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秒懂}能打德州的棋牌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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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srgrfjt235346 · 9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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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ybittyhuac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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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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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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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yuo0122 · 9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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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ium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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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6乙女向】【Thermite/ reader】Rain Prayers 祈雨之人
分级:R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对:Thermite/Reader
梗概:关于伊拉克战争时期的热切的臆想。
警告:天雷玛丽苏OOC。有车。
废话:大量捏造,文中军事相关知识皆不可信。为爽而写,很雷。部分内容引自《杀戮一代》。 自从穿越伊拉克边境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滴雨。
 灼烧的刺痛在我的神经末梢间点燃闪光弹似的白光,厉声叫嚣着将我从浅眠中撕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我以为我终于死了,死在迫击炮或火箭弹下;然而睁开眼,我却大失所望地看见了正将步枪重新收回怀中的乔丹。出于某些近乎迷信的原因,我确信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死在我前头。
 我低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裸露在战术手套外的皮肤上有一圈圆环形的红痕,仿佛某种意味深长的烙印。于是我意识到,比起凝固汽油弹之类的玩意儿,那灼痛感的来源显然更像是乔丹将被加拉夫运河上的烈日晒得滚烫的枪口按在了我身上。我们暂时都没死,和另外五个人一道挤在军用卡车的车斗里,彼此疲惫的面孔因沙石路上的剧烈颠簸而显得模糊不清。
 车上所有的后视镜和能反光的玻璃平面都已被拆掉,我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战友的尊容就成了彼此的镜子。半个月来没人洗过澡,同一件防化衣已经穿了十天,人人的脸都黑得像扫烟囱的雾都孤儿,因而牙齿都显得分外洁白。在厚厚一层沙尘、沥青、枪油和烟草沫下,我们的嘴唇皴裂渗血,眼眶和鼻尖发红,不时���泪。这是四月,愚人节刚过,沙漠中不眠不休地刮着让士兵们显现出肺炎症状的夏马风,空气似乎被永久地染成了红棕色。大家时不时地��夜晚突然惊醒,接着发现头顶的帐篷已被吹翻,帆布埋进十几厘米深的沙中。军方曾运来几百只鸽子和小鸡,放在帐篷与帐篷之间,期望它们能为毒气攻击预警;几百年来,煤矿工人就是这么求生的。然而绝大多数鸟禽都在几个星期后死于暴烈的沙尘。 手臂上的烫痕仍在刺痛,它在我无端的想象中像铁架上的烤肉般飘起了白烟,发出诱人的嘶嘶声。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在饭点见过肉了。一辆补给车前天陷入了盐沙地,在必须急行军的情况下被指挥官放弃,结果在抵达巴格达之前整个营的主食配给都必须减半。人人都把手伸进箱子里搅动,企图抢先拿到一两包之前只有食物链底端的菜鸟才会分到的速食意大利面。原理很简单: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所有此前味同嚼蜡的快餐食品都会变成美味珍馐。
 “你看起来似乎想找麻烦。”我嘟哝道,感觉车斗里的其他人立刻明显地紧张起来。前队长被敌方狙击手一枪命中之后,队长的责任落到乔丹身上。战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看热闹或参与其中的心情。
 “我找到了你,不是吗?”乔丹平静地回以注视,“我们在自由射击区,我以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举起双手,讥讽地作投降状。“行,长官,你赢了。以随便什么神的名义起誓,今天直到晚上,我的上下眼皮合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再超过五秒。”
 乔丹没再说话,嘴角的肌肉动了动,组成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笑容。我移开视线,但我知道他仍然在看着我。我在街头长大,我看得懂那个眼神:他想上我。
   不存在什么转折点,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在马蒂尔达营的灰色大帐篷里转着圈进行徒手格斗练习的时候,他就这样看我了。没有人不打架,CD播放器或者游戏机之类分散精力的娱乐用品不允许带到中东,我们的娱乐项目只有看书、��棋、打牌和搏斗。一副棋盘放在帐篷中央,连里的锦标赛可以持续六个星期,而翻卷缺页的《好色客》杂志和印有不同的色情女明星艳照的扑克牌是整个帐篷共同传看的宝物。但,最经久不衰、最能激起热情的余兴节目,永远是战友之间友好又有意义的搏击训练。
 离开科威特苍白的沙漠前,我和乔丹的脸上总有淤青和抓伤,因为我们至少每天都会打上一次。他用类似柔道的技巧把我头朝下摔在沙地上,坐在我身上,用双腿把我牢牢钳住;而我挣脱后用胳膊夹住他的头,用拳头猛击所有我够得到的地方,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喜欢出其不意地如刺客般从对方背后窜出来,用卡巴军刀抵住对方的下胁,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四种不同的出拳方式,一种比一种杀伤力更大,而他也不羞于从我身上学习锁喉的技巧。偶尔,极少数的偶尔,当我们真的玩过火了,我们便暂时停战,坐在角落里轮流给对方发牌,根据分到的点数做俯卧撑。但很快我又会和他打起来,因为乔丹热爱出老千。
 在极度枯燥中,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脏话不断、充斥着汗水和疼痛的搏斗几乎可以当作性爱的代餐。每一声闷哼,每一次肌肤相贴的角力,每一根抓得过紧以致指甲划破皮肤的手指,全都暗示着某种形态相近而本质不同的活动。现在,在白天没有战斗的晚上,他依然会来找我进行一轮又一轮近战训练,有时是我去找他。我们对彼此的动机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靠近一座变电站时,敌方的机枪手在红棕色的沙尘暴中向我们开火。我所乘坐的这辆没有装甲的悍马开在最前头,一次眨眼的时间,我身旁的驾驶员的脑袋就没了半边,如同一朵丑陋的大王花。些许红白脑浆溅到了我眼睛里,我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脸,感到皮肤上满是令人反胃的滑腻。
 车在减速的过程中撞上一座塔楼,停了下来。我听见车顶上的炮手被伊拉克人从屋顶上抛下来的缆绳打中,跌在沙地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他努力地想爬起来,但二楼的一挺机枪对准了他。没有什么事是太难的,它们只是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调整枪口,接连不断钻进身躯的子弹就让他在地上抽搐了最后的三四下,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十米之外一辆已经无人的轻装甲悍马被迫击炮命中,开始燃烧起来。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之中,乔丹的嘶吼固执地从无线电里断断续续地钻出来,命令我赶紧滚下来,向他的方向撤退。我扯下耳机扔到一边,摸进口袋,只摸到一块嚼烟和半袋速溶咖啡颗粒。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嘴里,像要咬碎牙齿那样缓慢而用力地嚼着,压低身形,让M-19继续对着砖房和小巷扫射。
 在战场上的压力反应作用下,时间膨胀了。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去了半个小时,枪口始终快乐地喷射着火光,而理论上本该让我耳鸣的枪声听起来如同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那辆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装甲车的热量烘烤着我的脸,使脸颊发烫到几乎要裂开。希望死神干活干脆利落,我想。
 时速八十公里的风裹挟着沙尘和烧焦的橡胶与皮革的臭味扑来,车身突然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导致我的枪口偏了一寸。我震惊地回头,乔丹就那么站在那儿,穿越一整条街道的枪林弹雨,站在打开的车门前面,仿佛一个战场上凭空出现的幽灵。
 他紧抿嘴唇,揪住驾驶座上的尸体的衣领,一把将它拉下车,让它像个破布袋子那样砸到地上。接着他坐上来,用力甩上车门,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
 “你想送死是吗?嗯?”他一边倒车,一边在子弹不断击打车身的雨声中大喊。乔丹把方向盘打到底,让车掉转方向,朝大部队靠近。他开得太急,险些一头撞上另一辆炸毁后被弃置在路中央的车。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抱着枪,恼火地吼回去,发现自己的声音奇迹般地能压过爆炸般的枪声。我们这一支部队是吸引伊拉克人火力的诱饵,我们拖得越久,大部队就有越多胜算。“别告诉我你刚刚干的那码事不是送死!你有什么毛病?”
