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恒学院毕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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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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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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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组】E♪♪erkoppen/知蛛
*长文预警
*18+ 预警
房间里的另一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迎面走来的女人,她匆忙张开的双臂很平静。男人走到门侧,女人折回门口,双臂里抱起一个少年。男人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直直地便杵在原地,就那样把手伸着。女人回头等候回应,躺在手臂里少年伸头张望。可男人伸出的双臂却发着隐隐的抖。
“让我来抱阿冰吧,西尔维娅小姐。”
男人喊出声来,音量大得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一些自信。
“我不要!”
少年的头在西尔维娅的双臂上向着男人伫立。被称作阿冰的少年刚把话讲出口,话却碰着了男人眼里微弱的凉意,于是手捂到嘴边,好像说话的舌头被凉着了,因此接下来的话,多少带了些愧疚的凉意。
“我的上半身还可以动,我想在家里坐轮椅。”
“你不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吗?”被叫做西尔维娅的女人轻轻地问。
“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女监护人什么都看见了。她的眼角夹着疲惫,却是微笑的。
“别和老师较劲了,阿冰。”
提诺从西尔维娅的手臂上接过阿冰的时候,她正用食指帮阿冰拭去眼泪。不知是困乏还是有一种悲伤,各式各样的小孩向来是流眼泪的高手。提诺第一次学着女主人西尔维娅的姿势抱起他的时候,并没有掂到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分量,好像连他的体重都在抗拒自己。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阿冰——或称他的全名,艾斯兰·弗洛克松,在提诺闻讯赶来之前,就在他面前从一个半成年人那么高的爬杆上像一片布一样掉了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周围包绕的是学校的枫叶山林,和他坠落大地时那不合情理的回响。有那么一瞬,提诺就那样同后来从爬杆上逃窜而去的小朋友们一起看着艾斯兰的脖颈渐渐变青变红,红得刺眼,随着入秋的呼唤,绿色的青春像学校里漫山遍野的秋日红枫一样,染上了妖冶的鲜红。提诺来时的那天,班上很热闹,走时的那天,班级也是一样地热闹,好像他从来不是师长,艾斯兰从来不是朋友。
他抱着艾斯兰往沙发走去。这并不是一个宽阔的家、也并非一个窄小的家。提诺用脚丈量着这个家的宽度:三步并作两步,便可从艾斯兰的房间行至沙发、两步并作三步,便能从沙发行到完全开放式的厨房,折返一步便来到餐桌。再折返一步就又是沙发。艾斯兰独自住在靠门的一侧的走廊,也就两步宽,餐桌则在���的一边,紧紧挨着。在门与窗的中央,往更深处安眠着的,则是房子的主人两口的起居室。这是个碗橱与装饰画同样昭彰的家、这是个拖鞋与地毯同样匍匐的家、这是个倦怠无力与兴致勃勃同样纡尊的家。
艾斯兰被放在靠门的沙发一头,提诺自己坐在向窗的沙发一头,他们之间的纽带便是这一双发臭的下肢。提诺低头沉默着,牵拉起流浪在人间的腿,把手掌合上脚掌,向艾斯兰的方向扳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艾斯兰在沙发上的活动便是这沉默的牵拉,好像划着一艘湖水里游泳的红船。
“累吗?”
“累。”
艾斯兰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他从额头抹在手里的汗被重新攥紧,他在忍受。他眯起眼睛,模糊的光影里看见提诺的眼里兀自闪亮着。在他下肢瘫痪后的一年里,这个前班主任的眼里总是闪着浑浊的光,艾斯兰的流汗没有停止,提诺眼里的光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还累吗?”
“今天到这吧。”
直到电视机也打开,五彩斑斓的画面从荧屏上显示了,他才示意提诺调转方向,直到他调着频道,头枕在提诺的腿上,一切训练才终于停止,他能好好伸出手掌来,看着自己抹到手里,流作一片狼藉的汗了。艾斯兰就保持着他枕在提诺的大腿上的姿势,任凭自己撒了很长一会沉静的娇。许是已经从疲倦中缓过神来,他开始同提诺搭话。
“...你想看什么。”
“我?”
