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author:黎蜗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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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人民本來可以讓躺著賺 委內瑞拉為何經濟崩潰？

圖片來源：AP

1月24日，南美國家委内瑞拉發生政變，國民議會議長瓜伊多（Juan Guaidó）在反政府集會上突宣布就任臨時總統，聲稱會成立過渡政府。政變當即引來巨大反響。美國、加拿大率先承認瓜伊多為「合法總統」，拉丁美洲多國，包括巴西、阿根廷、哥倫比亞等重要國家也隨之承認瓜伊多政權。現任總統馬杜羅不肯就範，呼籲軍方支持。委内瑞拉危機一觸即發。

委内瑞拉政變是經濟長期陷入崩潰的必然結果，委内瑞拉經濟爲何如此不景氣，又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委内瑞拉的天然資源得天獨厚，在馬拉開波湖和委内瑞拉灣，有極豐富的石油儲量：探明石油儲量達到3000億桶，位居世界第一，比���大的產油國沙烏地阿拉伯還高。其產量雖不及海灣國家大，但在世界上也排第六名。它還擁有世界第八的天然氣儲量。更有甚者，它還有極豐富的非傳統石油儲量（指現階段尚較難開發的油礦），其儲量之大相當於整個世界的傳統石油儲量之和。這些非傳統石油儲量雖然目前開發成本很高，但隨著技術的進步和傳統石油儲量的減少，開發成本必將能降到有競爭力的價位，能為委内瑞拉的發展提供長期保障。除此之外，委内瑞拉還有豐富的水力資源，光是水力發電就能滿足全國七成的電力需求。

如果與海灣國家類比，委内瑞拉單憑石油、天然氣和水力資源，理應能輕易讓3000萬人民「躺著」就過上優越的生活。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自然資源如此豐厚的國家，又長期沒有戰亂，會落到經濟崩潰的程度。

在1970-80年代初期，委内瑞拉人也確實拿著全拉美最高的工資。可是，到了80年代價走向低谷，委内瑞拉的經濟也長期低迷。同樣嚴重依賴石油資源，委内瑞拉之所以無法趕上海灣國家的經濟水平，與兩個因素有關。

第一是自然因素。與沙烏地阿拉伯等相比，委内瑞拉的石油在地下埋得更深，或者離岸更遠，開採成本較高；而且油更加「重」，煉油成本較高。兩者綜合，沙烏地阿拉伯只要油價在每桶9美元以上就可以盈利，委内瑞拉需要到27美元才能盈利。在油價高漲達一百多美元每桶的時候，兩者差別不太顯著，在油價低迷的時候，十幾美元的成本差價就能要委内瑞拉的命。

第二個因素是美國。美國在1970年代與沙烏地阿拉伯達成「石油美元」協議，即沙烏地阿拉伯所有輸出的石油都用美元計價，美國向沙烏地提供軍事保護。這對雙方都有利，對沙烏地來説，美國提供的保護的重要性不必多言。對美國而言，在1970年代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崩潰后，美元與黃金脫鈎，美元找到石油這個有力的錨點，繼續成爲世界貨幣。

與沙烏地相反，從1970年代起，委内瑞拉開始石油產業國有化，原先美國石油公司是委内瑞拉開發石油的主力，美國石油公司在「國有化」過程中損失慘重，美國企業怨聲載道。於是，美國進口石油優先考慮遙遠的沙烏地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委内瑞拉。

兩者綜合，委内瑞拉的經濟遠無法與海灣國家相比，2000年前後的人均GDP不過5000美元左右。1999年，左翼總統查韋斯上臺後幾年，人均GDP還進一步下滑。

2003年油價飆升，委内瑞拉半死不活的經濟時來運轉：2003年的增長率還是 -7.8%，2004年一下子飆升到18.3%，以後幾年還繼續以10%左右的高速率增長。

這時，查韋斯仗著油價帶來的國庫充盈，幹了兩件大事。第一，高舉反美的旗幟，進一步惡化與美國的關係。第二，推行「社會主義」，實行高福利、重新分配土地、「均貧富」等政策。

這帶來兩個後果，第一，爲了搞高福利，委内瑞拉經濟上更加嚴重依賴石油。第二，因爲反美之故，在石油產業的投資和石油市場方面，委内瑞拉尋求新的合作夥伴。正是這時，中國石油資本開始世界性擴張，查韋斯和中國一拍即合，引入大量中國投資，經濟從依賴美國轉爲依賴中國。

在油價高起的年代，委内瑞拉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功。但2008年金融海嘯後，油價暴跌，委内瑞拉再次陷入困境。2009-2010年連續兩年負增長。高福利在財政上無法維持，但基於意識形態和選票又不得不繼續，查韋斯只能向中國借錢渡過難關。中國一來要保住查韋斯，二來也希望保住前期投資及「能源安全」，三來正好進行資本輸出，於是也大手筆借錢給委内瑞拉。2010年，兩國簽訂「石油換貸款」的合作模式，中國向委内瑞拉貸款500億美元，委内瑞拉則用石油出口還貸。

正好2011年石油價格回升，委内瑞拉緩過一口氣。2013年查韋斯去世，換上的繼任人馬杜羅缺乏查韋斯那樣的魅力與才幹，適逢2014年油價再次大跌，委内瑞拉走上螺旋式下降的通道。2014年後，國家收入所得75%用於還債，其中大部分還給中國。

2014年，甚至傳出委内瑞拉想把自己的一個島嶼割讓給中國，以抵消債務並再次貸款。後來大概由於地緣政治的敏感而告吹，中國爲了保住委内瑞拉政權繼續向它大筆借款。

西方指責中國借錢別有用心，平心而論不太公道，馬杜羅肯定是歡迎借錢的一方，中國也面臨借錢收不回的風險。但此時的委内瑞拉，需要的是經濟改革，去除大福利，最低限度那個對經濟一無所知的馬杜羅應該下臺。借錢繼續搞「社會主義」，對委内瑞拉來説，無異飲鴆止渴。

馬杜羅為應付嚴重的通貨膨脹，進行「金融改革」，推行「加密幣」和「石油幣」，委内瑞拉玻利瓦爾更無人願意用，通貨膨脹變本加厲，貨幣崩潰。2018年，通貨膨脹率高達百分之八萬，有估計甚至到百分之100萬，這差別不大，總之委内瑞拉玻利瓦爾基本淪爲廢紙，經濟萎縮18%。這種貶值成千上萬倍的情況，只在教科書上看到過（比如國民黨大陸政權的崩潰，魏瑪德國等）。大批平民逃向鄰國如哥倫比亞，不但是人道主義災難，還引發兩國劇烈矛盾。

馬杜羅堅持宣傳美國要顛覆委内瑞拉政權，但瓜伊多得到南美衆多國家的支持，顯然不是美國一家的事。所有政權運行都有一個最基本的原則，經濟往往是政權能維持下去的最根本支柱。經濟好了，其他方面差一些，一切都還好説；經濟不好，理論上再優越的制度也不得不倒臺。

南美各國最近一兩年紛紛從左翼轉向右翼，最大的原因是左翼政權治下經濟不景氣。形隻影單地堅持左翼立場的馬杜羅把國家搞得一團糟，也同樣失去政權的合法性，他的日子恐怕很快就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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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推「再中東化」 土耳其陷火藥桶危機

圖片來源：AP

最近，土耳其成爲中東的新火藥桶。7月26日，美國副總統彭斯呼籲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釋放美國牧師布倫森（Andrew Craig Brunson），否則將面對重大制裁。埃爾多安置之不理。於是美國在8月初宣佈制裁土耳其兩名要員。這引發土耳其���拉狂瀉，從2017年9月的高點，1里拉兌換0.29美元，在8月13日最低點跌破0.14美元。美國總統川普還要「補一刀」，宣佈把進口自土耳其的鋼鋁關稅增加一倍。艾爾多安則大打民族主義牌，呼籲人民把「枕頭底」的美元和黃金，拿出來兌換里拉。反而激發土耳其人在銀行前排長龍提現，中國「海淘」買家則到土耳其掃便宜貨大賺差價。土耳其里拉大有一瀉千里的危機，直到昨天卡達宣佈注資150億美元之後，里拉才開始回穩。

土耳其的危機的表面原因美國牧師布倫森的問題，實際情況要複雜得多。筆者以前分析過，除了外部國家（美國、俄羅斯、歐洲、中國等）的影響之外，中東内部傳統上有六組矛盾：

第一、以色列與伊斯蘭國家之間的矛盾

第二、伊斯蘭國家之間的遜尼派與什葉派的衝突

第三、神權國家與世俗的衝突

第四、民主與專制的衝突

第五、民族矛盾，即庫爾德人獨立問題

第六、阿拉伯國家內部之間爭老大的衝突。

近年來，隨著土耳其政權變質，土耳其「重返中東」， 出現了第七組矛盾，爭奪伊斯蘭霸權。它與前六組交織在一起，令中東局勢更爲複雜。

土耳其前身是奧斯曼帝國。土耳其人是突厥人，操突厥語。在英語中，突厥人（Turkic）與土耳其人（Turkish）只有微小區別，而且是後來刻意區分開來的。在1918年一戰結束之前，統治了大片中東地區，特別是中東核心地區（伊拉克和敍利亞）。在20世紀初，泛突厥主義與泛伊斯蘭主義盛行。前者要把所有突厥地方（即包括中亞和新疆）併入奧斯曼帝國；後者要把所有伊斯蘭國家連為一體。這兩種思潮的主導者都是土耳其人。

在一戰後，奧斯曼帝國被肢解，土耳其在國父凱末爾的努力下，轉變為一個世俗的民主的民族國家，對中東事務也相當克制，至少沒有以希望恢復昔日榮光。二戰後（1952），土耳其加入西方陣營，是北約成立後，第一次「擴軍」就加入的成員。從1963年開始，就成爲歐共體（歐盟前身）准會員國。六七十年代，大量土耳其人以勞工身份進入歐洲，繼而成爲歐洲各國公民。因此，長期以來，土耳其都和西方結合非常緊密，也不積極參與中東事務。土耳其與中東「六大矛盾」沾邊的只是第五組矛盾，即庫爾德問題。

但在總統艾爾多安一手導演下，土耳其出現大轉彎，從一個「西方」國家變回「中東」國家。艾爾多安是個長期的宗教狂熱分子，在1981年就加入主張政教合一的「福利黨」。1998年，土耳其憲法法院因爲福利黨違反憲法中的政教分離原則而取締。艾爾多安等人另組「美德黨」，此後因發表「發表煽動宗教仇恨言論」被判入獄和剝奪政治權利五年，不能競選公職。美德黨也在2001年被取締。此後，艾爾多安另外創建正義與發展黨，表面上支持世俗主義和政教分離，走中間偏右路線。

2003年，艾爾多安當選總理，就開始醖釀改制之路。一開始，他打著「加入歐盟、促進民主」的旗號，制定了一些西方歡迎的政策（如廢除死刑，給庫爾德人更大自治權等）。他在2004年和2007年推動兩次修憲，把總統從國會投票產生變爲直選產生。2008年，艾爾多安推動第三次修憲，用推動「多元化」的名義，允許女性在校園戴頭巾，開始「再宗教化」的進程。但這次修憲被憲法法院否決。

在土耳其最支持世俗化的是軍方，而且軍方對政治有很大影響力，於是艾爾多安把矛頭對準軍方。2010年，艾爾多安「挫敗」了一次「軍事政變計劃」（軍方否認），以此為名推動第四次修憲，限制了軍隊權力，為再宗教化鋪平道路。2011年，艾爾多安第三次當選總理，其漸進式走向獨裁與再宗教化的趨勢，引發了2013年大規模的抗議運動。抗議被鎮壓後，艾爾多安更大膽地推動其計劃。

長期以來，土耳其實行議會制，總理是政府首腦。2014年， 艾爾多安不選總理，而選基本是虛位的總統。艾爾多安當選總統，正義發展黨仍然掌握國會和總理職務，他還是實際的領袖。他推動第五次修憲，把議會制變爲總統制。這被廣泛視爲威權主義復辟的象徵，引起很大反對，西方也開始施加壓力。

艾爾多安不得不尋求外援。但2016年，土耳其發生軍事政變，政變在8小時内就被鎮壓。艾爾多安指這是美國「包庇」的居倫運動領導人葛蘭指揮的，隨後對軍方、警察、司法界、各政府部門和機關、教育及學術界、新聞界、宗教團體及其它界別發動的大規模清洗，多名西方人士被捕審判。美國牧師布倫森就是這樣被定罪的。這進一步惡化了西方和土耳其的關係。

於是艾爾多安不得不尋找外援。本來，土耳其是俄羅斯的世仇，也是西方防止俄羅斯勢力南下中東的第一道防綫。在2015年，土耳其還擊落俄羅斯戰鬥機，雙方一度關係要破裂。政變後，土耳其外交立場大變，向俄羅斯靠攏。就連2016年底，俄羅斯駐土耳其大使被刺殺，也無礙雙方越走越近。在俄羅斯的支持下，土耳其進一步加快「逆民主化」和「再宗教化」的步伐。歐洲把艾爾多安視爲「新蘇丹」，認爲土耳其的民主程度倒退到還不如普丁領導下的俄羅斯。