 在土灰色的矮房、变形的薄钢板和面目不清的伊拉克枪手之间,乔丹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因为我在乎你——这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的东西,几乎像子弹一样击中我,让我的心脏在一秒钟里膨胀了十倍。这太过直白了,直白到让我疑惑,如果他这么轻易地敞开自己,他怎么可能在部队里生存到现在。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他选择只对我这么做。不知为什么,我既不愿意去仔细分析,也不愿意很快把它扫出脑海。我只想让它留在那儿,像睡在沙漠里掘出的散兵坑里时抬眼偶然看见的星星,陌生地高悬在寒冷的夜幕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丹一直保持沉默,垂着头鼓捣一个用在起爆装置上的小玩意,拒绝与我对视。我们穿过一座村庄,大多数村民一听到车辆的声音就躲进了房屋或地窖里,只有一个阿拉伯男人站在他的家门外,冲我们微笑。
 我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件事:他穿着得体的褐色外套,胡须修剪整齐,双手交叠握在身前。然后一挺贝内利自动霰弹枪从前头的一辆车伸出来,向他打了一梭子。我没看见任何武器,我的眼前只有那个笑容,在阿拉伯男人向后倒下时完美地凝固在他脸上的笑容。
 乔丹骂了一句只有陆战队队员才能听懂的脏话,伸手便要去够无线电。鬼使神差地,我按住了他。我几乎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做了的事情已经做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你知道这没有用。”我攥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乔丹的眼神晦涩难明,他手背上层层肮脏的绷带在我的手指下绷紧,我惊讶地发现,我正在想象青筋在那些粗糙的布料下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的模样。
 “……我知道。”他最终说,尽管他的神情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和我们同坐一辆车的列兵是个从北卡罗来纳州的山区来的年轻孩子。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目击这种场景。“长官,”他迟疑地开口,“这是……这是合法的吗?”
 我松开了乔丹,而后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还是表示他也没有答案。
 对于大多数问题,我们都给不出答案。在阿什夏特拉附近,我们亲眼看着自己人将一座小村庄夷为平地。那恐怕是生长在大城市里的队员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小的村落,仅有三四座房屋,坐落于青绿的���场和一丛棕榈树之间。一支两栖战车部队认为几个携带RPG火箭筒的敌人藏身在那几间土坯房里。尽管几名侦察兵明确表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惊慌的母亲和三个吓坏了的孩子,但人们依然开了枪。十几挺机枪和步枪开始向小村庄射击,红色的曳光弹砸向小屋,仿佛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我们前头的一辆履带车上跳下一个兴奋的陆战队员,扛着迫击炮。另一个激动的士兵从后头开着悍马过来,举起他的枪,向小村发射了两枚203榴弹。
 乔丹的阻止和威胁毫无用处。一旦有人开枪,所有剩下的人都会跟着开枪,拦住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敌人的窝点夷为平地。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嘎嚓响声不绝于耳,片刻后,一道道浓黑的烟柱从小村上空升起。
 我们终于摧毁了它,就像摧毁这片土地上许多别的东西一样,轻而易举。
 事实是这样:尽管这里的某些人会在广播里搜寻对这场战争的政治评论,或者在闲暇时间朗读杂志上头头是道的分析,更多人并不在乎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和弟兄们在一起,看顾彼此的后背,就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们在周末外出露营。战争就好比一个永恒持续的周末,一次体验极端环境的珍贵机会,一个由纪律、牺牲、集体意识和苦行主义编织的钢铁梦境。有很多机枪手每天都在等待开火许可,每打中一个人都会兴奋地向队长报告。在这里,最动人心魄的不是保护,而是杀戮。
 于我而言,这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剧,而我无法坐在观众席上置身事外。同化的步伐缓慢且不容拒绝。我从不提问,但我心中当然也有些秘而不发的问题;我必须找到一个答案,一条出路,一个踏入泥沼的理由。当所有人都埋头在黄沙中翻拣白骨和子弹壳,我抬起头,在天空中寻找乌云的踪迹。
 我需要一场雨,和伴雨而来的救赎。
   我们沿七号公路南下,行驶到一个岔路口,我看见路旁的水沟中躺着一具少了一条腿的尸体,分辨不出性别,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碎。再往前走两百米,一家人衣冠整齐地站在他们的农舍外面,对我们的队伍使劲挥舞手臂。两个身穿黑色罩袍的老妇高兴得边拍手边跳,一些���着大胡子的男人连声喝彩。有的队员向他们挥手致意,但我和乔丹都没动,抱着枪坐着,一言不发。
 阳光刺穿云层,洒进茂密的玉米地和棕榈林,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银灰色。越来越多的村民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欢呼雀跃。父亲们抱着他们的孩子,将他们举向我们的队伍。一群穿着栗色或浅红的裙子的年轻姑娘从土墙后走出来,她们藐视传统,没戴面纱,露出美丽的面孔和乌黑长发。少女们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向陆战队招手。
 “这些妞儿真他妈的漂亮。”一个密苏里州来的卫生兵喃喃地说。
 乔丹抬腿踹了他一脚。
 越往前走,公路越窄,逐渐变成了一条车轮压出的小路,宽度只能容一辆车通行。我们的悍马车像猎奇电影中的大型昆虫那样在地面上缓慢地爬行,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几个精瘦的男孩从道路右侧的干河床里爬上来,试探着靠近,确认我们不会开枪后纷纷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喊起来:“你好,美国!”有些孩子把手放在嘴上,作手势讨要食物;还有个孩子一直盯着乔丹看,对他做鬼脸,想逗他笑。
 “妈的,”乔丹低声骂了一声,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我,“我们来喂喂这些小家伙吧。”
我耸耸肩,起身去翻我们携带的人道主义配给食品,和他一起把那几包亮黄色的食品扔到窗外。孩子们大声欢呼,一拥而上,在泥土中打起架来,争抢那几包食物。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睛里全是淡淡的阴郁。
   归功于部分不堪忍受高压统治的镇民,我们用比原计划少三分之一的时间攻下了瑞法。许多人终于洗了几个星期来的第一个澡。稍稍放松下来后,队员们开始交换抱怨:后勤营的蠢货计算出了错,带来的SLA润滑油的量远远不够。没有这种特种润滑油,M19在这风沙最大的时节罢工的次数多得超乎想象。
 我躲到了营地边缘的一辆卡车后头抽烟。战场上,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站在离车门两米的地方,狙击手的黑枪和流弹会叫你送命;而躲在车后头,你就会感到相当安全。这种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相对主义其实不堪一击,因为谁都清楚,装甲再完备的战车也挡不住一枚有准头的火箭弹。
 我从烟盒里倒出最后一根烟,正准备点燃时,乔丹从天而降,笑嘻嘻��掏出一管大约有一指高的琥珀色液体。“你心心念念的SLA宝贝儿,”他把那一管润滑油抛给我,“我从RCT-1那边骗来的。收好喽,别给别人看见了。”
 “真见鬼,”我一把在空中抓住它,为了这份惊喜,我蹦起来用力捶了他一下。“我真想亲你一口。”
 乔丹眯起了眼睛。即便在洗干净脸之后,他的牙齿依然白得发亮。“为什么不呢?”他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我在这儿等着呐。”
 我知道这将是个错误。我正在把自己扯进一种沼泽般难以脱身的复杂情境中,我一直以来都致力于避免这种情况,如今即将功亏一篑;并且,我很清楚事后我一定会后悔。我扯住乔丹的衣领,将他拽向我,僵硬地迅速触了触他仍挂着笑���的嘴唇。
 非常温暖,柔软的触感中钻出些许砂砾和胡茬,如意料之中。
我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得更远些,尽量显得稀松平常。“这就是你们德州人做事的方式?”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乔丹笑着用拇指轻轻抹过自己的下唇,这动作让我想一拳打烂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又想再亲他一次。“我猜你没去过德州吧?”
