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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迷妹
原來自己的日常不是在上班就是在看戲!
那天意外發現自己抽中了由休傑克曼主演的舞台劇門票兩張。我在想休傑克曼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約會方便,從今年初開始在紐約的Radio City Music Hall舉辦常駐表演,從六月到年底,每個月會有兩場駐唱演出。這位再過不久就要邁入耳順之年的老兄可能覺得下半年一個月兩場又唱又跳的歌舞秀還是不夠他放電,竟然決定在春季時接演紐約獨立劇場推出的一齣舞台劇製作,Sexual Misconduct of the Middle Classes。不同於其他進軍紐約百老匯的好萊塢巨星,票價動輒就是數百元美金起跳,休傑克曼選擇走一個經濟實惠的親民路線,樂透票價只要$35(不過我剛上網看,發現正票是三百美金起跳!)。既然抽中了這麼便宜的票當然沒有不去看的道理!
但是!
我不小心抽到的是週三下午場的樂透票。。。
當下有片刻的天人交戰,免強還有一點身為上進員工的職業良心,覺得翹班去看戲未免也太過誇張,是不是應該轉讓戲票。。。
但是!
$35近距離看休傑克曼耶!不去未免也太浪費了。

所幸當天下午只有一個三小時的公司員工AI訓練,所以我就放心地(??)『請病假』去看休傑克曼了。根本連那部戲在演什麼都不知道,反正這從來就不是重點。
Sexual Misconduct of the Middle Classes是一齣差不多80分鐘左右的舞台劇,描述才華洋溢的小說家教授在準備第三次離婚之際,跟班上的女同學發生了不倫戀。
舞台設計非常陽春,只有簡單的書桌、茶几和椅子。雖然題材讓人覺得有點老套,但找休傑克曼詮釋這種遊走道德灰色地帶的角色實在是太適合了。他舉手投足都魅力四射,就連開場的時候,發現他還身兼旁白,對白中間會穿插第三人視角敘事這種奇怪設定,仍舊讓人覺得帥哥做什麼事情都合理。
劇中女主角是教授的頭號粉絲(由好萊塢銀色夫妻華倫比提和安妮特班寧的么女飾演),對於教授出版的作品如數家珍,還就這麼剛好地跟教授住在同一條街上。因為一個超級老梗的機緣(女孩被反鎖在家外,想要破窗而入,結果把自己弄受傷了,教授就邀請女孩回家幫她處理傷口),確定了女孩不只是單純的迷妹。即便被教授戳破她的言談明顯在主動調情,女孩也沒有退縮。教授雖然知道不妥,卻不敵誘惑,兩人於是發生關係。
女孩透露自己隨手也寫了一些東西,不知道教授有沒有空可以給點建議。教授本來猶豫,但又轉念覺得這點小事不該如此提防。所幸女孩非常有才,教授毫不吝惜地讚譽她以後寫作前途無可限量,兩人的關係快速加溫。但好景不常,本來堅定離婚到底的妻子發現自己懷有身孕,教授決定和女孩分手,和妻子重修舊好。女孩也不吵不鬧,坦然接受,表示自己清楚這段地下情也不可能天長地久。反而是教授了動了真情,為了感情的無疾而終,撒下男兒淚。
幾年後,教授趁著出差之際,連絡上在當地攻讀研究所的女孩。兩人在分手多年後再次見面,劇中時空正值Me Too運動的巔峰期,女孩言談之間表達自己當年年輕不懂事,不過是希望獲得教授的注意,教授大可不必越界。教授一聽覺得莫名其妙,明明是兩情相悅的關係,卻被講成好像自己佔了人家便宜,兩人不歡而散。又過了許多年,女孩成為了暢銷劇作家,教授也獲得重大文學獎項肯定。女孩選在此時出現在教授的辦公室,告訴教授自己將兩人的情事寫成了下一部作品,要讓教授先睹為快。觀眾在這一刻才知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們在舞台上看到的正是女孩所寫的劇本。也難怪了男主角時不時會以第三人稱進行陳述,但這個旁白並非『全知的敘述者』,因為觀眾從頭到尾無從知悉女孩內心的想法。
在劇終燈暗前,女孩站在台下看著台上的教授錯愕地看著手中的劇本。女孩說,I feel better我現在好多了。
散場時,有點難解釋自己的心情。也因此絲毫沒察覺休傑克曼本人竟然出現在我身邊一起下樓梯!

或許是因為師生戀的題材真的太老套了,所以從頭到尾並沒有覺得特別驚艷。不過最後的劇情轉折,確實有拉抬了整部戲的層次,讓我跟一起看戲的朋友事後有激烈的辯論。
直觀來說,師生戀於情於理確實都不應該。畢竟老師和學生之間存在一個權力不對等的利害關係,實在很難公私分明,辯證每一個評分的背後完全不受情感影響,沒有任何有意無意的利益交換。但是劇中女學生已經是二十歲的成年人,這段關係並非教授威脅利誘而來的,反而是女學生不斷主動出擊。當然我們也可以指控教授為人師表,理應以更高標準要求自己,he should know better,他身為『大人』應該要更知好歹。但教授也是人啊,也會有軟弱。不能因爲已經成年的女學生年紀輕,就因此可以徹底將責任推卸乾淨。
從女權主義的角度來思考,劇情尾聲的轉折可能是me too運動認知中最極致的正義,讓被『佔便宜』的女學生徹底搶奪了男教授的話語權,因為整齣劇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女學生的主觀詮釋。那麼那些『旁白』所提供的關於教授內心矛盾和腦中考量的各種註解,那些跟女學生互動中教授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不見得屬實。
正因如此,雖然休傑克曼魅力無窮,但女學生這個角色反而更耐人尋味。我在看整部戲的時候,其實一直都在思考女主角到底哪裡怪怪的。她在教授面前時而天真無邪,萌得可愛,時而又讓人忍不住懷疑,她的一舉一動背後是否暗藏了更多的算計。真相大白一切其實是出自她筆下的一齣劇後,讓我更覺得她從頭到尾就不是一個靠譜的敘事者(unreliable narrator)。
她聽教授分享,他的作品中所陳述的親密橋段多是出自親身經驗。她在跟教授歡愉後,漫不經心地回憶起自己高中時曾替根本不熟的男同學在車上打手槍。不為什麼,純粹因為生活乏味,希望能感受到一點『親密』。她『隨口』提及自己也是個作家,希望最崇拜的教授能夠給點���見。揣測她主動接近教授的真正目旳,是為了搜集素材,是為了鑿開成為出版作家的一扇門也不為過吧。
當然我承認這種對於女性先入為主的懷疑,認定老少配的女���一定是圖謀不軌的狐狸精完全就是被社會偏見所形塑。如果妮可基曼去年突破尺度的情慾片《乖女孩Babygirl》有『教會』我們什麼的話,那大概就是權力不對等的關係也可以是兩情相悅、各取所需、互佔便宜的關係。
Me Too運動中最令人傷腦筋的難處,就是很多時候根本就是一個He Said, She Said的羅生門,雙方說詞不一,而社會往往傾向不信任女性的觀點。這部戲最後的轉折可以說是讓女性角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直接把he said的部分徹底納為己用。值得一提的是,劇中男主角的『旁白』在接近尾聲時就不再出現了。所以究竟從何開始,戲中戲(女學生撰寫的劇情)的時間軸已和現實重疊,而觀眾所看到的每個橋段,到底有多少是『屬實』,又有哪些部分是被刪減、竄改?但仔細想想,我們每個人的記憶不也是有一樣的盲點?明明是同一個體驗,問兩個不同的當事人,一定會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詮釋!
好,我其實不是想要證明自己看戲有多認真。特別把這一篇看戲心得擠出來,純粹是想要炫耀我跟休傑克曼的各種『同框』紀錄!(都怪我手殘,跟休傑克曼自拍的時候設定選錯,還好有朋友幫忙側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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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拋頭露面
『SHE'S AWESOME!!!』 我在跟Ogilvy One的全球CEO K閒聊的時候,Ogilvy Health的全球CEO M忽然出現在我身邊,拍著我的肩膀,對著K大叫。
『我雖然只見過一次她的表現,但實在太出色了!』CEO M高呼。
『她不是一直都這麼Awesome嗎?』CEO K露出微笑,理所當然地說。
不久前接獲了來自Ogilvy Health團隊的一個請託。Ogilvy Health是奧美旗下的一個分公司,專門服務醫療產業,客戶多以藥廠為主,但他們運作的方式基本上就是自立門戶的另一間公司,所以我在公司這麼久,從來不曾跟Ogilvy Health有任何的交集。為了就近服務客戶,Ogilvy Health甚至乾脆在紐澤西另闢了專屬的大型辦公室。我一直覺得這時有耳聞卻從沒見過人的單位神秘得不得了。他們近期正如火如荼地籌備一個藥廠比稿,恰巧聽說了藥廠客戶一再提及想要向消費性品牌看齊,甚至以美國某電信品牌為例,表示嚮往『那樣子』的成品。而那電信品牌,正是我經手三年的客戶。
得知這個消息時,負責這個電信品牌的每個資深策略都有點傻眼,不理解這個牌子究竟何德何能被別人奉為楷模。但如此不齒自家客戶的成效好像也是自打嘴巴的行為(?)。無論如何,既然有別的單位的同事提出請託,想問問我們團隊是否能夠協助比稿,道義上還是應該看看究竟能幫上甚麼忙。於是我毛遂自薦,趁著手邊有一些空檔,至少了解一下狀況,順便把話說清楚,免得Ogilvy Health的團隊對於電信品牌的績效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像。
本來想說只是聊個天,順便提供一些手邊現成的個案和資料,結果Ogilvy Health團隊對於Ogilvy One的一些框架(Framework)特別感興趣,不但決定將其納入成為比稿企劃的骨幹,甚至邀請我直接加入團隊,出席跟藥廠客戶的會議參與比稿。

廣告公司最重要的生存法則就是『絕對不要做白工』。我們的專業服務是按時計價,有沒有夠多的客戶可以買下你百分之百的『時段』,決定你的飯碗保不保得住。這也是為什麼當客戶縮減預算甚至選擇不再續約、當比稿不順無法新增客戶時,這些都是人命關天的危機。出手相助其他團隊之所以是吃力不討好的濫好人行為,是因為你付出時間和心力,但只要對方沒有將你正式納入報價給客戶的人力價目表(staff plans),一切都是白搭。你可以每天都勞心勞力忙得天昏地暗,但到頭來可能還是會落入捲鋪蓋走人的窘境,因為你付出的所有時間,根本就沒有客戶買單。
我目前的時段是百分之百被兩家客戶包下,所以暫時沒有做太多白工可能飯碗不保的顧慮。但放著付錢給我的客戶案子不做,去替一個連個影兒都還沒有的潛在客戶瞎忙,也說不太過去。但我還是決定接受Ogilvy Health的邀約,原因是因為我對Ogilvy One任重道遠啊。
Ogilvy One是公司命運多舛的特殊單位,也是我現在所隸屬的單位,更是當年我被聘任時最早效力的單位。曾幾何時,Ogilvy One被定義為所謂的直效行銷團隊,專攻需要結合計量分析的策略應用。不同於一般品牌行銷團隊的重心,我們的業務範疇並非不惜血本製作出讓人印象深刻的電視廣告;我們更在乎的是當產品存在一定的複雜性,讓消費的週期變長,讓決策背後參雜更多考量,我們要如何去辨識受眾不同的起始點,如何適時滿足他們在不同階段的需求,加速決策過程。
但Ogilvy One在我加入公司的第二年就成為絕響,被改名轉型成別的東西。是在奧美CEO都換了兩輪之後,高層忽然之間宣布Ogilvy One敗部大復活,在兩年前捲土歸來。而近年高升成為Ogilvy One全球CEO的K,當年曾擔任奧美亞太區執行長之一,我在新加坡辦公室任職時,因為澳洲老闆的熱心牽線,曾和K有過一面之緣。K雖然住在曼谷,卻因為自己的新職務,常常需要出差紐約,我們因此在辦公室有更多的交集。
當年宣布裁撤Ogilvy One時,亞太區和歐洲區的分公司因為天高皇帝遠,並沒有比照辦理,因此保留了許多重點人才,也得以繼續經營相關的業務。只有北美區傻傻地悉聽尊便,因此流失了非常多的人才。如今想要重起爐灶,並沒有想像地容易,尤其我們現任的北美CEO R,也就是我老闆的老闆,很明顯地並不理解Ogilvy One到底在幹嘛,他更不清楚自己手下究竟有怎樣的人才,具備什麼樣的能耐。因此宣布Ogilvy One正式復活也至少有兩年了,始終看不到任何實質的進展,就連公司內部其他單位的人對於Ogilvy One到底在幹嘛也是一頭霧水。不要說招攬新生意了,我們連自家人的內部教育和行銷都有問題。
Ogilvy One在北美到底能否站穩腳步,直接攸關我未來的出路。既然Ogilvy Health的團隊對於Ogilvy One的做事方法感興趣,或許這可以成為一個大內宣的機會。雖然我手上有幾個需要趕在我去度假前完成的案子,但我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決定參與藥廠比稿。
說是參與比稿,其實我開口說話的時間大概也只有五分鐘。雖然比稿內容95%仍然由Ogilvy Health的團隊主導,但他們非常積極想要融入Ogilvy One的策略思維,想盡辦法確保我前面五分鐘所設定的框架,能夠貫穿整個企劃。我對於Ogilvy Health的合作態度感到驚喜,也驚豔於他們做事的高品質和高效率:為了贏得這個藥廠,他們早已費時十個月比稿。我萬萬沒想到這年頭藥廠對於協力廠商有多嚴苛!Ogilvy Health前十個月的心血不過是贏得了一張入場券,確定他們成為藥廠核准的協力廠商之一。但藥廠旗下每一款藥,都算是獨立的品牌團隊,這些品牌團隊可以自行決定想要跟核准名單上的哪一個廠商合作。簡單來說就是如果我們想要拿到行銷預算,必須針對不同的品牌團隊再進行比稿!
這有點像是你想追女朋友,被迫先散盡家財wine and dine宴請女方家長。家長滿意,同意你是合適人選後,你才有機會開始使出渾身解數來贏得女生的青睞。但更狠的是,女方還繼續給你出題目:在正式交往之前,想要先測試一下你分別跟她的親朋好友和同事夥伴兩批不同的人馬會有怎樣的互動應對。意思就是,品牌團隊硬生生地要求我們分別針對醫療人員和病患的行銷企劃,進行兩梯次的比稿。
籌備的時間緊迫,中間甚至還遇上了三天連假,但Ogilvy Health真的是傾注全力,週末期間團隊的即時通不曾間斷,不只順利催生出兩份截然不同的行銷企劃案,內容不僅包含了短期優化和長期推廣的方案,每份企劃還至少涵蓋三個不同行銷創意。重點是在比稿尾聲,還分別附贈兩個手機連結,讓客戶可以搶先一睹優化後的網站體驗。

整個過程給我最大的收穫無非是讓我也有機會釐清Ogilvy One的主張和訴求究竟是什麼,如何用有限的曝光極大化跟其他單位的無縫接軌。當然,Ogilvy Health團隊也帶給我滿滿的情緒價值。每次我開口時,主掌整個藥廠比稿的北美客戶長(Chief Client Officer)都會陶醉地說,『天啊,只要是從你嘴巴說出來的任何話,我都買賬。你隨便說什麼聽起來都好聰明。』
第一梯次比稿結束,跟負責醫療人員行銷的藥廠客戶握手道別時,客戶睜大眼睛跟我說,『你報告的部分說得太好了,完全就是我昨天想要跟我們團隊解釋的所有重點,但你的口才比我好太多了!』同事聽到後在一邊起哄,表示會議內容全都錄下來,歡迎客戶可以將我的段落回播給其他人聽。甚至還藉機提醒客戶,如果確定把行銷預算給我們,就有機會參加我所主領的工作坊。
為了這個藥廠比稿,過去兩週有四天我都忍受單趟通勤一個半小時到兩小時,遠赴紐澤西和團隊討論和演練。到藥廠報告的當天早上至少五點半就得起床,對於貪睡的我而言是一大考驗。最後一梯次的比稿才結束,客戶迫不及待想要知會我們他們接下來已經在籌備的暑期行銷計畫,讓我們對於比稿的結果都感到非常樂觀。
每一次的比稿可以說是廣告行銷的終極競技場。是否能夠順利讓新客戶上鉤當然是一大壓力來源,但或許更讓人心跳加速的考驗在於,比稿往往是公司廣發英雄帖、集結成『行銷復仇者聯盟』的時刻。這就像是招開一場天下第一武道大會,你到底有沒有實力,馬上就要在一群你素未謀面的高手前見真章。但如果沒有膽識拋頭露面,你永遠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幾斤兩重,無法建立新的人脈,無法在武林揚名立萬,讓大家知道你所屬的門派也是有真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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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百老匯大亂鬥
今年抽百老匯樂透票的手氣出乎意料地好!
