。
銀行家出身的馬克龍曾經在總統弗朗索瓦·奧朗德(Francois Hollande)手下擔任經濟部長,之後離職,進而成立新黨派。
作為一名支持歐洲一體化的政客,他曾呼籲逐漸放寬對法國經濟的監管,並提議數十億美元計的公共投資計劃。馬克龍此前從未參加選舉,而且如果他獲勝的話,將成為法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
贏得第一輪選舉的馬克龍向歡呼的支持者們說:「我們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改變了法國政治的面貌。」他還呼籲人們對抗「民粹主義者」。
在將要來臨的5月7日的決選中,馬克龍將面對勒龐及其政黨國民陣線。國民陣線大體上在法國以前的工業地區得勢,那裡失業率高,人們對現代經濟社會秩序感到失望。而希望法國退出歐洲聯盟的勒龐成功地贏得了大批前左派和中間派選民。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里,她希望從右翼和中間派尋求支持,特別是那些對現狀最為失望者的支持。
有人說勒龐是法國的川普(特朗普),其實勒龐與川普完全是兩碼事。法國和美國的國情也完全是兩碼事,在國際地位上差別更大。那麼,億萬富豪川普為什麼要競選總統?
◎ 川普在葛底斯堡演講時這樣說:
川普在葛底斯堡的競選演講。
國難當頭,我無法袖手旁觀。
我只為一個利益集團服務,那就是你們,美國人民 !
相信我,我原本沒有必要來競選總統,這條路,我走的也好辛苦! 但是我別無選擇,因為我愛我的祖國,我愛美國人民,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不是一名政客,過去,我也從未想過要從政,請相信我!
但如今國難當頭,我無法袖手旁觀。
祖國待我恩重如山, 我也深深愛著我的祖國,我知道我應該開始行動了!
很多年來,我曾以局內人的身份見證這個政治系統的內幕。我知道華盛頓和華爾街是怎樣運作的,我也知道他們是如何作威作福,蹂躪美國人民,踐踏美國法制!
處於高收入年齡階段(25-54歲)的美國人,近四分之一沒有工作。美國有五分之一的家庭,無人工作養家。4500萬美國人吃不起飯,4700萬美國人生活於貧困之中。
舊城區已被拋棄,許多非裔和拉丁裔美國人一直過著非常窮苦的生活。
我們被捲入海外軍事衝突,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戰爭。這是贏不了的戰爭,因為這些戰爭的發起者對戰爭根本一無所知!
在我們國家,許多偉大的退伍老兵相繼病逝,只因得不到及時的醫療救助。
我們的政治系統已經潰爛了。想要改變美國,我們只能打破腐朽的政治系統。華盛頓建制派們如此處心積慮的阻止我們,進一步印證了我們的競選運動已是美國人民最後的機會!
我們的政治系統早已腐敗不堪!
我們一定會儘快改變這個局面,請相信我!
川普首次在國會演講的內容是什麼呢?看下面的摘要:
我不會允許最近幾十年來的錯誤決定我們未來的道路。
我堅信自由貿易,但同時,也必須是公平貿易。公平貿易歷史由來已久,第一位共和黨籍的總統林肯警告過我們「若美國政府拋棄保護性政策,會導致人民生活艱難、遭受打擊」。林肯說的對,是時候聽取他的建議了
我們會信守對美國人民的承諾。我已就任一月有餘,此時此刻,我想向國人彙報這些承諾的兌現情況。(摘錄完)
◎ 川普說的最重要的那句話
在國會演講時,川普說的最重要的那句話是:我們是一個團體,有著共同的命運。我們流著同樣的血。我們向同一面偉大的旗幟敬禮,而且我們都被同一個上帝製造出來。
川普在競選中說:相信我,我原本沒有必要來競選總統,這條路,我走的也好辛苦!但是我別無選擇,因為我愛我的祖國,我愛美國人民,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
川普還說這個美國政府,不是共和黨的,也不是民主黨的,而是屬於人民!