 “我为什么要去那儿。”我恶声恶气地说,重新坐回车厢边沿上,“因为你从那里来吗?”
 他眨了眨眼睛。“我喜欢这个理由。”乔丹斜倚在卡车车棚上,微笑着俯视我,让我不禁联想到靠在储物柜上熟稔地搭讪同级女孩、邀她一起去参加毕业舞会的高中男生。他找错人了,我恶毒地想,我他妈可不是什么啦啦队队长。“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我预感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个邀请吗?”
“当然。”乔丹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你有更好的计划。”
 我没有。他抓住我的把柄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唯一做过的对未来的打算是一份遗嘱,那是我觉得唯一实用的东西。乔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征兵动员广告上正面情绪过剩的蠢货,笑容闪闪发亮,坚信自己会活下来,永远心怀希望,坚持原则;我简直怀疑他是那种五岁就想参军、从小唱着海军陆战队的歌长大的人。而糟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过多的希望是否和过少一样危险。
 “等我们成为幸存者再说吧。”我含糊地敷衍道,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想要点燃它,继续我之前被乔丹打断的动作。不巧的是,那个我从科威特的杂货商那里买来的小塑料打火机已行将就木。我按了三四次,腾起的微弱火焰都被满载沙尘的风吞噬了。
 乔丹哼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抖出一根来,炫耀似的在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上蹭地一下擦燃。他用身体挡住风,举着火柴,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凑过去点烟。我在脑海中犹豫了一刻:这距离实在是近得让人心生警惕。但火柴梗越烧越短,几乎就要烧到他的手指。我把乱麻般的思绪推到一边,伸头过去,让烟的末端凑到火苗上。
 烟点着了。我咬着它,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模糊的道谢,正准备退回安全距离外,乔丹却突然抬手捏住了香烟,用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把它从我的牙齿间扯了出来。下一秒,他的嘴唇压了上来,将我脑中在那一瞬间炸开的所有想法清空。
 乔丹的吻是入侵,毫不绅士地撬开我所有本能的防御,即刻开始了他的掠夺。接受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这么说;接受我,为我停留。几分钟前那个玩笑般的吻仿佛是根点燃的导火索,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他的胡茬压在我的皮肤上,扎进去,带来激起欲望的刺痛。我尝到风沙,硝烟,和男人身上最原始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彼此的嘴唇换气。当我重新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陡然变得稀薄的空气中撞上时,一切开始朝着某种难以收尾的方向急速发展,无法停止。
 “为了我,做个幸存者,别走太远。”他将我摁倒在卡车的地板上,在接吻的空隙低声命令。他的注视让我眩晕,胜过白日沙漠中晒烫一切钢铁的烈阳。“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压下他的脑袋继续吻他,同时手向下伸去,扯开了他的皮带。
我和他在补给车的车厢里干了一发。我是在泄愤,一边猛烈地骑他,一边发泄所有被这个日渐脱轨的世界敷衍的愤懑。我根本不管乔丹是否适应我杂乱无章的节奏,也不管会不会被巡逻的当值士兵发现,一心只想狠狠地弄痛自己,在被戳伤的疼痛中找回呼吸的快感。我把那根点燃了的骆驼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另一只手抓着帆布车棚的支架,将自己尽可能高地撑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车棚抖得像害了小儿麻痹症。每起落几次,我就侧过头去吸一口烟,然后为他的顶弄断断续续地咳嗽。
 我们没有安全套,但我不在乎。最坏也不过是把另一个小��种带到这片无可救药的土地上来,更何况我确信在生下它之前我就会尸骨无存。每个街区都有一整打嬉皮士在想清楚之前就生了孩子,我们是美国的第一代社会弃儿,由成天在外打工的疲惫的单身母亲抚养成人,熟悉电子游戏、肥皂剧和色情网站更甚于熟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不会要乔丹负责,从最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那么想要我,想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货色。他是个傻子。
 那混蛋抓住我的腰,手腕上的绷带擦红了我胯部的皮肤,稳住我,强迫我慢下来,逼我清清楚楚地感受那根把我钉在他腿上的大玩意儿是怎么一下一下地捅进我最深的地方。他贴上来,舔咬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声念叨着最下流的混账话,那低音让我无法自制地一阵阵挺腰,像个荡妇那样收缩身体:你真可爱,甜心,我好爱你的喘气声;我们可不能让你落到那些伊拉克人手里,嗯?你这么美,他们一定会轮流操你,把你操到腿都合不拢;你知道吗,我每晚打手枪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把你摁在悍马车的引擎盖上和你做爱。然而在所有这些该死的混账话里,最该死的一句是: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为了我活下来吧。
 我一口咬住他肩膀上的雄鹰纹身。还在加州彭德尔顿营的时候,我们和一大群人一起去了纹身店,每个人都弄了一个。勇气的象征。我的那个在背后,在他的手掌下。“闭嘴。”我在高潮中勉力威胁他。我的手指在发抖,什么也握不住,那支烟几乎要从指缝间掉下去。
 我想,我该走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该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但我所做的只是缓慢地用一边膝盖撑起自己,让他从我的身体里滑出来。乔丹在里头射得一塌糊涂,好些盛不住的浑浊液体流了出来,我的下腹和大腿内侧被弄得一片黏腻。我翻过身,靠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抽起那支快燃尽了的烟。
 乔丹抬起一边手臂,紧紧地搂住我,拇指像抚摸一只家猫那样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我忍耐着,在他的手指间吐出最后一口烟,在缭绕的香烟迷雾中闭上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睡袋里梦见一群蛮横无理的牛仔围住了我,按着我的脑袋,逼我去和一棵满是尖刺的仙人掌行贴面礼。当我被摁着将脸贴上去时,它变成了乔丹,吻住了我。我感到自己悬浮在雾中,很快忘了先前那滑稽的场景,在这个吻中慢慢融化。
 梦里的这个乔丹松开我,说:“我就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我们在一座无名小镇遭到了伏击。