進入五月,目前看過的百老匯作品累計六部,其中有四部都是剛好抽到樂透票!更幸運的是,其中五部作品入圍今年東尼獎各大獎項提名。
百老匯近年來的票價雖然也是倍數翻漲,但不得不說劇場的魅力依然無法擋,因為單就故事的多元性來看,我認為紐約百老匯和倫敦西區是完勝電視電影和串流平台。雖然劇場界確實也難敵套用既有IP的保守作風(例:電影《回到未來》、小說《少年Pi的奇幻漂流 》、電影《窈窕奶爸》等等都在過去幾年被改編成音樂劇!九零年代由梅莉史翠普、歌蒂韓、布魯斯威利聯手主演的經典電影《捉神弄鬼Death Becomes Her 》也在去年被搬上百老匯舞台。更厲害的是這部劇就包辦了今年東尼獎最佳女主角獎的兩個名額!),一再找大明星推出復刻製作當然也是百老匯慣有的新瓶裝舊酒策略(今年再度入圍最佳女主角獎的《Gypsy》已經在百老匯演過六遍!)。即便如此,百老匯永遠不缺讓人耳目一新,甚至可以說是瞠目結舌的新鮮題材。
今年看的六部作品中,有三部讓我讚不絕口,已經另外寫了落落長的觀後心得。剩餘的三部戲,並不是不精彩不好看,各自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光時刻。但我想點出六部作品在故事性質上的差異有多懸殊(以下有一點點雷):
《Gypsy》是百老匯音樂劇中經典的經典。描述的是二、三零年代的單親媽媽Rose,如何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將女兒捧成美國綜藝秀劇場紅牌的故事。
《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將王爾德的同名經典小說改編成一人分飾26個角色的舞台劇,挑戰融合影音預錄搭配實體演出的多媒體表演。
《Stephen Sondheim's Old Friends》是向已故百老匯大師Stephen Sondheim致敬的金曲大串燒。
《Boop! The Musical》大概是本季最莫名的經典IP改編音樂劇。Betty Boop是美國三零年代紅極一時的卡通人物。她的正字標記是細長睫毛水汪汪的大眼,戴著金色大圈圈耳環,留著俐落的黑色中分短髮,身材凹凸有致,永遠穿著一套緊身紅色迷你短裙。在她當年所主演的黑白卡通中,她是一個神通廣大的奇才,什麼行業都難不倒她,曾經是法官,有時是飛行員,但不管她從事什麼職業,劇中貫穿的情節,就是她總是得躲避各路對她糾纏不休,眼冒愛心狂流口水的癡漢。
這樣的IP也能改編成音樂劇!?

憑心而論,《Boop! The Musical》表演頗為精彩,善用了舞台上常見的『類比特效』:噴個乾冰,本來坐在椅上或是站在傘下的角色就瞬間消失不見。劇情有點愚蠢:Betty Boop不小心從以她為世界中心的黑白卡通世界闖入了真人時空。她必須在失去了女主角的卡通世界徹底毀滅之前找到回家的路。但這部戲依然有令人眼睛一亮的巧思:黑白卡通世界中的人物妝髮和服裝設計,並非純粹只運用呆版的黑和白兩個顏色,而是透過多層次的灰階,讓人在視覺上明顯感受到卡通世界和真實世界在色彩飽和度上的落差。論唱功,初登百老匯的黑人女星Jasmine Amy Rogers也毫不遜色,她更憑這齣劇入圍了東尼獎最佳女主角。
《Operation Mincemeat》是去年在倫敦西區大放異采,橫掃英國劇場大獎的原創音樂劇。說是原創,其實也不完全正確,因為這部戲是改編自真實歷史故事。劇情描述二次大戰時,同盟國為了順利搶灘西西里島,英國情調單位天外飛來一筆,想出一招超扯的調虎離山之計,用一具假扮成英國空軍軍官的屍體,和塞在屍體身上的假造情報,把德軍納粹騙去希臘駐守。大概也只有英國人才會想得到這樣的史實也可以改編成音樂劇!

《Operation Mincemeat》走的是一個在保守中尋求創新的路線:題材新穎之外,也嘗試在音樂曲風中注入近年來相對流行的快嘴饒舌元素。但不知道是因為英國腔不適合唱饒舌,還是不小心犯下近年音樂劇在混音設計上的大忌:背景音樂音量太大壓過人聲,總之實在聽不太清楚他們在唱什麼,有點可惜了。相較於這幾年幾齣百老匯的新製作,都喜歡結合投影等多媒體科技,《Operation Mincemeat》似乎更情有獨鍾劇場特有而類比的敘事技巧,善用燈光設計、道具設計以及走位安排來製造劇情所需要的時空交替、混亂緊張感以及肢體喜劇。講好聽一點,這是一齣忠於劇場特色,相對傳統的音樂劇。在即時錄影和投影科技泛濫的劇場新製作中,《Operation Mincemeat》『老派』地讓人會心一笑。但那種會心一笑,有點類似你回鄉下探望外婆外公時,會心一笑他們的廚房還是用木柴生火的爐灶。
《Oh Mary!》是目前我看過最讓我傻眼的百老匯舞台劇。這部戲的票房一路長紅,將它從外百老匯捧上百老匯舞台,還不斷加長表演檔期,本來應該在去年九月就要下台一鞠躬,結果一延再延,從去年到現在至少又加演了兩次。《Oh Mary!》甚至完勝各路毒蛇劇評,保持零負評的傲人紀錄,看過的人都說好看,想要早起排隊買當天樂透票的粉絲幾乎都是清晨六點準時在劇場門口報到。《Oh Mary!》劇情描述林肯夫人Mary Todd在老公林肯總統被暗殺前一週的故事。劇作家Cole Escola同時反串演出林肯夫人一角,他不只一次公開表示,寫這部戲的過程他完全沒有參考任何史實資料,對林肯夫人沒有做任何一丁點的研究,除了林肯確實被暗殺之外,一切純屬虛構。他的創意靈感單純源自一個簡單的構想:『搞不好林肯被暗殺,對林肯夫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於是《Oh Mary!》中的林肯夫人被定位成一個酗酒成癮的瘋女人、最大的心願就是要站上歌舞秀場表演。而林肯總統則被設定為一個恨老婆入骨、私底下跟不得志的落魄演員(就是後來槍殺林肯的John Wilkes Booth!)有一段地下情的同志。
話說美國反串表演(Drag)的中心思想就是主打一個campy風格,意思就是越荒謬誇大,越白癡無腦越好笑。所以劇中有許多林肯夫妻互相抓狂咆哮、角色出口成髒大開黃腔、林肯夫人醉酒嘔吐然後又『資源回收』喝掉自己的嘔吐物等等的橋段。劇評一致吹捧,將這部戲譽為是比好笑還要更好笑的喜劇極品。就連執導史詩大片《林肯》的大導演史蒂芬史匹柏以及在片中飾演林肯夫人的好萊塢女星Sally Fields,也在《Oh Mary!》仍在外百老匯的小劇場演出時前往『朝聖』,並給予極高的肯定。
我只是坐在台下,默默想,如果《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是陽春白雪,那《Oh Mary!》就是不折不扣的下里巴人。只能說白癡的錢真的最好賺(雖然我也傻傻的買票,但還好是抽到便宜的樂透票!不然要我清晨六點為這種檔次的戲排隊搶票,我心裡一定%&$@),多數人的程度真的不太好,川普會二度入主白宮實在一點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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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不後悔
非常臨時地決定要飛一趟芝加哥跟馬董見上一面。
上次去芝加哥是超過十年前的事了。如果沒記錯,那時是因為出差,剛好下榻市區的高級旅館,所以想說順便見見幾個還有聯絡的研究所同學。當初研究所嚴格上說起來是在芝加哥附近唸的。但因為校區離芝加哥市區有段距離,搭地鐵也要個四十幾分鐘,所以懶惰如我,在學期間進出市區吃喝玩樂的次數其實寥寥無幾。自從那次由公司出資包吃包喝的芝加哥行之後,我就再也沒造訪過The Windy City了。
直到聽說馬董要出席在芝加哥舉辦的國際會議。
其實知道這件事情也有一段時間。但卻是在他要出發的前一週,很臨時地買了機票。想說就抱著工作筆電去跟爸爸擠一間旅館,在芝加哥上班個幾天也沒什麼不好。
一度想安慰自己,就當作是買個高鐵車票。但這麼臨時買的紐約-芝加哥機票根本是高鐵票的五倍貴!還要算上往返機場的車資,外出用餐的成本等等。加上當年幾個熟識的研究所同學,現在老早搬離芝加哥了,所以跑這一趟,除了是看老爸之外,真的沒有其他的附帶行程。
高董說,搞不好你們父女兩還會吵架。
我說,搞不好是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
是啊,這些都是額外的成本,不無可能的風險,所以跑這一趟的意義何在?價值何在?
2015年的夏天,馬董剛好有一個跟團去黑龍江一週的參訪行程,恰好跟我回台北的時間重疊,於是他就隨口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當時高董在一旁,一再強調自己沒有要去喔真的沒有要去,一副我們父女二人的獨旅簡直破天荒到只可能在平行宇宙中成行。
但高董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能怪她。
如果說我跟高董的互動像閨蜜,彼此會不定期地主動聯絡對方,互相分享近期看的書、追的劇,惹到我們的人事物,那我跟馬董的關係比較像室友,那種因為作息不同,可能久久才會見上一次面的室友;狹路相逢時,大多是基本的寒暄問候,彼此有需要的時候當然也很樂意兩肋插刀,但聊天的頻率低,話題也淺。
很小的時候,我常常會半��起來上廁所。小小年紀可能就已經知道半夜三更驚擾母親是缺乏求生欲的行為,所以直覺反應都是找馬董帶我去。馬董可能也習以為常,被挖起來沒有半句怨言,睡眼惺忪地領著我進廁所。我從小就練就了一心多用的功力,蹲馬桶的時候,手也閒不下來,常常會偷拔馬董的腿毛!
某次在馬董書房練小提琴時,馬董心血來潮,把小提琴借去裝模作樣一番。我看著他忘我地『殺雞』,手持琴弓在小提琴上歪七扭八地猛鋸,我心急地說,你這樣會把它弄壞!馬董雖然停手,但卻忍不住烙下狠話:哼,這還不是我買的!
馬董不菸不酒也不賭,連麻將都不會打,但喜歡在過年時跟我們玩個21點,用瓜子當籌碼,意思意思。有一年過年時,馬董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套迷你俄羅斯輪盤,還附一塊下注用的綠色桌布跟各種顏色和幣值的籌碼,讓我們在飯廳餐桌上有模有樣的『聚賭』。
那是我當時能夠細數跟馬董相處最鮮明的幾個記憶。現在想來都覺得有夠爛!所以那年夏天就決定跟老爸一起去黑龍江了。

我記得當時最大的收穫是看見了馬董非常不同的一面。馬董在家中其實話不太多,即便全家人一起吃晚餐,他既不會主動開啟話題,也鮮少會搭上話。他吃飽了,就自顧自下桌剝個橘子看個電視,或是默默在一邊滑手機。但是那年在黑龍江的參訪行程中,馬董負責代表致詞,需要訪談提問,跟接待我們的團體互動交流。我才意識到,其實馬董骨子裡大概是個I人吧。不是沒有社交或是聆聽或是隨機反應的能力,但那大概是他必須要費更多心力才能打開的開關吧。
所以我就臨時決定還是跑一趟芝加哥吧。看看第二次跟爸爸的獨旅,是不是又能窺見到馬董不一樣的面貌呢。
去掉頭尾,那其實是很稀鬆平常的四天。早上會被馬董設定的六點整morning call驚醒。會議主辦單位有提供與會人士免費早餐,馬董會『偷渡』一些簡單的點心『餵食』我:第一天是加了蕃茄丁(??)的味增湯(馬董DIY的傑作。他應該是想說吃點蔬菜總是好的。),第二天是掉在地上的muffin(馬董特別把muffin的頂部『拔掉』,但後來想想還是全部扔掉好了),第三天是味增湯和完整的muffin。吃完早餐後,我們各自出門『上班』:他去旅館宴會廳開會,我則在旅館大廳尋找安靜的角落開始工作。我們講好了有兩天晚上會共進晚餐,其餘兩晚馬董會跟其他團員用餐。吃完晚餐後,會一起到超市添購水果。晚上睡前會各自用電腦、滑手機,我會問他今天有沒有在議場上發言,投票表決了哪些提案,有沒有因為時差偷偷打盹。
就是,飛去芝加哥跟爸爸過日子。

如果是在台北的生活,大概也就是這樣吧。同住一個屋簷下,但並非24小時都膩在一起。可是至少早晚能夠見到面,說到話,吃頓飯,知道彼此都好。
其實人生不過就是起床吃飯睡覺的積累。中間穿插一下生活職場和人際之間的起落。生活過得平淡卻不代表不值得珍藏呀。我是覺得與其等待人生的高光時刻從天上掉下來,倒不如積極爭取值得回憶的平淡時光。
記得《俗女養成記2》有這麼一段戲:女主角陳嘉玲的弟弟下載了一個app,可以計算成年之後自己到底還剩下多少時間能跟父母相處,因為這個數字從出生開始就只是不斷遞減。但死守在父母身邊,以父母為中心當然不是辦法。一年見上一次面感覺又太少。但看著高董馬董滿檔的社交應酬,就算今天真的搬回台北了,我想週間可能還是有好幾天晚餐得自理呢。所以到底該如何是好?
