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lie-the-second

[leslie-the-second]

燃烧

燃烧

我看见那些记忆

在烟花散尽的天际

燃烧

在金属森林上空

在枯枝和电线间

燃烧

在乌云缝隙中

在屋檐边缘

燃烧

在医院顶楼

在烟囱外

燃烧

我们仰着头

眯起眼睛

最后垂下头

我们离开

离开过去

回到现在

回到家里

锁上门

关上窗

锁进被窝

躲进梦里

直到梦里刮起了风

风中噼里啪啦是

鞭炮声吗？还是你

还在燃烧

在黄昏的烟云

在深夜的雷雨里

直到清晨的雾后面

一直飞舞着

星星点点火花

是你在我耳边低语

燃烧的字

2024-01-21

[leslie-the-second]

在荒凉的深夜

在荒凉的深夜 屋顶伸出深色的翅膀 飞入闪烁的星群 你肩上的星群 在荒凉的深夜 街灯抛下沉默的街道 逃进翻滚的黑影 你身后的黑影 在荒凉的深夜 曾经热闹过的城市 荒凉了 卧室的天花板 飞走了 钢筋水泥 尖锐的棱角 被星星的辉光 融化了 斑驳的街道 早已 忘记了 自己身上 触目惊心的裂痕 我们也 忘记了 自己身上 触目惊心的裂痕 在弯弯的月牙上 摇啊摇 我们的腿交叉着 荡啊荡 悬空的星群 闪烁着 无辜的光 颤抖着 注视着 摇荡的月影 ——“起风了。” 我又听见树叶的声音 沙沙的树影从渐渐蔚蓝的天空中 纷纷飞飞落下来 我又听见鸟叫的声音 灰色的翅膀潜入渐渐发黄的天空 清脆的叫声划过长长的轨迹 散失在潮湿的雾里 我听见闹钟被捂住的尖叫声 我听见衰败楼房里人们打哈欠 叹气的声音 刚从梦游中归来的屋顶捂住 城市的嘴和眼睛 “明晚见——” 你却早已消失 在苍白的天际 在荒凉的深夜

--自作

（一看就知道在读聂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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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

我一直在寻找戈多

自从我的生活里姹紫嫣红不再

直到有一天，在一座早被遗忘的

断井颓垣的花园里

那座不可能的花园里

那棵终年盛开的梅树下

青花石的墓碑上

我读到她们的梦

高尚者的墓碑上

刻满了天空的文字

我念不出的文字

我只能闭上眼睛，伸出手

让小小的文字从石头上溢出来

爬上我的手指，沿着我的手臂，奔腾着涌动在

滚烫的血管里，流进我痉挛的心里

渗入我的梦里

自此我患上了

没有人类文字能解释的伤春病

再也不能梦醒的伤春病

我只能终日梦想

梦想着，梦想着

我的墓志铭上

也要写满

天空的

文字

那些文字

和她们墓志铭中的文字

连成一张

网

在荒凉的深夜

在深夜深处

没有光芒的地方

闪闪烁烁

燃烧着

照亮孩子们

父母双全的孤儿们

有家不能回的野孩子们

失眠的黑夜

献给那些LGBT运动的先驱们。献给我崇拜的那些跨性别权益运动人士们。献给我和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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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1.

从痛苦的今天逃走吧！

逃到昨天、前天和大前天去

逃到另一个今天去

逃到不确定的记忆里

逃到幻想的过去里

逃呀逃

逃到梦中去

那里有新鲜的蘑菇

金黄色和翠绿的树叶

那里同时刮着秋天的风

下着冬天的雪和春天的新雨

沿着没人走过的小径

走到没人进过的小屋去

绿草地上温暖阳光下

糖果建成的小屋闪烁着

我已经忘记的颜色

再也想不起来的颜色

或许从未存在的颜色

但也许在一个薄雾的清晨逃出家去

就能找到藏在晨雾深处的颜色

2.