 这只是下午,但能见度因沙尘暴而低得让人绝望,就连远处亮蓝色的清真寺圆顶也在满天红沙中失去了踪迹。伸手在满是尘土的挡风玻璃上抹一下,划出的痕迹顷刻便会被再度盖上。有人因护目镜上糊满了沙尘而将它取下,很快就不得不戴回去,因为眼睛在空气中根本无法睁开。镇上弥漫着恶臭,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早些时候的炮击炸毁了下水道,还是这里的条件本就如此可悲。
 道路上散落着残砖断瓦,我们的车辆碾过成堆的黄铜炮弹壳,撞飞被丢弃的钢制弹药箱,轮胎在附近被击毁的车辆流出的一摊摊带粉红荧光剂的发动机冷却剂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小土桥下的底格里斯河不受丝毫干扰,静静流淌,宛如一条镶嵌着断肢与尸体的灰色绸带。
尽管我们没让敌人好过,我们自身依然损失惨重。先前传来的错误情报表明这座小镇已经安全,我们能遇到的最大威胁是出没在残缺的建筑物间的野狗,因而只有两支小队从这里穿过。不论这镇子是否有攻下的战略价值,我们都必须立即撤退了。
“刚刚摔下车的是弗兰克。”乔丹指的是那个年轻的小列兵,“他或许中弹了,但我几分钟前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很可能还活着。”
 “要是你脑袋不清醒,我可以给你一耳光,别客气。”我拔高音量,剩下的队员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两个人争吵。或者说,我单方面和他争吵。现在片刻的安全是不堪一击的假象,在这里停留的每一秒钟都危险至极,谁也不知道那些破败的土屋中还剩下多少人,每一扇窗户、每一条窄巷和每一个房顶都有可能藏着能送我们回家的偷袭者。离开队伍行动无异于送死。而乔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冲我耸耸肩。
  “如果两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动身向镇外撤退。”他低头清点弹药,随后把它们重新收好。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步枪,让它在手里发出几声咔咔响声,然后抬起头,像所有准备赴死的英雄主义疯子那样向我轻快地眨了眨右眼,“现在,小队是你的了。”
 我的喉咙被不存在的鱼刺扎了一下。我的脑袋很清醒,所以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即便是我。“两分钟,多一秒都没门。快滚。”我咬着牙说,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咽下一句“活着回来”。
 乔丹微笑着跳下车,消失在泥砖与煤渣砖构建的民宅之间。我们的头顶掠过一架眼镜蛇武装直升机,我假装感兴趣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尽力不去想那个微笑很可能会成为我对他的最后的记忆。
 等待比疼痛还漫长,我在心中数着秒,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我在骇人的寂静中又数了六十下。每数一下,我都期待着下一秒乔丹的身影会出现在道路拐角,脸上带着那该死的笑容,并且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四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空中某处极其遥远的地方滚过雷声。队员们沉默着,几双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在他们的目光中站起来,抱着枪。
 “记下这个坐标,向镇外撤退,和部队汇合后叫他们派人来支援。”或者收尸。我解开几粒扣子,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折成方块的遗书,连同备用狗牌一起递给那个卫生兵。“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这东西交给长官。”
 “别,别去。”密苏里人摇摇头,不肯接过那两样小东西,“别让那套‘决不放弃每一个人’的论调害死更多人了。”
 我把它们扔到他的大腿上。“别傻了。”我跳下车,回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这是个人事务。”
   我顺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走,在并不可靠的掩体间穿行。到了记忆中听见有人掉下车的地方,一条格外新鲜的血迹抓住了我的眼睛。我猫下腰,快速穿过空旷的街道,跟着它走进暗巷。转过一个拐角,我的呼吸几乎为我看到的景象停滞;乔丹靠坐在一堵土墙上,捂着右肋,旁边的沙地上躺着那个显然已经没救了的孩子。
 我向他冲过去。他也看见了我,勉力直起身,用沙哑破音的声音大喊:“别过来,这是个——”
 陷阱。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身体跟不上头脑反应的速度,没能刹住脚步,大腿在他的声音钻进耳朵的同时剧烈地震了一下,让我跌倒在地。我知道我中弹了,令我惊奇的是,除此之外我竟没有任何感觉。我不受阻挠地转身轰爆了那个阿拉伯人的头,停顿了一下,确认周围再没有动静后半跪着蹭到乔丹旁边。
 他还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半眯着眼睛,好像我们头顶那苍白无力的阳光分外刺目一样。他的微笑随着衣料上的深红痕迹扩大,满意的,安宁的,与那个阿拉伯男人一直到死都带着的笑容分外相像。我抓住他肩膀的手发起抖来。
 “这才是……”乔丹咳嗽着说,“我的……我的女孩。”
 “少说点吧,省省力气。”我拽起他的胳膊,甩到我肩膀上,咬着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妈的,这男人真沉。“你他妈一定是泡在电影院里长大的。”我暴躁地抱怨道,努力把他再往我这边挪了挪,让他把大部分重量分给我。“天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这些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的白人蠢货。” “讨厌到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他用另一只手按着肋下的伤口,自鸣得意的声音里有种暖洋洋的幸灾乐祸。“承认吧,你需要我。” “你不觉得眼下这句话倒过来说更合适吗?”我挖苦道,像个残疾人那样歪斜着身子,把他一步一步拖向镇外的方向。他的一只靴子有气无力地拖过地上混杂血迹的污水坑,在沙中画出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线。来时只用了几分钟的距离此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但我知道我和他一定会走完它,一定。 “那么,好吧。我们彼此需要。你是我的。”
 我庆幸他的角度绝对看不到我发烧的脸。“闭嘴。”我斥责道,但很快便后悔了。这种时候,我倒宁愿他跟我多说几句话。随着我们缓慢地前进,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难以迈动。死亡是个轻浮的妖妇,她的触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会带来永远无法逆转的后果。乔丹也会死,死在我之前——我感到真相来临时必然的不可理喻。这太滑稽了,在见证过那么多无谓的死亡之后,当她盲目的手指偶然之下拂过这个男人,我却仍无法坦然接受。
他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他。
 乔丹仿佛正在承受着双倍的地心引力,不住地向狼藉的地面滑去,也拉扯着我的心脏向下坠去。我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绝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挤出更多力气,将他向前拽。再拽一步,再拽一步。我感到液体流下我的脸;我哭了吗?