但求不後悔吧。

那四天需要結帳的時候都由我買單。馬董從未出聲搶帳單。說真的,兩人份的餐點和水果能花多少錢?加上四天下來我父女倆也不過就是一起吃了三頓飯!馬董不喝酒,食量也不大,更沒要求上高級館子吃什麼山珍海味,請老爸吃兩頓飯根本不是負擔。但一週盡量不外食超過兩次的我,腦中還是忍不住閃過一個念頭:最後一頓晚餐乾脆叫老爸請吧。不是負擔但卻是額外開銷沒錯。但後來轉念一想,一來覺得自己一個快四十歲的人,還跟爸爸這樣斤斤計較未免太丟臉,二來馬董這輩子有多少人佔盡他的便宜,雖然我的成就不如老爸,但至少有能力可以了表心意,誠心回饋他在我身上的投資和付出。現在沒太多機會吃到他請的高級料理,但既然有機會請他吃兩頓飯,這我做得到,這我應該要把握。

一直到最後一個晚上,馬董才開始敞開心胸,聊到一些正經事。果然,他是個I人,跟自己的女兒都如此慢熟。我跟他說,我身邊所有人既震驚又佩服我一回台北就是兩週起跳,還時不時會帶著兩董一起去旅行。但每一次,我都要先替自己做足心理建設。那些我能夠預期八九不離十會發生的事,要是真的發生了,我應該如何回應:如果馬董嫌棄我開車技術不好,如果高董嘮叨我行李箱攤一地房間一團亂,如果馬董吃了我大力推薦費盡心力訂到的餐廳卻不屑一顧,如果高董表示我的浴缸太滑需要加購地墊和扶手,如果因為找廁所或是太累走不動而必須取消後續行程回家睡午覺,如果這些都發生了。。。雖然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拆彈成功,但因為我已經做了心理建設,所以至少知道如何不帶(太多)情緒的(盡量正向)回應。
即便是家人,即便有好的感情基礎,即便有心也有意願,很多時候,依然是修煉,還是要努力再努力。
我訂了週四清晨7:15起飛的班機回紐約。凌晨五點就被馬董的morning call驚醒。他堅持要起床(跟我搶廁所)幫我提著行李送我到旅館大廳搭車。我們向來不是那種肉麻兮兮會把『我愛你』掛嘴邊的一家人(但我現在有在努力練習:道別的時候要記得擁抱。就算是用半開玩笑的口問,至少要加一句,愛你喔)。但我想,我感受得到,付出行動總是比耍耍嘴皮子強。
前陣子看完了近期非常火紅的一齣醫療電視劇集,描述急診室的故事。劇中男主角是急診室的主治醫生,為了幫助病患家屬能夠安心放手,讓已經簽下拒絕急救切結書的老父親一路好走,這位醫生分享了來自夏威夷的一個饒恕他人、和自己合好的古老儀式,叫做Hoʻoponopono。劇中醫生表示,這個儀式非常簡單只有四句話,卻替許多要和至親訣別的家屬帶來極大的安慰。這四句話分別是,我愛你,謝謝你,對不起,我原諒你。
看完之後,我忍不住想,如此簡單的四句話,為什麼要等到已經來不及的時候才說得出口呢?趁著還有機會,還有時間,還有能力買機票請吃飯的時候,每一個都要好好把握。那些說不出口的話,至少用行動表現,這樣才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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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超級星期六
三月的時候,獲邀成為Super Saturday的評選委員之一。
公司有一個行之多年的『儲備幹部計畫』,專門鎖定優秀的大學應屆畢業生。獲選的學員在加入公司的頭一年到十八個月,有機會在不同單位進行輪調。這樣的設計有點類似美國大一生剛入學的時候,通常還不會決定主修科目,而是把時間花在選修不同科系的通識或是入門課程,多聽多學搜集情報,一年後,更了解自己的興趣和強項,才能夠判斷自己適合主修什麼科目。當年轉調新加坡辦公室時,就已經見證過儲備幹部計畫在育才和留才上的績效。那時身邊不少優秀的同事,都是儲備幹部計畫早期的畢業生。這幾年我也以主管的身份帶過幾個來我組上輪調的小朋友。這些學員共通的特點都是聰明積極,感覺得出來他們能夠勝任任何行業,卻對廣告行銷充滿了熱忱,能夠在大學畢業後如願擠身全球頂尖的廣告公司更是讓他們引以為傲的莫大成就。
我時有耳聞,儲備幹部計畫之所以能夠年復一年替公司注入一屆又一屆素質優秀的新血,關鍵就是遴選過程的最後關卡『Super Saturday』。每一個曾獲邀以評選委員身份參與『超級星期六』的現役員工都驚呼,如果自己是應徵者,根本沒本事通過『超級星期六』的考驗。
也因此當我收到了公司人資的email,邀請我擔任今年『超級星期六』的評選委員之一時,雖然早知道那個週末我有朋友來訪,但還是毫不考慮地就答應了,因為我實在太好奇『超級星期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今年的『Super Saturday』首次拉隊到紐約上州一個小鎮旅館舉行。聽人資說,今年的儲備幹部計畫特別下修資格限制,有0-1年經驗的人都可以報名,亦即這不再是一個只收大學應屆畢業生的徵才計畫。這個『微調』製造了史無前例的報名熱潮,在第一階段人資就收到了超過五千封履歷!但五千人中,最終成功晉級『Super Saturday』最後關卡的只有四十人,而我們預計只錄取15個學員,這個錄取率小到連常春藤名校都要望塵莫及!順帶一提,錄取儲備計劃並不代表一定能夠順利轉正職,畢竟廣告公司還是要看業務需求來調節人力。
那個週六,我起了個大早,準時八點半出現在紐約上州的復古旅館會議室報到。『Super Saturday』根本可以說是負責徵才的人資團隊一年一度的超級盃盛事。他們不僅要協調入選最後階段的四十位應徵者的差旅行程和請款等相關行政細節,還必須規劃為期一整天的徵才關卡。這些關卡不是一般常見的工作面試,總共分成五大關,分別為兩關團體測試,一關協作測試,一關一對一面試,還有一關一對一簡報測試。不只是測試內容經過縝密的規劃,就連評量的方式也有非常系統性的設計,確保沒有經驗的評選委員也能快速上手。
為了能徹底屏除任何有意無意的偏見產生,『Super Saturday』力求徹底匿名化:應徵者皆以號碼示人,評選委員則是別上字母的名牌,我是評選委員S。大會工作人員也一再提醒,在整天的徵選中,雙方都應該避免透露任何個人資料,舉凡像是姓名,畢業的學校,以及評選委員的工作職位和職等,都是不能說的秘密。這麼做是希望維持客觀,單憑當天甄選關卡的表現作為評估。

第一關團體測試將4-6位應徵者分為一組,每組都被告知必須在十五分鐘內使用吸管和膠帶搭建一座建築物,建築物最高的組別獲勝。但在測試開始的五分鐘,工作人員就宣布只剩下最後五分鐘可以完成測試。這個關卡的設計其實根本無關他們到底有沒有把任何東西蓋出來,純粹是要觀察每個人在團體任務中會扮演怎樣的角色,如何溝通協作,怎樣應變突發狀況。評選委員事先會被分配到兩位應徵者,在測試期間負責就近觀察他們的表現。雖然應徵者並不知情,但看到自己對面坐著一個全程緊盯著自己一舉一動的評選委員,心裡應該也有個底。
第二關卡的一對一面試比較平鋪直敘,只不過面試問題是人資所提供,評選委員被告如果希望應徵者補充說明可以追問,但原則上不得隨意提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第三關卡團體測驗再次將應徵者分成4-6人的組別。這次的情境題是他們是某公司的CEO,正��隊參加一場討論職場心理安全感的會議。他們在時間內必須帶領團隊從大會所提供的清單中選出五項最能在職場營造心理安全感的措施。除此之外,他們也必須提出自己的原創想法,如果能讓越多自己想到的idea被採納越好。這個情境題實在有點棘手,一方面是主題對這些小朋友來說可能有點陌生,再者純粹討論既定選項的設定也不是太好發揮。就連身為評選委員的我在觀察過程中都忍不住放空,真是為難這些孩子了。
第四關是一對一簡報。每個應徵者被給予二十分鐘的時間,準備十五分鐘的自我介紹,其實就是要他們在有限的時間自我推銷。
第五關是協作測試。這是我認為所有關卡中難度最高的。兩位應徵者會被隨機配對。但在配對之前,他們各自會先收到不同的情境題:應徵者A被告知他必須替美國一間知名的連鎖書店企劃一個專門鎖定Gen Z年輕人的行銷案。應徵者B也被告知要主打年輕牌,但他所服務的客戶是一間蠟燭品牌。等到他們準備入場報告自己的企劃時,才被告知他們必須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討論如何『合體』,討論出如何執行一個書店+蠟燭的合作��,並在最後十分鐘聯手報告成果。評選委員必須從他們討論的過程就要開始觀察,直到他們最後的提案。
評選委員在觀察完每一個關卡之後,必須立刻返回工作人員總部,在時限內完成評分。評分項目也已經事先就設定好。這些分數會由工作人員即時統整,因為等到應徵者完成了五個關卡,可以打道回府時,評選委員真正的工作才要開始。工作人員會替每一個應徵者製作出一張個人成績海報,貼在牆壁上,讓評選委員開始進行討論和最後的評估,當天就要篩選出最終15位被率取的學員。
『Super Saturday』最特別的設計,就是融合多面向的評鑑。15個錄取名額其實是涵蓋了紐約、芝加哥、丹佛、華盛頓DC四間辦公室的不同配額。受邀的20位評審委員也是依據比例各自代表不同的辦公室。我就是負責丹佛辦公室的三位評委之一。因為我們獲得的錄取配額較少(只有兩位),所以是跟華盛頓DC辦公室(他們有一個配額)的兩位評委一起聯合評估同一批(共十位)應徵者。這樣的設定意味著五位評委將有機會就近觀察這十人中的每一個人(最終會選出三人錄取),但每個應徵者都必須通過五大關卡,而每個關卡負責的評委都是不同人,意即我們會各自看到這些應徵者的特定面向,但他們在五個關卡的綜合表線如何,評委必須交換意見才能得到全貌。
應徵個儲備幹部計畫要搞一整天會不會太累人?重點是除了團體測試之外,所有其他的測試全部都在同一間大型會議室進行。你能想像你在做一對一簡報的時候,旁邊有另外十組人也在進行同一件事情嗎?會場吵得不得了,別說是報告的應徵者,就連評委也得要全神貫注才能不分心不受干擾地認真聽完報告。但我不得不說,我覺得『Super Saturday』雖然是全方面的考驗,有它的難度沒錯,但它的設計其實是對測試者有利的。多數工作面試都是『一試定江山』,能不能晉級下一關全看面試你的那一個面試官他的心情如何他有什麼樣的成見。又如果你的優勢無法透過面試展現呢?我們在評選的過程當中就有出現了這樣的案例。
應徵者36號在一對一的面試中被打了極低的分數,負責面試他的評委R表示,36號的經驗值太偏門,回答問題沒有說服力,不認為他的整體經歷能夠套用到職場。但應徵者36號卻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我負責他的一對一自我推銷關卡,徹底被他收服。我們有提供一個活頁海報看板給每一位應徵者作為輔助道具。多數應徵者都將自己的重點特色全部塞進活頁海報的第一頁。但36號卻想到活用整個海報看板,每一頁只寫一個重點。他一邊分享他的個人故事,一邊翻海報,就好像一份陽春版的powerpoint簡報,或是一本故事書。36號要進入每一個小故事之前,巧妙地會先點出一個關鍵洞察(insight),以此為本,不僅點出待解決的問題,也成為了創意發想解決辦法的基石。這種洞察導向的思維,正是做策略的核心。但或許這樣的思考模式無法那麼明顯的在制式的面試中發揮出來。就是因為有不同的評委在不同的情境下從不同面向觀察同一個應徵者,才可以透過交換意見,平衡觀察。因為這樣的設計,才可能看見那些相對內向,在團體關卡表現不是那麼突出的人,依然有不可限量的潛能,值得被錄取。
但『Super Saturday』讓我感到最衝擊的地方,並不是感慨二十二歲的自己,恐怕無法勝任這些關卡。我在評選過程中,唯一一次的遲疑,竟不是因為人才不夠優秀,反而是擔心我所屬的單位沒有夠好的業務內容善用如此優秀的人才。依照現在的業務範圍,很多就連我做起來都覺得百般無聊,雖然年輕人吃苦當吃補本就是職場剛起步的必經之路,但如果讓這種程度的業務變成常態,我覺得那是愧對了這些充滿天份的年輕人,辜負了他們的熱忱。
一如所料,雖然多花了一天週末加班,但能夠擔任『Super Saturday』的評選委員,真的讓我收穫良多。我看到了團隊當中真正的領導者,往往不是那個話最多,嗓門最大的人。我也看到了自信跟太油太做作很可能只有一線之隔。
我所負責的其中一個一對一面試關卡,在最後的問答時間,應徵者問我,如果坐在桌子這一頭來應徵面試的是年輕的我,現在的我會如何勉勵年輕的自己?我想了想,告訴他,there are no detours in life,人生是沒有冤枉路的。很多個當下你或許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正經歷某件事情,但時間總會給你解答,讓你回頭看時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不是枉然。
自己在這間公司一待竟然超過了八年,當然也有萌生轉職的念頭,但直到現在都還沒得償所願。想走倒也不是因為哪裡不滿意待不下去了,但走不了這個事實卻依然對我的自信心是某種打擊。超過5000人為了我們公司儲備幹部計畫的15個名額搶破頭。我該心存感恩。我在想,過去這八年,無論如何都是恩典:能夠遇到好的主管願意選擇毫無相關經驗的我是恩典,到職兩年就有國際轉調的機會還順帶加薪又升官是恩典,在我想要回紐約的時候也有貴人為我鋪路讓我如願是恩典,在想要轉換客戶和產業的時候頂頭上司很給力地成全我是恩典,升官後老闆率先點破我的加薪幅度低得離譜決定全力替我爭取調薪是恩典。雖然八年滯留同一間公司,但我想,這一切都不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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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
當你連走進劇場都難逃鋪天蓋地的螢幕時,這究竟是表演藝術結合新科技的自然演化,還是實體展演被數位腐蝕的開始?
這幾年,好萊塢大舉入侵百老匯。許多電影電視演員在大小螢幕上締造票房佳績,橫掃各大頒獎典禮,成功鍍金後,不約而同將目標轉向百老匯,鎖定劇場為他們下一個必須征服的新大陸。的確,劇場才是最終極的演技大考驗:當你不能NG、不能靠剪接、沒有臨演跟替身,必須在上百位LIVE觀眾面前,無所遁形地一鏡到底,還必須一週完成八場演出,而且一齣戲簽下去很可能就是十五週到半年的長期合約,這已經不只是在考驗演技,更是挑戰演員的體力、表演的精度、臨場的反應,和演出品質的一致性。劇場的觀眾給予的反饋也最為即時,你的表演觀眾買不買帳,那是一秒見真章。劇場賺的可是紮紮實實的辛苦錢啊。也因此,確實還是應該給那些選擇勇闖百老匯的好萊塢明星拍拍手。如果沒有兩把刷子,絕對沒那個膽輕易賭上自己的名譽來百老匯洗履歷。
但是當休傑克曼、傑克葛倫霍、丹佐華盛頓、喬治克隆尼等等都爭相來百老匯卡位時,苦的可是我們這種愛看戲的小老百姓。以前想要購買坐在一樓Orchestra區的正票最貴了不起就是一、兩百元,現在直接翻四倍,想近距離欣賞奧斯卡影帝丹佐華盛頓演莎士比亞,不撒個五到八百美金,根本免談!
澳洲女星Sarah Snook正是本季來勢洶洶入侵百老匯的好萊塢代表之一。Sarah Snook的成名作是HBO紅極一時的人氣影集《Succession繼承之戰》。她在劇中飾演媒體大亨的女兒Siobhan,跟親兄弟爭奪繼承權毫不手軟,城府之深根本就六親不認,連老公都是她算計利用的籌碼。憑著這部影集,Sarah Snook早就囊括艾美獎和金球獎等多項演技肯定。《Succession》於2023年五月底播出最後一集,Sarah Snook旋即在2024年二月轉戰倫敦西區,推出改編自王爾德經典著作的《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舞台劇,一人分飾26個角色。這部作品讓她一舉拿下英國劇場圈最高榮譽Olivier Awards的最佳女主角。如此叫好又叫座的舞台劇順理成章在今年移師紐約百老匯,挾著Sarah Snook的金獎光環,劇場二樓最後一排最角落的座位都要價$179!