隨著「逆民主化」和「再宗教化」，土耳其也重新「再中東化」。原本，土耳其關注的只是庫爾德人獨立問題。「再中東化」後，土耳其又重新動起「泛伊斯蘭主義」的念頭。由於中東勢力重組，沙烏地阿拉伯與埃及與以色列結盟，阿拉伯聯盟不再太理會以巴矛盾。土耳其趁機召開伊斯蘭國家大會，以伊斯蘭國家的身份，接過了巴勒斯坦問題的大旗，爭奪伊斯蘭世界的霸權（第七組矛盾）。這引起沙烏地、以色列等國的憤怒。這讓他們更加支持庫爾德獨立運動，也推動美國向土耳其開炮。

這樣，土耳其與第一組（巴以）、第三組（神權與世俗）、第四組（民主與專制）、第五組矛盾（民族）都拉在一起，加上土耳其得到伊朗和卡塔爾的支持，於是就連第二組（教派）和第六組（阿拉伯内斗）矛盾也都沾上了。現在，土耳其正在尋求中國的支持，如果中國答應的話，中國勢力進一步滲入中東，無疑令局勢進一步複雜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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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2018國際情勢翻天覆地 2019且看朝鮮、中東

（圖片來源：REUTERS/達志影像）

  2018年即將過去。這一年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再過十年回望，本年可能是一個轉折之年，正如2008年的轉折意義一樣。2018年如此重要的最根本原因是全球性的國際關係思維已經出現深刻變化，乃至可以被形容範式轉移。

從1917年美國威爾遜總統提出「威爾遜主義」以來，雖然屢有反復，但世界大勢基本按照威爾遜——羅斯福理想中的自由主義綫路前進。美國戰後一直推動自由主義國際關係觀，它以提倡人類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觀為出發點，強調國際協作，構建國際多邊組織體系，以國際法作為解決紛爭準則。後冷戰時期，以世貿組織成立為標誌的全球化潮流，讓自由主義思維更上一層樓。「地球是平的」構建了全球一體化的願景。

但從2008年金融風暴開始，反全球化的聲音越演越烈。左派有佔領運動，右派有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它們都從不同側面，包括貧富懸殊、移民、文化等後果，強硬質疑全球化思維。2016年川普上臺，預示了世界將進入一個新時代。但在川普上任第一年（2017），「川普主義」還處於「整裝待發」階段，到了2018年，川普秉持「美國優先」的立場，全面推進貿易戰，完全顛覆了國際秩序。

貿易戰在冷戰後亦並非罕見，但川普的貿易戰有幾個特徵，其深度和廣度都遠遠超出此前的貿易戰。第一，貿易戰在川普眼中是重中之重，一切為貿易戰服務。第二，他不分盟友和對手，無論是中國，還是歐洲、日本、加拿大，都是川普打擊的對象。第三，他全盤推翻此前的雙邊和多邊貿易協議，紛紛要求重新談判，也完全架空了世貿組織。第四，川普號稱要建立「公平對等」的貿易秩序，但其要求往往不止於「公平對等」，還希望美國更占便宜。第五，爲了貿易戰，川普出動了「極限施壓」，把一切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包括屢屢運用美國「緊急狀態」的總統權限），其中一些手段已經偏離了正常國與國之間的交往規範。所有這些，都給人一種美國恃強淩弱的「惡霸」感覺。

一系列貿易戰中��吸引眼球的，無疑是美中貿易戰。美中是世界第一和第二的經濟大國，美中貿易戰規模之大，與其他貿易戰不在同一個檔次。美國現已對中國進行三波攻勢：第一波是鋼鋁關稅，涉及大約50億美元商品；第二波是對500億中國商品徵收25%的關稅；第三波是對2000億美元中國商品徵收10%關稅。美國還威脅對其餘所有中國商品（約2500億美元）都徵稅。數額之高遠遠超出中國一開始的想象。

此外，美中貿易戰在又加上了新的特點。

首先，美中貿易戰已不再被定義為普通的貿易戰，而是美中爭霸全球領導權之戰。在美日、美歐貿易戰，「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就不成爲問題」；在美中之間，錢已不再是萬能的。美國著眼的不僅是貿易逆差（雖然川普最看重），而是美國要保證美國依然能獨霸天下。

其次，如果說美國和其他國家的貿易戰，在美國政界還有很多反對聲音，那麽美中貿易戰，美國政壇，包括智庫和學界，都紛紛連成一線。原先親中的美國人士，不是聲音邊緣化，就是沉默不語，不幫中國説話，更有不少明確轉變態度，承認「看錯」了中國。對中強硬派佔據了政壇和輿論界的舞臺。

第三，美國貿易戰由三股勢力合流而成，川普看重貿易平衡，華爾街看重中國市場開放，戰略鷹派看重科技戰。隨著貿易戰的發展，美國把中國「結構性」的變化定為貿易戰的目的，中國以往那種「大筆採購」的戰術，即便可以滿足川普，也無法滿足美國的要求。

而「結構性」的變化中，科技戰越來越成爲貿易戰的焦點。美國要求中國廢除「中國制造2025」計劃，保證不再盜竊美國知識產權。美國嚴厲打擊中國在美招攬華裔科技人才（包括華裔學者兩頭通吃的「千人計劃」），加大力度起訴盜竊美國知識產權的中國人（或華裔）。總之，美國不再對中國在科技上「搭便車」視而不見。

科技戰的焦點又放在5G技術上。年中，美國曾「一劍封喉」地封殺中國的中興科技，震撼了整個中國產業界。在歲末，美國又要求加拿大拘捕華為「公主」孟晚舟，再次震撼中國。在新年來臨之前傳出消息，白宮準備動用「緊急狀態」的權力，全面在美國封殺華為和中興的設備。美國還把封殺華為的行動擴展到盟國，澳洲、新西蘭都緊隨美國封殺華為，正推動英法德日以及其他歐盟國家響應。

第四，美國爲了施壓中國，還屢屢打出南海牌、臺灣牌、新疆牌、西藏牌、香港牌等。南海和臺灣都是美國的「常規操作」了，用新疆、西藏和香港來施壓在以往都很少見。美國通過���定《西藏旅行對等法》，提議研究取消香港「獨立關稅區」地位等方法，進一步提升了美中的緊張關係。

第五，在美國強力施壓下，中國最初強硬「對等」反擊，但發覺勢頭不對，轉而以柔制剛。對美，則放軟聲調，不再「對等」反擊，希望用讓步止損。對内則努力應對經濟下行的壓力，協調政府内部反對聲音，壓制毛派工運。對外則主動緩和前幾年和其他鄰國的緊張關係。中國不但取消對韓國的「限韓令」，破格地邀請印度總理莫迪與習近平「元首外交」，更主動緩和與日本因爲釣魚臺而緊張了5年多的關係，重提「中日友好」、「一衣帶水」。

這樣在12月初，美中暫時達成「停戰」協議，中國以數項重大讓步換取美國暫緩對2000億中國商品的關稅升高到25%。美國要求90天内達成協議，中國如何讓步，美國能否滿意，尚有很大變數。

在美中貿易戰的主軸下，兩個區域性的國際事務特別惹人矚目。

一個是朝鮮半島局勢的緩和。美朝雙方一改去年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在北韓並無承諾「可驗證地」棄核的前提下， 川普和金正恩在新加坡會面，全面扭轉了朝鮮半島的形式。金正恩成爲東北亞局勢的大贏家，正在推進一統半島的遠大策略。美國也卸下中國的「朝鮮牌」，未嘗不是好事。

一個是中東的風雲突變。 「中東北約」 在去年逐漸成型，美國拉攏以色列和沙烏地阿拉伯，通過支持庫爾德人在中東與俄羅斯、伊朗、敍利亞對立。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進一步增強對中東的壓力。而意在「重返中東」的土耳其如何站隊成爲關鍵。美國此前一直打壓艾爾多安逼土耳其屈服。可是「豬隊友」沙烏地王儲策劃在沙特駐土耳其謀殺記者一事，被土耳其人抓住大作文章，佔據道德高地，嚴重打擊了美國的親沙烏地政策，完全扭轉了中東的局勢。美國不得不向土耳其妥協。川普更不顧反對，倉促從敍利亞撤軍。正引發新一輪中東角力。土耳其苦盡甘來，成爲中東大贏家。中東局勢如何發展，值得進一步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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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西藏旅行對等法》頒布—新戰線開打，中國難擋美國

資料照片，圖片來源：中央社

12月24日聖誕節前夕，美國頒佈《西藏旅行對等法》（The Reciprocal Access to Tibet Act），在最近的貿易戰、孟晚舟事件、起訴中國黑客之餘，又在中美爭端中多開一條新戰線。

《西藏旅行對等法》規定，美國國務院在九十天内向國會提交報告，對中國官員允許美國人進入西藏地區的程度予以說明。國務卿也要確定，哪些中國官員負責限制外國人���訪西藏，美國將禁止他們獲得進入美國。國務卿必須連續五年對此項評估進行年審。

中國認爲「西藏事務純屬中國內政、不容任何外國勢力干預」，  指責「法案嚴重違反國際關係基本準則，粗暴干涉中國內政，向『藏獨』分裂勢力發出嚴重錯誤信號，對中美交流與合作具有嚴重危害性，要求美國「不得將該法付諸實施，否則由此產生的後果只能由美方負完全責任」。

這件事的背景是，中國一直限制外國人在西藏自治區的活動。要先説明，外國通常說的Tibet指「大藏區」，即包括西藏自治區、青海和川邊等藏人傳統地區，中國說的西藏專指西藏自治區。

中國規定，所有非中國公民以及臺灣人，進入西藏自治區需要一份叫「旅藏確認函」的文件，即俗稱的「入藏函」。以前香港澳門的中國籍公民也要此文件，不久前才可直接憑「回鄉證」到西藏。外國人獲取「入藏函」的唯一方法就是參加中國官方指定的「涉藏旅行社」組織的旅行團，規定旅行時間和旅程。放在以前以組團旅遊爲主的年代，這問題不大，但現在自助行大行其道，中國「驢客」滿世界跑，外國人到西藏卻處處受限，顯得很不妥。

這還是普通旅客。如果外國記者（和作家）要進藏，即便參加旅行團也不行。他們進入西藏要申請一份「進藏批准函」。若記者沒有這份文件卻以旅客參團進藏，私底下進行「非法採訪」，一旦被發現，後果很嚴重。

「進藏批准函」要中央有關部門批准，通常極難獲批。有記者形容，進入西藏訪問比到北韓更困難。除非一種情況，即參加中國政府組織的記者團。這時中國政府還會千方百計邀請記者去。2015年，中國爲紀念「西藏自治區成立五十周年」，大規模邀請外國記者參加政府組織的記者團到西藏採訪。在政府的組織下，自然只能看政府故意讓記者看到的東西。

至���外國外交官等要到西藏參觀也都要通過中國官方組織，中央相關部門核准。他們在假期以旅客身份參團也不行，因爲他們是持外交護照，旅行社不會允許他們參團。

中國限制外國人到西藏旅遊的政策由來已久，但也曾放鬆過。這次再收緊是2008年後北京奧運後的政策。當年西藏發生「拉薩314騷亂」，之後不斷有藏人自焚抗議「文化滅絕」。外國記者與人權團體一直指責中國在西藏違反人權。���免外國自由地獲得西藏的信息，在國外進行「反華宣傳」，中國就對西藏「嚴防死守」。

美國這樣做是否有理？

首先，從國際法的角度來看，限制外國遊客到特定地區旅行，的確是一國的主權。但一般而言，絕大部分開放的國家都只限制旅客到特定涉及國安機密的地區（比如軍事基地附近等）。西藏自治區面積120萬平方公里，占中國國土八分之一，很難用「涉及國安機密」為之合理化。若中國和北韓一樣，擺明車馬「不開放」，外國大概也無話可説。但中國一邊高談「開放」，一邊又封閉西藏，非常礙眼。

進一步而言，美國限制部分中國官員入境，同樣也沒有違反國際法。外國人入境權是一種「特權」（privilege），而不是一種應有的權利（entitled right）。換言之，是否給予某外國人入境權也是一國主權，「給你入境是人情，不給你入境是道理」。正如日前，臺灣閃靈歌手林昶佐要到香港表演，被香港拒絕入境，也是香港權力一樣。如果中國認爲美國「干涉中國主權」，那麽中國要求美國不實施該法，同樣也「干涉美國主權」。

在辨明「合法性」（legality）後，可進一步討論合理性（legitimacy）。若以「對等」的角度，現在中美兩國的旅行顯然不對等：中國人可以到美國任何一個州自由旅行，包括記者可以自由採訪；美國人卻不可以到西藏旅行，更不用說採訪。

不過，該法事實上沒有用「對等」的方式處理。如果完全對等的話，美國應該劃出一個州，限制中國人旅行，而不是限制部分官員入美。故此，這裡的「對等」應理解為，美國通過此法，要求中國「對等地」取消旅遊限制。客觀而言，美國確實有權要求這樣做。

儘管美國此舉並非無理，也要看到，這種做法突破了美中交往中的慣常規則。

從中共建制後，美國對藏政策可以分爲三個階段。1949-1959之間，美國基本承認中國對西藏的統治。1959年，達賴喇嘛出走之後，美國通過中情局支持藏人武裝鬥爭。1979年中美建交後，美國停止支持藏人武裝鬥爭。達賴喇嘛1987年在法國斯特拉斯堡發表演講，宣佈走「中間路綫」，不追求西藏獨立，轉而追求「真正自治」，美國也轉而更關注西藏人權、宗教自由、環境和文化保存等議題。