“雨。”我听见乔丹梦呓般的声音。我在他的重负之下仰起头,天幕吐出无数细针般的凉丝,覆向大地,要缝合起什么伤口似的一针针扎进我的眼皮和嘴里。这是雨,我难以置信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品尝到沙中越来越浓重的潮湿的腥气,直到对雨的回忆和枪伤处的疼痛终于一同完全苏醒。自越过幼发拉底河以来,这是我头一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种调和着浅灰的淡蓝看起来竟然会和乔丹的眼睛那么像。 一百来米外,���辆悍马停在那里。有谁在车里叫喊了一声,随后某个土色的影子跳下车斗,向这边跑来。疼痛从我的腿中抽走了力气。我跪倒在沙地上,手臂搂住与我一起慢慢滑下的乔丹,在越来越大的雨的掩护下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
 终于,在这一切之后,我等到了。我找到了你。 “你哭得像个被人踢碎了蛋的初中低能儿。”乔丹在我肩头喃喃,暖意从疲倦而破碎的音节中缓缓渗出,清晰可辨,让我心脏抽痛。“你怎么回事?” “是雨。”我说。“那不是眼泪,只是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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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renbcf · 7 years ago
Text
船长张玉峰
本文写于1997年。
张玉峰, 方正集团公司董事长,教授。1946年4月18日生,陕西省蒲城人。
1965年9月~1970年3月,在北京大学无线电系学习;
1970年3月~1978年11月,在北大汉中分校工作;
1978年11月~1986年,在北大物理系任教;
1986年~1995年7月,北大方正集团公司执行副总裁;
1989年,被评为北京大学高级工程师;
1993年,被评为北京大学教授;
1995年7月~1996年5月,北大方正集团公司总裁;
1996年5月,北京大学校产管理委员会副主任;
1997年7月,北大方正集团公司董事长。
1994年,第三届全国科技企业家创业金奖评选活动,张玉峰是100多个企业家里面唯一一个副总裁,其他企业家要么是董事长,要么是总裁,但最终,以副总裁身份参加评选的张玉峰却获选票最多。
评选质询中,有评委问张玉峰,你怎样看待中关村说你铁腕,是方正的实权人物。张玉峰回答:“只要方正得到了发展,我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又有评委问,既然公司实际上是你在运作,为什么一把手不是你?张玉峰给了他们一个很技巧而又能让他们满意的答复:在奥运会上,不管是王军霞还是曲云霞领跑,最终只要是中国队拿下冠军就是胜利。对方正而言,只要方正是在向前发展,谁是一把手并不重要。
谁是一把手都不重要
1989年,张玉峰决定和原香港金山老板张旋龙分别投资8万美元开发方正金山汉卡,挤占四通打字机市场。1990年,方正金山汉卡由求伯君开发完成,但方正和金山各支一摊搞销售的情况不利于统一价格、共同开拓市场。同时,市场出现了巨人6401汉卡,来势很猛。面对于此,张玉峰决定和张旋龙再各自投资100万美元,成立合资公司,统一开发和经营,联手共拓市场。
方正前任总经理开始同意这个计划,随后又反对。“汉卡事件”成为方正第一届领导班子危机的直接导火线。张玉峰向学校陈述了他和公司一把手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分歧点:公司和王选是真诚合作,还是踢开王选,另搞一套;公司积累下来的有限资金是继续投资到高科技研究开发中,还是投到深圳、惠州的房地产中去。张玉峰认为“汉卡事件”是公司一把手给他的一个讯号:外面盛传公司实际运作是张玉峰,这对公司一把手造成了伤害。汉卡尽管对公司是个好项目,但是由张玉峰提出,一把手就是要行使否决权,以此证明一把手的权威。
北京大学试图调和公司内部的矛盾,但张玉峰认为,为了方正的事业,矛盾必须解决。张玉峰的手腕硬了起来,他召集公司所有中层干部开会,会上做了只有两句话的发言,“鉴于目前健康状况,我将辞去公司副总经理职务。”说完,张玉峰便扭头回家去了。
张玉峰要辞职,公司干部们目瞪口呆。他们联名向学校投诉:公司发展需要张玉峰,公司发展不可能没有张玉峰。1992年6月下旬,公司主要干部向学校发出了最后讯号:如果在7月1日前不解决公司问题,7月1日公司营业部将开始放“暑假”。
1992年7月1日,前任总经理卸任;方正金山汉卡两年中的相关利润达到一亿多元。
张玉峰说,“一个人可能是杰出的县长,但让他当省长,他就可能什么都不是了。一个小孩很小的时候,带他的是保姆;这个小孩长大了,指导他的是博士生导师。保姆不能说,这小孩是我带大的,所以,博士生导师也要我来当。我们不会因为这个保姆不能当博士生导师,就说这个保姆不是一个好保姆。她是个好保姆,但不能当博士生导师。”张玉峰至今仍承认,第一任总经理在决定把方正排版系统作为方正最主要产品方面立了大功。
方正第二任总裁卸任发生在方正上市前后。1995年,方正面临发展的极好机遇,也面临极大的挑战。张玉峰认为,第二任总裁是一个很杰出的经营人材,但不是一个真正的企业家。在1995年三四月间,张玉峰曾多次找第二任总裁谈话达几十个小时,表示为了公司的发展,自己可以放弃一切,但必须使方正按一个国际化高科技企业的战略发展。然而,第二任总裁让一向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摆在桌面上说的张玉峰大为震惊。当时,适逢方正换届,学校召开公司干部座谈会。会上,现在的方正研究院副院长肖建国说:“方正是一条船,船上只能有一个船长,船长一定要在船上,船长只能是张玉峰。”
6月中旬,学校举行了公司130多名中层干部的民意测验会,90%的干部投票支持张玉峰就任总裁,这个结果震动了北大党委。张玉峰从1985年到1995年十年创业,从不抛头露面的幕后人物突然曝光,张玉峰这个一直在北大党委内有争议的人物第一次得到认可。北大时任校长吴树青说:“过去我们并不真正了解张玉峰,现在我们才真了解到张玉峰在方正发展中起的作用和他对员工的感召力。��王选教授讲:“方正是有科学头脑的企业家和有市场眼光的科学家的完美结合,张玉峰是有科学头脑的企业家的代表。”
1995年7月1日,张玉峰就任方正总裁,他的“再创方正辉煌”的就职演说博得了方正员工长时间的掌声。张玉峰就任总裁的一年时间,做了四件大事:成立方正研究院;方正(香港)有限公司上市;成立方正投资公司;建设南方方正产业基地。这四件事在方正未来发展的进程中将显示出张玉峰的战略眼光。
在1996年7月,张玉峰就任总裁一年后,他向公司推荐了一位年轻的贺文来接替他。
此时的张玉峰希望公司不要老沿着他的思维方式发展,“换一个总裁,换一下新空气,可能更好。”这样,年轻的贺文被推到了前台,成为方正集团总裁,但三个月后,张玉峰又重新开始主持方正工作。“尽管贺文想把工作做好,也很有思想,但他没有运作大公司的经验。”1997年7月1日,张玉峰推荐他长期的助手张兆东担任方正总裁,而他自己则担任了方正董事长。张玉峰说:“张兆东是方正最早的创业者,他人品好,有能力。”
面对中关村关于方正总裁换来换去的议论,张玉峰不以为然:“有的公司总裁老不换,公司发展得很好;也有的公司总裁老换,也发展得很好。不能说自己公司总裁老不换,别人总裁老换,别人就有问题;也不能说,我们老换,别人不换,我们就有问题。盖茨一直没有换,微软一直很好;IBM一直在换,IBM越换越好。不能用一个例子说明一切,每个企业有每个企业自己的特点。小平同志讲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关键是要看公司到底是发展了呢,还是没有发展?”