“又在播基督教堂被烧掉的新闻、摆了台后,这个台是雕像公园的广告...就是那个福洛格纳公园。我不想看。你想看些什么就看些什么。遥控器给你。..现在我不喜欢看电视。”
“诶,可是,过会我得给西尔维娅小姐帮手做菜。要说看电视...”
“这个台在播《动物世界》、你看这个吗?前几天上生物课的时候,你放过这节目,也讲过这节目:蚂蚁和蚜虫、它们是特别的一对共生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因为你从前上科学课的时候也讲,只是没有今天讲得这么复杂。我以为你经常看这个节目,要不就不会把今天的课讲的这么难懂。”
“是更抽象了些、因为还加了些中学的内容。”
“但是挺有意思的、..挺有意思。”
“你能感兴趣...我很���兴。那时的科学课,是要给克里夫先生代课。他年纪已经大了。”
“你的科学课比尖老头讲得好。连奥拉夫和比约恩那样的笨蛋都已经知道了蜘蛛和蚂蚁、蚜虫们的区别。”
“奥拉夫他,不是不喜欢听课,只是,要比起上课来,他更想和别的孩子聊天,他性格比较怕孤单。比约恩虽然不喜欢听课,但是他的父亲是养蜜蜂的。他喜欢昆虫。世上没有笨孩子。”
“可是他们的成绩,那时确实总是比我要差些...”
提诺的五指顺着艾斯兰柔软的发,顺得他比从前更加疲倦了。蜘蛛从屏幕那头出现的时候,提诺感到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孩子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频道便从这头换到另一头去。艾斯兰的头被放进沙发里的时候,他的眼睛便从电视机前挪开去、跟着提诺的腿去了厨房。
刀在响。
“阿冰的成绩总是比同龄人要好些。比起职高,他更适合普高课程。他仍有一个聪明的大脑。”
碰开羊排骨的刀声与摞开白菜的声音秩序井然地码放在对话的间隙之中。两个人的手在贴近案板的低空碰了几碰,羊排骨与白菜便齐齐整整地码放在锅中。
“这一年来,彼此都辛苦了。尤其是您。”
“您客气了,这是我职责所在,不管是替您家分忧,还是为我的学生分忧...我刚刚收到回应,有一所中学愿意接收阿冰作为他们的特别学生——他们会保证阿冰同每一个挪威公民的孩子一样坐在课堂里学习,只要那时能够到场参加他们的期末考试,拿到让他们满意的成绩...按阿冰目前的恢复状态和学业表现来看,那并不是难事。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可您的酬劳,同您付出的思虑实在是不成正比。”
“同我在职时没有两样。”
“连现在阿冰的入学事宜,也是由您去沟通的。”
“过程算不得顺利、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贝瓦尔德先生也帮了不少忙。况且,阿冰是聪明的孩子...他应得的。”
“可您这时,不该连佣人的活也一起做了...”