在一个薄雾的清晨

在一个困倦的午后

在一个冒烟的黄昏

在一个空旷的夜晚

从脚下蔓延到路那一头的石砖裂缝

从这扇窗延伸到对楼墙上的灰色影子

从严丝合缝的现实里

逃呀逃

逃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去

疲惫的嘴唇还在跳个不停

美好的词语装着意义的尸体

在空中飞来舞去

抽筋的嘴角还止不住地向上扬起

快乐的句子扭成

一团团死结像是

一只白色的飞鸟

一头撞死在

一扇茶色的窗户上

一些羽毛被他们踩在脚下

一些羽毛流进城市下水道里

一些羽毛卡在我们的喉咙里

一些羽毛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一些羽毛被她收进蓝色的纸盒子里

一块青色小石头上被她写满了天空的文字

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她离开后

悄悄张开小小的翅膀

后来这座城市的街道也渐渐干涸

许多大风和暴雨来了又去

后来密密麻麻的大楼也渐渐枯萎

只剩下漫山遍野的细密石砖和

闪晶晶的玻璃碎片

但有时又一股大风吹来

石砖和玻璃中却长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从那些看不见的细缝里钻出来

从那些无处不在的细缝里钻出来

晴朗的蓝天中绽开一声声熟悉的鸣叫

六月写的。那时我找不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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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鸟

推开窗户，

合上夜晚。

拉开房门，

钻进浓烟。

汽车和人左冲右撞，

撞不出街巷的网。

雨滴从水洼里起跳，

跳不出风的引力。

灰鸟从枝头逃走，

卷走昨夜的梦。

微颤的枝头为坚硬的

风划出道道裂痕，

挣扎着人们在泥沼的

市场捂住声声尖叫。

直到

灰鸟的黑影

偶尔飞过，

城市终于

从白天醒来。

锁上房门，

闭紧窗户。

合上双眼，

捡起沉浮半空中

梦的碎片，

拼出床单褶皱里

我的名字。

柔软的风展开

灰色的翅膀，

在深蓝的天空中

潜游。

八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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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遗作

梦载着

她的记忆

从现实的黄昏出发

沿着文字铺就的弯转轨道

吐出抑扬顿挫的呜呜浓烟

驶向属于你的深夜

驶向属于我的凌晨

驶向最后一位读者的

黑夜尽头

梦终要再度出发

驶往惺忪瞳孔深处

那丝噬梦的黎明

九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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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解读之一

杜丽娘从未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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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秋叶

那些秋叶早已飘零

苍白冬阳里

依然升腾着

旧年深秋的焰火

那些雨点早已蒸发

斑驳石墙上

依然镌刻着

道道天空的泪痕

那些身躯早已坠落

熙攘人群中

依然跪坐着

孤悼灵魂的影子

“我们还会再相见——

不知何时、何处；

但冥冥中我知道——

我知道，

在某个晴天，

我们还将再相见。

所以别哭，

像往常那样，

一路笑着行，

直到乌云散去蓝天现——”

抬起头

彷徨四顾

熟悉的歌声迷失在

记忆长河里

寻觅的目光沉没于

茫茫人海中

歌声的主人——

她在哪呢？

——我却只找到你凄凄的双眼

和你双眼中戚戚的我

张着嘴，却只能

沉默着，微微发抖

像她未唱完的旋律

半悬在空中，半悬在

固执的乌云统治的半空中

锋利的雪花割裂的半空中

被异国语言塞满的半空中

被往来人影淹没的半空中

我们终只剩下沉默，沉默着

注视聚拢的乌云，沉默着

注视冬阳的焰火，

被仇恨彩虹的乌云吞噬的

焰火

“我们还会再相见——”

你突然唱起她的歌

“我们还将再相见——”

我们唱着她的歌

“我们还要再相见——”

我握住你的手

“我们定会再相见——”

双手十指紧紧相扣

“直到乌云散去蓝天现——”

注视着枯树枝头

“直到乌云散去蓝天现……”