张玉峰最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东家长西家短地打小报告。“公司不是道德法庭,也不是检察院,公司只讲怎么能够创造效益。在一些特定问题上,公司只讲谁比谁更重要。”有人到张玉峰面前告同事的状。张玉峰问他:“你对你的待遇有没有意见,待遇有意见咱们可以商量,你没意见;工作,你也没有意见。
你说你对同事有意见,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比你重要得多;如果你一定有意见,我只能要他,不能要你,你就离开公司好了。在某一个细节方面,你可能是对的,但你对也没有用,他比你更重要。”
张玉峰在工作上不讲情面,但张玉峰平时非常随和,下了班,他会和汽车司机下象棋,他尊重看门的老大爷,也尊重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公司上下很少有人喊他张总,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张老师。
张玉峰不随便发表意见。“不了解情况,不了解得很具体,就随便发表意见,然后,再否定自己的意见,这样瞎指挥慢慢就会丧失威信。”但张玉峰遇到原则性问题,一定会坚持到底,一定不会让步,除非不让他做这件事情,除非能讲出充分的理由说服他。
手里有了2000万
张玉峰做公司之前,是北京大学物理系一个普通教师。每天早上,他像打仗一样紧张地骑着自行车前面带一个、后面带一个,把两个女儿一个送托儿所、一个送小学,然后,匆忙赶往教研室埋头做学问。张玉峰一家四口住10平方米,晚上孩子要睡在他的写字台上,他就没地方看书了,只好摆一张小圆桌,坐在小凳子上备课。张玉峰形容这种生活是疲于奔命。
张玉峰走出书斋办公司,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改变一下生活,希望在经济上能有所改观。另外一个原因是,“在北大,提上教授,觉得教授没有什么,但如果提不上教授,压力就太大了。提上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提不上,可真是有些不得了了。”虽然,张玉峰1986年获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一等奖,后来,还获得过北京大学科技成果一等奖,自认为40岁左右搞个副教授,50左右当上教授,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感觉到自己基础太差了,“文革”及“文革”后期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从事理论物理研究,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中关村一些公司已经成立了。张玉峰就在想,做什么最合适。经过反复的思考,1985年初,张玉峰从物理系借调出来,到学校办公司。“出来办公司,我是深思熟虑的,从系里调出,我义无反顾。”
1985年到1987年的两年是张玉峰四处碰壁、摸索积累经验的两年。“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公司,也不知道怎样办公司,北大就给了我们十平米的办公室,一部电话,三万元开办费。”
“有钱不见得能办成事,但没有钱绝对办不成事。我们最初的想法是,跟日本搞一个合资公司,北大有软件,日本有硬件技术,两者结合起来就能搞成一个产品,今天看来,这些想法是十分幼稚的。”
“那两年一直徘徊,几乎是一事无成,但我在那两年里的确学到很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为了找资金,1985年,张玉峰家乡所在的县在北京开联谊会,张玉峰就对县长讲“两通两海”,讲中关村新兴的信息产业,讲干这行一定能赚钱;张玉峰还在他爱人的叔叔、一个乡镇企业家耳边吹过同样的风,但没人敢给张玉峰投钱。
1987年初,张玉峰遇到了玉渊潭农工商公司总经理付洪江,这个有眼光的农民企业家,在6月份,第一笔给张玉峰投了120万元。此时的张玉峰既希望玉渊潭投钱,又希望它不占公司的股份。后来,这笔投资被定义成了投资性借款。“我们给他们一个固定的回报,如果好,我们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加。直到今天我都非常感谢玉渊潭付洪江先生,没有这120万,我不敢想象今天的方正是什么样子。”
张玉峰他们用这笔钱注册了北达技术服务部。当时办公司不准用北大的名字,就用了北大的谐音;当时叫技术服务部,是因为还没有公司的概念;用知青名义申请,是因为知道知青可以免税。服务部设在北京大学42楼一层楼的文艺室,两间房共60平方米。
张玉峰临时从中关村找来几个年青人,拿这120万从珠海进了一批计算机,开始做贸易,并给别人做简单的网络。“当年就有了一个比较好的收益,但120万做计��机根本就不够。我再一次去找付洪江,我说,不够,真的不够。付洪江很爽快,1988年2月又给我们投了300万。这样加上我们赚的钱,手上一共有500多万。我们又从一家银行贷出了500万,就有了1000万,账面上有1000万的时候,还可以到另外一家银行再贷1000万。在1988年初的时候,我们手里突然有了2000万。2000万在当时真的是一个天文数字,比现在两个亿都要管用。我们迅速地把营业规模扩大了,迅速地从几个人变成了三四十个人。北达科技服务部为方正后来的发展积累了资金,培养了干部。方正第二任总裁晏懋洵、现任总裁张兆东都是北达最初的创业者。”
张玉峰认为,方正的发展有必然性,但是也有其偶然性。“我们经营已经有一个阶段了,我们手里有了比较多的钱,而此时,王选从1974年到1988年,经过14年的努力,他的激光照排系统已经发展到了四型机,是一个真正实用的产品了。有了钱,有了技术,又有了一定的经营经验,天时地利人和,方正一下子就发展起来了。”
“1988年下半年,我们开始经销激光照排系统,当时激光照排系统的核心控制器是山东的一家工厂生产的,但它生产的控制器不够稳定。1989年,我们决定自己生产控制器。我们把原来的两层板改成了四层板,体积变小了,走线更加合理了。我们的机箱是进口的,标牌是在香港做的,板子是在成都一家军工厂做的,焊接由电子部15所做。虽然我们自己没有生产厂,只有六七个人负责测试,但是我们利用了当时社会上比较先进的技术,元器件都经过了严格的挑选和老化。我们产品的可靠性和性能大大地超过了原先经销的产品。为了对用户负责,我们免费把原先由我们经销卖出去的激光照排系统的控制器统统换了回来,为此,我们损失了几百万元。这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公司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我们的信誉和高质量的产品赢得了用户。在随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方正就在激光照排市场上占有了绝对优势。”
张玉峰强调资金对方正发展起到的至关重要作用。“比如1988年底,我们第一个招标项目金额是187万美元,招标项目货付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收到钱,如果没有资金,���无法做。”
“方正起步是靠激光照排系统,而方正的发展是靠方正每年投入巨额资金从事开发研究,才使方正在这一领域十年来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仅1996年,我们对电子照排领域的投入,就超过国家过去20年对北大这个项目投资总和的10倍。”
同研究所的关系
在中关村,研究所和公司关系处理好的有,但很少;处理不好的,多得可以信手拈来。张玉峰把正确处理方正和王选研究所的关系,看成是方正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一环。