美國雖然長期在西藏問題上向中國施壓，但從沒有以「對等」的要求審視自己的選項。換言之，美國長期對中國還是又壓又拉的心態，並不想和中國在這個問題上撕破臉。這種心態也多少帶有強國對弱國的寬容。

這次「對等」要求一出，完全改變了中美之間的遊戲規則，在心態上「更平等」。這當然對中國不是什麽好事。美國貿易戰對中國提出「對等」的貿易投資要求，已令一直用「發展中國家」獲取特權的中國非常不适應，現在美國把「對等」擴展到其他方面，中國面對壓力只會更大。

美國2012年制定了《全球馬格尼茨基人權問責法》（The Global Magnitsky Human Rights Accountability Act），授權美國政府對違反人權及國外顯著腐敗人士實施制裁。這個法案得到很多西方國家的響應和效仿，已具備一定的國際法效力。美國從2013年開始已經多次運用此法。可是此前美國尚未有把該法用在中國人身上（儘管有過提議），這次要「玩真的」；而且《人權問責法》針對的是犯罪分子，而這次針對的可能只是無非「按章辦事」的普通中國官員而已。

雖然中國威脅「由此產生的後果只能由美方負完全責任」，但還在貿易戰重壓中的中國現在沒有太多好辦法。中國要擔心的有兩點，第一，美國進一步把「對等」要求延伸到其他方面；第二，新疆、内蒙、香港等有「分離主義」傾向的地區問題也可能被利用。中國形勢殊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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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孟晚舟事件爲何如此複雜

圖片來源：中央社

12月1日，中國科技龍頭華爲公司的副董事長孟晚舟在路過加拿大轉機時，被加拿大警方應美國的請求拘捕。事件在12月5日一公開，就立即引發軒然大波。雖然經過幾天聆訊，孟被准許以甚爲苛刻的條件保釋（包括一千萬加幣擔保，自付費用雇傭保安公司監視自己等），事件還只是剛剛開始。

孟晚舟事件之所以引起巨大震盪，是因爲它涉及多個不同層面的重大爭議。

首先，在法律原理層次上，現在假設美國掌握的證據都屬實，即星通公司（skycom）真的是華爲的白手套，真的向伊朗轉售美國禁運的高科技產品，而孟晚舟又真的提供假材料，誤導香港銀行（疑似匯豐）華爲和星通沒有關係，讓銀行繼續給華爲提供金融服務，那麽孟晚舟很可能涉嫌「欺詐罪」。但即便如此，美國是否有權逮捕孟晚舟，這還相當欠缺理據。

從國際法的管轄權看，孟晚舟是香港公民，「欺詐」事發地點在香港，對象是香港銀行，在香港的法律中，這種行爲同樣是重罪。美國要求管轄孟晚舟的理據非常薄弱。中國責備美國「長臂管轄」，並非沒有道理。

國際法中的管轄權向來是爭議極大的，在牽涉多方的案件中，管轄權的各個原則互相衝突，各方通常都為誰能管轄而展開激烈的角力。即便是一件沒有政治敏感性的案件，其管轄權爭議本身也已經帶有很强的敏感度。因爲它牽涉到國家的主權問題，而且一旦開了先例，以後的底線就更難以守住了。在這個意義上，引起中國的暴怒，其實不難理解。

其次，在法律實踐層次上，以往有公司涉及違反制裁令的情況，美國一般只會針對公司。而極少針對個人。比如與這件案相有關的匯豐銀行。美國認爲匯豐捲入為非法技術輸出提供金融服務，罰款匯豐的美國分行19億美元。它沒有進一步追究滙豐高管的刑事責任。在中興向伊朗提供違禁高科技產品一案中，美國要求有關董事辭職，解雇相關技術人員，同樣也沒有刑事追究涉事的人。

在法律上，有沒有條款可以用於追究個人責任呢？仔細查找的話一定有，但沒有這樣做。一來是可能取證有一定難度，二來是管轄權問題，三來在長期實踐中，也形成了這種只追究公司，不追究個人刑事責任的慣例。

對中國不難理解，此例一開，美國有全世界都抓中國企業高層的危險。但對其他國家的跨國公司（包括美國）的高層也有人心惶惶的現象。一來擔心中國報復，二來也擔心美國以此為先例向他們下手。在事件發生後，很多西方輿論譴責美國司法部的做法，其擔憂並非毫無道理。有人甚至擔憂，如果危機不儘快解決，會嚴重影響國際旅行和國際做生意。

再次，在中美科技競爭日益激烈的時候，事件發生在華爲身上極爲敏感。華爲是中國龍頭科技企業，電訊設備市場占有率世界第一，手機市場占有率世界前三。而且，它又是在研發上投入最多大企業，擁有龐大的專利，在中國公司中數一數二。華爲還在5G網絡的發展中，處於領頭羊位置。在5G的底層標準中，國際移動網絡聯盟採用了華爲提出極化碼為短碼標準（長碼標準則為美國高通方案），中國提出的標準成爲國際標準，這是第一次。因此，經過中國政府及媒體的宣傳，華爲在中國人心目中口碑極佳，已經成爲民族的驕傲（中國的聯想公司和中興公司常常被中國網民用來與華爲對比，認爲這兩者只顧引入技術，不顧研發，於是對不起國家的投入）。

同時，華爲也是在國際上被針對最多的中國科技公司。美國政府認爲華爲背景可疑，擔心影響國家安全，基本上已經在美國封殺了華爲，還在國際積極推動盟友一道封殺。現在澳洲、新西蘭、英國、日本等紛紛表示將會封殺。這一早被中國視爲美國在科技戰上要打壓中國了。

這在一向受國恥教育影響的中國人看來，無疑是華爲「被西方列强欺負」，「打壓中國科技崛起」。於是可以理解，當華爲高管而且又是掌門人任正非之女被拘捕，中國不少人認爲這是打不過老子，就 「綁架」他的女兒的「卑劣行爲」。這非常符合風靡中國的武俠世界的邏輯。時間上又凑巧在同一天，美籍華裔物理學家（同時又是中國區塊鏈貨幣圈子的風雲人物）張守晟離奇跳樓死亡。張的��子研究又被傳説對華爲的科技大有裨益。於是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中國民衆反應特別大，就不出奇了。

其實，即使在西方輿論，這個事件也被廣泛認爲是針對中國科技的行爲。中國輿論反應可能激烈了一些，但平心而論，並非十分過分。

再次���事件發生在中美貿易戰的所謂「停戰」的關頭，尤其是拘捕行動在川習會決定停戰的同一天，異常敏感。

對中國來説，習近平在談判中讓步甚大。一開始，雙方各自發出聲明，中國聲明含糊其辭。但不久，美國聲明傳到中國：原來美國只是暫緩加關稅，規定中國在90天内必須與美國達成協議，否則關稅繼續加上去，而中國既答應大量購買美國產品，也答應立即購買美國農產品，而且還同意就「結構性的問題」進行談判。這已經令很多中國人非常不爽。此後兩三天，美國還進一步抛出連在美方聲明中也沒有列出的中方承諾，特別是中國答應購買的美國商品高達1.2萬億美元，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是中國外匯儲備約三分一。中國爲了平息國内質疑，已經開始輿論「洗地」。

這時還發生孟晚舟事件，更給中國政府帶來巨大壓力。一開始，雙方談判時是否對此事知情還不得而知。但隨後有消息流出，習近平事先已得悉此事，但爲免節外生枝，於是提都沒提。這更進一步刺激民意。

在中國人看來，美國這手是刻意爲之，利用「綁架人質」進一步對中國施壓。在川普表示，爲了美國的利益，可以考慮撤銷對孟的控罪之後，更令很多人相信坐實了美國正以“綁架作爲談判手段”。這進一步損害了習近平的威信。增大了貿易談判的難度。

最後，在以上因素綜合下，中國政府不得不在「軟弱」之後表現出（過於）强硬的姿態。中國接連抓了兩個加拿大人，誰都不會認爲這是一個巧合。這在中國贏得一片歡呼，卻嚴重加深了國際對中國的反感，給人以朝鮮式的「人質外交」的印象。美加都考慮發出到中國旅行的警告。事件進一步複雜化。政治、法律、外交問題等交織在一起，愈來愈成爲一個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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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黃背心爲何大鬧巴黎？

圖片來源：法新社

法國總理馬克宏自從上任以來，在國際外交場合光芒四射。在西方大國中，美國的川普早已被大部分西方國家視爲「不受歡迎的異端」；英國的梅姨一直忙於搞退歐而焦頭爛額；德國的梅克爾正步入政治黃昏。唯有這個法國總統，年輕有爲，風度翩翩，比手勁還贏了川普。在外交上，又敢於叫板川普，支持氣候巴黎公約，又敢於提出建立歐洲聯軍，儼然歐洲的領頭人。在最近阿根廷召開的G20峰會上，又是唯一敢對沙特王儲「說不」的領導人。風頭一時無兩。

可是回到國内，馬克宏卻正面對上任以來最大的危機：黃背心運動。連續三個周末「黃背心」大閙巴黎市中心，燒汽車、扔石頭、砸玻璃、連法國的象徵凱旋門也被「一塌糊塗」，塗抹得不成體統。馬克宏不得不宣佈法國進入緊急狀態，再對「黃背心」讓步，自己的民意則掉到上任以來的最低點，被喊場「馬克宏下臺」。連川普也要「補一刀」，在推特上嘲弄一番。

馬克宏和法國出了什麽問題？這先要從「黃背心」說起。

在法國，「黃背心」就是指司機。法律規定，司機必須在車上配備帶黃色熒光的背心，若有事故發生，事故現場要穿黃背心。久而久之，「黃背心」變成了司機的同義詞。

這次黃背心騷亂的直接起因是馬克宏政府在2018年初通過一項「能源產品消費税」（TICPE），要加燃油稅。加多少呢？汽油每升加3.9分歐元（1.36新臺幣），柴油每升加7.6分歐元（2.65新臺幣），分別佔當地油價的3%和5%左右。在2019年一月，這個稅會繼續提高，汽油是2.9分每升，柴油是6.5分每升，最後的目標是讓柴油價格追上汽油。（作爲對比，臺灣對應的油價分別為約27和24新臺幣每升。）

這個數額不能說太大，因爲歐洲油價的自然起伏的幅度遠比新稅大。很不幸的是，從2018年開始，法國油价一直上漲，現在已比一年前上漲20%左右。於是新增的油价就變成「百上加斤」，人民難以忍受。而且，法國是歐洲使用柴油車較多的國家，柴油比汽油便宜。馬克宏希望把柴油價格與汽油看齊，是要逐步淘汰空氣汙染更嚴重的柴油車。這令很多柴油車車主更不滿。他們通常是收入較低的階層，受的影響也就更大。

5月份一個名為Priscilla Ludosky的女子在網上發起請願運動，要求降低燃油價格，事件開始醖釀。請願一呼百應，迅速超過過百萬聯署。到了10月初，一名叫Éric Drouet的男子在Facebook上呼籲，用堵路的方式抗議，給政府施加壓力。

於是在11月17日星期六，就有了第一次全國示威。整個法國共有28萬人參加，是各次示威中人數最多的一次，也比較分散，大體和平，單純堵路。法國政府不爲所動。

第二次示威在一週後（11月24日），人數減少一些（約17萬人），但地點上更集中在巴黎。示威者聚集在香榭麗舍大街，竪起街壘。警方出動高壓水車和催淚彈，20多人受傷。衝突比第一次升級。

再一週（12月1日）後的第三次示威，人數更少，但地點更集中在凱旋門附近。這次再也不和平了，出現了大規模的「打砸搶燒」行爲。香榭麗舍大街上的名店紛紛關門，警方發射了上萬顆催淚彈，130多人受傷，400多人被捕。一下子就點燃了法國人民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明白了前因後果，但若說只加油价就會導致如此大規模的騷動，也超出外人的想象。油價只是一個導火線。關鍵的因素有幾個：

第一，騷亂背後還是那種經濟全球化導致的貧富懸殊越來越嚴重的亂像，馬克宏給法國人帶來希望，但上任以來，風頭出盡，實績不足。法國這兩年的GDP比2016年時有所進步，至上不再負增長。但進步的幅度相當有限，每季同比增長之有0.4-0.8個百分點。進入2018年以來，前兩季更減到只有0.2個百分點，第三季回升一點，但也只有0.4個百分點。

與此同時，物價上升「跑贏」GDP增長，法國普通人民的實際收入繼續下降。事實上，示威人群來源複雜，訴求也很多。取消燃油稅，降低油价只是其中之一，司機關心的議題諸如降低道路收費、降低車檢費也很早就成爲訴求的一部分。在示威開始後，提高最低工資、降低退休年齡等訴求也出現。12月1日後，開始有人呼籲要全面減稅，甚至出現呼籲改革政治制度，「馬克宏下臺」等。很顯然，燃油稅只是煽動對經濟狀況不滿的第一把火。對經濟的不滿才是主因。