枯树枝头那一��嫩绿

2023年11月12日-19日

第二段中的歌来自二战歌曲 We'll Meet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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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读到谁写说北岛的《波动》的那种特别封闭式的舞台一样的设置让整部作品有种特别压抑的感觉了。我读莎士比亚的剧本，读各种电影、舞台剧的剧本时的确常感到这种压抑感，但在真正看剧、看电影时这种感觉却很少出现。这种压抑感似乎是剧本这种媒介本身特有的，当真正在台上演绎时就无影无踪了。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剧本在一开始就将人物角色、时间地点全部列出。所有的人物一开始就被陈列在台上，此后再也不会增加新的人物，舞台自一开始就已经封闭。而在传统的现实主义无论第一还是第三人称的叙事中，则主人公（们）总有遇上新角色的可能性。无论这些配角（乃至主角）们再怎么讨喜，让观众再怎么喜欢，作者总可以把一个人写死了，收获一波眼泪，让观众经历一次净化作用，然后只要再写一个同样棒的角色就好了。也许因为这种潜在的扩张性，读者相对比较容易不在乎故事中人物的命运，因为哪怕这些人物死了，作者总能够再写一个人物进来。因此好的作者往往想方设法让观众对故事中的人物感同身受，为那些虚拟人物的多舛命运扼腕叹息。

这种似乎所有文学形式都理所当然般具备的人物的扩张性，在剧本中则根本无法运用。剧本里的人物，死了一个，就再也不会有新的角色出现。舞台上的角色不断变少，正好引起观众心中那股最原始的焦虑与恐惧，赌注越来越高，剧情每一次高潮的净化作用都越来越强烈，压抑感自然而然也比其他文学形式强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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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个星期前有一天出门时心情很好，摘了一片树叶夹在我很喜欢的一本书里。刚才我打开那本书，发现那片树叶还是翠绿的。我想这种行为也许就等同于把一段时间的记忆做成标本，让它忘记得慢一点。这样一来，我每次打开那本书后，都总会想起那天的晨风和光。假如我哪天心情很差，把那片树叶撕碎了扔到窗外，让它随风飘散，那么我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想起那天的记忆了，那么那天的记忆也就随风而逝了。时间这种本应是无形无影的东西，居然被一枚小小的树叶捕捉住了。这真是奇妙的事啊。

我的抽屉里塞满了来自几年前，十几年前的物件。如果我活的更久一些，也许未来还会有二十几年前，三十几年前，甚至更长久的物品。这些物品大多数没什么实用价值，却作为记忆的标本而存在着，每次我看到它们，就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场景。这些场景多已十分模糊了，像是在公寓楼顶隔着一层雾辨认楼下一个个像蚂蚁一样大的人究竟是谁。和文物，和生物标本相反，这些记忆标本所承载的记忆远要比标本本身衰退的快。可若没有这些物件，我恐怕到死都再也不会想起那些场景呢。

这种收集记忆标本的行为，好像远不止我一个人。也许这是人类的通病吧。要是我们没有记忆，要是我们不懂得世间的意义，那该有多好呢？那该有多糟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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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aw you when I opened the window. You were smiling as your hair whips on my face. You haven't wash your hair in a long time, I can tell. They all tangled together and formed impossible knots, just like the alleys of the old city where we used to meander around together after school. And then suddenly you disappeared. I thought your father was coming to pick you up. Then I saw you outside the window. Then you were gone. I heard a loud bang. Mom complained to me how loud the neighbour downstairs was. I locked myself in my room and crawled into bed and covered my head with blanket and pillow as tightly as I could, just like I always do in these situations, almost to the point of suffocating. Well I was suffocating, when the siren shriek and teared the entire room open. I saw papers, with fragmented words all over and broken sentences suspended midair, sucked out from the room into the sky, immediately dampen and then crushed by the heavy rain. The rain was so heavy, I remember, that the thick cloth they used to cover you did little to obscure that helpless little smile still lingered on your face. I can see it clearly, through all these years and sleepless nights lying between us now, how relieved you were. That cloth gradually turned translucent, sunk into your skin, and your pale face, morphed with that cloth, became stoic, almost statue-like. Even the droplets of rain sliding down your face seemed to be reflecting some sort of marble lustre. But no one seemed to notice. I didn't. Not until oh so many years later. I can see it now. There was never a cloth on your body. That cloth was resting right against the face of each of us around you that day, and the day before, and - well months, years, perhaps ever since we began meandering in the alleyways of the old cities after school, perhaps even before that. Through out all these years of knowing you I've never saw your smiles with such relief and lightness as that night when you were lying under the heavy rain that seemed to crush us all into pieces. Some of those pieces I lost to the rain that night I never found back. Perhaps they all became statues just like you, in some parks, solemnly, and with that otherworldliness unique to statues, staring right down at the rowdy mortals passing by and all their mundane fiasco, and at the same time seemed completely apart from all that.