“因为您也让我借住在这里。”
锅子在火上烧着最后一煲汤。西尔维娅的一双手洗得白净透亮。窗外刚刚隐隐亮了一亮,她的一只手还在水流下受着洗,另一只邀过提诺的双手来,用指腹细细揉搓着他沾了羊肉血珠的手。
“那毕竟是我的过失,否则我便不会离职。况且,��若是真正的佣人的话,本该连最难打扫的客厅也一并清洁,尤其是沙发,因为阿冰平日里在那上面锻炼还流汗...应该很容易变得臭烘烘的。”
西尔维娅搓洗的手停了一下,柔软的水流在四只手掌之间积蓄起来。
“您本应该在高中、甚至如果实习期结束,应该回到你的故国芬兰,或是转到挪威的大学去教书,或者是按你原先的计划去,继续读完你的硕士——...。”
西尔维娅喃了喃,水龙头最后洒出清水几滴,只剩两颗指腹在湿润里互相厮磨。
“在挪威,这可不该是双佣人的手啊。”
“可做老师的总要先学会做佣人,您应该要懂我,科勒夫人呐。”
“别叫我夫人,我可不过三十出头、比你可大不了几岁。”
提诺·维那莫依宁看见西尔维娅似笑非笑的嘴角,那笑容只是刹那一瞬,就转眼消失在她疲惫淡漠的眼中了。她往耳朵上别了一下头发,他觉得那笑容一定被她别到那头发之后,顺着滑进发梢的森林里去了。
从阿冰在学校登记的名字里,或许可以推断出她嫁作人妻之前的名字,可她对外总是称其丈夫的姓氏,工作以外做的也全是妻子的家事,这让他有时会忘记她只不过是艾斯兰的姐姐。可那点缀着她丈夫的家姓,却总像她时而蓬乱,时而柔顺的金色长发一般,在她雾色的姓氏前如妆般摇曳着。她暂时离开厨房,靠在洒满昏黑与霞白的窗边倒茶。热气从茶杯里扑满他的面颊,她穿过热气的珠雾,把一口饮料送到提诺的嘴边。
“先别急着喝。”
在他还未着手打算享用忙碌的馈赠的时候,两片肌肤的热气汇成脸颊间肌肤的暖流。西尔维娅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知道这是西尔维娅要同他说些小秘密,只是在科勒家偶得的每一次双颊紧贴之时都让他的心跳如此措手不及。西尔维娅特有的聊天方式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社会性灾难。在灾难来临的第一回,当他想说“不行”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手被她十指相贴缴械投降,隔着西尔维娅披散开的发帘,他看见马西亚斯·科勒,冠以西尔维娅以本家女主人身份的,真正的一家之主,闭着眼喝着咖啡。他看着马西亚斯的喉结上下摆动,黑色的饮液像流行在喉间的水车一样击��着西尔维娅耳旁微风的节奏,使得西尔维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苦涩,直到马西亚斯一饮而尽的终末,他才终于听清饮料里西尔维娅摆动的双唇。
“今晚,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要来。”
提诺揉了揉耳朵,西尔维娅的唇就这样同他的耳朵分开,在他的脚步声里热气远去。
“贝瓦尔德先生、他又要来了吗?”
“应该是快了。”
艾斯兰看见提诺从餐桌前走来,边看着大门,边对着漫杯的茶水开始喝,直到喝得茶包都露了底,他便把嘴角抹着了,杯子摇摇晃晃地挂在艾斯兰的头顶。提诺接着伸了些懒腰,指头上还挂着茶杯,随着他的懒腰上下飞舞,最后茶杯落在沙发的靠枕上,他的手肘和下巴也撑在沙发上。茶杯底已干的茶包滑着杯底的水,隔着透明的玻璃在艾斯兰的头顶晃来晃去。他们俩就这样同艾斯兰分享着看电视的快活。
艾斯兰烦了,说:
“提诺,杯子拿开!”
跟在提诺后头的西尔维娅说:
“阿冰,坐起来。贝瓦尔德先生要来了。”
“我来帮你起来。阿冰,来。
艾斯兰翻身的时候,遥控器落在了地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连带着瞳孔也一并向里凹陷下去,但他的思虑只是略略地在眼珠上踩出一个浅坑,便即刻往深黑的瞳孔里塌陷坠落,像一朵瞬间枯萎的雏菊。提诺俯下身去抱他,再起身的时候便见到了那双眼睛。艾斯兰在轻声地说。
“我、..我回房间去。”
“不看电视了吗?”关切的是西尔维娅。
“现在我不爱看这个节目。”
频道从这头切到那头来的时候,蜘蛛从屏幕的那头又出现。提诺把遥控器摆了又摆,孩子却只是垂着眼睛。提诺揉了揉胳膊,从电视机前将他抱起的时候,门外飞进一声清脆的邀请函,是门铃。
“我来吧。”
艾斯兰像块肥皂一样滑到西尔维娅怀里。她在这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提诺便目送着他们前往艾斯兰平日的住所里去。他的双臂和这间屋子忽然空了,只有不疾不徐的门铃在屋子里清洗着。他用掌跟抹着额前的碎发,心里笃笃说着别着急,只是这话的声音一旦从喉咙滑进心口,回声便在他的心里荡起一阵频波,和门铃轻轻地和鸣着。他握着门把的手心出了汗。我来开门、我来开门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掌根贴着门把向下一摁。
“Sur-pri-se!”