也因此當我意外抽中$49的樂透戲票,只能用喜出望外來形容。我其實都已經做足心理準播,打算找一天天未明就要去排in-person rush,也就是開演當天才釋出的廉價票。在網路上做足功課我早就知道就連in-person rush都競爭激烈。據說每場表演最多只會釋出四張票,如果沒有在清晨六點就定位,沒有排到隊伍的第一、第二名,八九不離十就會向隅。只能說上帝真是奇妙呀,憐憫我這個不愛早起的瞌睡蟲,竟然讓我抽中了一票難求的表演,實在太感恩了!
更喜出望外的是,這樂透票的位置不差,是一樓Orchestra區第三排偏左的位子。雖說看戲跟看電影一樣,坐太偏太前面容易有死角都不能算是最好的視野,但如果能夠近到看得清楚演員的表情變化不外乎也是另一種享受。誰知《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是個破格的舞台劇製作,也因此有點『浪費』了我非常近距離的位置!
王爾德的經典著作《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描述一位名叫Dorian Gray的年輕美男子,純情天真,卻因為交友不慎而誤入歧途。為了永保青春,他許下願望,情願自己的一幅自畫像替他承擔歲月的摧殘和任何良心的譴責。意外發現自己願望成真後,Dorian盡情縱慾,享受道德淪喪的糜爛人生。本尊雖然青春永駐,但隨著自己每一件惡行、每一年的季節更迭,畫像中的他日益衰老醜陋,Dorian Gray只能把自畫像束之高閣,眼不見為淨。多年後,他忽然良心發現,再也承受不住罪孽的深重,誓言洗心革面。他期待自畫像會因為自己的轉念也回春,誰知道畫像中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佝僂怪物。Dorian Gray忍無可忍,一刀捅進畫像。家中僕人聽見一聲慘叫,趕到現場時只見主人那幅二十年前完工的自畫像依舊年輕俊美,畫框旁卻蜷縮著一位從未見過的陌生老人,五官醜陋扭曲,胸口插著一把刀,已經死去。
從劇場燈暗的那一刻開始,我瞠目結舌地看完了將近兩小時的獨角戲。謝幕後,我久久難以形容自己的觀後感。Sarah Snook的演技沒話說,輕鬆地在26個性別、年齡、口音、體態、性格和社經地位各不相同的角色之間切換自如。但整齣戲的手法徹底推翻了我對於劇場的既定認知,讓我一時半刻難以判斷自己到底是驚艷還是反感。如果硬要我總結當晚的看戲體驗,其實就是三個字:Tiktok video audiobook,簡單來說就是進劇場看了一齣抖音影片有聲書。
以下劇透有雷。
這麼形容可能瞬間會讓人對這齣戲打問號,但我必須澄清,這個結語是客觀陳述,並非帶有任何貶義的批評。整個舞台設計其實是以懸掛半空中的大螢幕為主,隨著劇情發展,還會有多達六個螢幕同時出現,在舞台上方移動。但主螢幕的長寬尺寸很明顯地就是仿效手機的比例。
雖然卡司只有Sarah Snook一人,但舞台上永遠不只她一人。她隨時被2到6位手持攝影機的黑衣工作人員包圍,有時還得親自拿手機自拍��這些攝影機即時將她各個角度的超大特寫轉播到懸掛半空的螢幕上。有趣的是,這些畫面還會結合預錄的影像播放,產生Sarah Snook在螢幕上跟自己對戲的效果,畫面中最多可能同時出現4到5位分飾不同角色的Sarah Snook跟彼此對談。
為什麼說這部戲顛覆了我對劇場的認知?雖然整齣表演貫穿許多預錄的影片內容,好像違背了劇場LIVE演出的本質,但這並不代表Sarah Snook在舞台上只顧著納涼就好。要能天衣無縫地結合現場的演出和預錄的畫面,製造出Sarah Snook正跟自己所飾演的數個角色即時對戲的錯覺,前提當然是Sarah Snook必須在舞台上完美地熟記攝影機的運鏡和借位,再搭配自己的走位和說話的節奏。也因此螢幕上轉播的才是這場表演的『成品』。舞台上的一切充其量只是拍攝過程的『片場』。如果不看螢幕只盯著舞台上的動態,一來會窺見『幕後製作過程』而有種『穿幫』的破滅感(Sarah Snook在舞台上被一堆攝影機包圍然後在自言自語),二來則是會錯失螢幕上『後製』完的真正效果。
說來這年頭有越來越多導演喜歡在劇場安排手持攝影機即時轉播演員臉部超大特寫的橋段。但這些設計說穿了就是噱頭。現在百老匯熱映中的《Sunset Boulevard日落大道》復刻音樂劇,下半場的開場曲目就是安排男主角跟舞群風雨無阻地從大馬路上一路唱進劇院。全程由一台攝影機跟拍,劇場內有大螢幕即時轉播。但這個安排之於人物或劇情都毫無意義可言。純粹就只是因為這樣很酷炫。每天晚上只要算準時間,就算你沒買到票,也有機會在紐約大街上驚鴻一撇百老匯的最新製作。
相較之下,《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的製作更具巧思,並不是為了耍花招才搞一堆螢幕和攝影機。
試想,要將《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從小說改編成視覺導向的媒體呈現,不管是舞台劇還是影視作品,最棘手的難題無非就是到底該如何處理那幅中邪的自畫像?
男主角必須歷時二十年依然面貌姣好,但畫像不只要老化還要醜化,因為它反照的不僅是主人翁真實的年齡,更是他靈魂的敗壞。如果是拍電影,交給特殊化妝和CGI還有剪接師一切好說,可是換作是舞台展演呢?
劇場受制於舞台空間,往往只能靠單一視角(perspective)來陳述故事。但這樣的限制卻也激發導演和編劇採用不同於影視作品的技巧變化敘事的手法。最常見的就是透過燈光和音樂設計,可以在同一個空間製造出不同的『時間流動感』和敘事角度:《戰馬War Horse》有一幕戲就是透過光影的閃爍營造出馬匹在舞台上慢速奔騰的視覺錯覺;《Hamilton》有一幕戲則是將聚光燈投射在準備solo的女二身上,那一瞬間其餘卡司在舞台的暗處凍結在原地,就好像時間暫停一樣。這樣的安排提示觀眾接下來是女二的內心小劇場,這首歌唱的是女二的主觀視角。
《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選擇在舞台上利用多台攝影機LIVE後製然後輸出影像故事。因為有了數台攝影機和多個螢幕,就算是劇場空間也能利用抖音常見的運鏡以及漫畫中會出現的分鏡設計,讓觀眾可以近距離從數個角色的視角觀察同一件事情的發展。
而神秘的自畫像在整齣戲中從未出現卻能一秒現形。導演巧妙安排,每當Dorian Gray凝視自畫像時,Sarah Snook都是直視鏡頭。台下觀眾在那一刻好像被『借』來扮演自畫像默默審視Dorian的上帝視角。更讓人拍案叫絕的是,既然運鏡和分鏡都刻意效法抖音影片常見的拍攝手法,比方說會有『藏鏡人』將手伸進鏡頭,替主角遞香菸送畫筆,又或是Sarah Snook只要轉身向左或向右,隨著鏡頭的切換就能營造出兩個不同角色對談的影像錯覺等等,何不乾脆也套用手機APP常見的修容濾鏡,來呈現自畫像和本尊之間的反差?
劇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場戲,是當Dorian Gray發現了心願實現,自己青春永駐,而畫像開始出現變化。Sarah Snook站在舞台中間拿著手機親自掌鏡錄影,只見螢幕上她自拍的影像,上一秒套用了修容濾鏡,肌膚平滑無瑕疵,臉頰紅潤,眼睛像卡通人物一樣被放大,鼻頭縮小,瞳孔還能變色自如,臉型被修成不自然的瓜子臉,還有驚人的豐唇效果,整個人像極了日本動漫人物。但下一秒濾鏡被解除,Sarah Snook刻意用最母湯的自拍角度捕捉自己臉上的每一條細紋,每一層被硬擠出來的下巴,每一個被放大的毛孔。濾鏡的套用和解除來來回回了好幾次,Sarah Snook竭力地犧牲色相,徹底拋下女明星的自尊和虛榮,讓我們跟Dorian Gray一起見證了照妖鏡下的巨大反差,既讓人捧腹又驚駭地讓人難以轉移視線。
會不會導演其實別有心機,如此安排���本是想暗渡陳倉,隱晦卻又直白地針砭時下社群媒體氾濫,造成容貌焦慮,惡化精神疾病的現況。人人拽在口袋裡、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的那隻手機,才是當代的picture of Dorian Gray?

會買票進劇場看戲當然是期待能夠欣賞一齣實體的表演。坐得離舞台這麼近,看的卻是螢幕,當然有些失望,但不得不佩服這支製作團隊,融合數位應用科技的選擇,背後滿滿都是巧思。雖然說獨角戲要演得好看,絕對有不需要依賴攝影機和螢幕轉播的處理方式,但一切的設計其實都是為了替故事效力,而且更加考驗Sarah Snook的演技!她等於是同時在演舞台劇加上拍抖音影片還要現場參與後製!
能夠看到如此坦率又充滿爆發力的現場表演,真的是住在紐約最大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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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Old Friends
週四晚上去欣賞了一齣Stephen Sondheim的百老匯金曲大串燒表演。
2022年初,【 那些老外教我的事】推出了全新的系列單元《你沒聽過的百老匯》,13集的內容都是在介紹美國百老匯音樂劇詞曲創作大師Stephen Sondheim的作品。那個時候,其實我只看過大師的兩部作品,其一是《Into The Woods》,一齣歪樓童話故事大集錦。上半場歡樂爆笑讓人捧腹流淚,下半場童話變調讓人嚇到臉歪。整齣戲根本就是寓言故事,譬喻著童年的天真爛漫終究無法保護我們躲過長大必經的痛苦和現實。
第一次看《Into The Woods》其實是在Minnepolis。當時獲朋友邀約去看了一齣全亞裔卡司的陽春製作,卻已讓我印象深刻。最開心的莫過於事隔多年,總算在2022年讓我等到了《Into The Woods》星光熠熠地重返百老匯。我也是在替節目做功課時才發現,《Into The Woods》深受美國高中話劇社的青睞,常常被選為公演作品。能想像嗎?就算是高中生出品的舞台和服裝設計水平,仍不減表演的精彩,足見這部作品的延展性有多驚人。果然大師出手就是品質保證,不管是十七歲還是七十七歲的人來唱,都一樣動聽。
2017年在紐約收藏了我的第二部Stephen Sondheim,《Sunday In The Park With George》,當時由好萊塢知名男星Jake Gyllenhaal領銜主演。在這之前,我還真不知道他會唱歌呢!這部音樂劇是大師在職涯低潮,一度萌生退隱念頭時,偶然在參觀芝加哥藝術博物館,看到了印象派點瞄法鼻祖喬治•秀拉的代表作《大碗島的星期日下午》後譜寫而成。什麼叫天才?就是連一幅畫作都能成為創作音樂的靈感來源!又一部百老匯經典之作,就這樣孕育而生。Stephen Sondheim巧妙地用音符的靈動,將秀拉畫筆下的色彩和形狀幻化成聽覺上的饗宴,樂曲中更唱出了所有藝術創作者為了追求完美不惜犧牲所有的偏執和孤獨心聲。有些人甚至臆測大師是否在這部作品中暗藏了一些自傳式的線索。
拜製作節目之賜,我有機會認識了大師許多其他的作品。更幸運的是,在後續的兩年,分別有另外三部作品《Company》、《Sweeney Todd: The Demon Barber of Fleet Street》、《Merrily We Roll Along》都以復刻製作重返百老匯。
也因此當我得知了大師的御用女主角、百老匯傳奇女伶Bernadette Peters於去年攜手另外一位百老匯重量級女一人選Lea Salonga在倫敦西區推出了一齣Stephen Sondheim金曲串燒的表演《Stephen Sondheim's Old Friends》,向已於2021年過世的大師致敬時,我就引頸期盼希望這個製作能夠搬來紐約演出。

雖然說是金曲大串燒,大可以音樂會的形式呈現,歌手只要穿著燕尾服和晚禮服現身開唱即可,但Old Friends在整體製作上完全沒有偷工減料。畢竟兩個半小時的演出橫跨大師十四部作品四十首歌,故事時空從羅馬帝國到維多莉亞時代倫敦貧民窟到20世紀初期的北歐上流社會到50年代紐約街頭幫派,不管是服裝、妝髮、舞台,甚至是燈光設計都絲毫不馬虎。
這也是我第一次欣賞Bernadette Peters的現場演出。一場《Into The Woods》中小紅帽和大野狼對唱的歌曲,只見身手矯健在台上亂竄躲避大野狼追逐的小紅帽,將紅色斗篷一脫,露出了Bernadette Peters一頭紅色蓬鬆捲髮的正字標記,台下觀眾驚喜地笑了出來,怎樣也沒料想到會在這首曲目中看到『老紅帽』出現。Bernadette Peters曾任大師多部作品原版製作中的第一女主角,說她是大師的謬思女神也不為過。她自然也成為許多劇場後輩在揣摩大師作品時的指標人物。這場金曲串燒演出對Bernadette Peters肯定也意義非凡,不止是追悼她的摯友,更給了她一個機會去嘗試大師筆下那些她永遠無緣的角色。也難怪Bernadette Peters會選擇掐著她的滄桑鴨子嗓音竭力詮釋天真無邪的小紅帽,雖然讓人出戲,卻也讓她過足乾癮。
我是在表演後才赫然發現其實Bernadette Peters今年已經77歲。在欣賞演出過程其實我已經感慨萬千,深深覺得這是我第一次但也大概是最後一次見證Bernadette Peters的舞台魅力了。站在小她20多歲的Lea Salonga身邊,Bernadette Peters雖然在體態上毫不遜色,但一開口就見真章。Lea Salonga的音色圓潤,聲音宏亮,中氣十足,相較之下Bernadette Peters的音域有限,聲帶早就失去年輕時的彈性,許多高音必須轉成假音才免強唱得上去,在歌曲的鋪陳上無法靠音量的漸強增加張力。但薑還是老的辣。Lea Salonga雖然相對年輕,在表演中也獨唱不少大師筆下情緒滂薄的經典曲目,但金曲串燒的困難在於你必須斷章取義不同故事的單一片段,少了劇情依序的堆疊,不要說是觀眾了,期待演員在情緒上能夠一秒到位,實在有難度。Lea Salonga的唱功沒話說,但在情緒拿捏上,就顯得太過用力不夠細膩,難以用一首歌的時間去說服觀眾她正是《Gypsy》中被女兒背叛拋棄的媽媽Rose,或是在《Sweeney Todd》中低俗狡猾又渾身喜感的Mrs. Lovett。但Bernadette Peters卻完全沒有這種問題。她在詮釋中年女子回顧自己挫敗的人生和愛情,那種輕描淡寫地不勝唏噓,讓人聽得心碎。或許也只有資深演員最明白,情緒的堆疊和張力的呈現,並不是隨便大小聲就能做到,而又或許比Lea多活20年的Bernadette有更多的人生歷練可以幫她一秒入戲。
表演中讓我紅了眼眶的是下半場唱到《Merrily We Roll Along》的經典情歌《Not A Day Goes By》。《Merrily We Roll Along》是一齣時序顛倒的故事,開場時劇中三位主角已是40歲的中年人,各自在人生路上跌得鼻青臉腫,曾經的友誼不再。但接下來整齣戲是倒敘著演,故事一路回溯,演到最後一幕戲還原了三人20歲初識,各自懷抱熱血理想的青春。《Not A Day Goes By》這首歌在上半場出現時,是男主角和前妻對簿公堂爭奪撫養權敗訴後,在法院門口對唱的歌曲。前妻悲憤地唱著:
Not a day goes by Not a single day But you're somewhere a part of my life And it looks like you'll stay
歌詞好像描述著失婚後,和丈夫的回憶始終陰魂不散,攪擾著她,讓她痛苦不已。有趣的是,這首歌在下半場時再次出現,只是時空倒轉,這首歌成為了兩人在結婚典禮上的對唱情歌,傾訴著即將天天相伴、共度餘生的喜悅。明明是同一首歌,同樣的歌詞,卻在不同時空、不同情緒之下,有180度不同的效果,當時讓我驚艷不已。
而在《Old Friends》中,當Bernadette Peters悠悠唱出《Not A Day Goes By》時,舞台上方的螢幕開始播放Stephen Sondheim的照片:小時候的黑白照,初出茅廬剛進入劇場工作時意氣風發的照片,跟Bernadette Peters的合照,甚至還有獲頒美國總統自由勳章時跟歐巴馬的合照。隨著照片的播放,其他卡司成員也站上舞台加入合唱。
As the days go by I keep thinking when does it end Where's the day I'll have started forgetting? But I just go on thinking and sweating
But you're still somehow part of my life And you won't go away So there's hell to pay And until I die I'll die day after day, after day After day, after day, after day, after day
同一首歌,可以唱出情侶對彼此魂牽夢縈的狂戀,也可以唱出怨偶陰魂不散的控訴,甚至還可以唱出對一代大師的無限思念。在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既佩服又心疼Bernadette Peters每一晚用如此公開的方式追憶她的貴人,她的好朋友。但同時,看著舞台上不同輩份的百老匯演員集結演唱大師的作品,我才明白原來傳承是一件如此令人動容的事。那位有幸在大師生前與他多次同台合作的資深女星,無私的和那些實力渾厚但永遠不可能在百老匯主演大師復刻製作的中生代演員共享舞台。他們也攜手帶著那些演藝生涯剛起步,前途無可限量的明日之星們傳唱著大師的經典之作。
又是一個因為Stephen Sondheim的音樂鬼才而美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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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火車事故
上週四晚上九點,我跟朋友在外面吃晚餐時,竟然接到了老麥打來的電話。
朋友從外州來紐約玩,很震驚地說,天啊,你老闆平常會這麼晚打給你喔?你是24小時全天候待命嗎?