The next day, I closed my eyes when I opened the window. I felt something fluffy on the back of my hand. It was a bird feather. Blue. Still a little wet from the rain last night. Then I saw a blue bird resting on top of you. It didn't move for a long time. But it flew away at last. I never saw you after.

[leslie-the-second]

的

我从来没有想到

自小只能向幻想的朋友倾诉的你

你会变成这幅模样

终于打开了通往外界之门的你

你怎么变得这么扭曲

开始控制不住内心震颤的你

你为什么变得这么阴郁

古老的记忆不住涌入的你

你以前可从不是这样恶心

决定忘记新鲜空气的你

你是被谁洗脑成这幅模样？

又沉入黑暗湖水的你

你那些不男不女的狐朋狗友？

决心忘记太阳的你

你小时候多么阳光，我多么爱你

又躲进房间的你

你现在这幅样子，你可考虑过我吗

碎裂镜中的你

你可知道我看见你的感受，我的感受

血淋淋的你

你自己快乐了，可是我呢？我呢？我呢？

窗边的你

你可知我多么爱你？你可知我多么多么爱

晚风里

我多么多么——我多么多么——我——我——

飞翔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的

自作。改了下几个月前的诗。部分灵感来自歌剧《尼克松在中国》中江青独唱 I am the wife of Mao Tse-tung 和乐队 Sonic Youth 的 No Queen Blues 中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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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蝴蝶

两只黄蝴蝶

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

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只

孤单怪可怜

也无心上天

天上太孤单

淹没你的黄裙沉入

永恒花原的地平线后

碎裂我的翅膀埋在

枯干花瓣的乱坟岗下

废弃的花园上空，坠下

第一片滚烫的雪花

永恒的春天夜空，坠下

我们紧抱的躯体

和永恒的冬天一起

回到不存在的深渊

回到文字开始以前

——自作。前半段引用的是胡适写的历史上第一首（很搞笑的）中文白话诗。

[leslie-the-second]

黄花、黑树和橙色的草

泛起涟漪的风向夕阳涌去

黑夜从另一边的山岗侵来

母亲合上疲困的双眼以后

她悄悄溜出房门，蹑手蹑脚

她轻轻走进世界，开始奔跑

冲过雨后灯水晶莹的街巷角落

或是刚被灼烧冒烟的无人荒原

跺着脚，挥起手臂，她发疯地大叫

没有人听得懂的语言

幸亏这里没有别人

幸亏白天之后还有黑夜

在终于疲倦的她，脚趾间细缝里

在薄雾的未明时分，母亲起床熬粥前

钻出黄花、黑树和橙色的草

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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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世界末日还有时间