西尔维娅轻掩上艾斯兰的房门的时候,那充满活力的大喊已力透耳膜,男人和提诺扑了个满怀。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提诺、西尔维娅在哪里?不在这里,看来我只是太想她了...我提早回来了,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和以前一样精神,圣诞快乐!你来自圣诞的国度,我自然要尤其祝你圣诞快乐,是吧,是吧...提诺?”
提诺应和着过分热情的男主人,帮他抖掉肩膀上的雪,换下沾满炸鸡和牛肉味的大衣和帽子。马西亚斯·科勒拍着提诺的肩膀——他足够高,高高地扬着笑脸——然后转身向西尔维娅迎去。
“我回来了,西尔维娅。”
他的唇和西尔维娅之间没有距离,在唇线上精致地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勾得优雅,像国王走向行宫。西尔维娅踮起脚尖,伸手扶了扶他被帽子压���的翘发,顺着鬓角托起半个脸颊,又用她特有的聊天方式柔声诉说。
“马西亚斯。谢谢你。谢谢你特意这么早到家。贝瓦尔德呢?”
“圣诞快乐,吻我,亲爱的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向提诺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周身开始如上了发条的齿轮般向内旋转,齿案一颗颗地向内卡去,卡去,直到他们俩咬合成天衣无缝的机器,使得周围的空气再也擦不出火花为止。他们站在阿冰房门前的回廊,这条被西尔维娅一眼望得到头的回廊,便如静止的八音盒一般,让音乐也停止,让提诺也停止住了。只有如齿轮一般旋转、旋转在门和门槛的夹缝之间的门铁,正在为了扳开这道被提诺的铁臂挂住了的门而向外牵拉的力而从这音乐盒中,擦出了一声——
“吱扭。”
那就是最后到场的贝瓦尔德。
“圣诞快乐,贝瓦尔德!”马西亚斯字正腔圆。
谁都知道今晚马西亚斯·科勒家在忙着准备庆祝圣诞夜,这一向是所有生活在奥斯陆的人家们的传统,不论是马西亚斯家还是奥斯陆人的圣诞夜,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从去年到今年,这是马西亚斯家横遭不测的一年。在滚烫的石油之血从地底向上奔流至挪威地表的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时代,在脊髓灰质炎被疫苗彻底消灭、分娩的疼痛永不复发的时代,在解脱了一切独裁者与战争狂人,人们谈论昼夜一般谈论幸福的时代,他们却听说马西亚斯·科勒家的孩子从爬杆上坠落,摔伤了颈椎,自那以后便连挪威人引以为傲的、儿童教育黄金时代的七年级都无法可读,连奥斯陆人引以为傲的圣诞夜都只能在医院度过。报纸是易燃品,可正当他们把愤怒指向那高高端坐在班级金銮殿之上不可一世的实习班主任的时候,他却从那王座上消失了。奥斯陆的怒火被刹那浇熄的时候,没有一个外乡人是无辜的。那班主任是个外乡人,奥斯陆人听说他辞职住进了受害者的家中,听说他现领着极微薄的薪资,干着仆人的差事。这足够了,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奥斯陆人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西亚斯家门口渐渐有彩灯亮起,那来自圣诞之国、全然洗净了自己罪过的班主任正在拉起那棵漂亮、高耸的云杉树。
“提诺,进来吧!”