事情是這樣的。
租車公司這個客戶我已經做了兩年多,但過去一個禮拜是我記憶中心情最靠杯的一週,因為我經手的三個案子連環出包。上週的總結,就像電影畫面常演的那樣:主角親眼目睹一場高速公路追撞慘案,那一刻時間凍結,眼前一切忽然慢速播放。當第一台車發生衝撞,鈑金被擠壓成層層百摺,主角表情扭曲,慢動作轉身向後方嘶吼發出低頻咆哮,在馬路中間振臂揮手勸阻後方來車減速,但對方卻渾然不覺,煞車不及,還是跟著一頭撞上來。
出包的醜一本來應該一個頗為難得的案子。我們平常對口的客戶和他們公司內部另外一個單位合作,攜手委派我們替他們開發會員制的新行銷內容,準備在email中進行測試。這個案子讓我們有機會將觸角延伸進其他部門,所以我決定採取一個開放式的互信合作,意即每週安排的例會將和客戶共同討論雛形中的想法,而不是等到最終成品修改到完美後才做統一匯報。
這有點類似餐廳提供『開放式廚房』,邀請食客可以透過玻璃櫥窗,一窺餐點製作的過程。這個做法的好處主要是能夠營造客戶全程參與其中的感受,在形塑輪廓相對模糊的案情時,客戶也比較容易買單(buy-in)。這大概也可以稱之為IKEA效應,意思就是你耗費心力親手搭建的廉價家具,在你眼中的價值更甚高檔設計精品:如果客戶能夠把最後的產出視為己出,那肯定能夠增加這個案子順利過關的機率。這個做法當然存在一定風險,若客戶依然抱持著自己是來驗收成品而非參與討論的期待,那就很有可能會出現認知嚴重落差的窘境,客戶會覺得我們根本沒有進入狀況,但其實沒搞清楚狀況的是客戶。
基於互信合作的基礎,我在第二週的例會安排了讓設計團隊跟客戶分享幾個初步的創意想法。雖然事先有跟設計團隊解釋過,這個案子有開發新設計的需求沒錯,但最終要執行的成品純粹就是email測試。但創意的起點如果只著眼email這個單一渠道,會有許多限制,所以設計團隊還是想要從大方向的idea下手,並認為既然客戶同意利用每週例會參與討論,說不定也能藉此機會跟客戶一起評估哪些方向比較可行,進一步強化這些初步的想法。
英文中會用『What a train wreck 何等慘烈的火車事故』一說來形容一場徹底的災難。那場例會完全就是一場車廂全毀屍骨無存的train wreck。
設計團隊天真地認為,基於互信合作的立場,什麼都可以拿出來討論,包括客戶丟給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客戶當下的傻眼也是情有可原。這就好像老師出作業給學生,結果學生反問老師:『那你會怎麼寫呢?』一樣愚蠢。客戶很明顯對於這次的例會並不滿意。當時我只以為主要原因是設計主領說錯話,讓客戶產生了我們內部根本沒有充分理解案情內容的誤會,為此我在會後招集了組內檢討,要求團隊必須即可搶救這班脫軌的火車,用最短的時間重新上軌道。
但事後我才得知,客戶不只認為我們搞不清楚狀況,組內溝通有問題,沒有吻合案情需求,更覺得設計主領在例會中多次打斷她,讓她根本插不上話,深深被冒犯。我跟這個設計主領曾多次合作,他是一個非常溫和的大叔,秉持著Yes and的原則,對於他人所提出的想法,常常都予以肯定,還會提出強化idea的受用反饋。會議過程很可能是因為他沒有注意到客戶想要發言,才會發生這樣的誤會。隔週的例會,這位客戶開門見山表示,有鑒於上次例會討論,許多提出的想法太過籠統又沒有符合期待,所以為了能夠儘早上線,設計新內容的部分他們決定收回自己處理,重點是他們還打算偷走我們提出的其中一個idea,自己開發,我們只要負責email測試就好。
明明說好是開放式廚房,讓你參觀請你試吃,強調這是研發中的半成品,你不但嫌難吃,取消晚餐預約不說,還直接偷走半成品食譜!?
出包的醜二是一個更難得的機會。在最初的客戶匯報(kickoff briefing,這是由客戶概述案情需求的第一場會議。通常客戶需要準備紙本的案情大綱brief。大綱內容越鉅細彌遺地解釋清楚客戶到底想幹嘛,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結果,越能確保最後的成品能夠越吻合期待)中發生了一個關鍵插曲。負責這個案子的小客戶R,才剛開始報告她所準備的brief,就被她老闆的老闆M給打斷,因為R給予的方向很明顯地太過小鼻子小眼睛,跟M的期待不一致,M不得不跳進來補充說明,這個案情需要具備更全面的策略高度,而非特定內容的微調更新而已。
R是最常讓我們黑人問號的客戶。她做事不清不楚沒有章法,例會上常常忘記自己交代我們做的事情,講話不知所云總讓我們滿頭霧水最後就是不斷空轉。基於他是我們的主要客戶窗口,我決定採取跟處理第一個��情徹底相反的作法:我打算完成完整的策略企劃之後,再一次匯報,最好是在她直屬主管P也在場的情況下報告。畢竟R沒有給予有建設性反饋的能力。再說客戶P和M的意見才是真正的意見,我並不想要浪費太多時間和心力給R機會打亂我的節奏。但為了要給R一個交代,我還是安排了每週例會,主要用途僅止於利用時間跟她提問,並口頭匯報案情進度,簡述策略脈絡的大綱,打死沒有要給她看任何東西。
上週二晚上七點半,我正準備要前往劇場看秀時,手機接到了我們團隊的小account A(Account是廣告公司中負責維繫客戶關係的業務團隊。手腕高招的account有如客戶肚裡的蛔蟲,往往在客戶開口前,就能點出客戶可能的需要。缺乏策略思維的account充其量就只能負責發發會議通知,當客戶的傳聲筒,而A屬於後者)發了隔天的內部會議通知,只留了簡短的說明表示自己剛和客戶R通了電話,要轉達R的反饋。
什麼東西的反饋?截至目前為止,R只有聽過我口頭上描述的策略脈絡。聽完的當下,她讚不絕口,還跟我說『喔妳是如何想到這些東西呢?我真想要住在妳的腦中!』。除此之外,當下並沒有任何反饋。我們當天早上也才開了一場全客戶例會,當時還有特別提到這個案子,她也沒有表示有任何疑問。
這個程咬金讓我腦中瞬間警鈴大響。必定是R向她的直屬上司P口頭轉達她所聽到的,天知道她說了什麼,這些反饋應該都是源自於P。而account之所以會覺得有需要另闢內部會議作討論,肯定是因為反饋繁多,甚至是足以影響整個策略脈絡的意見。但重點是,客戶根本一個字都還沒有看過啊!
隔天,account A的主管J就開始在我的檔案中處處留言,指手畫腳。我的東西不但還沒做完,甚至根本還沒跟這些不斷給我反饋的人正式匯報,我卻必須一邊收尾,一邊捍衛我的半成品,這並不是一個有效率的工作流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太過強烈表達我的困擾,也有可能是因為J才剛收假回來就發現有兩個案子的發展好像都有點失控,急著想要抓回一些主導權,這件事情竟然上達天庭,驚動了我老闆的老闆。所以老麥才會下班時間打電話來,要我把檔案連結傳給她老闆過目。
本來我們上週五已經跟客戶R和P約好要帶他們走一遍案子,但大老闆卻下達指示,還是緩一緩,先確認R和P同意我們的策略大綱,再擇期給他們看成品。但是大綱我老早就跟他們說過了,如果只是非常空泛地跟她們說,喔這是我們對於案情的理解,我們做了一些數據分析還有一些市場調查,最後得到了一些我現在沒打算跟你說清楚的結論,這種程度的大綱根本沒有什麼好討論的,客戶無從給予任何實質的回饋,最後只是浪費大家的時間而已。
我確實提出了反對意見。但畢竟不是由我做主,只能閉嘴閃邊去眼睜睜讓大老闆派出的代理人挾持本來應該由我主導的會議。果不其然,會議二十分鐘就結束,而且前面十分鐘還是在聊天!客戶聽完非常泛泛的策略大綱後,難掩失望,說,咦,我以為我們今天會看到實際內容耶!
嚴格說起來,醜二不能算是出包。更貼切的形容應該是我們杯弓蛇影,明明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卻窮緊張亂拉警報自亂陣腳。好在這週二終於完整報告完,客戶滿意得不得了。
醜三已經不能只用train wreck來形容,根本就是火車脫軌撞成稀巴爛還好死不死遇上現場負責救災的消防隊員每個人都宿醉遲到徹底忘記自己是誰人在哪裡。
第三個案子對口的客戶K我完全沒有接觸過。當時我因為正在處理醜一和醜二的翻車現場,所以根本無暇了解第三個案情到底在幹嘛。隔了兩週後,Account A和J跑來找我,告訴我本來他們想找別人代打處理這個案子,但那個人一直搞失蹤,不得已只好回頭請我幫忙,但我只有不到一週的時間就必須要跟客戶報告。我直接傻眼,我對於這個客戶的需求有各種的問號,但A和J兩人都是一問三不知。好在我們的計量總監向來靈光,覺得自己準備好的東西應該能夠回應客戶需求。誰知上週五跟客戶開會時,卻被客戶打槍,表示這不是她要的東西。
一個禮拜可以累積到醜三真的很不妙。重點是我們自己的Account A和J竟然沒有危機意識這才是需要趕快向高層通報的狀況。這週一我約了時間和大老闆的代理人分享我的診斷,提及了我們的account團隊缺乏應變相對模稜兩可的案情的能力,也不諳如何評估客戶的需求究竟需要多少程度的策略投入,客戶一開口就只知道照單全收。本來打算在這週五跟客戶K約好的例會上把握第二次機會扭轉局勢。雖然對於她的需求依然有許多疑問,但已經擬定作戰策略,一邊要讓K覺得我們不但徹底理解她的要求而且已經有進展,還要一邊不著痕跡地釐清疑點,順便提示她,她要的東西遠比她想像地要複雜,但又不能直白揭露是她的無知和無能讓我們難做事。。。
結果沒想到這週五早上就接到了客戶K的email,表示因為這個案子造成了業務端極大的壓力和反彈,因此要我們即刻停止所有和這個案情相關的動作。
我們家的Account A就百依百順的把我們已經在行事曆上的例會給取消了。
那是我們能夠最即時了解到底花惹發的機會呀!腦袋要裝多少豆腐渣才會因為客戶一句話就悉聽尊便!?就算客戶叫你取消,就算我們無法向客戶匯報我們本來預備好的素材,是不是還是應該對客戶好言相勸,能否至少用上本來例會一半的時間就好,讓我們了解一下情況,不要這麼急著自廢武功,放棄我們已經掌握到的溝通管道!這麼說的時候,Account A竟然還理直氣壯說,是客戶K特別另外寫了訊息要求取消今天的例會的!襪賽,都這樣了你也沒有先跟任何其他人討論,反正客戶說了算,你上班都不用帶腦袋出門就對了!
What a train wr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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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Gypsy
挨到了三月的第一個禮拜,我2025百老匯的追劇行程總算開胡!
去年就聽說了囊括六屆東尼獎最佳女主角的劇場天后Audra McDonald將重返百老匯,領銜主演經典音樂劇Gypsy中Mama Rose一角。
上次在百老匯欣賞Audra的表演是她2022年的舞台劇作品Ohio State Murders。演而優則唱的Audra在此劇中雖沒能一展歌喉,卻精湛詮釋一位(虛構的)頗負盛名的黑人女作家。女作家接受了母校的演講邀約,在台上卻忽然像是吃下了誠實豆沙包,當眾回憶自己在學期間,跟當年一位文學教授發生關係,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但後來愛女接連被生父親手殺死。這場人倫悲劇重創女作家,也形塑了他日後的文學風格。Ohio State Murders涉及種族和性別歧視等等沈重議題,不是一部容易欣賞的作品。果然,只演了短短兩個月,這部戲就提前下台一鞠躬。
但Gypsy可是完全不同檔次的百老匯作品,曾被各界劇評譽為是美國最偉大的音樂劇,沒有之一。1959年首映的Gypsy,在爾後的66年,多次以復刻製作重返百老匯,今年已經是第五次。每次的revival製作,不管是紐約百老匯還是倫敦西區,演出劇中女主角Mama Rose的演員都是一時之選,各個都是劇場界國寶級的重量級女星。四次百老匯revival中,就有三位憑這齣劇拿下東尼獎最佳女主角。身為坐擁史上最多東尼獎的演員,Audra如今也入列了出演Mama Rose的影后名人堂,說不定有機會再度刷新她的鍍金紀錄。
Gypsy故事描述二零年代的美國,單親媽媽Rose就算散盡家財也決心要把小女兒June捧紅成綜藝秀劇場(vaudeville)天后。大女兒Louise自幼個性溫順,雖然媽媽眼中只有妹妹的星途,Louise卻從不計較被母親冷落,始終稱職地扮演好在舞台上陪襯妹妹的綠葉。書可以不讀,但秀不能不演,Mama Rose不惜帶著一對女兒浪跡天涯,還在沿路上『撿』來幾個孤兒,組成了一個像吉普賽人一樣四處流浪表演的三流戲班子。但Mama Rose鴨霸專制,不擇手段,讓身邊的人都喘不過氣來。這場賭上一生的星夢,到底是為了女兒,還是為了自己?