当世界还是一块大陆

当无边山峦直通天际

当星火升上天空

降下大雨如注

洗刷每一条街巷

在永恒黑夜里闪闪发亮

我在城市的废墟间行走

每一块斑驳的断墙、石砖

每一滴水晶的雨珠、露水

划下

无穷的

破碎的

玻璃的

迷宫的线条

分割出一张张马赛克的

我再也认不出的

面容

阻断了前路和后路

四面八方缠绕着

晕头转向的

筋疲力竭的

雨

终于倒下

泛滥了迷宫

每一个角落

每一点燃烧的霓虹灯火

每一个木制的招牌名字

水雾开始升起

浪潮已经涌起

直到我终于沉没

直到世界归于静谧

黑色的气泡升向光芒

白色的水母堕往海底

我沉醉在下坠感里

决定再也不醒来

就这样

乘着梦

到世界末日去

在某一场梦里

我看见一对星星

她们并不特别亮

只是黑夜太黑

我于是随着气泡

向光芒游去

在迷宫的尽头

一面完整的镜子里

我终于找到了我的面容

闪耀在星光下

闪耀在你眼睛里

我们离世界末日还有时间

自作。受电影 Hedwig and the Angry Inch 中 Origin of Love 歌词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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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双全的孤儿

父母双全的孤儿

在看除夕的月亮

那看不见的月亮

将漫出窗框

溢入现实里

她的发梢将迎风而舞

在空旷的寒夜中

她的泪珠将四处播撒

进无人街道深处

多少次她梦见

在月光下舞蹈

多少次她轻声

在星夜里歌唱

明天她将没有拘束

终于能自由自在

总算能彻夜歌舞

可她以往的美梦啊

却成了将缠绕一生的梦魇

睡了又醒 醒了又睡

记忆的小舟

一头在无际梦海漂流

一头还搁浅在现实的小河

那条即将枯干的小河

那条小河

曾是一条大江

波涛汹涌 咆哮如雷

吞噬往来一切生灵

多少人为修建大桥死去

如今江河终于干涸

墨绿的藤蔓缠紧

曾经雄伟的拱门

前朝青灰的砖石

封存起被遗忘的时间

凝固的夜空 凝结在点点星星上

凝住了 多久的

闪烁不定桥下人脸

那些脸，那些

被放逐 被侮辱 被排斥

人们的脸

愁眉 惨笑 悲哀

在桥下火焰里

熊熊燃烧

像父母眼中的火焰

火焰从窗户冒出去

烧红半片天空

也掩盖不住那扇窗户后

汽油般刺鼻的真相

多少日落 多少日升

她的躯体在时间中老去

她的灵魂在永恒里死去

沉没在沉默中

越沉越深

光线渐渐逝去

拥抱她熟悉的黑暗和虚无

午夜的钟声在夜空中泛起波浪

一朵朵赤红的焰火在远方爆炸

桥下的人们纷纷回首

他们美丽的 丑陋的 脸在火光里闪烁

她从梦里坐起来

眼中的水纹里

冒出来炸裂开

星空中滚烫的焰火

像是那天，那一朵花

浓妆艳抹 花枝招展

恐惧 注视 指点 仇恨

讥讽 狠毒 恶语 怒骂

那人却不为所动

从最硬实的坚石深处

长出最无畏无惧的花

她终于鼓起勇气

新年前褪去

旧的自己

穿上新衣

站在镜子前

一根嫩芽悄悄破土

轻轻地，轻轻地

她开始旋��

旋转着秒针 分针 时针

失声痛哭的母亲

怒发冲冠的父亲

旋转着，旋转着

她收拾好背囊

明早就要出发

旋转着，旋转着

太阳又落下山

太阳又将升起

明天的太阳将渗入她的骨肉

她的发丝将在朝阳下燃烧

她的泪珠将在马路上蒸发

她的梦魇终于成了现实

可那根嫩芽已破土而出

桥下安睡人们指缝间

偷偷从他们梦中溜出

千千万万根稚嫩的绿苗

终将绽开火红的花

结成粗壮的藤

铭刻于石砖

印痕于拱门

直到桥下江水再度奔流

桥下年迈的老人和他美丽的丈夫

看微波渐渐浮起

看她小船驶入眼帘

看她轻轻靠停岸边

她带着月亮的记忆

她来到太阳的时间

离开她月光下歌唱的旧梦

来到她阳光中舞蹈的未来

新年的朝阳荡漾

她呼吸的空气中

三人拥抱的温暖

阳光弥漫的气味

新年的早晨

桥下被放逐的人们

迎接又一位

父母双全的孤儿

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