张玉峰将方正和研究所之间的关系历程概括为三个阶段:1988年至1992年,研究所提供产品,方正负责技术服务、二次开发、销售和培训,公司向研究所交技术转让费。1992年,公司内部出现“红旗”到底还能够打多久?研究所的产品有没有生命力?公司要不要再拉出一摊人做同样研究工作的言论。研究所那边也产生了一些疑虑,譬如说,会不会卖了100套软件,却只对我们说50套。当时,张玉峰提出三句话:一、研究所在公司发展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怎么强调都不过分;二、亲兄弟明算账,不耍阴谋诡计;三、公司讲经济效益,不跟研究所争名。
1992年至1995年出现的新矛盾是:研究所有人认为公司靠研究所产品发家了,因此有人提出自己办公司,王选教授面临巨大压力;而公司的人埋怨,自己在业务上没什么长进,如果在研究所早就是教授了。此时,张玉峰提出:“公司要把研究所看成是公司自己的研究所,研究所要把公司看成是自己的公司。”
1995年,张玉峰正式主持方正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方正研究院,把研究所和公司合二为一。“全部待遇透明,一个工资系列。把公司这边的五六个研究部门划归研究院统一管理,因为实践证明王选能带队伍,出成果。”张玉峰原来是方正(香港)有限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张玉峰辞去主席一职,上市公司的董事局主席由王选来做。“后来的事实证明,王选做董事局主席对公司发展至关重要,王选从公司的整体发展考虑研究院的发展。研究院的副院长肖建国是上市公司执行董事,刘秋云副院长成为公司副总裁分管公司人事工作,这样就做到了公司和研究院的水乳交融。
研发是方正发展的原动力,到2000年,我们的研究院一定要达到1000人以上,最终会有几千人的研究队伍。”
王选·张兆东·张旋龙·赵威
“王选确确实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张玉峰在就任方正总裁的演讲中说:“王选是我们公司的楷模,是一面旗帜,他的奉献精神值得公司每一个人学习。”“我平常很少和王选交流,但是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非常容易勾通。原因很简单,因为方正的发展是我和王选共同为之奋斗的目标。”
“别人说自己很厉害,但我只知道王选是真厉害,真有本事把队伍带起来,把成果做出来。我信任王选,尊重王选,但我决不掩饰我们在某些问题上有分歧,理智和实事求是是我和王选长期合作的基石。”
“公司只可能有一个太阳,不可能有那么多太阳在发光。要宣传王选,宣传王选的目的是要宣传方正的企业文化,宣传方正倡导的职业道德和奉献精神,增强企业凝聚力。”
第一次和张旋龙会面的场景,张玉峰至今记得很清楚。“那是1988年初,天上飘着雪花,很冷,在友谊宾馆,很巧合的机会,我们一谈,发现在很多方面俩人都极端相似。我和张旋龙非常哥们,一诺千金,说话掷地有声,从不出尔反尔。”张玉峰第一次和张旋龙做生意时对他说:“我是只有100万的小公司,赚得起,赔不起。”张旋龙就向张玉峰保证了三点:第一,保证张玉峰卖Super机一定赚钱;第二,保证给张玉峰最好的价格;第三,保证卖不出去的机器还可以原价退还。至于做生意精明的张旋龙为什么要对张玉峰如此关照,张玉峰说自己也不清楚。“很多事情要讲缘份,我经常指着张旋龙对人开玩笑说,他是我堂兄弟。”
方正要在香港上市,很多人都来找张玉峰谈合作,但张玉峰唯独看中了张旋龙。“我看重他的人格。1993年,香港方正刚成立,资金上有困难,张旋龙三兄妹把所有的资产全部抵押到银行,贷款一亿多港币。上市前,我是董事长,张旋龙是总裁。我对他说,老弟,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开拓激光照排在海外的市场;张旋龙说,老兄,把我们中国人的高科技产品推向海外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我也要像王选一样成为民族英雄。张旋龙像浑身上紧了发条似的玩命地工作,没有张旋龙做海外市场,海外市场不可能搞得这样好。”
张玉峰把张旋龙看作他的“堂兄弟”,把张兆东看作另外一个“堂兄弟”,长时间在一起工作,张玉峰和张兆东之间建立了默契和信任。
张玉峰很注重对青年干部的培养。1992年时,赵威还是一个营业部的副主任。张玉峰觉得赵威很有思想,“但如果把赵威还放在营业部里面,他就永远是副主任,因为主任比他资格老得多,而他只是几个副主任中的一个。”
张玉峰决定让把赵威调出来,另外成立一个独立的部门,销售DECPC,赵威一年就让这个刚进中国的品牌年终排名第四。像赵威这样30多岁的副总裁方正还有六七个。他们都符合张玉峰的选人四项标准:有思想,会管理,能带队伍,跟方正一条心。
赵威刚上任的时候,老问张玉峰该怎么做。张玉峰坦诚地鼓励赵威说:“你比我年青,比我精力充沛,专业比我好,外语比我强。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让你做,有问题,我兜着。”
张玉峰爱讲一个故事:宰相的一个门生要去做县官,宰相老不放心,派一个书僮跟着监视县官。县官见状,就让书僮做文书,当书僮写公文的时候,县官就让手下人撞他。年底,书僮���宰相汇报工作说,待遇都挺好的,就是县官让我抄东西的时候,他的手下老撞我,一撞,我就写坏了,写坏,县长就骂我。宰相就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去了。
张玉峰认为任用年青人就是要放手让他去做,要让他觉得,他是在全权负责自己在做的事情,让他觉得他有责任,有压力,做出来,他有荣誉。“当领导的不要人家一天不来请示,就觉得特别难受。我希望,最好什么事情都不要来烦我,他们最好什么事情都自己搞得清清楚楚。”
思考未来
“不当总裁之后,我具体事务少了,就可以静下心来认真想一些事,总结我们方正十多年来成功和失败的原因,规划方正未来发展的蓝图。”
关于方正2000年以前发展的构架,张玉峰说,方正集团公司将成为控股和管理公司,在它下面将有这样五家公司:一家方正集团控股的财务公司,它是集团内部结算的“银行”,负责方正内部的资金拆借和融资;一家方正控股的投资公司,主要任务是企业的收购、兼并和债券市场的运作;一家方正控股的以软件为主的上市公司;一家方正控股的以高科技信息产业制造为主的上市公司;一家方正控股的以精细化工和生物制药为主业的上市公司。
张玉峰认为,未来三年对方正发展至关重要,“如果在未来三年从市场而不是从银行能拿到30亿至50亿资金,用于企业公司兼并、企业资产的重组及开发环境,到那时候,我才可以讲,方正真正站稳了脚根。”
1997年,方正研究院成为国家重点支持的六个企业技术中心之一,国家在未来几年将拿出超过10亿元的贷款来支持这六个技术中心。张玉峰满怀信心地展望未来,他说,下一个世纪,方正将向世界500强冲击。
采访手记
采访张玉峰是一件困难的事。去年9月份,按照方正公关经理金鸥的要求,我们撰写了详细的采访提纲,传过去,反馈的消息是张玉峰拒绝接受采访。春节前,采访张旋龙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张玉峰,大家在一起吃了顿饭,熟悉了一些。我们觉得采访张玉峰的时机到了,就托方正公关部联系采访,公关部得到的回复是,请采访张兆东。张兆东当然要采访,但张玉峰也不能拉下,最后还是金鸥帮了我们一把,说服了张玉峰接受采访。
采访一开始,张玉峰首先解释了不愿接受记者采访的原因:“1994年,我获得全国科技企业家金奖,但因为这次评奖,公司内引起了一些矛盾和风波。事后,我想既然我们认定方正是我们追求的事业,那就没有必要为了个人的荣誉,引起集体内部的矛盾。因此,1995年公司上市以后,我极少见记者,极少抛头露面。50岁知天命,我应该认认真真做点事,做完就拉倒。功名如浮云,意思不大。”
但张玉峰一旦开口,会把事情说得很具体,很详尽。我们本来只准备了两盘磁带,用完以后,被迫把张���的歌声录成了张玉峰的回忆。本来采访完张玉峰,按计划要去听Intel的技术讲座,但我们实在不愿意打断张玉峰对往事的追忆,Intel只好抛在脑后了。