Mama Rose可是音樂劇女一的天花板,是劇場出了名難演的『壞人』角色。直觀來說,Mama Rose根本是元老級的虎媽,是情勒祖師爺:她不曾問過女兒要什麼,總是用『我是為妳好』、『我最清楚妳需要什麼』、『沒有我妳哪有今天』來合理化所有她對女兒的不合理要求。Mama Rose的『母愛』沈重讓人窒息,因為她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意志。June長大成人後再也受不了,選擇私奔逃家。傾注一切栽培的小女兒不告而別,Mama Rose深受打擊,卻依舊固執,拒絕言敗。她誓言要捧紅女兒,現在一個女兒逃跑了,這不還有另一個女兒嗎?
不管Louise是璞玉還是朽木,只要還有個女兒就能另起爐灶。Mama Rose已經下定決心,絕不為小女兒掉一滴淚,眼前唯一的重心,是要憑自己的意志力將Louise形塑成June未能完成的模樣。人家說悲慟分五階段:Denial拒絕相信,Anger憤怒難耐,Bargaining討價還價,Depression藍瘦香菇,Acceptance接受現實。Mama Rose一口氣全數跳過,直接著眼新目標。她那一刻複雜情緒的瞬息轉換就像是坐大怒神一樣,從心碎到瘋癲不到五分鐘,但每一層情緒的堆疊,Audra都演得入木三分,讓坐在台下的我,看得雞皮疙瘩掉滿地,覺得自己正親眼直擊一位母親的走火入魔。
這一次的Gypsy revival,最特別之處在於領銜主演母女檔的三位要角都是黑人女星,是史上首例。Audra選��將Mama Rose詮釋為頗有嗆辣南方黑人大嬸韻味的直升機媽媽,竟然也毫無違和感。Mama Rose她吝嗇、貪小便宜,擅長情勒操弄人心。但同時她也堅毅,無所畏懼地懷抱著美國夢,為了女兒可以跟任何人拚命。這是一個複雜多面的角色,但底蘊不夠的演員,很難抓到對的平衡,容易過度放大Mama Rose那些可憎之面,把她演成一個自私暴怒的大媽。Audra卻拿捏得恰到好處。她詮釋的Mama Rose讓人看了驚悚,卻無法討厭她。
或許對亞洲人來說,那種從子女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替他們盤算完一輩子該如何過的強悍母親,那種忍不住會將自己未能實踐的夢想投射到孩子身上的恐龍媽媽,在我們的世界中並非虛構的角色,而是我們叫得出名字、觸手可及的同學媽媽、鄰居阿姨,甚至是自己的母親?所以對於Mama Rose反而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Mama Rose在中場休息和終場前各有一首撕心裂肺的solo曲。被小女兒拋棄後,精神瀕臨崩潰的Mama Rose,將野心移轉到大女兒身上時高唱著Everything's Coming Up Roses,像是唸咒似地列出一連串美好的事物:玫瑰花,棒棒糖,彩虹,聖誕老公公。。。其實最需要被說服一切真的都會沒事的,根本就是Mama Rose自己。綜藝秀劇場的時代不在,逐漸被脫衣舞俱樂部取代,想要敲到秀場通告是難上加難。為了證明自己的付出不是徒勞,為了兌現自己要捧紅女兒的誓言,Mama Rose到頭來選擇捨棄了自己最後一道底線,出賣Louise下海脫衣。但不管是June還是Louise,不管是綜藝秀還是脫衣舞,一直以來Mama Rose販售的商品不就是自己的女兒嗎?或許想要成為星媽,從頭到尾就不能有跨不過的底線。
怎知Louise竟然一脫成名,成為紅到歐洲的艷星。女兒翅膀硬了,終於紅了,自己卻有被棄如敝屣的空虛。付出了一切,到頭來竟是換得一場空,感嘆自己生不逢時卻又咽不下這口氣的Mama Rose,高唱Rose's Turn,一吐最想紅的其實是自己。
母親也是人啊。也有夢想,也有軟弱,也會自私,也會嫉妒。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到底是出於對自己的無奈還是對孩子的期待,有時真的難以釐清。沒有孩子可以擺佈,Mama Rose的存在有什麼意義?但如果沒有被母親推一把,Louise又怎麼會被世界看見?母女之間剪不清理還亂的愛恨共生,古今中外都是一個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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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年終評鑑
你是一個真正的Clutch Player,紅髮老麥替我的年終評鑑下了這樣的結語。
什麼是Clutch Player?簡單解釋,就是比賽剩最後三十秒,關鍵致勝球會交給哪個球員,那個人就是Clutch Player。我後來發現NBA竟然還有頒發Clutch Player Of The Year的獎項。而去年這個年度關鍵球員獎頒給了金州勇士隊的Steph Curry,一個抗壓性之高,直到比賽結束前一秒鐘,被雙人包夾之下,都還是能砍進三分球的球星。
這幾年的年終評鑑竟然都變成了我的心靈雞湯,靠著身邊同事給予的肯定替自己打強心針。記得去年還有同事給了我一個評語,說我是一個Mensch。這是一個猶太人用語,專門形容光明磊落有肩膀的正直好人。如果Clutch Player是對於我的專業實力的肯定,那Mensch則是針對我的人品的讚譽。
從新加坡調回紐約之後,���常會有自己好像在開倒退車的感覺。雖然職銜和薪資上都有進步,但做的事情卻類似八年前我還是業界菜鳥,剛剛加入奧美時所經手的案子,讓我覺得自己毫無長進。過去這一年這種感覺更加強烈,經手的三個客戶,各自有讓我懷疑人生的高光時刻。
年初先是一頭栽入替通訊大廠客戶從零開始設計一個他們迫切需要的整合行銷���略,要讓他們一改過度著重單一渠道支援單一產品的狹隘作法。偏偏我們對口的客戶層級太低,無法給予太多有建設性的回饋就算了,更沒有權限去推動組織內部需要的改變。這份策略就要胎死腹中之際,傳入了我們負責通訊大廠上游品牌行銷的團隊耳中,就直接被他們接過去重做。他們經手的主要客戶,都是通訊大廠的C字頭大咖,所以這個構想在他們的重新包裝後得見天日。
在這份策略上和我密切合作的同事G,正好就是那位讚賞我是個Mensch的同事。G在今年的評鑑中,再次給與我極大的肯定,並表示雖然我們的作品並不是以我們期望的型態達陣,但她認為若非我們拋磚引玉,也不可能撼動上游品牌團隊,正視一塊一直以來被他們忽略,卻是客戶最需要的策略方向。但在我看來,這只是再次驗證了我從一開始的力不從心:如果無法覲見高端客戶,又何必浪費心血擬定高端策略?辛苦做出來的東西卻找不到對的客人賣,那就是做白工。到頭來我的作品還被搶走,成為別人的功勞,而我反而毫無成品可以說嘴。
去年過完年從台北回到紐約後,就被徵召加入了服務知名韓國3C巨頭的網站設計團隊。我們對口的主要客戶集結所有爛客戶的陋習於一身:做事沒有章法、沒有長期策略的思維、愛鑽牛角尖、跟代理廠商互動沒有任何邊界概念(no boundaries)、指望我們隨call隨到。這個客戶向上管理的能力不靠譜,領隊帶人的能力不存在,他手下的嘍囉都知道自己閉上嘴閃一邊就好,因為反正最後都是這人說了算。
幫這種人做事的結局就是一個:所有雞毛蒜皮的鳥事都十萬火急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整天為著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瑣碎疲於奔命,什麼其他事都不用做了。我的職銜雖然是主策略,但實際上就是在打雜,一整天下來除了陪著言不及義的客戶開那些明明半小時就應該要解決卻常常拖成三、四個小時的會之外,就是在幫客戶把設計稿複製貼上做成簡報讓他可以跟自己的頂頭上司交差。又因為我是團隊中唯二local的成員,所以一週有一天的時間必須進駐客戶辦公室『蹲點』。
客戶辦公室不提供無線網路,也沒有提供固定坐位,甚至連識別證都不發給我們,一定要在大廳等客戶下樓來領人才得其門而入。唯一的好康是附設的員工餐廳類似小型美食街,每天都有韓、美、日、墨的餐點選擇和沙拉水果熱湯吧,只要美金四塊錢你可以任選一份主餐,兩份附餐和飲料吃到飽。跟我輪班『蹲點』的團隊主領K老大笑稱,他都是專攻沙拉吧,拿的份量之豪邁,如果是在外面一般秤重的沙拉吧,少說都要五十元起跳吧。我們也只能eat our feelings,靠著怒吃客戶辦公室員工餐廳的食物,替自己討回一點公道!結果我們使命必達做牛做馬了十個月,合約到期後卻被客戶撤換。
那十個月,我已有覺悟,知道自己能給的最大貢獻,不是跟客戶(他後來也被裁掉)討論什麼策略,而是身先士卒地扮演好拆彈專家的角色,以肉身去壓制客戶拋出來的各種未爆彈。十個月中,我皮笑肉不笑的本事日益老練,不管客戶在會議上吐出怎樣讓人一秒腦溢血的荒唐要求也無法擊潰我的撲克臉。但除此之外,我拿不出任何具體成績證明自己到底完成了什麼。
最後一個租車品牌,是三個客戶中我經手最久的。這個客戶的拖延病在我們全公司是遠近馳名,一個案子可以推了三年都毫無進展。我們在2023年年底比稿成功,簽下合約要進行一個評估用戶體驗的案子。但這個案子卻幾經延宕,我們瞎忙了大半年,卻又因為客戶要嘛搞失蹤,不然就是內部無法達成共識,最後也沒做出個名堂。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因為這個案子有了出差去加拿大跟歐洲租車出國玩的機會。但一樣是半點成品也拿不出來證明自己努力了半年到底有些什麼成效。
你的自我評鑑跟你的同事給你的反饋是完全相反的呢,紅髮老麥這樣對我說。
如果要總結你的自我評鑑,你認為你過去一年很認真很努力,卻一是無成,我的解讀沒有錯吧,老麥問我。
沒錯,我就是這麼覺得。過去一年我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當其他同事為了比稿到處詢問大家是否有哪些績效不錯的優秀個案可以拿出來分享時,我只能默默隱身email群組的角落,噤聲裝死,說不定這樣對方就會忘記他有附件給我。
我們公司這幾年的年終評鑑採取自我評鑑和360度同儕評鑑並行。同儕評鑑是由你本人詳列過去一年跟你密切共事的同事,再由你的主管邀請這些人提供給你的反饋。值得一提的是,評量的標準是依據公司創辦人的三大核心價值:Do the Right Thing,Do the Best Work of Our Lives, Do it Together,簡單來說就是以品格、績效、團隊為三大象限進行質化而非量化的評鑑。
這些年來,身邊的同事一致認定我是零負評,有擔當,有實力,以團隊為重的人,我每年都獲得最高考績等次(今年推出全新最高等次:Sets new standards,意即這個員工持續繳出超標表現)。但即使如此,年復一年卻始終有種強烈的倦怠感。在奧美一待也八年,雖然橫跨紐約和新加坡辦公室,轉調過程也算是注入新刺激新挑戰,但就像長期服藥會產生抗體一樣,工作一但進入慣性,想要追尋成就感就需要更強烈的刺激。年終評鑑對我而言,很像是打勇者遊戲時,恢復元氣的救命丹,補完血的當下是一條活龍,但效力卻不持久。
你是我的Clutch Player,紅髮老麥在年終評鑑的尾聲告訴我。她說當她遇到困難的案情時,第一個想找的人是我。因為我有兩個與眾不同之處。
她說,首先,你總是很主動地想要跳脫你的舒適圈。
老麥說,我常會跟她提到,XXX是我不擅長的事情,所以應該要找更多機會來補強。多數人對於自己的弱點,自己做不來的事情,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啊,老麥說,但你卻總是要將自己陷於一個那麼不自在的處境。
因為停滯的感覺讓我更加不自在,我說。轉調新加坡的第一年,老麥就曾試圖開導我,要給自己多一點耐心。但我對於『停滯』的感覺卻特別敏感。如果沒有前進,那就是退步呀。如果現在還是只拿得出五、六年前做過的個案說嘴,那顯然我過去一年的所做所為,不管同事如何評價,都不是the best work of my life.
再來,老麥說,我的超能力是能夠將情緒擺一邊,客觀地從不同角度思考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這兩個特質,讓我成為深受同事倚重、常被高層欽點的人才。但如果被欽點做的事情,八年來幾乎如出一徹,是不是也是一種停滯?
年終評鑑是心靈雞湯。喝下去時,心裡暖呼呼的。我感恩有賞識我的主管,慶幸身邊的同事沒有半個豬隊友,為著能在廣告行銷這種鬼故事不斷的動盪產業中找到安穩的飯碗而知足。但下一秒卻有種消化不良的感覺。知足和胸無大志是不是只有一線之隔?安逸久了,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苟且?大家把我講得這麼好,那我到底為什麼跳槽一直不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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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掃墓
外公外婆過世的時候,我人都在國外。
外公是2011年的四月走的。享耆壽92歲。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年情人節,我正式搬到美國中西部,開始研究所畢業後第一份工作。兩個月後,馬董高董蒞臨探親,卻在抵達的隔天就接獲了外公離世的噩耗。
老實說,我已經記不清當年實際發生了什麼事。高董多年後憶起往事,只說當時人已經不在了,就算倉促返台也無濟於事。於是理性地決定還是按照原定計畫走完行程��回去處理後事。我對於接下來幾天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毫無印象。最讓我耿耿於懷的,是我怎樣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沒有做什麼說什麼安慰高董。
高董極度自律,個性堅毅,從不示弱。雖然主日聚會常常唱首詩歌就能一秒落淚,過年期間為著各種代辦事項忙到昏天黑地,容易失去耐性一秒炸鍋暴怒,但其實高董並不是一個情緒溢於言表的人。會不會是因為這樣,再加上外公也算是壽終正寢,而讓當時的我誤以為高董對於父親離世而自己不在身邊的事情在第一時間就已釋懷?
但事實上,高董卻是心有餘悸的。外公雖然高壽,卻還是走得突然。直至今日,高董依舊耿耿於懷,當年之所以安排美國遠行,也是因為外公狀況看似穩定。怎知前腳才出門,外公就出事。在那之後,好多年高董不曾再訪美國,守在外婆身邊,貫徹孔子教訓:父母在,不遠遊。外婆晚年失智,日益退化,有時認不得高董是誰。即便如此,高董依然盡心盡力照顧外婆,聘請看護全天候隨侍之餘,每週更是親自買菜送菜,確認外婆三餐營養均衡,有乖乖吃藥,飯後也有按時起身運動。
高董是在欣賞京劇表演,中場休息時,發現多通未接來電,才得知外婆送醫急救不治。那是2015年的四月,外婆享壽88歲,那一年我成功轉職,才剛落腳紐約。
記不得自己有沒有主動表達返台參加外婆追思禮拜的意思,也想不起是不是被高董勸退,又或者從頭到尾就不曾打算為了外婆快閃台北一趟?