第二，騷亂中心化，龍蛇混雜。運動沒有明顯的組織者，都是通過網上「呼籲」和「串聯」而成。而加入運動的條件極對低，穿件黃背心就被視爲「同路人」。這即為抗議加��聲勢，也容易混入各種目的不同的人。即便發起人初衷沒有「打砸搶燒」，但其他人這樣做也沒人（除了警察）能阻止。在第二、三次示威，總人數少了，但人群更集中，形成騷亂的幾率也大大增加。加上法國本來就有「革命浪漫主義」及無政府主義的傳統。從200多年前的法國大革命開始，巴黎就是一個「革命聖地」，騷亂並不罕見，人民並沒有太高的心理障礙。

第三，示威又被其他政黨煽動。法國政壇黨派林立，碎片化非常嚴重，從極右到極左派都擁有一定的實力。馬克宏自己本不屬於政黨，在選舉前一年才成立「共和前進」黨，行跨越左右又稍微偏左的路線。這能幫助他贏得一時的選舉，卻給執政帶來很大困難：政壇根基不厚，其他政黨都虎視眈眈。這次黃背心運動，無論是極左派、極右派還是共和黨右翼等派別紛紛支持，即便是偏左的公會也有不少支持。

第四，馬克宏自己有很大責任。他在經濟不景氣時期，繼續力推環保，既是經濟增長緩慢的主要因素，也是觸發這次騷亂的原因。應對這次運動，他一開始過於強硬，完全拒絕讓步，以致越鬧越大。到了第三次示威之後，他又接受了中止燃油稅的要求。這反而給示威者一種���可以繼續示威贏得更多」的暗示。於是，中止徵收燃油稅，無法阻止將要到來的第四次示威。馬克宏面臨的挑戰還望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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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川普與馬克宏的恩怨—歐洲聯軍可行嗎？

圖片來源：AP

今年11月11日是一戰結束100周年。各國政要紛紛到當年簽字停戰的法國參加紀念活動。法國總統馬克宏和德國總理梅克爾先到停戰協議簽署地康邊出席刻著「為了歐洲與和平」紀念牌匾揭幕的儀式，隨後又一起在當年簽訂停戰協議的地點——一節火車車廂參觀，在留言本和法德停戰象徵物上簽名。兩人又一同出席在巴黎凱旋門舉行的紀念活動及「巴黎和平論壇」。

美國總統川普也飛赴巴黎。這本來是好意，卻成爲整個活動最大的「不和諧音」。他先因下雨而取消參加一戰美軍戰士墓園的紀念活動（Aisne-Marne American Cemetery），被美國媒體嘲笑為「低能量」[1]（他當年給競選對手傑布布希起的花名）；後有英國首相梅姨的電話祝賀共和黨中期選舉「獲勝」時，責備梅姨不支持美國制裁伊朗。

恐怕最大的恩怨還是川普與法國總統馬克宏之間。兩人巴黎僅見面一次，川普卻在推特上罵了馬克宏好幾輪。這除了川普握手時比「手勁」不敵馬克宏的原因外，馬克宏在演講中痛斥民族主義（nationalism）是對愛國主義（patriotism）的背叛，無疑是對幾星期前剛剛在競選集會上說自己是民族主義者的川普的打臉。

不過，最令川普生氣的還是馬克宏正在籌劃和德國聯手建立一支「歐洲聯軍」，這真正動了美國的奶酪。

建立歐洲聯軍的計劃並不���鮮。事實上，在冷戰後，類似的説法已經說了二十多年，從波斯尼亞戰爭時開始有人提，一直都沒有什麽響應。

今年幾個月前，在川普對歐洲發動貿易戰時，德國總理梅克爾也提出建立歐洲人自己的防衛力量，「不能再靠美國」。由於德國害怕引起盟國的「二戰回憶」，一直對成爲軍事大國非常審慎。以致德國主動不擴軍，國防一直很差勁，諾大一個經濟強國，軍隊只有20多萬人，幾乎完全依賴北約。故即便以梅克爾的權威，說出這种狠話也引不起太大的波瀾。

可是，如果歐洲聯軍由法國人主導就完全不一樣了。

軍事上，法國一直奉行獨立的軍事戰略，建立自己的核武屏障，軍事上能自給自足。它是北約組織特許成員國，雖然是北約成員卻不聼命北約。法國的武器雖然不如美俄，但它既有核武器，又有配置了彈射起飛（CATOBAR）系統的核動力航空母艦（除了美國外全世界只此一家），又有配備彈道導彈的核動力潛艇，有足夠的戰略威懾力。

法國沒有德國那樣的歷史負擔。近年來法國一直在軍事上非常活躍，無論在敍利亞戰爭、利比亞戰爭還是非洲大陸反恐戰爭中，都發揮重要作用。法國還擁有廣佈世界的海外省和附屬領土。前一輪，法國海軍在南中國海巡航，顯示法國還是一個擁有全球利益的軍事大國。

在政治上，法國又是聯合國五大國之一，在安理會有否決權。廣大的前法國的非洲殖民地，還繼續與法國聯係緊密，這就是何故法國依然還是「非洲一霸」。

法國的軍事實力一直受限於經濟實力，這和德國空有經濟實力而無法投入軍事剛好相反，兩國互補性非常強。兩國在1951年一笑泯恩仇，攜手建立歐洲煤鋼共同體（即後來歐共體和歐盟的前身）成爲佳話。英國在1970年代加入歐共體後，歐盟（歐共體）變為英法德三大國主導，互相牽制。英國經常特立獨行，比如保持用英鎊不用歐元，不加入申根條約等，其實一直影響歐盟運轉。英國退歐後，歐盟看似實力大損。其實英國的退出，恰恰重新讓歐盟自然而然地回復到德法軸心，運作更加流暢。

以往歐洲的防務以北約爲主，而且美國一直很慷慨，歐洲自然不會大力發展國防。特別是金融危機後，歐洲各國大量把開支挪用到民生上，軍費支出直綫下跌。奧巴馬時期已有不少抱怨，各國答應在2024年之前提高軍費到國防開支的2%。

川普這個把錢看得比什麽都重的總統，認爲這個目標比例太低，目標又實現得太遲。於是施壓要求各國立即把比例提高到4%，否則不惜退出北約。針對歐盟的貿易戰寸步不讓，揚言歐洲和俄羅斯中國一樣都是美國的敵人，把美歐關係搞得一團糟。最近，美國又不理歐洲盟國的反應，自行退出與俄羅斯的《中程導彈協議》，讓俄羅斯名正言順地重新部署對準歐洲的中程彈道導彈。這些只能迫使歐洲行動起來。可以說，這正是建立歐洲聯軍的最佳時機。

如果德法建立起歐洲聯軍，北約無疑就被大大架空了。川普把退出北約挂在嘴上，只是對歐洲施壓，沒想到德法還「來真的」要另起爐灶。這怎麽不令川普生氣？

於是，整個法國旅程中及回國之後，川普連發差不多20個推特，一直攻擊法國和馬克宏。他老調重彈法國軍事開支不足，「靠美國保護」；抱怨法國對美國紅酒高關稅；嘲笑法國有恐怖主義襲擊（在自己治下的美國則沒有）；嘲笑法國馬克宏「支持率低」；反駁法國是「最民族主義的國家」；認爲法德的歐洲聯軍計劃「非常侮辱美國」；又嘲笑如果沒有美國的保護，法國在一戰和二戰中都輸了，現在還在說德文。

這些攻擊不但針對馬克宏個人，針對貿易軍費等公共政策，還顯而易見嚴重傷害法國的民族感情，甚至有「挑撥離間」法德關係之嫌。難怪美國評論紛紛批評川普這種「孩子氣」。

其實，歐洲聯軍的計劃尚有很長的路要走，其他歐洲盟國不少還心存疑惑，比如同為西歐的荷蘭，就認爲這個計劃「走得太遠」。東中歐的「新歐洲」國家，比如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更一直尋求與美國建立更緊密的關係。美國還有足夠的外交籌碼，只要拉攏新歐洲就可以相當大地拖延歐洲聯軍計劃。川普實在無需過於大動肝火。

[1] Aisne-Marne American Cemet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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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記者謀殺風暴 川普3招幫沙烏地圓場

土耳其媒體公布一段監視器畫面，卡舒吉（Jamal Khashoggi）最後身影曝光，圖片來源：AP

沙烏地阿拉伯籍、旅居美國的《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卡舒吉（Jamal Khashoggi）在土耳其大使館被殺事件，在這幾個星期中迅速升溫，引發一輪國際輿論風暴。

卡舒吉一向批評沙烏地現政府，特別是王儲穆罕穆德，「自我放逐」到國外。他希望與土耳其一位女士成婚，為此須獲得沙烏地出示的離婚證明。於是，他不得不進入沙烏地駐土耳其伊斯坦堡領使館辦手續。誰知道，他在10月2日下午進入大使館後就音訊全無。守在領事館門外的未婚妻報警，土耳其通過領事館門外的監控錄像證實，他沒有走出大使館。 當天發生的詭異事件是，沙烏地領館內的監控錄像全部抹去，領館的土耳其籍雇員被通知當天強行放假，土耳其監控到15名沙烏地特勤人員在當天稍早從沙烏地進入土耳其，晚上又匆匆離去。

由於事態非常不正常，土耳其一開始懷疑卡舒吉尚在領館內，沙烏地堅稱他已從後門離��，又說願意與土耳其「一道調查事件」。到了10月7日，土耳其官員宣佈卡舒吉已經在領事館內被殺害。沙烏地繼續否認。土耳其要求進入領館搜查。在拒絕和拖延了8天之後，沙烏地才允許土耳其進入領館（15日）。

公然殺異議記者，這對沙烏地來說已經夠糟糕的了。可過了兩天（10月17日），事件進一步升級：土耳其方面聲稱，掌握了一段據說是卡舒吉的蘋果手錶中獲得的錄音，當中有他「慘烈」的叫聲，沙烏地特工不但殺死了卡舒吉，還用活活肢解的方法殘忍地殺死了他。這種駭人聽聞的酷刑加私刑，令本來對沙烏地就不利的形勢更急轉直下，各方的指責不絕於耳。

到了10月19日，沙烏地終於宣佈，調查的初步結果顯示， 卡舒吉在進入領事館後與人發生激烈爭吵，之後在打鬥中被誤殺。沙烏地又發表聲明，指事件仍在調查中，但已有18名沙烏地公民被捕；沙地皇室法院顧問卡塔尼（Saud al-Qahtani）和情報機關副首長阿希里（Ahmed Asiri）等5人被革職。又有消息指，沙烏地王儲不知情，是手下人自作主張。

這是沙烏地政府首次承認卡舒吉是在領事館內被殺，當然和土耳其的版本相差極大，何況，無緣無故為何爭吵也沒有一個說法，很難不令人質疑是沙烏地繼續掩飾事件。

對台灣人來說，卡舒吉事件不禁喚醒1984年國民黨刺殺旅美作家江南案的回憶。但實際上還有一定分別。劉宜良（江南）不是政壇人物，而是真正的記者，他在美國發表有關台灣的政界事件純屬言論自由。而卡舒吉的身份則複雜得多。雖然有很多媒體把他標籤為「記者」，他與政壇的聯繫非常緊密。比如他曾與本拉登有不錯的私交，在2007他以顧問身份成為時任沙烏地駐英國大使圖爾基·費薩爾（Turki al-Faisal）王子的幕僚。後來又接受瓦利德·本·塔拉勒（al-Waleed bin Talal）親王邀請擔任其擁有的巴林阿拉伯新聞頻道的主任。

卡舒吉的批評一直不為沙烏地政府所喜歡，但真正矛盾激化，還是在2015年沙烏地現任國王薩爾曼上臺之後。筆者此前介紹過，薩爾曼是蘇德里七雄（Sudairi Seven）中的第六個，當時已經82歲了，他在不到三個月後就廢除最小的弟弟穆克林（也有70歲了）王儲的職務。原先「兄終弟及」的傳位模式走到盡頭，王位必然要傳給第三代。爲了確保自己的兒子穆罕默德·本·薩爾曼上位，薩爾曼不惜再次發動政變，廢除其侄子本納耶夫，把兒子捧上王儲之位。去年11月，沙烏地發生第三次政變，穆罕穆德把一眾不服他的王室成員，以「反腐」 的名義全部抓了起來，「追贓」巨款後才放了這些人一條生路。

卡舒吉提倡政治改革、民主選舉和言論自由，不斷尖銳批評這薩爾曼父子，立即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薩爾曼父子隻手遮天引起沙烏地王室其他成員不滿，於是卡舒吉的言論也被視為他們的利器。從2017年開始，卡舒吉在《華盛頓郵報》大力抨擊穆罕穆德在葉門的戰爭，又批評沙烏地的親以色列政策，於是又被認為嚴重妨礙沙烏地的外交政策，而「親以親美抗伊朗」，又是穆罕穆德要獲得美國支持其繼位的先決條件。這放在穆罕穆德尚未能接位的情況下，卡舒吉言論的破壞性極大，無疑讓穆罕穆德再難以忍受。

事件令美國陷入極大的尷尬。刺殺記者這在西方社會看來是不可容忍的大罪，更何況用如此殘暴的方法。在川普之前，美國都是西方捍衛言論自由最積極的國家，按照以往價值觀，無法置身度外。土耳其這次表現如此高調，有「擠牙膏」一般地放出自己手上的料，不是因為土耳其特別支持言論自由（事實上厄爾多萬自己也抓了好多記者），而是要利用這個事件回擊美國前一輪對自己的貨幣金融攻擊。現在川普當政，但西方盟國和美國政壇的其他勢力都以此對川普施壓，川普也不能完全無視。