张玉峰是那种不喜欢被打断的人,采访中,他有两个电话,他都在两三秒钟内把电话处理完了。
张玉峰的故事自小时受苦开始。他的陕西蒲城老家地处关中,家人全是种田的农民,很穷。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他的课桌不是桌子,是土坯,板凳是自家带的。中学在20里外的县城,星期天回家干一天农活,然后,从家背上一个礼拜的干粮回校,“根本没有菜,一个墨水瓶里面装点盐、辣椒之类佐餐。”张玉峰工作后,写信给家里说,买菜很困难,家里回信说,干嘛要吃菜?三年困难时期,张玉峰饿得不行,把杨槐树花用开水一冲就吃。上北大之前,张玉峰从来没有坐过汽车,包括卡车在内。
1965年,张玉峰穿着对襟棉袄,口袋里装几十块钱,背着一袋干粮来到了北大无线电系。到了学校,张玉峰下楼买脸盆,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宿舍了,打听着回到39号楼,就再也不敢下楼了。进北大无线电系之前,张玉峰并不知道无线电具体是指什么,他以为无线电就是收音机。
从小受的苦让张玉峰后来不觉得吃苦是怎么回事。“五星级的宾馆我可以住,火车站的长凳子,我也可以躺;我可以穿西服打领带,也可以背心裤衩,夏天在路边和工人下棋。”方正创业之初,张玉峰去珠海进计算机,从来都不住有空调的宾馆。“你知道南方有多热?要多热有多热。”现在方正有了钱,张玉峰在每次吃饭之前,还总是要重复一句话:“咱们吃多少要多少,吃不了,打包带走。”张玉峰另外常说的一句话是:“领导干部敢糟蹋一块钱,手下就敢糟蹋十块钱。”
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孩子到今天方正的掌门人,张玉峰要学的东西很多,也学会了很多东西。“不懂不可怕,不懂装懂才可怕。”张玉峰在开始办公司的时候,都不知道办公司需要营业执照,而现在他认为在财务管理方面,他不比专业会计差。
张玉峰的学习方法是向所有的人学习,向有专长的人学习,虚心向人家请教。他会找法律专家,谈整整一个上午。“会把所有的问题,列出一个单子,一个一个问题来确认。”会学习的人很多,但能成为企业家的人却很少。张玉峰说,对市场的认识,来源于积累,同时,也要有感觉。“人们会说这人乐感很好,什么叫乐感很好?那就是一种天赋。做企业也是一样。”张玉峰下决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在几分钟之内做一个决断。
有人说张玉峰霸道,张玉峰觉得很委屈。“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霸道,说我霸道真是冤枉。在发表意见之前,我会征求所有人的意见。不是我这个人有多神,而是在底下我已经做了很多工作。对方正来讲,决策是一个机器,决定可能是从一个人口里讲出来的,但是,这个决定是大家集体作出��。”
张玉峰喜欢把所有的问题都摆在桌面上谈。“桌子底下讲的话,统统都不算数。我们是给北京大学打一份工,打工就要打得高兴。谁也不要搞‘小动作’。”
张玉峰39岁开始做企业,从一个农家子弟到北大教师,再到一个高科技企业的总裁,张玉峰把这种转变解释为鬼使神差。“能力很重要,但机会比能力更重要。我不承认我比别人强多少。”
淡泊名利,“五十知天命”,已经52岁的张玉峰似乎已看透了人生。他说:“如果我不上大学,我可能是一个农民,和我小时候的同龄人一样,背也驼了,牙也掉了,头发也脱了;如果我不办公司,我仍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教员,仍然要为生计奔波发愁。鬼使神差,我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待遇,但我不会忘记,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出差从来只坐经济舱,因为头等舱并不比我早到,我开一辆旧本田车,因为那只是我的交通工具。办公室主任说,‘张老师,买些书把你办公室的书架装满’,我说,‘我在办公室根本没有时间看书。’我不想用满架书来让人说我有学问,我不掩饰我在诸多方面的无知,我只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学习,我不想活得太累,而方法只能是追求真实的自我。”
“从39岁到52岁,我把一生中最有创造力的年华献给了方正,方正是我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也是我一生的归宿。”
因此,张玉峰认为,在人格上,公司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觉得是平民的意识,使他能够一视同仁,把很多人团结在一起。
“困难和挫折对我来讲,我觉得我只要努力了,成功不成功我不在乎,成功需要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很多条件具备才能成功;失败则有一个因素就够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努力了,只要我奋斗了,那就可以了。”
张玉峰爱下象棋,他曾经是北大冠军。他说,他做事的方式受下棋影响很大,“关键不在于如何得势,而在于如何去赢。舍了一个子,在某一个地方有得失,都不重要。我考虑问题着眼于最终的结果,而不在于过程。”
张玉峰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的两个女儿在美国学业有成,他太太更是他十年创业的坚定支持者。公司年轻人叫她阿姨,而同事则开玩笑称她为董事长的董事长。张玉峰常说,有稳定的家庭,才能有发展的事业。他经常告诫公司的决策层:“人家称我们老师,我们在做人方面一定要为人师表。”
寄语��坦诚
张玉峰的直率和坦诚大大出乎我们的意外。对于敏感话题,很多人要么采取规避的态度,要么充分展示一下自己言词的机敏,至于可能引起争议的言行更是慎之又慎,欲言又止,让读者猜谜。但张玉峰不是这样,他对于过去的叙述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丝毫不去隐讳。
张玉峰的坦诚建立在自己问心无愧的心理之上。他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什么都可以和别人摆在桌面上谈;他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方正事业的地方;他觉得,为了方正的事业,他的手腕就是要硬起来,这一点没有必要掩饰,也没有必要粉饰。
张玉峰的坦诚还建立在自己实力的基础之上。他是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人,他可以直率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全无顾忌,就像他说的,他没有必要太在意别人怎么说。
有实力的人不仅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而且也不在意说自己的失误和缺点。张玉峰给自己总结了十大失误;杨元庆讲自己第一次发言话都不会说,卖Sun的工作站并不成功……
经常能看到许多人像插花一样装饰着自己的形象,除了替他累不说,还为他身上不多的闪光之处被矫情所掩饰感到惋惜。谁都不是完人,干嘛吃力不讨好地去扮演一个高大全的完人呢?
惯常掩饰的人总是自以为是,他们总是要耍弄一下以观察见长的记者,但再高明的掩饰也逃不过读者聪慧雪亮的眼睛,“欲盖弥彰”。
来源:《知识英雄》
作者:刘韧、张永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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