我從小跟外公外婆並不是特別親密。雖然每週固定會全家聚餐,但對兩位老人的記憶非常模糊。依稀記得自己五、六歲時,是此生唯一留著過肩長髮的階段。那時常在外公外婆家被高董點名表演當年『潘婷Pro-V洗髮精』廣告中甩動秀髮、回眸一笑的動作,逗得全家人都笑到不行。
外公集郵,家中有好多本收藏了來自世界各地郵票的集郵冊。等不及想長大的我,可能覺得集郵是一個非常大人的高級嗜好,一度有樣學樣地開始集郵。但小小年紀根本沒人寄信給我,只好攔截爸媽的信件,小心翼翼用剪刀將信封一角剪下來,再仔細泡在廁所洗手台,洗去膠水讓郵票完整剝落,再曬乾收藏。長大後才發現,外公家的電視櫃裡,塞滿了歷史悠久的黑膠唱片收藏。我又再次拖外公的福,栽入了另一個既大人又高級的嗜好。
外婆很時髦,長年蓄短髮,但燙捲後竟能替身材嬌小的她增高個五公分,也是奇觀。記不起跟外婆單獨相處的時光,只聽說精通英語、上海話、福州話的外婆曾企圖在計程車上教二哥說英文未果。由此可見,高董的堅毅大膽、從容赴義,是基因使然。
這些年來,高董常常會提及,童年時是如何遭受外婆的苛待。小學三年級就要獨自去菜場,一個人大包小包的把食材扛回家。從菜場回家的路少說也要走個半小時。高董形容自己連個菜籃也沒有,只好徒手扛貨,稚嫩的掌心被塑膠袋割出一條一條先白再泛紅的勒痕。走不動了,東西擺地上,但也只敢喘大氣個幾秒鐘,馬上又得再出發。當年家中沒有瓦斯爐,不管是要做菜還是燒水洗澡都得先燒煤球。自己跟大姊負責煮飯,但有時貪玩忘了時間,要嘛把飯給燒焦不然就是連火都還沒升,外婆下班回家發現,免不了挨一頓揍。
即便如此,高董依然自責,都已經守在台北了,最後一刻竟然還是沒能陪在外婆身邊。
今年小年夜,隨高董馬董和阿姨們去掃墓。在金山的冷風中,我們一行人手忙腳亂地拆封三阿姨購買的美麗菊花。表弟自備直笛,在一邊吹奏『奇異恩典』。表弟大口大口吸進冷空氣,用苦肉計替我們換來live音樂演出,沒想到吹到後來他竟然病到鬧肚子,差點要錯過初二大餐。在外公外婆的墓前,大阿姨按照慣例開口祝禱。她提及了外公外婆墓碑上的碑文『安息主懷,好得無比』。我挽緊高董的手臂,忽然之間一陣鼻酸。想到當年錯過的不是外公外婆的喪事,而是錯過了挽著高董的手陪伴她走過人生的低潮。
身邊的高董傳來了吸鼻子的聲音。我不知道那一刻是什麼觸動了她。她後來跟我說很多小時後心中的傷口,現在都被上帝用奇妙的方式療癒了。雖然現在依然會有提著大包小包在路上氣喘吁吁的時刻,但如今可有搭計程車的選項了,她得意地說。從嫁過來的那一刻,所有大姑小姑都震懾於她的臂力。個頭明明沒任何一個馬氏姐妹們高,但不管是身體,抑或是精神上的負重力,高董沒輸過任何人。這一點,雖然實在不該算是外婆的『功勞』,但確實拜賜於高董那些年的勞其筋骨。
或許是自信所有兒時的傷痕都在復原中,高董追著問我,有沒有造成我的內傷或童年陰影?對多數母女來說,這應該是一道陷阱題。有一丁點求生慾的人,應該會疾呼我的童年真美好。不過童年美好和有沒有內傷兩者是可以同時成立的。我想想高董的童年,看看現在的她,忽然之間覺得,人生中的創傷,只要勝過了,它就成為你的養分。雖然誰都不希望在人生路上跌個鼻青臉腫,更不是鼓勵大家去感謝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但講得更白話一點,那些殺不死你的東西,只會讓你變得更強大。
若沒有那些年和外婆的相愛相殺,高董不會是高董。
為著以前現在和以後每一個能和高董相愛相殺的時刻獻上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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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右駕 (上)
距離上一次自駕的一人旅行,相隔了八年。
那個時候我好不容易擺脫了讓我非常痛苦的工作,換到了現在的公司。轉職中間剛好有一個禮拜的空檔,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想出國玩,也不在乎身邊朋友都無法這麼臨時抽身。可能是無意間發現紐約有直飛都柏林的班機,我很乾脆地就決定自己去愛爾蘭旅行一週。
查遍所有資料,大家都說去愛爾蘭如果只去都柏林就太浪費了。所以我決定租車走一趟都柏林週邊的郊區小鎮。當時對於右駕多少有些忐忑吧,不過最深刻的記憶是我一度為了省錢還妄想自己是否能夠光看YouTube影片就自學手排成功。還好理智在最後一刻連上線,都已經要想辦法適應右駕了,還要學會左手打檔,不把自己整死才怪。
愛爾蘭的田埂小路雖然窄小崎嶇,每次在懸崖邊會車的時候,都有種對方要直接排山倒樹輾壓而來的驚悚,但車流不算多,好像半天不到的時間,一下也就適應了右駕,因此得意忘形,油門開始催得過猛,一個緊急轉彎,車子失控,就撞上了路邊。那時並沒察覺車子有任何異狀,再次上路的時候,開始聽到叩嘍叩嘍的怪聲,才發現爆胎。當時天色已全黑,我又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就算打電話求救,我也不知道怎麼跟對方形容自己在哪裡。心一橫,只好咬牙龜速前進,慢慢開到20英哩外的民宿再說。所幸隔天一早就有人來幫我換輪胎,也沒耽誤到我後續的行程,只是第一天右駕上路就出事,仍然心有餘悸。
近期因為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出差肥缺,讓我二度挑戰右駕。本以為有一就不會有二,畢竟已經有右駕經驗,卻沒想我竟能超越自我,此行的驚魂指數更上一層樓!
我手上承辦的三個客戶之一,是一個美國知名租車公司品牌。打從進公司的那一刻,我就被貼上了B2B專業的標籤,所以日後被分配到的品牌,都不是特別sexy的消費性商品,業務內容也都和電視廣告或是品牌行銷無關。我經手過科技產業、電信產業、家電品牌、醫療資訊品牌、製造業,再加上租車公司,每一個客戶的產業聽起來都無聊至極,沒有搞頭。
當時被安排到這個租車公司品牌時,曾聽在顧問部門任職的同事抱怨過,這個客戶非常拖拖拉拉,案子做了一年多都毫無進展,就是不斷原地鬼打牆。重度拖延症說來算不上最令人髮指的機車客戶原罪,所以當時我其實不以為意,想說,好呀,你有這麼多錢可以燒,那我的飯碗就有保障啦,廣告公司最在意的就是job security,永遠無法結案,就永遠有薪水可以領囉。對這個客戶的唯一期待,就只是能夠擴增我的專業範疇,從過往專攻B2B的績效行銷,延伸到優化品牌會員制的內容。
結果沒想到,這個租車公司客戶掂掂呷三碗公!我當時嫌棄他無聊透頂實在是冤枉了人家!
手上正在進行的業務確實如顧問同事所說,因為客戶的拖拉而窒礙難行。不久前,客戶忽然表示,既然要優化會員制,甚至推出全新方案,我們必須要先深入了解現行的消費者體驗,並堅持我們自己平常在紐約租車的經驗不足以做為標準值,因此決定派我們親赴美國各大城市租車。這簡直就是客戶買單的road trip啊!我們兩兩成隊,派出三組人馬,走訪了美國西南部、南部、東岸等十個城市,我也有了三天分別在紐約、多倫多,還有芝加哥每天各租三台車的瘋狂出差經驗。
沒想到美加road trip結案之後,客戶又說話了:我們可是國際品牌呀,在歐洲也有據點。美國的使用體驗不足以代表歐洲市場的狀況。所以,你們再多跑一趟歐洲吧!
如此好康的出差肥缺真是百年難得一見!本來一度以為還得跑去伊斯坦堡租車,但客戶還是保有了一點理智,最後入選的重點體驗市場分別為倫敦、巴黎,還有科隆。
出差日期剛好訂在美國夏天第一檔連假Memorial Day weekend的後三天。我心想,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把連假跟出差串成一個bleisure trip,機票錢趁勢讓客戶買單。
出差行程首���從倫敦出發,待兩天後飛往科隆,隔天再搭乘歐洲之星前往巴黎,在巴黎住兩晚,最後一天再直飛回紐約。為了配合出差的緊湊行程,我提前五天抵達倫敦,打算就近先在蘇格蘭玩一圈。
但說來時間實在不夠用,全怪我太貪心。當時鬼迷心竅,想說無論如何都得在倫敦西區多看幾齣戲,又不甘願只去愛丁堡玩,覺得都到了蘇格蘭,總該往高地去看看。為了所有願望都能一次滿足,最後做出了驚人的決定:第一天週六清晨七點飛抵倫敦之後,買好了下午兩點半全日語發音的《神隱少女 》舞台劇(根本是花大錢買一頓午覺?),然後預備搭乘晚上九點半發車的非直達夜巴,從倫敦晃九個小時去愛丁堡(比紐約飛倫敦的飛行時間都還要久!)。隔天週日清晨六點半抵達愛丁堡後,立馬租車開往蘇格蘭鄉下觀賞高地賽事(Highland Games,說穿了就是看一群蓄著大鬍子、穿著裙子的壯漢拋擲各種重物)。
在行程底定的那一刻,我竟然緊張起來!原來一人旅行也是一種會生疏的手感。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自恃過高,就因為自己長相年輕,自以為我還吃得下年輕人不怕操的hard core行程!遙想我上次睡夜巴的時候,IG都還不存在呢。。。
雖然在交通工具和時間配置上依然保有二十歲年輕人的經濟實惠不怕死,但住宿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都什麼年紀了,還要我睡二十人大通鋪,共享公共廁所,管你有多便宜,我那綁個鞋帶打個噴嚏都可能閃到腰的中年骨頭,不再允許自己如此克難地節儉。
出乎意料之外地,自己在夜巴上竟然比在飛機上睡得還要好。因為知道自己是在40小時都不能躺平休息的情況下,啟動蘇格蘭的自駕行程,所以我安排的拉車時間和距離都不算太誇張,一路上還時刻提醒自己,這一次可千萬不可以飆車飆的太開心,卻沒想到上路一個小時後,竟然就發生了車禍!(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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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老了
一直以來都不曾有,啊老了,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我個子矮,皺紋少,皮膚還算緊實,看起來年紀很小,所以臉皮很厚地覺得就算謊稱自己還在唸書,應該也會有人信。
但最近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很深刻地覺得,啊我真的老了。
年初的時候,接下了三星的案子,等於同時要兼顧三個客戶。儘管三星在公司內應該算是頭號難搞客戶,但一開始並沒有感到特別焦慮。當時的我實在太天真了,認為我是經手北美三星,又不是韓國總部,客戶機車的程度應該不至於太離譜吧。
結果頭一個月就被客戶給整的人仰馬翻。
當時適逢他們要推出新產品上市的活動,每個案件都十萬火急。但是三星內部組織複雜,簡單的一個網站頁面要經過層層關卡的審核,每個高階主管意見不同就算了還常常前後矛盾,每次審閱設計稿隨便就是三小時起跳。客戶的反饋主觀又抽象,更常常犯失憶。明明說好的方向,常常最後一秒鐘又被迫急轉彎。客戶需要提供的資料永遠給不齊,拖到最後一刻才備妥,但死線卻不能連動調整,最終壓縮的永遠是我們的作業時間。
如果今天委託我做的事情是有趣的案情,需要動腦的難題,那要我加班燒腦我也心甘情願。但加入團隊的頭一個月,盡是要我無止盡地複製貼上,幫客戶制作簡報,整理出網站各個頁面設計,好讓他能向上司匯報他自己的業務內容。客戶簡直就是把我們當成他的美工組和槍手,把他不想做的回家作業全部丟給我們。為著這些費時又瑣碎的無腦雜活瞎忙,讓我都開始懷疑人生:我是長得很幼齒沒錯,但今天花了聘任資深策略的高時薪,卻指派我來處理實習生都能勝任的雜務,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人力配置更不該這樣糟蹋。
但最讓人吐血的,是誠如所有亞洲客戶的陋習,三星北美客戶也要求我們使用whatsapp,等於是全天候待命。客戶做事沒效率沒章法,常常直接在whatsapp上點名要我們現在馬上立刻上線開會,好像我們都閒閒沒代誌,可以隨傳隨到,一聲令下就拋下手上一切工作,專門伺候他一人。如果都在whatsapp點名傳喚你了,你不回應,他就直接傳簡訊給你。你還不回!?他就打電話給你。你還不接!?沒在怕的,他總是有辦法堵到人。某次他發現我正在共享的雲端檔案編輯中,他馬上在同樣檔案中,到處留下紅色粗體字,現在即刻上線開會。
大哥,你只買了我百分之二十五的時段,卻要我提供24/7的服務,這不是不給馬兒吃草還要馬兒跑嗎?
但我之所以把大才小用的各種委屈都吞下去,是因為我們的Account Lead K老大也是以身作則,並沒有把團隊推出去當砲灰,自己總是親上火線。K老大個頭沒比我高多少,頭髮灰白,喜歡穿各種奇妙花紋襯衫(例:骷顱頭。人家年輕時可是一個留著長髮,塗超濃眼線的龐克少年),膝下有三個小孩,今年老二正準備唸大學。面對客戶不可理喻的要求,K老大之所以耐著怒氣竭力找方法配合,不是因為他沒肩膀任由客戶碾壓。他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先展現出我們是靠譜協力夥伴的誠意,等到熬過這段非常時期,再來跟客戶秋後算帳。
可惜了團隊中年輕的成員並沒有跟他一樣的遠見和韌性。
前幾天K老大��著轉述超扯八卦的口氣,瞪大雙眼告訴我:你知道嗎,我們團隊有人竟然跑去跟人資告狀,抱怨他們被客戶虐待 (they feel abused by the clients)!
不用K老大指名道姓,我也猜想得到是誰如此草莓。團隊中那些三十歲不到的設計和文案確實很辛苦,東西總是一改再改,待辦事項不曾縮短過,因為總是不斷有最新的十萬火急超急件必須優先置頂,其餘的項目不得不往後順延,但卻沒有被給予更多的時間。但這樣就叫abuse嗎?
K老大搖頭說,虐待!?我當年經手某知名電信公司的業務時,他們的行銷長是直接用髒話把我們罵到臭頭,營造的企業文化toxic到最後被他們自己的董事會攆走,這才叫abuse吧!
我事後跟我的直屬上司紅髮老麥分享這件事的時候,她也傻眼,說曾有情緒失控的同事,掄起椅子就往她身上砸,這才叫abuse吧!
三星客戶真的超機車,搞得我壓力山大,心情煩躁也是真的,他們沒有boundary也沒有時間概念更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但說被他們abuse好像有點誇張?
每次跟團隊上年輕的設計和文案開會總是讓我更加煩躁,心中忍不住OS,你賭爛我也一樣賭爛,但再怎樣不爽,我至少知道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而不是浪費時間抱怨客戶有多蠢多爛多沒sense多聽不懂人話吧?
客戶在新網頁上線當天,還會要求我們跟他們自己的網站開發團隊一起QA,一早五點就得上線,跟他們一個頁面一個頁面一起『大家來找碴』,確保文案和圖檔都正確無誤。這件事情本身就極端不合理,檔案都已交接完畢,理應由三星內部的團隊接手即可,根本沒必要拖著我們一堆人一起睡眠不足。某次我們一位負責設計的同事,因為客戶在線上提出疑問做討論時,把我們團隊的人點名一圈卻獨漏她,事後為此她超級不爽,覺得老娘為你這麼早爬起來,你卻沒把我放眼裡!所以,這也算abuse嗎!?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我更能認同K老大的處事態度。畢竟我跟那些三十歲不到的同事根本來自不同年代呀,難怪抗壓力大不同!三十歲不到的小朋友,他們沉不住氣,他們在乎的是自己:自己的尊嚴,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感受。什麼顧全大局,戒急用忍,識時務者為俊傑,那都是老人的觀念呀。這就是世代差異呀,唉我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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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油腔滑調
最近被抓去參加了一場重大比稿。
雖然在廣告公司待了七年之久,但我個人比稿的機會算是少之又少,比稿的成功率說來也不是太理想,目前是1勝3負1待定。但就連比稿經驗少如我都知道,這個目前結果依然待定的比稿,是一個極度莫名其妙的案子,卻也是一個我們非贏不可的項目。
為此我們還特地在年底前追加了一趟兩天一夜的出差行程,提前一天飛抵,好在下榻旅館進行一整天的練習和彩排。然後隔天親自現身客戶辦公室,面對面地進行提案,了表誠意。
我們C字頭的領導R在彩排過程中千叮嚀萬交代,這個客戶不喜歡我們太油、太積極地向他們兜售(doesn't like to be sold to)。結果跟客戶提案的90分鐘內,R先是在開場時,瞪大雙眼跟客戶拍胸脯說,我告訴你,我是找遍了上千名人才,精心挑選為你們量身打造出你現在看到的這個優秀團隊,我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合作過,我有每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常常都跟這些人有緊密的聯絡!