但美國根本不可能放棄支持默罕默德。這兩年來，美國一直力挺穆罕默德。川普的中東策略就是要明確劃分親美和反美的陣營。沙烏地作為阿拉伯的頭號大國明確站在美國一邊，有助美國打造「中東北約」。沙烏地軍購一向是大手筆，一次過購買1100億美元的天價軍備對川普這樣的生意人來說，簡直是「有錢就是上帝」，也不能讓這樣的「肥肉」落入中國和俄羅斯的手中。沙烏地在1970年代與美國簽訂協議，所有沙烏地石油都用美元進行交易，這對後來形成的「美元石油霸權」至關重要。當然也有指出，川普個人與其女婿庫什納，都在沙烏地有龐大的生意。

於是，川普除了一開始「口頭威脅」沙烏地一下之外，不可能真正做出讓穆罕默德下不了臺的事。川普一直用三招幫穆罕默德圓場。第一招稱穆罕默德不知情，找個替罪羊下臺階，但求能早日蒙混過關。這正是現在沙烏地的做法。第二招，川普同時又爭辯美國對卡舒吉並未有多大的義務，卡舒吉遇害的地方不在美國，他也不是美國公民。他只是在2017年才搬到美國拿了綠卡。從國際法上說，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第三招，渲染卡舒吉的複雜背景，尤其是利用右派媒體宣稱卡舒吉與恐怖分子有聯繫，「不是個好人」。

這樣當然會進一步損害美國的軟實力，但川普不在乎。而有川普的撐腰，穆罕默德也不會下臺。

惟即便如此，這件事打擊最大的就是穆罕默德本人。他經歷三次政變掌權，在西方眼中形象還是不錯，原因是他確實推動了沙烏地一些世俗化改革，比如前一輪婦女可以開車就成為西方媒體的熱話。這次可謂千年道行一朝喪。

其實，他也未必那麼差，說白了，就是次序搞錯了，先當好人再干壞事。且看金正恩先殺人後棄核，大家反而覺得他英明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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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馬其頓共和國改名，糾正「霸佔歷史」之風

圖片來源：法新社

9月底，馬其頓共和國進行全民公投決定是否把國名改爲「北馬其頓共和國」。公投最後以97%讚成告終，但投票率只有37%，不符合設定的最低要求。於是，馬其頓共和國總統在10月9日，又把改名議案推到國會，希望通過國會投票修憲，在本周内改國名成功。

馬其頓共和國要改名，唯一的原因是南方的鄰居希臘反對它用馬其頓這個名稱。希臘反對基於兩個理由：第一，基於歷史與民族情感的原因，認為馬其頓是希臘文化的一部分，不能被「馬其頓共和國」佔據；第二，基於現實的原因，害怕馬其頓共和國因此會對希臘北部的「馬其頓省」提出領土主張。

我們知道馬其頓這個名稱一般是從世界事上的馬其頓帝國，即亞歷山大大帝開始的。簡而言之，在古希臘時期，古馬其頓是希臘半島北方的國家，最初大致位於現在希臘北部馬其頓省的位置。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Philip II）在公元前4世紀中期開始擴張，把北部和東北部的土地變為馬其頓王國的附屬領土，這樣才把現在的馬其頓共和國、保加利亞的布拉格耶夫格勒州（Blagoevgrad Province）、以及色雷斯地區等包括在馬其頓王國的領土中。

公元前337年，腓力二世南下與希臘城邦共同成立的科林斯聯盟（League of Corinth）。其意義有二：第一，希臘各城邦（除斯巴達）承認馬其頓的霸主地位；第二，馬其頓正式成為希臘世界的一員，從此用希臘文。古馬其頓的言語到底是希臘方言的一種，還是與希臘語相近的一種語言尚有爭論。但所有現在遺留下來的馬其頓文本，都用希臘文寫成。這意味著，最晚從當時開始，馬其頓已經不再被希臘城邦視為「蠻夷」，而視爲希臘世界的一部分。

腓力二世的兒子亞歷山大大帝東征，建立空前龐大的亞歷山大帝國，把希臘文化擴散到中東、埃及、波斯等地。這個歷史上著名的「希臘化時代」（Hellenistic Period），正以馬其頓帝國擴張為載體。因此，馬其頓帝國被視爲希臘文化的一部分，乃有堅實的歷史根據。這也是希臘人在歷史上最光輝的時刻，民族感情意義無法讓渡。

亞歷山大死後，希臘與馬其頓地區建立安提柯王朝。此後，希臘世界分裂，馬其頓與其他希臘城邦征戰不斷。但這時馬其頓的統治中心還在今天的希臘境內。經過三次羅馬—馬其頓戰爭，馬其頓帝國被滅，整個希臘地區被羅馬吞併。羅馬的「馬其頓省」包括現在希臘的馬其頓、馬其頓共和國、保加利亞的布拉格耶夫格勒州等地。它又分爲第一馬其頓，差不多是今天希臘馬其頓地區的境界，首都是現在希臘的第二大城市塞薩洛尼基（Thessaloniki）；以及「第二馬其頓」，差不多就是現在馬其頓共和國的國境，首都是斯托比（Stobi）。這就是歷史上「馬其頓地區」的形成過程。但這時，無論第一還是第二馬其頓，裏面的人都是希臘化的馬其頓人。

此後的歷史長河中，整個巴爾幹半島都經歷複雜深刻的變化。在羅馬帝國崩潰後，斯拉夫人在六世紀從東歐平原西遷，進入巴爾幹半島形成「南斯拉夫人」，現在馬其頓共和國的「馬其頓人」，或者應該稱「馬其頓斯拉夫人」（Macedonian Slavs），就是衆多「南斯拉夫人」的一支，與保加利亞人相近（現在的保加利亞的布拉格耶夫格勒州有「保加利亞馬其頓人」），他們佔據了現在的馬其頓共和國國境，取代了原先的希臘民族。它們與古馬其頓帝國的歷史沒有直接聯係。「第二馬其頓」的首都斯托比被完全荒棄（後來才被考古發掘出來），就是這種歷史文化斷層的見證。

顯而易見，「馬其頓斯拉夫人」要「佔用」希臘人的馬其頓歷史是毫無根據的。他們繼續使用「馬其頓」這個名字也不能說全無道理：他們畢竟也使用了「馬其頓」這個名稱很久。從二十世紀初的（斯拉夫）馬其頓人民族主義運動開始，他們就使用馬其頓這個名字，在南斯拉夫時代，也沿用「馬其頓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名稱成爲六個加盟共和國之一。

可是令希臘人最難忍受的，不但是他們沿用「馬其頓」國名，還在宣傳中刻意打造自己與馬其頓帝國的關係。馬其頓共和國這樣做的原因當然是為有利可圖：首先，通過追溯歷史，可以提升他們的民族榮譽感；其次，這由可以在國際上打響這個國家的名片，在旅遊業等文化產業上有重要意義，這些對這樣一個新獨立的小國都是難得的歷史遺產。

平心而論，「馬其頓共和國」的歷史觀是打了一個擦邊球。在其他國家而論，利用自己現代領土上的古代文明，雖然不一定有真實聯係，把自己打造為歷史古國的情況層出不窮。比如現在的埃及人（主體是阿拉伯人）和古時候的埃及文明沒有什麽聯係，現在的伊拉克人和敍利亞人（也是阿拉伯人）與古代的兩河文明也沒有什麽聯係。不但人種不一樣，古代兩河文明和埃及文明都是十七世紀到十九世紀之間被西方人重新發掘出來才為人所知。這不妨礙埃及和伊拉克敍利亞等用古老文明包裝自己。

問題在於，馬其頓帝國有其更正宗的傳人——現代希臘人，這就令「馬其頓共和國」所作所爲，名不正言不順了。

這樣，希臘人利用自己國家在諸多組織成員國地位，特別是北約與歐盟，力拒馬其頓共和國加入，也就不可避免了。爲了突破外交困境，把「馬其頓共和國」改名為「北馬其頓共和國」，從政治上看不得不為。在筆者看來，這也是糾正「霸佔歷史」的行爲，更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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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感情無法勉強 川金會談了也不見得好

(AP Photo/Ahn Young-joon, File)

朝鮮半島風雲突變。5月24日上午，就在北韓剛剛在外國記者見證下，炸毀據稱是「核試驗基地」後不到幾小時，美國總統川普突然通過白宮發出給金正恩的公開信，宣佈退出朝美會談。這一下子為北韓半島無核化及和平進程投下陰影。（編按：25日川普稱可能如期舉行）

根據最新的報導披露，這個決定是在倉促之下作出的，川普主要聽從了國安顧問博爾頓的建議，連在國會上讀出這份聲明的國務卿龐皮奧（他到北韓走了兩趟，帶囘三個美國人質）也沒有參與決策，國防部長馬蒂斯也是事後才接到通知。一眾盟國首領，包括剛剛訪美的「彙報進展」的韓國總統文在寅也都是事後才被知會，都對美國決定一頭冒水。

川普一意孤行地作出反常的重大決定，再次顯露了其「美國巨嬰」本色。但對於看熱鬧的觀衆，他一如既往地富有娛樂性。公開信以罕見的「商務書信」風格寫成，突顯川普「商業高手」的本色，尤其最後那句「如果你改變主意，千萬不要猶豫，請立即給我打電話或寫信。」令人忍俊不禁，立即被廣爲傳頌。

表面上看來，川普的決定是因爲北韓副外相崔善姬抨擊美國副總統彭斯，「牴觸了川普忍耐的極限」。又有傳，是川普擔心此前已經威脅退出的北韓真的「先行退出」，讓自己下不了台，才主動搶先提出退出。但即便這些不是「假新聞」，這也最多衹是導火線。

真正的問題還在於，美朝本來就沒有到達可以直接會面談判的階段。這次見面本來就勉強得很。

朝核問題持續將近三十年，一直無法解決不是沒有原因的。

首先，雙方在漫長的談判過程中，積纍的不是互相信任，而是彼此的不信任。

對美國來説，北韓一邊談，多次享受美國的解禁，一邊又偷偷摸摸地繼續開發，在核查問題上百般阻撓，拖時間，十足不守承諾的典型。這才有美國定出北韓必須「全面、可核實、不可逆轉的方式」棄核（complete, verifiable, irreversible dismantlement, CVID），才可談判的原則。

對北韓來説，美國也是一個不可信任的對手因爲美國總統説的話，常常説了不算數。1994年10月，民主黨的克林頓與北韓簽訂《朝美核框架協議》，但美國中期選舉後國會被共和黨控制，過會不批准協議，克林頓承諾的對朝援助泡湯。1999年，克林頓再次和北韓達成協議，同意放寬制裁。但2000年共和黨人小布希獲勝，對北韓態度逆轉，2002年宣佈北韓是邪惡軸心。經過一輪談判，2008年，小布希宣佈把北韓從支持恐怖主義國家中移除，但奧巴馬上臺又改變政策。

本來，川普剛剛上臺一年多就和北韓有進展，應該有可能推進穩定的政策。但偏偏川普又是一個前一天説話，後一天就不算數的人。這還被他視爲刻意追求的「不確定性」、「不可預測性」而炫耀。北韓就更難以信任美國了。金正恩在美國答應雙方會談之後，立即到中國找習近平撐腰，就是要在中國身上買個保險。

其次，川普答應金正恩見面是一個��短短45分鐘内作出的驚人決定，完全是出於川普的本能的拍腦袋式的「絕妙決定」。因爲它不但不符合美國傳統的談判前提，即北韓必須展現出實質性的讓步，美國才可答應進行高層會談；也徹底「反轉」了川普自己之前的强硬立場；決定前也根本沒有與蒂勒森、馬蒂斯、麥克馬斯特等國安負責人溝通；盟國也都被瞞在鼓裏。在宣佈之初，在美國政壇就被廣泛的批評。國務卿蒂勒森以及國安顧問麥克馬斯特的下臺就與此相關。

可想而知，川普在作出決定前，根本缺乏一個整體考慮，完全是希望「搞個大新聞「，「先答應了再説」，迷信在談判桌上能通過「談判的技巧」就能取勝。但隨著日子一步步靠近，他才覺得沒有這麽容易。特別是金正恩找了習近平做靠山，此前川普還一直希望習近平站在自己一邊，給金正恩施壓。一下子形勢大變。

第三，美國提出難以接受的條件。筆者相信北韓確實有放棄核武換取和平甚至兩韓統一的願望。金正恩這幾個月的表演並不只是一場show。但美國鷹派國安顧問博爾頓上臺之後，提出的條件遠在金正恩可接受的範圍内。

這些條件被博爾頓稱為「利比亞模式」，「先棄核、後補償」。2003年12月，利比亞强人卡扎菲突然宣佈自願地完全放棄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大殺傷力武器的開發計劃。隨後短期内，利比亞公開所有的相���資料，核材料、設備、資料都被運送到美國銷毀。利比亞即換取西方解除制裁。

卡扎菲棄核後，在2011年被美國支持的反對派推翻處死。於是「卡扎菲模式」被很多人視爲「棄核了就會被推翻」的反面例子，金正恩無可避免地聯想到自己下臺的命運。

何況，博爾頓提出的計劃比利比亞模式更苛刻，包括要所有的相關研究人員都移民外國，這才能根絕北韓發展核武器的潛力。

川普隨後補充，這應該被稱爲「川普模式」。因爲衹要北韓肯這樣完全棄核，美國就可以立即解除封鎖，大力投資北韓，保證北韓可以和韓國一樣繁榮，而且美國保證北韓安全，不會推翻金正恩。儘管如此，北韓仍然很難接受。