勒龐呢,顯然在參選的動機上與川普不在一個層次面上。勒龐說當選就脫歐。如果歐盟被拆了,誰高興呢?中共高興,因為這樣中共就可以個個擊破。
所以,脫歐是不利於世界的安全與穩定的。僅憑這個計劃,勒龐就百分之百當不成法國總統。(文/李曉)△
(人民報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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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鏈接:勒龐不是川普!馬克龍不脫歐 預測當選(圖) - 中共高層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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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raceownsyou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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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
寫不下去了。 當香港踏入最後一班前往紅磡的地鐵列車時,他的內心其實已經被十二列車廂這讓人崩潰的長度整的將近爆炸。還好他雖然脾氣不是很好,但是擅長控制。 他開始沿著車廂一節一節的走過,在稀少的散落在車廂各處的人群中努力辨識那張熟悉的臉。深夜的末班車上瀰漫著讓人昏昏欲睡的氣壓,更多的人還是睜著眼睛,被從車廂一邊走來的他吸引了注意,目送過後依然繼續低頭看著手機,眼神渙散。 夜幕已經慢慢爬上意識。 直到他逐步向車尾靠近,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剛才撇過的人的香港才急急忙忙折回去半個車廂,在一個座位角落裡找到了閉眼沈睡的深圳。 對方是扎扎實實的睡著了——香港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猶豫了幾秒是否叫醒他。 然而老天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列車開始減速,半蹲著的他一個趔趄,扶住了旁邊的欄杆,不鏽鋼的撞擊聲傳導進靠著它睡覺的深圳的耳朵,讓他一下子驚醒了。 然後他們就用一種誇張的方式對上了眼。 「⋯⋯這是哪?」 沈默幾秒後,深圳抬頭問居高臨下成壓迫性注視的香港。 香港趁著列車停止重新起身,拉開了他們這個疑似跪地求婚又像車廂壁咚的尷尬距離,理理自己的西裝外套。 「你在紅磡地鐵站,尾班車。」香港回答他。 深圳哦了一聲,舒展四肢,搖搖晃晃的起身,準備走人。 「你過來做乜?」他倆擦肩而過時,香港問。 「心情不好就喜歡亂跑。」深圳頭也不回的走向車站深處。 香港奇怪的看了一眼深圳身上的一套休閒服,回頭也走出地鐵站,準備回家。 十秒鐘後,他無可奈何的重新拍卡進站,跟上深圳。 三天前的他誤把深圳的真心實意當作調侃,配合的奚落了他一通。 末班車的東鐵線人群稀疏,但不代表其他線路就一樣讓人感覺深夜迫在眉睫。事實上轉乘站依然熱鬧非凡,深圳看似神智不清的在月台穿梭,人們都來去匆匆。香港在後面幾次不想管他,但看到他在列車到達卻沒有上車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深圳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地磚,面前是飛疾而過的不停靠列車,揚起薄薄的衣角,他在大風中靜止不動。 他們在月台首節車廂停靠的地方,列車剛載走一批喧嘩,只留下零零散散的沈默,在視線遠處化成一個RGB不足以印刷的像素點。 香港站在離他背後最遠的距離,腳已經踩上了另一邊的黃線。換班的乘務員用著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有意從他面前走過。 他擔心的和乘務員心裡想的是同樣的事情,雖然擔心的對象不同。 在沈默已久的那個人終於動身走向月台更前列的時候,香港一個健步搶在列車員前面抓住了他,然後因為衝力太大,一直在旁邊不遠處的列車員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們,才避免衝撞導致的人為慘案。 車在他們這段拉扯後不急不緩的進站,廂內少的可憐的燈光打在他們臉上,三個人都一時無語,直到列車員無可奈何的放開他們,往月台擁擠的地方走去。 「唔該晒。」香港終於想起補上一句。 深圳還是一言不發。 他似乎曾經動了動嘴想要開口,但零散的唇形一觸碰到空氣就如雲煙一樣消失了。他們坐到了尖東,深圳找了個最近的出口出站,沿著街道漫無目的遊蕩。商業街早已落幕的七七八八,高大的路燈支撐著零星的光,他山路十八彎的走,恨不得馬上就能把香港甩掉。 但香港畢竟也是浮塵幾十年的人,脾氣再大在深圳面前再難以控制也會去控制,再加上是自己的地,終究還是沒那麼容易著道。 他在深圳幾米外跟著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香港的工作壓力一直很大,導致他一定程度上是個暴走族,只是他更沈默,更會壓抑自己的感情。 