接著又對客戶說,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真的非常愛這個團隊(I love this team!)!客戶跟R也是老交情,清楚他最會來這一套,還開他玩笑說,本來我們打賭你會在開場前十五分鐘就說出這句話,沒想到你能忍到現在!
最後在做結語時,R說,如果今天換作是我要來評估到底應該跟哪一間公司合作,我一定會考量people, process還有price,我保證你看到這個價錢絕對心動!
會議尾聲,客戶提供了一些回饋,點出有一些需要我們追加回應的部分,表示下週找個30分鐘的空檔線上會議就可以。R一聽,馬上高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跟客戶說,只要你一句話,就算是三十分鐘的會議,我也飛回來開!
呃。不是說不要太油不要太努力兜售嗎?結果最失控的竟然是當家的R。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R骨子裡就是一個銷售員。他的正能量時時刻刻都保持在一個爆錶的狀態。不管是任何的會議,面對任何的客戶,不管他對於討論的內容到底有多少程度的了解,他最大的武器永遠都是振臂疾呼:I am so excited about 這裡請自由填空!但他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的高能狀態總是讓你覺得好像很真誠,自嗨地一點都不虛假。就算你會忍不住質疑XYZ到底是有什麼好excited的,卻還是會覺得R好像是發自內心地振奮呀。
正式提案的早上,在開始彩排前,我們借用的旅館會議室剛好就只有我跟R。他親切地跟我打了招呼,然後問我說,感覺如何?對於等下的比稿有沒有任何疑慮?
我很直接地跟他說,我唯一的顧慮是一個無解的顧慮。這次比稿之所以莫名,一是因為客戶想看的,是解決問題的流程(process),而非解決問題的方案(solution)。二是客戶中間接連追加了許多補充說明,到最後根本就是直接指定了他們想要的流程需要具備哪些項目。比稿比的是流程,這樣的命題已經夠讓人難以捉摸了,結果比的還是從客戶那裡聽寫來的流程,那基本上大家的提案至少會有七八成的雷同處,所以這到底是在比什麼?但遊戲規則由客戶訂定,雖然有許多的不解和不認同,我們也只能乖乖就範,但也因此覺得特別不踏實。
R點點頭說,嗯,我同意。不過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必須想辦法從中強調我們的獨特性,就算只有一點,那也是差異化,看那個獨特性是我們的團隊,是我們的經驗,還是是我們已經替客戶完成還有那些仍在進行中的各種業務。
R接著說,自己多年前曾跟姊姊一起去看房子。當時房仲帶他們參觀的時候,煞有其事地特別介紹了廁所做了一個圓盆洗手台。姊姊當時跟他使了一個眼色,後來跟他說,你看,這個仲介很聰明,知道如何善用有限的條件,讓僅有的亮點更突出(she used what she had)。
所以結論就是⋯⋯
我們得搞清楚,我們的圓盆洗手台是什麼,我說。
R:沒錯!
R就是這樣的天生銷售員,不管遇到什麼狀況,信手捻來就是一個小故事,牽強中好像又有些寓意,雖然有時莫名,卻因此就多了一些記憶點。
彩排提案的過程,我們為著其中一個段落究竟該如何下標陷入熱議。那個段落的目的,主要是要跟客戶強調,我們經手過大型客戶,解決過類似的問題,這些過往經驗也直接成為我們思考並設計這套流程的基礎(grounding)。
R忽然又有感而發,說,你們有聽過門檻效應threshold moment嗎?許多寺廟會故意設計一個特別高的門檻,讓想要入廟的人必須大步跨越門檻,才得其門而入。透過這樣一個動作,讓人有意識地感知並預備自己在心境和物理空間上將至的轉換。這個段落,就是我們替客戶設計的threshold moment,R這麼說。
旅館會議室陷入沈默。下一秒,負責報告那個段落的同事慢條斯理地說,嗯,好,不過我可不打算把你的寺廟體驗加入我的說詞(talk track)喔。
我並不是很確定客戶是否真的會衝著我們的圓盆洗手台買單(因為我也實在說不出我們的圓盆洗手台到底是啥),也不確定我們精心設計的門檻效應是否發揮效用,但至少從R身上學會,油腔滑調真是一門藝術啊,因為不是誰都能喇賽到出師:自嗨要真誠,莫名的日常小故事要講得有記憶點,即便只是出一張嘴,也是大有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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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年菜 9/9 (2017.1.28)
【除夕夜: 紐約年味】
講究跟機車只有一線之隔。如果說毅力和紀律是可以遺傳的,我想機車一樣也可以。
對於過年應該要有的樣貌,有一種很明確的輪廓。如果已經無法將家人複製進我在紐約對年味的還原,那至少春捲的配料、小黃瓜的脆度、福州年糕的鹹甜適中、順昌什錦的豐盛、滷味的濃醇香、如意菜的繽紛,一樣都不能少。
但就是,沒有番茄炒蛋,哈哈哈。
不是想要證明什麼炫耀甚麼,只是很純粹地,要確定自己牢牢記住 -- 記住不管相隔多遠,歷時多久,不管身邊的人是不是一個姓高姓馬的都沒有,只要記得過年不只是大吃一頓,而是很深刻地體會著,此時此刻和你促膝共桌的人,正為著彼此的存在而感到幸福,那麼過去三十個年,留給我的,就不只是一個讓我機車有理的霸道輪廓,更不只是一圈又一圈甩不掉的年糕肥肉和春捲象腿。我的機車難搞,苦了自己,卻也成全自己。餵飽的是別人的口腹,但腦海中對於過年的印象,卻也因此更豐富。
昨晚在爐上炒順昌什錦時,覺得自己真是腰酸背痛,東一點西一點的材料竟然也可以變出這麼大一缸考驗我的二頭肌到底存不存在的重訓,有沒有必要這麼拚命? Cooking is a labor of love,所以到底是有多愛自己的朋友啦。但如果說我唱的詩歌畫的漫畫做的節目和燒的菜,能夠讓我最重要的人接收到我的想念,讓影響我最深的人看見她含淚撒的種終於可以歡呼大收割,讓那些此刻和我的生命最緊密重疊的人,原汁原味地品嘗我的養成,把我的最好交給你,我想不到比這更好的生命見證。
謝謝大家包容我的機車,忍耐我的霸道。謝謝大家在煙霧警報器第N次此起彼落響不停時,已經訓練有素地分頭開門開窗搧風的搧風拆天花板的拆天花板。謝謝大家替我的過年印象畫出新的輪廓。
只是,還是沒有番茄炒蛋喔。
所以結論就是,明年... 大家還是各自回家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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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年菜 8/9 (2017.1.27)
【距離除夕夜倒數最後兩天:馬家年味】
前幾天跟好朋友出去吃飯時,兒子快滿八個月的她,忽然說有點想生個女兒,感覺小女生有比較多可愛的衣服可以穿。把女兒打扮地像個洋娃娃好像是媽媽們都很憧憬的事情。那種喜悅似乎不是在自己無力反抗的兒子頭上綁個粉紅色蝴蝶結可以取代的。
我想基本上高董從來就沒能從我身上得到太多這樣的喜悅吧。因為我從很小開始,就算無法反抗,也知道用屎面來表達我對身上那件花跡八糟的洋裝的不滿。生到我這種女兒,好像跟沒生到一樣掃興。難怪馬董乾脆把我們三個人一視同仁地當兒子養,害我可能『紳士』的程度遠勝過淑女。所以高董也懶得教我怎麼化妝,教我怎麼打扮,教我怎麼下廚,教我怎麼溫柔。
雖然我恐怕不是一個能夠符合想要生女兒的媽媽們幻想中的夢幻女兒–我討厭粉紅色,對蕾絲過敏,不喜歡留長髮,身材太爛,痛恨逛街,不知道輕聲細語撒嬌扭捏為何物,但我卻覺得(除了身材和逛街之外),高董似乎跟我一樣對這些刻板的女性形象不屑一顧。
她沒有教我怎麼化妝打扮,但她教會我甚麼叫品味。
家裡的骨董屏風,歐洲的音樂會,國家音樂廳的京劇,手肘不上餐桌的規矩,書櫃中從有記憶以來就塞滿的拇指文庫和世界名著,打電話去別人家,第一句話一定要是『X公館嗎?』的復古禮貌,幫別人開門不說,走在路上時還要記得把身邊的人撥進馬路內側的體貼,一年一次功夫年菜的講究,這些都已經要絕跡失傳的教養和堅持,就在高董的身教中,一點一滴替我淬鍊出比會不會化妝打扮更吸引人(都是自己在說)的生活品味。
她從來沒有教我下廚,連刀子怎麼拿,瓦斯爐怎麼開都沒有。
但她卻從小耳提面命,像跳針的唱盤一般,跟我們碎念著說,做甚麼事情都要先有計畫–今天如果要出門,就要先盤點好自己當天所有該做的事情,去郵局寄信去銀行領錢去超市買菜,那就要先計畫好最順暢的路線,這樣只要出門一趟,所有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一口氣搞定。再縝密的計畫,沒有徹底執行的紀律也是白搭。她教會我,做任何事情都要盡全力,拿出自己的最好。不會就學到會,不懂就問到懂,任何事情不試試看,絕對不輕言放棄。
沒想到,做出一桌功夫年菜的講究,跟廚藝無關。跟有沒有計畫,有沒有毅力,有沒有紀律有關。
室友開玩笑說,我還真是成功複製了過年的氣氛 – 就是一個可憐小媳婦過年期間每天都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慘狀。不需要惡婆婆欺負,我自己一人分飾二角,自己就可以把自己逼瘋。身邊有朋友平常家裡沒怎麼在過年的,也匪夷所思,說,過年不過就是給婆婆一個奴役媳婦的正當理由,可憐媳婦們,各個只有咬著牙刻苦地在廚房裡揮灑汗水一整週。簡單一點過不好嗎?
從小看著高董作年菜的背影,覺得她辛苦,卻不覺得她咬牙。過年期間���沒人揮著鞭子使喚她。她甘心樂意地接受我們家既是夫家 - 要伺候馬氏一門,也是娘家 - 阿姨們每年過年都回我們這團聚。以前天天絞盡腦汁在想怎麼賣烘焙粉和冷藏麵團的時候,常聽消費者說cooking is a labor of love,下廚是愛的勞動。過去兩個禮拜,我真是體會了這箇中滋味。如果不是因為愛,誰會這麼想不開年復一年地這樣折騰自己做年菜?
今天替順昌什錦備料時,還一直低咕,金針為什麼要打結,為-什-麼??如意菜五六種材料,每一種都要切絲,切到天荒地老,但至少一根手指也沒少,真該感謝上帝。滷味拼盤如果想要包山包海,不滷個一整週你根本肖想,所以每天早上醒來眼睛都還沒睜開,第一件事就是開瓦斯爐滾滷汁。這不過是我的年菜初體驗,我就已經招架不住打定主意明年回家過年就好。
兩個禮拜下來,除了一直驚嘆著那些每年都能夠獨立作出一整桌年菜的婆婆媽媽實在是太偉大了,我自己赫然驚覺,其實深深烙印在我腦海裡的年味,並不是某一道年菜的味道。而是媽媽認真為一家人付出的感動。這才是我懷念的年味,才能夠驅使我如此地想不開,如此地執著到最後。
高董沒有教我怎麼化妝,怎麼打扮,怎麼下廚,怎麼溫柔。但看著我第一次掌廚的年夜飯逐漸成形,我覺得其實她教會我的,超過我能細數。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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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年菜 7/9 (2017.01.26)
【距離除夕夜倒數三四天:年菜要做,音也要錄】
週一和週二的年菜進度相對輕鬆,就是繼續滷菜、備料。因為年菜要做,節目還是得錄,必須調整時間分配,預留錄音的空檔,過年期間節目才不會開天窗。
去年年底時,其實一度想要把做了兩年的廣播節目收掉。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任何單一的人事物完全支配我全部的時間我的思緒我的生活。
誤打誤撞開始做廣播節目的頭兩年,我好像無法控制地,總是以『這能不能拿來生出一集節目?』的濾鏡看待身邊所有的人事物。跟朋友們的聚餐,公司舉辦的講座,在youtube上看到的一段影片,在生活中尋找任何新體驗和新學習的動機,忽然都變成某種利益交換、心機算計,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甚麼時候失去了享受生活的單純。
我抱怨,這不是我替自己選擇的創意表述。這個硬是加在我身上的責任,壟斷了我的時間,剝奪了我其他的創作出口。我想要畫畫,我想要唱歌,我想要寫作。但是所有我想做的事情,撞上每週節目的死線,就通通只能先靠邊站。
如果真的壓力這麼大,這麼痛苦,那就不要做了,高董說。
身邊的朋友有時會驚呼,你一天到底有幾小時,為什麼該看的電視沒有少看,每週該繳的節目也全年無休,總是在那邊鬼吼鬼叫沒有靈感卻從來不曾使用過萬用帶,還有時間放假旅行看書畫漫畫,你是都不睡覺嗎?
真的壓力這麼大,這麼痛苦嗎?真的都沒時間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嗎?其實這都只是為了成全我想要能夠隨心所欲地偷懶,想要能夠恣意想當爛泥的時候就賴在沙發上發霉的藉口。
差不多兩個禮拜的年菜籌備和製作過程,中間還得生出三集節目存檔在年假期間播出。如果兩者擇一就好,要嘛專心做年菜,節目播出改用萬用帶,要嘛除夕夜就叫披薩外賣,做節目的時間瞬間充裕許多,只要量力二選一,絕對都可以多替自己製造一點喘息的空間。
但是時間跟乳溝一樣,都是人擠出來的。既然想要做年菜錄節目一個都不能少,就要做足自作孽親手壓縮自己的時間的心理準備,就要接受自己沒有偷懶沒有當爛泥的餘裕。想畫的漫畫,想彈的吉他,想看的電影,全部通通要暫時擺一邊。想要一把抓的關鍵就是,那些在此時此刻相對不重要的東西,你得心甘情願地讓它從指縫之間溜走,你真正在乎的東西才抓得緊。
壓力真的那麼大嗎?不管是做菜還是錄音的壓力,都是自己給自己的。隨時都可以喊卡,隨時都可以放棄。但沒有壓力,怎麼會進步?沒有壓力,我也不會知道徹底扣除掉我癱在沙發上當爛泥的時間,我竟然可以完成這麼多事。如果沒有壓力,我也不會發現,做菜竟然也可以是一種創意表述。
而痛不痛苦只在一念之間。如果能夠看見,這兩週在砧板前親手剁肉絲在爐子前連續四天都在滷味滷到都要把凍櫃塞爆的我,和在麥克風前吃螺絲的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創作,那即使這些並不是我一開始替自己選擇的,或是從來沒發現過自己有這能耐可以勝任的創意表述,每一個都是我的嘔心瀝血之作,每一個都精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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