在金正恩看來：北韓的籌碼比卡扎菲多，已經實質擁有核武器；美國許諾的經濟繁榮，現在靠中國也一樣可以做到；因此，美國要求得多，付出的少。金正恩的計劃，衹能支持分階段逐步去核的模式，這樣才有安全感。

川普一意孤行地要退出伊朗核武器協議更給金正恩一個美國完全不可信賴的印象。金正恩幾乎同時二次赴中國，正是爲了應對這個變化。此後，金正恩換上鷹派的嘴臉就不難理解了。美朝談判也就此一下子蒙上陰影。

一般看來，川普退出談判的舉動是虛張聲勢。第二天，川普又說，感受到北韓積極回應，新加坡會談仍可能如期進行。鑒於川普經常朝令夕改，很難預測到底會談是否最後進行。但衹要雙方仍然缺乏互信，美國叫價仍然這麽高，即便會談也很難取得令人滿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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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以巴衝突注定無解 還有誰理會巴勒斯坦的聲音？

(AP Photo/Adel Hana)

  今年5月15日是以色列建國70周年。美國送上的大禮就是把駐以色列大使館正式搬到耶路撒冷。美國派赴以色列的代表團陣容強大，「第一女兒」伊凡卡、「第一女婿」庫什納、以及財長努欽都出席5月14日的啓用儀式。總統川普雖然沒有親身出席，但通過現場視頻祝賀，給足以色列總理内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面子。内塔尼亞胡也不啻高度讚揚這是「光榮」「偉大」的一天。

然而，在距離耶路撒冷不遠的加薩地帶，巴勒斯坦人的抗議已經持續6星期。5月14日，巴勒斯坦人與以色列軍方的衝突進一步激化。從現場影片可知，巴勒斯坦人在加沙一方向以色列投擲石頭和燃燒彈，以色列軍方從以色列往加沙開槍與發射催淚彈，甚至出動到無人機襲擊。在不對稱的武力下，巴勒斯坦人傷亡慘重。根據巴勒斯坦方面報道，至少50多人死亡，2000多人受傷，其中最小的遇難者只有十個月大。

兩個距離只有幾十公里的地點，一個高貴、光鮮、喜氣洋洋；一個冷酷、血腥、如人間地獄，形成鮮明對比。

事發後，國際社會輿論大部分批評開槍的以色列，以及在聯合國袒護以色列，否決聯合國調查的美國。但站在中立的角度，事件未必如大部分傳媒那樣一面倒。

加沙地帶巴勒斯坦人的行動，即「回家遊行」（March of Return）早有組織。從今年3月底已持續長達六星期。3月29日已有16名巴勒斯坦人在衝突中被殺。被美國與以色列視爲恐怖組織的遜尼派政黨（或組織）哈馬斯是這次行動的主要策劃者。

其實從去年底，美國宣佈承認以色列的首都為耶路撒冷開始，哈馬斯與以色列就衝突不斷。1月份，以色列一名男子（Rabbi Raziel Shevach）在約旦河西岸被槍殺，以色列認爲是哈馬斯的恐怖主義行爲。於是在2月份襲擊了西岸地區的一個哈馬斯據點，把懷疑的主使人、哈馬斯的幹部Ahmed Nasser Jarrer等約12人殺死[1]。哈馬斯就計劃在「回家遊行」中報仇，一早在臉書等社交媒體策劃。今年3月底，臉書（facebook）一下子關閉了約500個與哈馬斯有關的賬號，就是覺察到哈馬斯的煽動行爲[2]。可以說，以色列早就根據情報認爲，「回家遊行」不可能是單純的「和平示威」這麽簡單。

以色列與加沙地帶邊界有雙重鐵絲網隔開，在加沙一側是帶刺的鐵絲網，在以色列一側還有各種監測器。在正常情況下，巴勒斯坦人如何示威也不會進入以色列地界，這樣即便扔石頭也危害性不大。但根據以色列提供的版本，在5月14日的衝突前，以色列發現一小隊哈馬斯的成員試圖安置爆炸物破壞鐵絲網，雙方交火中，以方打死哈馬斯8個成員。以色列由此進一步評估，巴勒斯坦人準備破壞鐵絲網，讓民衆沖入以色列一側。於是以色列一方面升級了防衛手段，一方面又出動無人機襲擊加沙地帶内的一個哈馬斯訓練營報復。

以色列的以上説法（即發現有人破壞鐵絲網）大致可信。阻止巴勒斯坦「示威人群」（事實上至少帶有石頭等足以致傷甚至致命的武器）衝破鐵絲網湧入以色列，也屬於防衛性質。但哈馬斯破壞鐵絲網的行爲已經被阻止，現場的示威是否有意圖與能力衝破鐵絲網，則難以確定。

因此這些理由是否足以合理化大規模的「射殺」，尚難定論。從混亂而片段式的影片，也得不出可靠的結論。這正是需要調查的地方，但美國袒護以色列，阻止聯合國調查，正如俄羅斯與中國袒護敍利亞一樣。這無助於釐清真相。

值得指出的是，巴勒斯坦的死傷者中有不少婦孺，甚至有嬰兒。這種用婦孺打頭陣掩護的卑劣方式其實是哈馬斯等組織的一向策略。如果以軍「投鼠忌器」，就會被哈馬斯乘虛而入；如果以軍開槍就是「屠殺婦孺」，在國際輿論上不利。近十幾二十年，婦女與青少年主動成爲恐怖主義分子，已經屢見不鮮，是否還是對這些主動參與的「婦孺」抱以「弱者」的態度，另眼看待頗值得懷疑。另一方面，根據CNN的採訪，一些婦孺說自己是被迫的，逼迫婦孺當炮灰更難以接受。

那個十個月的女嬰遇難固然是悲劇。但有關細節如何卻很影響公衆判斷。根據巴勒斯坦人的説法，這個女嬰是被其12嵗的舅父帶到示威區，再被催淚彈的氣體致窒息而死的。舅父以爲女嬰的媽媽（即12嵗男孩的姐姐）當時在示威，所以想「帶著女嬰找她」（但其實她姐姐當時在家裏睡覺）。以色列方面則指出，据「知道内情的醫生」說，該女嬰有先天性心臟病，是死於心臟病而不是催淚氣體[3]。當然，如巴勒斯坦方反駁，催淚氣體很可能是引發其心臟病發作的因素。但完全指責以色列也不恰當，因爲把嬰兒帶到有可以預見的危險的示威地區，顯然也是令無辜嬰兒致死的重要原因。

以上各種分析與整理，當然不是爲了開脫以色列，而是希望説明巴以衝突的複雜性已經到了難以在中立立場上區分誰是誰非的程度了。要解決持續70年之久的巴以問題，需要的不是螺旋式激化的衝突，而是耐心的斡旋與妥協。美國原先扮演主導角色，但現在如同土耳其總統厄爾多万所言，從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那一刻開始，美國已不再勝任這個角色了。

對以色列來説，由於武力占絕對優勢，它不急於解決這個問題。無論是巴勒斯坦建國，還是把整個巴勒斯坦納入以色列範圍，對以色列都不是好事。前者會動搖以色列對耶路撒冷���控制權；後者反而把巴勒斯坦人變成以色列公民，讓他們有投票權，威脅猶太人在以色列國的主導地位。因此，以色列寧願「永續」這種模糊狀態。

對巴勒斯坦人不利的因素是，原先的主要支持者，如沙特、約旦、埃及等，都紛紛被美國和以色列拉攏，結成對抗什葉派穆斯林（伊朗和敍利亞）的同盟。巴以沖突再嚴重，在中東紛繁的各大矛盾中，已經退居二綫。何況，沙特又扛著「打擊恐怖主義」的大旗對付卡塔爾，更不會支持哈馬斯了。在以沙聯盟正準備和伊朗人大幹一場的情況下，誰會理會他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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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美國巨嬰」川普個人利益擺第一 美國外交陷深溝

(AP Photo/Evan Vucci)

5月8日下午，川普在白宮召開記者會，宣佈「美國將退出伊朗核協議」，在全球範圍內掀起巨大的反對聲浪。

伊朗核協議又名「聯合全面行動計劃」（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是2015年7月，伊朗與美俄英法中德簽署的旨在暫停伊朗發展核武的協議。其核心内容是，伊朗交出全部中等純度的濃縮鈾以及大部分的低純度濃縮鈾，在15年内不得生產低濃度濃縮鈾以及建造重水反應堆等核設施，同意由國際原子能機構定期經常核查。這樣，伊朗在至少15年内不發展核武器，換取各國（及聯合國）解除對伊朗的制裁。

從歐巴馬簽訂協議開始，共和黨强硬派與川普就不斷抨擊這是一個「壞交易」。川普在選舉時已揚言退出協議。去年9月19日，川普第一次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言，攻擊協議是「有史以來最糟糕，對美國最失公允的協議」。但如何說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

美國新總統對前總統簽下條約，即便有不滿，但總會「硬著頭皮」繼續執行，因為這是「美國的承諾」，最多會打些折扣。或者最多謀求修改協議。試想，如果前一個美國總統簽訂了條約，下一個總統又說不算數，一個協議最多有效四年，那麼其他國家如何有信心與美國打交道呢？

2017年10月，川普拒絕確認伊朗遵守核協議，已引起國際輿論譁然。但當時川普還採取比較取巧。根據協議，美國總統必須每隔三個月向國會確認一次伊朗遵守條約。川普當時拒絕確認「伊朗遵守協議」，但不是確認伊朗「違反協議」，把球推到國會，國會也不肯擔這個責任。今年1月份，川普再次沒有確認伊朗「違反協議」，但揚言這是最後一次，把限期推到本月12日。

實際上，美國政壇要求推翻核協議的呼聲不高，伊朗與中俄反對不在話下，英法德等簽約盟友也輪番到美國勸説不要退出。法國總統馬克宏更承諾，如果川普對協議有不滿，法國支持談判修改協議，但這些話最終都沒能勸服川普這個「美國巨嬰」。

美國總統川普宣布退出伊朗核協議，伊朗議員憤怒焚燒美國國旗，高喊「美國去死」。 (AP Photo)

川普爲何一意孤行地退出協議呢？

第一，川普與歐巴馬有「私仇」。歐巴馬上臺後，川普就炒作「歐巴馬出生證」的陰謀論（認爲歐巴馬不在美國出生，沒有資格擔任總統）。在2011年，歐巴馬在「白宮記者晚宴」（2011 White House correspondents’ Association dinner）上對在場的川普打趣。該場合本就是預期各種開玩笑，但據説川普感覺被「羞辱」了，立即決心競選總統。當上總統後，他最大的目標就是「回滾」一切歐巴馬政策。伊朗核協議是歐巴馬的外交遺產，這是他堅持退出的最大動機。

第二，川普要維持其「守承諾」的形象。他一向標榜自己與其他總統不同之處就是守承諾。宣佈退出核協議後，他立即在推特上寫，「promise made，promise kept」（說到做到） 。可見，「守承諾」與否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還在某件事是否正確之上。除了要維持與塑造個人形象外，「守承諾」還和共和黨面臨不利的中期選舉甚至2020總統競選密切相關。他的支持者主要是保守白人男性，主要關注内政，沒有多少人關心什麽伊朗核武器。但他們也極爲注重參選人的個人特質。川普强調「守承諾」，正好迎合自己的支持者，也讓他們感到川普也會遵守其他承諾。

第三，先提出不可接受的條件，再一步步退後，這也是川普的「談判藝術」。同理，川普可能相信，先徹底退出，在釋放信息可以「重新談判」，會讓其他國家俯首聼命。

第四，以色列與沙烏地阿拉伯的推動。在最近中東危機上，以色列是美國政策的最大的幕後推手。以色列與伊朗互相視對方為仇敵，伊朗發展核武的根本原因是以色列發展了核武。以色列總理内塔尼亞胡一向不滿意歐巴馬與伊朗和解政策，認爲歐巴馬太偏向伊朗。於是在推動川普推翻歐巴馬中東政策上不遺餘力。但另一方面，川普希望從中東抽身又嚴重損害以色列利益。於是以色列利用其對華盛頓（和川普）的影響力游説，又在中東製造事端。日漸成爲以色列盟國的沙烏地阿拉伯，其目標與邏輯也與以色列一樣，都要美國留著中東對抗伊朗。

第五，在這幾個月，川普的國安團隊大變樣，新上任的都是鷹派，尤其是國安顧問博爾頓更一貫對伊朗極強硬。

如果有正當理由，退出協議也無可非議。但川普提出的退出理由都站不住腳。

比如川普指責伊朗違反協議繼續研發核武器。其實，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的專家一直在監管伊朗的執行，連續10次報告都認爲伊朗遵循了協議規定。就連美國國務卿蓬皮奧此前在國會上作證，也表示沒有證據說伊朗違反協議。此前，以色列特工一下子從伊朗盜取了半噸的核武器檔案，内塔尼亞胡還專門主講演示，指責伊朗仍然開發核武器。但這些材料都是簽署協議之前的舊檔案，根本沒有提供任何伊朗違反協議的證據。