這個傢伙長成沒幾年的時候,他有著前所未有的心理負擔,脾氣一度失控,對著天天跑過來黏他的深圳毫無耐心可言。他丟下小孩子藉口自己要回辦公室拿東西,從紅磡往某些曲折的小路走,成功的甩開了自己的迷弟,跑到某個深夜排檔喝點小酒吃燒烤,還遇到了幾個朋友,一起把酒言歡了一會。 但他卻花了兩倍的時間去把小迷弟找回來。帶著打包盒回到家後發現家裡沒人,他腦子裡轟隆一聲回頭往九龍城跑,最後在某個遙遠但比較醒目的分岔路口找到了四處張望的深圳。 他的小傢伙沒有哭沒有鬧,只是靜靜的靠牆坐下,雖然眼裡有著害怕卻面色平靜,甚至還發起了呆,在聽到行色匆匆的腳步後抬起了頭招手。 然後他把小傢伙拉了起來,拽著他一點也不貼心的照著自己的步伐回家去了。腿不夠他長的小朋友費力的用著兩倍的步伐去趕上他的健步如飛,踉踉蹌蹌的聽他說他打包了多好吃的東西。 他跟著深圳左繞繞右繞繞到了維港附近,走到背靠文化中心的廣場,層層疊疊的台階,視線中是一望無際的海港。 深圳找了一階坐下,香港沒有猶豫,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坐在了他旁邊。 「你坐後面點行嗎?我懶得看見你。」深圳懶懶地說。 香港看了他一眼,緊挨著他坐到旁邊。 深圳翻了個白眼。 然後他們就看了足足一個小時的維港,看到香港篤定深圳回不去了,他這裡不是他的不夜城,將近凌晨兩點又沒開車,回他的燈火闌珊只有飛一條路。 也有另一條路。 他望著深圳,深圳望著海面在發呆,眼裡是零星的亮點,視線渙散找不到方向。生生燈火明暗無輒,像金錢、像無窮無盡的慾望,像燈塔在飄蕩中屹立。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任憑永夜將自己染入黑暗,視線朝著還未完全散盡的繁華。 最後還是深圳出聲打破了這場沈默,他皺著眉頭說:「我真是煩死你了。」 你香港在乎人的方式又膩歪又含蓄。 「有人跟我告白了。」深圳說。 他平靜地看著早已被黑夜浸染的境界線。 香港突然之間覺得自己被丟去了那一灣屬於自己的海港,皮膚可觸及的地方逐漸冰冷。 一會後他問:「你答應了嗎?」 深圳笑了一下:「沒有。」 說的什麼廢話。 「然後我就很不開心。」他舒展胳膊,憤憤地起身:「我好像失去了很多權利,失去了很多機會,失去了爭取一場幸福的選項,這個人跟我告白的時候我所得到的不是驚喜,而是明白他會因為得不到回應而離開,我實際上失去了一段友誼。」 他一腳踩上高一階,撇頭看向旁邊的香港:「所以我過來看看罪魁禍首。現在看爽了,走人,再見。」 走了兩步,他又回頭:「哦,上次那個尷尬,不用這種表情我知道你記得。我沒當回事,你本來就可以不用追過來。」 「我覺得你不用擔心會失去一段友誼。」香港說。「如果他真的願意,他會選擇在你身後。」 「你怕是被我的喜歡寵壞了。」深圳直截了當的說。 「⋯⋯」 就知道你無話可說。深圳有點好笑,但對方一直都是這樣欲蓋彌彰的心虛,他也一直都讓自己學會甚至擅長接受。 「我送你回去吧。」香港嘆了口氣。 「我能自己回去。」 「凌晨一點半,你怎麼回?」 「⋯⋯」沒有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家的深夜,梁鵬深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作死犧牲賺錢機會跑過來進行所謂的尋找初心。 「我車你回去。」 「真的不用。」深圳恨不得當場買船開回深圳灣。他望向自己家的方向,凌晨的風透過質地不菲的衣服,滲進心臟跳動供應溫度,慢慢冷入胸口。 「你在這裡等我。」香港不理他,起身準備走。 深圳哼了一聲,提醒對方:「朋友,我記得你明天要趕飛機。」說著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他慢慢的走在路上,沿著街道越來越遠,沒有叫聲,只���幾乎聽不見的自己腳步聲,跟路燈照耀的影子默默跟在身後。 深圳小的時候練就了一個技能,他能隱藏自己的腳步聲,而且能將自己走路時衣料摩擦的聲音降到最低,加上他位居全國第二的走路速度,經常被人形容猶如無影腳來去無蹤一不注意就會丟,對此這位人體GPS委屈的保留了意見。 他喜歡無聲無息的走路,街角趴著的貓咪不會為步伐聲困擾,磚與磚縫隙中的綠苗不會因搖晃甦醒。他像個夜行動物,微低著頭懸著手掌,不忍心破壞沈澱的鋪在水泥森林中的暗色沈眠。 還有就是,無聲無息更能伸出觸角感受附近在意的人的聲息。 而他經常什麼都沒有捕捉到,包括這次。 他走進一個拐角,停下了腳步,打開了手機,果然見到了對方的道歉短信。 他知道對方還是心有愧疚的,他不會勉強對方送自己,所以他先走了。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事實就是如此,一生是一頁紙,別人最多只能占兩三行。四十行也是這樣,兩百行也是這樣。 ���早把錯付的真心收回來不好嗎? 他相談甚歡的友人曾經在同躺一張大床聊天時問過他。 真心聽自己勸嗎?理性和真心都明白哪樣做對自己最好啊。 所以我不要真心了。讓它呆在想呆的地方吧,我偶爾回去看看。 當我回去的時候,感覺就像一場漫長身心俱疲的旅途,終於到達了歸還之處。 可是歇歇還是要繼續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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