比如，川普認爲伊朗在協議下有足夠的自由度自行核查，等同允許伊朗作弊。實際上，監察人員在協議下擁有直接進入軍用或民用設施的所有權限，即便伊朗政府不��意，也最多只能拖延24天。對核研究設施這類大型基建，在24天内要搬遷和「毀尸滅跡」可謂難於登天。至今，監察人員也沒有抱怨過伊朗妨礙其行動。

比如，川普認為條款有限期，15年之後，伊朗就可以重新發展核武器，而這15年内，可以享受所有免禁運的福利。但顯而易見，伊朗比朝鮮更大，科研水平更高。連朝鮮都能造出核武器，伊朗要造出核武器根本不是難事。伊朗核協議固然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但如果不簽署，伊朗可能現在就有核武器了。如果現在美國退出協議導致協議破裂，伊朗馬上就可以開始從事核活動。「通過退出協議讓美國更安全」顯然不成立。

比如，川普認爲核協議沒有阻止伊朗發展彈道導彈，沒有阻止伊朗支持恐怖主義。但這本來就不是核協議的目的，在中俄都力撐伊朗的現實中，也不可能在一份協議中解決所有問題。

其實，川普要不滿伊朗，大可像馬克宏建議那樣推動修訂，不必直接宣佈退出。堅持退出伊朗核協議，嚴重損害美國外交信用，大大打擊了英法德等盟國，讓盟國離心離德，損失了美國最寶貴的外交資源。「美國巨嬰」川普把個人恩怨放在國家利益之上，可以說是把美國外交帶到溝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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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與其政治施壓加拿大 中國不如打一場法律戰

圖片來源：中央社

孟晚舟事件發生後，經過幾天猶豫，中國政府找到了辦法：把槍口對準加拿大。

中國駐加使館聲明：「加拿大警方应美方要求逮捕一个没有违反任何美、加法律的中国公民，对这一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中方表示坚决反对并强烈抗议」，並要求「立即放人」[1]。外交部副部長樂玉成召見加國駐中大使，威脅「加拿大方面如果不能正确处理这件事情将面临严重后果」[2]。

《人民日報》、新華社和《環球時報》三大官媒在12月9日同時刊登立場強硬的社論，極不尋常。《人民日報》甚至用上「鐘聲」（即「中國的聲音」）這個最高級別的筆名，強調「孟沒有觸犯加拿大法律」，聲稱「只有糾正錯誤，立即停止侵犯中國公民合法正當權益，給中國人民一個應有的交代，才能避免爲此付出沉重的代價」[3]。外交部和媒體還用一些莫須有的事件抹黑加拿大「違反人權」[4]。

孟被保釋後，中國火力進一步增強。為顯示「嚴重後果」，一天内抓了兩個加拿大公民。12月10日，中國北京國安局扣押了加拿大前外交官、國際危機組織的康明凱。12月13日，宣佈丹東市國安局在10日扣押了在中朝邊境活動的「商人」邁克爾。兩者都被指「涉嫌從事危害中國國家安全的活動」，但具體「犯罪行爲」至今不得而知。其中，外交部對康明凱的説明，用上了「國際危機組織是在中國未經註冊的NGO」的理由。[5]

雖然中國不承認抓捕加拿大人與孟晚舟事件有關，但當中的聯係不難想象。這正如國際輿論普遍認爲，孟晚舟被抓是美國要打壓華為一樣。一向是政府「叼盤犬」的《環球時報》總編胡錫進在微博上不諱言地擺出「流氓相」：「中国政府肯定不会承认这与孟晚舟被抓有关系。中国官方说他们从事了危害中国国家安全的活动，虽寥寥几句，但和美加用一整套法律程序证明他们抓孟晚舟的合理性，是一回事，只是中方没能力像他们那样讲得很漂亮。」[6]

可能擔心被「捉為人質」，幾個原定到中國訪問的加拿大代表團都取消了行程，加也準備發出旅遊警告。正當氣氛稍有和緩，到12月19日，剛剛過了中國「紀念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大會」的重要日子，傳出第三名加拿大人被捕的消息，進一步推高恐慌氣氛。

相形之下，羽絨服公司「加拿大鵝」（Canada Goose）在北京門面店的開業典禮被推遲已算不上什麽。

其實，加拿大在這件事上相當無辜，中國的指責都站不住脚。

中國一再強調「孟晚舟沒有違反任何加拿大的法律」，故屬於「非法綁架」。中國外交部仿佛不知道國際法中有「引渡」這個概念。其實，中國與世界30多個國家簽署引渡協議，自己也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引渡法》：在「雙重犯罪」，即某個行爲在中國和外國（第二國）都構成犯罪時，中國亦有義務把不在中國犯罪的外國人（無論是否第二國國民）引渡到第二國。因此，以「沒有違反任何加拿大法律」指責加拿大，根本違反國際法常識。

美加之間的司法互助由來已久。加拿大和美國在1971年就簽署引渡條約[7]，第一、二條規定在涉案人若涉及「附表」列明的犯罪事項，應互相履行引渡義務。從美國給加拿大的臨時拘捕請求看，孟被指干犯「欺詐罪」，即向銀行提供不實信息，讓銀行相信華為和涉嫌偷運禁運品到伊朗的星通公司無關，繼續為華為提供金融服務。「欺詐罪」在美加（乃至香港和中國）都是重罪。在「附表」的第16項明確列出「欺詐」屬於可引渡的罪案。

美國正式引渡申請應從外交途徑提出，程序比較複雜，要求也較嚴格。但引渡條約第11條規定，在緊急情況下，一方可提出「臨時拘捕申請」[8]（Provisional arrest request），要求並不高，對方也有責任臨時拘捕當事人，正式引渡申請可以在60天内提出。

這次事件由紐約東區法院向美國司法部的國際關係辦公室（Offic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提出申請[9]，再通過駐加機構向加拿大司法部提出申請，加拿大司法部根據條約向法官提出臨時拘捕令[10]。根據加警方資料及美提供的證據，有充分理由認爲，加司法部批出臨時拘捕令並無不當。整個過程合理合法，是加拿大的條約責任。

中國一直認爲，加拿大故意在政治上當「美國的幫兇」。其實，美國向加拿大申請得很急， 11月29日才掌握孟將在12月1日過境加拿大的行程，向加拿大提出申請。加司法部完全可能根本沒有從政治方向思考這個事件，以簡單的司法案件處理而已。

到目前爲止，整個事件都只美加的司法部體系下運作，尚未進入外交—政治流程。在美加法律體系下，司法獨立「真實地」獨立於行政機關，以爲和中國一樣，加總理或司法部長可命令法官釋放孟晚舟。中國人始終不太理解，這種法治的精神對加拿大非常重要。

中國現在希望跳過法律，從政治外交途徑解決問題，是欲速而不達：第一選錯了時間，第二選錯了對象。

在時間上，加拿大政府可以介入這件事上，但不是現在。雖然根據加《引渡法》[11]，司法部長有權在各個階段參與事件（如不提出起訴等），但她不會濫用該權利。要不，她在一開始不提出臨時拘捕申請（於是沒有進入法律程序），既然進入法律程序，她就會尊重法治走完流程。

根據引渡法，只有當法官判決引渡後，外交部和總理才有權介入，作出是否引渡的政治決定。加政府現在無權命令放人；如果施壓讓司法部���去放人，就是妨礙司法公正。

在對象上，其實只要美國在60天内不提出正式引渡請求，孟晚舟自然可以回家。中國更應該直接施壓美國。可惜，中國正值貿易戰談判的重要關頭，不願得罪美國，只能挑軟柿子捏。

中國用「抓人質」施壓也有無奈之處，因中國能用的施壓手段極有限。雖說中國是加國的第二大貿易夥伴，但貿易額不足美加的十分之一，重要性差太遠。況且中國對加貿易順差，若按照中國慣用的「買家就是上帝」理論，加拿大反過來制裁中國還差不多。

理論上說，在加的中國人比在中國的加拿大人多何止幾十倍。但加拿大講人權法治，誰都知道加拿大不會亂抓中國人當人質。中國的人質戰術無非看準民主國家的「弱點」罷了。但這樣做讓中國倒退到北韓的檔次，在國際上影響極坏，嚴重損害中國的外交信譽。

其實，筆者曾論證，中國要打法律戰有很大贏面[12]，中國何不用更文明的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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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昔日好兄弟 俄羅斯與烏克蘭為何翻臉？

圖片來源：法新社

11月25日，俄羅斯軍艦俘虜三艘烏克蘭戰艦和船上人員，俄羅斯與烏克蘭這對昔日的好兄弟又陷入新一輪危機。

三艘烏克蘭海軍船隻（兩艘小型裝甲炮艦和一艘拖船）從烏克蘭軍港敖德薩（Odessa）出發，準備穿過刻赤海峽進入亞速海到馬里烏波爾。結果船隻正要穿越克里米亞大橋，就被俄羅斯巡邏艦追逐、攔截、撞擊和開火。最後俄羅斯逼停了三船，還登船逮捕了船上的軍人。此外，俄羅斯還派出大型貨船橫在克里米亞大橋下的主航道，阻擋趕來馳援的烏克蘭海軍軍艦。雙方船隻還在對峙中。

事發後，烏克蘭指責俄羅斯違反國際法，宣佈國家進入爲期60天的戰爭狀態，要求聯合國召開安理會緊急會議，還向歐盟、北約和美國求援。俄羅斯則拒絕釋放船員和船隻。

要搞清楚發生什麽事，還得從頭說起。

烏克蘭和俄羅斯都是黑海沿岸國家。黑海本身就是一個「地中海」（被陸地圍繞的海），依靠狹窄的黑海海峽與愛琴海（Aegean Sea）和地中海（Mediterranean Sea）相連（有趣的是，地中海本身當然也是一個「地中海」），但它裏面還有一個更小的「地中海」——亞速海（Sea of Azov）。

亞速海通過一條狹窄的刻赤海峽（Strait of Kerch）與黑海相連。因此，如果要從亞速海出到大西洋要經過重重關卡：先經過刻赤海峽到黑海，再通過黑海海峽到地中海，再通過直布羅陀海峽才能到大西洋。掌握這些出海的咽喉，或者確保這些咽喉暢通無阻，就成爲沿岸國最大的關切。

2014年之前，俄羅斯和烏克蘭位於亞速海的東西兩邊。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半島上的刻尺市和俄羅斯的塔曼半島隔著刻赤海峽相望。兩國共管刻赤海峽出海口，各自進出亞速海都不成問題。兩國在2003年還簽署條約確認共管關係。

2014年，俄羅斯非法佔領克里米亞半島，於是一國實際控制了刻赤海峽。這樣烏克蘭在亞速海的沿岸港口，包括重要的工業城市馬里烏波爾（Mariupol）和別爾江斯克（Berdiansk），其進出亞速海之路就被俄羅斯卡死了，能否進出完全看普京的臉色。

《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規定各國享有對國際海峽的「海峽過境通行權」，沿岸國必須保障各國行使這種權利，包括軍艦也能自由通過海峽。由於俄烏兩國共享亞速海，刻赤海峽毫無疑問是國際海峽。俄羅斯無權封鎖海峽不讓烏克蘭船隻通過。俄羅斯也不完全限制船隻通過，但通過的時候要聼俄羅斯命令，受俄羅斯管制。這也違反了《公約》的原則。

這種情況在今年5月，不顧烏克蘭反對，俄羅斯單方面建設的克里米亞大橋開通之後變得更加複雜。

刻赤海峽本來就非常狹窄，最窄處只有3.1公里。現在大橋一落成，能通過的地段只限一段寬227米的水道（最寬的橋孔），能通過的高度則限制在35米内。

在類似的跨海峽橋梁設計中，35米的清空高度相當低。上世紀90年代初，丹麥要在位於波羅的海通往北海的必經之路——丹麥的大貝爾特海峽（Great Belt Strait）上建大橋，設計的清空高度為65米，還被芬蘭以妨礙航海自由為名，告上國際法庭。現在這類跨海峽或者出海口的橋梁一般採用橋樑加海底隧道的方案，以保證沒有清空高度的限制。比如最近落成的港珠澳大橋，就採用這種設計。

可見，烏克蘭對俄羅斯有三重不滿意。第一，烏克蘭一直堅持克里米亞是自己的領土，船隻當然有權通過「自己的領海」。第二，退一步說，即便克里米亞屬於俄羅斯，由於刻赤海峽是國際海峽，在《公約》中必須保證各國的海峽通行權。第三，俄羅斯單方面建設的大橋進一步妨礙了烏克蘭的通行權。

這次事件就是烏克蘭對俄羅斯這種不遵守國際法行爲的挑戰。應該說，烏克蘭的理由十分充足。但發生在這個時刻，多少有一定的政治目的。

正如俄羅斯的説法，烏克蘭在明年三月要舉行總統大選，現任總統菠蘿申科（Petro Poroshenko）支持率低下，面臨前總理提摩申科（Yulia Tymoshenko）的有力挑戰。在今年以來所有民意調查中，提摩申科的支持率都遠高於菠蘿申科，他的支持率最近甚至跌落到第三位。煽動民族主義拉高自己的支持率是其最後一搏。

宣佈國家進入戰爭狀態，這有點過於「激動」。爲此，他還不惜誇大俄羅斯的威脅。比如事發後，他說俄羅斯在克里米亞部署地對空導彈，其實這些導彈在幾年前已經部署。又說俄羅斯在邊境集結坦克，其實這些集結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最後，即便不能顯著拉高人氣，如果戰爭狀態持續，根據法律，他還能推遲選舉。

無獨有偶，俄羅斯的普京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他也處於民意支持的低谷，不到40%的支持率。這是因爲在西方持續的制裁下俄羅斯經濟問題越來越嚴重，退休制度改革（把退休年齡從60嵗推遲到65嵗）也令俄羅斯人怨聲載道。民族主義同樣也有助拉高他的人氣。在2014年，俄羅斯搶過克里米亞之後，普京的支持率一下子飆升到80%。有人可能會質疑，普京如此強勢，又沒有競選連任的壓力，何必這麽在意人氣？這就是一個「准獨裁者」在即將退位之前，急於留下政治遺產的常見心態。

俄烏衝突給整個區域乃至世界局勢帶來不確定性。無論是北約還是美國還是歐洲，都無意捲入軍事衝突，但在政治和外交上只能站在烏克蘭的一邊。美國總統川普已經取消了原定在G20峰會上與普京的會面，美俄關係進一步變差。英國強烈譴責俄羅斯。德國總統梅克爾調門較低，但也表示烏克蘭「百分百正確」。

最漁人得利的是土耳其。總統厄多萬正在躍躍欲試，要調停俄烏衝突。在沙特殺人事件中，土耳其已經成功擺脫西方的惡感（又更近惡的沙特墊底），重建與歐洲的關係。這次如果能調停成功，將會大大增加土耳其在地區事務中的話語權。這是厄多萬夢寐以求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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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美國期中考試 川普及格了

圖片來源：中央社

舉世矚目的美國中期選舉結束，雖然最後結果還沒有公佈，但大致上，民主黨奪得衆議院，共和黨守住參議院，州長席位中兩黨拉成均勢已成定局。

結果剛剛出來，美國總統川普就忙不迭地聲稱自己獲得「巨大的勝利」（tremendous victory），其御用鼓吹手、白宮顧問康威（Kellyanne Conway）則形容，川普「創造了歷史」。當真如此？川普吹噓的「不靠譜」，現在大家聽了恐怕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一驚一乍了。

美國中期選舉一般不如大選受人關注。相較而言，新總統上臺後的第一次中期選舉的重要性比總統連任之後的中期選舉意義更重大，因爲這相當於對新總統的信任投票。

對川普來説，信任投票的意味更明顯。在現代歷史上，沒有一個總統如此賣力地為中期選舉競選。川普這樣做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首先，他上任之後，一直就進行「連任競選集會」，這是史無前例的。

於是他幫助共和黨候選人進行競選，其實就是幫自己競選，一舉兩得。其次，川普面對的是一個存在大量「建制派」的共和黨，很多人都明裏暗裏地抵制他。中期選舉就是一個清除異己，讓共和黨「姓川」的好機會。事實上，從初選開始，川普就積極支持自己的支持者，在正式選舉時，更不遺餘力。

那麽，川普這次考試得了多少分，筆者認爲是「六十分」，剛剛合格。

首先，川普沒有自己吹噓那般成功，共和黨失掉了衆議院。當然，現代歷史上，新總統上任後失掉衆議院並不罕見。在此之前（不包括這次），從1910年開始的27次中期選舉中，共有十八次屬於新總統上任兩年後的中期選舉（另外9次是連任總統期間的中期選舉）。其中十四次，一黨在之前總統大選中同時贏得總統和衆議院，在這之中，總統所在黨依然能保持衆議院有八次，丟掉衆議院有六次。此外，還有四次是之前總統大選中，一黨贏了總統卻沒有同時贏得衆議院，兩年後也沒有贏回來。可見，川普的情況屬於「贏了總統後丟掉國會」的情況。當然，這次共和黨席位下降不是太多（根據未點算完畢的數據，是失掉30-35席之間），算是「差」，但不算太差。歐巴馬時代，民主黨在2010年選舉中一下子丟了64席。

其次，川普的表現也談不上「不合格」，因爲，至少參議院還是保住了。同樣參考歷史數據，以上提及的十八次中期選舉中，總統所在黨保住參議院的有十一次，丟掉參議院的有兩次，繼續輸掉的有四次，還有一次是大選時輸了參議院，中期選舉贏回來。川普的表現屬於「好」。

而且，這次共和黨的參議院席位還增加了至少兩席，還有可能再增加一到兩席。上一次能增加超過兩席的情況要追溯到1962年肯尼迪總統時候的中期選舉（增加四席）。從這個角度看，川普的成績還可以排到「良」。

參議院選舉之所以沒有衆議院選舉那麽有指標性，是因為它每次只遴選三分之一的席位，而衆議院則全部重新選。這樣，能淨賺多少席位，取決於席位原先屬於哪個黨。這次重選的席位大部分原先屬於民主黨，面臨「保住席位」的壓力更大。

而在州長選舉方面，在36場州長選舉中，民主黨從共和黨人手裏奪回了7席（喬治亞州長選舉結果尚未確認）。現在兩黨州長數量是23：26，基本持平。州長一般不被視為影響全局的因素，衆議院、參議院、州長三個選舉中，後者選舉最難以反映黨派的分野。在長期的民主黨人佔優的藍州出現共和黨州長並不罕見，2012年的總統候選人羅姆尼就擔任過馬薩諸塞州州長，著名的影星舒瓦辛格則擔任過加利福尼亞州長。反之亦然。

最近十幾年，隨著美國政壇的極化，州長因素在總統大選中影響越來越大。在「搖擺州」，一個本黨州長對競選有很大幫助。但在這一點上，特朗普只能說喜憂參半。無疑，共和黨保住了佛羅里達州、艾奧華、及俄亥俄州，但另外兩個搖擺州内華達和新墨西哥的州長之位被民主黨反轉，民主黨還保住了另一個搖擺州科羅拉多。

最難堪的是，在2016選舉中至關重要的三個銹帶「反轉州」（賓夕法尼亞、密歇根、和威斯康星州）都被民主黨人贏得，其中後兩者還是被民主黨人「反轉」。在2016選舉期間，川普以幫助工人獲得工作機會在這三州取得驚人成功。但現在看來，工人並不太滿意。引起震動最大的，當是共和黨的明星之一，威斯康星州長沃爾克（Scott Walker）被擊敗。鴻海集團在當地設厰增加工作機會並沒有幫助他保住州長之位。於是2020年大選，民主黨能否在這三州重建「藍色圍牆」，將會是焦點。

在「信任投票」中，川普剛剛合格，但在其壯大「粉絲」議員上，川普也不見得成功。根據媒體統計，川普在參眾兩院一共表態支持過75人，只有21人當選，這在主要的政治人物支持的人中，比例最低。如民主黨的歐巴馬，支持數量差不多（74人），當選的有39人當選。

在失掉衆議院之後，川普的處境大不如前。誠然，民主黨光是控制衆議院難以推動自己的議程，但民主黨已經有了阻礙川普推進議程的權力。有權推動通俄案、彈劾案、甚至對大法官卡瓦諾重新展開調查。雖然這不會有實質效果，但肯定能給共和黨造成很多不爽。另外，共和黨在這兩年沒有完成的推翻歐巴馬醫改，在民主黨控制衆議院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再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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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黎蜗藤】金庸、藍潔瑛逝世 香港告別最星光燦爛的時代

圖片來源：民視

最近一個星期，多位香港名人相繼去世。影響最大的當然是「俠之大者」，武俠小説的��宗師金庸（原名查良鏞）。但同樣不可忽視的，還有七八十年代的電影大亨鄒文懷，還有「紅顏薄命」的女星藍潔瑛。

金庸在文學界的成就不用多說，從流行度和深入人心上說，歷史上沒有一個中文作家能與之比肩。作爲報人的查良鏞，身兼社長、總編輯、主筆、專欄作家四職，一手創辦和打造了香港以前最具權威性的中文報紙《明報》，還有其姐妹刊物《明報月刊》和《明報周刊》等兼顧流行和品味的刊物。《明報》興起後，成爲香港報業的「黃埔軍校」，培養大批優秀的新聞人才。當時，香港新聞界欣欣向榮，《明報》則是那個時代的中堅。

臺灣讀者未必這麽熟悉鄒文懷，但李小龍和成龍的大名無人不知，「嘉禾電影」的名頭恐怕也有印象。鄒文懷就是嘉禾電影的老闆，幾乎每部電影的字幕中都會在「製片人」一欄，出現他的名字。他一手發掘了李小龍、成龍、許冠文等人，又打造出了香港功夫片、警察片和「搞笑片」等香港原創的電影題材，帶來香港娛樂事業的黃金時代。現在香港流行韓國片，大陸劇，但在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是響當當的名牌，韓國人對香港巨星都十分熟悉。鄒文懷就是當年最重要的推手之一。

藍潔瑛雖然沒有這麽大的名氣和這麽重要的貢獻，但在號稱香港無綫第一「神劇」的《大時代》中，她擔任女主角「玲姐」的角色讓人印象深刻，在後來風靡中國大陸的《西遊記之月光寳盒》（又稱《大話西游》）中，她的「春三十娘」的角色同樣深入民心。她同樣是一個香港輝煌時代的見證。

今年去世的香港文化名人還不止最近的三個。

上月稍早去世的影星岳華，早就在60年代與臺灣女星鄭佩佩合作的《大醉俠》就嶄露頭角，八十年代初亞洲電視台的電視劇《大地恩情》堪稱香港歷史最佳鄉土劇，他就是主角。

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號稱「光纖通訊之父」的高琨在9月去世。他是香港永久居民，是與香港關係最密切的諾貝爾獎獲得者。1949年舉家遷往香港，在香港讀中學。1970年起又在香港長期執教，曾任香港中文大學校長，在香港的科研教授一直工作到了2009年獲諾貝爾獎前後才退休。

再早之前，是香港現代文學「意識流」的代表人物劉以鬯去世。他是香港文壇的嚴肅作家中的佼佼者。在金庸小說還被視為流行文化的時候，劉以鬯的《酒徒》、《對倒》、《打錯了》等小說已經登上大雅之堂，成為香港文學史上代表人物。前兩部還是王家衛電影《花樣年華》和《2046》的靈感來源。

再早之前，則是香港「國寶級」學者饒宗頤逝世，他是舉世聞名的學術大師，研究涉及國學、古文字學、東方學、歷史學等多個的文化領域，其中尤其以其對敦煌文化的開創性研究最為人所知。他又是香港的藝術大家，書畫造詣極高。

更早之前，還有「香港才女」之稱的專欄作家與電臺主持林燕妮去世。雖然她寫作以「豆腐塊」的短小散文爲主，談不上有什麽突出的文學藝術成就，，但她在香港獨具一格，是耳熟能詳的以「名人」身份聞名的人：她出名因爲 「她是名人」。她同樣象徵了八九十年代香港最輝煌時期那種「光怪陸離」的上流社會生活。

可以說，今年（到目前）逝世的文化名人之多，地位之重要，超越了任何一年。無獨有偶，所有這些名人取得的重要成就，都在1997年回歸之前。他們集中象徵了香港在港英時期最後三十年的光輝歲月。

這三十年的光輝歲月是無法複製的。

第一，當時香港接納了大量高素質的新移民，他們是香港黃金時代賴以成功的基礎。以上所提及的七位人士，金庸、高錕、劉以鬯、饒宗頤、岳華都出身於大陸，在1949年前後才來港。當時香港兼容並蓄，友善對��各地移民，他們都沒有被歧視，才能在香港安身立命，做出一番成就。如果放在現在，他們都會被香港本土派視為「蝗蟲」，還有多大可能取得如此成功？

第二，港英政權捍衛了思想自由。金庸等文化人取得的成就，和港英政府堅持的學術自由、新聞自由密不可分。無疑，英國在香港也有政治部，在六七暴動等嚴峻時刻也有過鎮壓。但在大部分時候，港英都支持言論自由和思想自由。值得指出的是，金庸、饒宗頤、岳華等人都有濃厚的「大中華」思想，在七十年代構建「香港人」認同的時候，同時也是「香港的中國人」的構建過程，但港英政府並不因此而限制他們的活動。但現在香港越來越限制思想自由和言論自由，不斷為思想化紅線。

第三，中西合璧促進文化發展。香港的傳統是「不中不西」，中西合璧。很多文化人同時得到中西文化的培育，產生了自身獨特的文化。比如金庸，雖然小說中的思想、細節、語言都含有濃厚的「中國風」，但小說的技法都來自西方，西方文學的結構和鋪陳，西方大段的心理描寫，人物的塑造方法都來源於西方。這就是為何他的作品被稱為「新派」武俠小說之故。劉以鬯的意識流更本來就是西方的產物。饒宗頤之所以成為大宗師，正是因為他學貫中西，才能解透中西交匯的敦煌學。反觀現在的香港，已經日益「中國化」，從競爭國際大都市，「紐倫港」，「星港雙城記」，漸漸把目光放在「大灣區」。中西交匯的魅力不再。

雖然香港在1997年已經回歸中國，但以往輝煌的記憶還留在香港人的腦海。但任何輝煌總有告別的一天。正如達明一派歌詞所言，「恐怕這個璀璨都市光輝到此」。2018年，香港黃金時代的標誌性人物相繼離去，讓人真正感覺到，香港最星光燦爛的時代已經真正逝去。我們今天不得不真正地對港英時代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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