奥斯陆人看见那窄门向外逗留出些许的暖光,从清冷闪亮的圣诞彩灯那里,他们看见欢腾的外乡人,提诺·维那莫依宁,向着门里小跑而去,渐渐与那暖光融为一体,然后在屋内屋外全都融成一片的欢闹声里,门关上了。他们要喝酒了。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马西亚斯·科勒把扎杯放下。
“你酒喝得太多了,马西亚斯。喝点姜糖水吧。”
重新升高的黑色液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西尔维娅把一杯饮料递到他的唇边。马西亚斯的双眼自此迷离开来,好像双眸糊了一团粉红的口香糖,上下眼皮扯出的长丝黏糊糊地垂下嘴角。西尔维娅用红色的餐巾纸替他擦着嘴,马西亚斯的话被餐巾纸扑得嘟嘟囔囔的:
“我当然知道我喝得太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嗝。”
马西亚斯扶着啤酒的扎杯把,仿佛铆足了劲似地往椅子背后仰去,简直要摔在椅子背上成一滩人泥。
“可在前天还是冬至,小傻瓜们。你们知道冬至是什么日子吗?在那一天,太阳到了最南边去,从那一天开始,太阳在逐渐回到北方的怀抱。夜晚是在不断地变短的啦。黑夜最长的一天过去了,我们北欧人正是如此!总是呼唤着黑夜离去,白昼快快来临——”
贝瓦尔德把纸巾递给西尔维娅,让她替这饭桌演讲家擦擦嘴巴。
“西尔维娅啊,你是好女人..我们不坏,我们一直都不坏,日子在不断地变好。从我们过去直到现在,我们有了阿冰,阿冰也长得这么大了——阿冰,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了。”艾斯兰费力地切着一块肉肠。
“十三岁了、你本应该要上七年级了才对...命运是何其不公啊,我们没能把你从险恶的命运之中拯救。我听说你的同学们嫉妒你的才华。你的智商怕是有一百五,乃至有一百六,要比历史上的所有人都逼近爱因斯坦——你一定知道他是个科学家。你知道尼尔斯·玻尔吗?他也是科学家。人们常把尼尔斯·玻尔同他相提并论,我从前崇拜过玻尔,但我现在喜欢爱因斯坦...玻尔有脑子,还有一大帮朋友,但爱因斯坦除了脑子什么也没有,却胜过他那一大帮朋友。脑子够了!有脑子的人不应与少脑子的人为伍,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摧毁你脑子...你是一匹���狼,你应该对那些把你从爬杆上推下去的王八蛋们竖起中指!”
马西亚斯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行去,便被自己用半杯姜糖水泼灭。他畅快地发出饮用碳酸饮料的声音。咔~
“里面加了蜂蜜吗、西尔维娅...还有杏仁和葡萄干...”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
“下一次,放到冰箱里、...更好喝,好喝得很...”
“真是的、你懂什么啊...”
艾斯兰把刀磨得吱吱作响,带着脆骨的肉肠在他的嘴里嚼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把带着刺,烤得焦香发辣的话语在其余四个人面前咽下。马西亚斯又喝完剩下半杯姜糖水,长长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畅快地“咔”,他的皮肤往里皱进去、皱进去。在他眼下的肌肉如口香糖般若有若无地伸张、抽搐后,提诺看见叫马西亚斯的男主人的眉根轻轻下垂,便在左眼里涌出眼泪来。
“是的、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好像脸上真有一张口香糖似的,便呜呜地哭泣起来。艾斯兰用刀叉把盘子划得吱吱作响,似有火星溅出,好像在切一块钢。一只意料之外的手摁住了艾斯兰的拿刀的手腕,提诺也抬起头来,他看见贝瓦尔德已经把眼镜戴好了。
“阿冰、不要这么说你的姐夫。”
“没事。贝瓦尔德。”西尔维娅抚摸着哭泣的家主的背脊,像安抚一匹狗。“他也不该在这几天提这种论调...虽然明天才是平安夜,但今天也是小平安夜了。”
“可日子确实是在变好...不是吗?”
话从贝瓦尔德宽厚坚实的胸膛里传出。艾斯兰没有继续再磨刀叉了,只是埋头喝汤。在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提诺·维那莫依宁感到自己忽然成了目光的聚焦点,还有西尔维娅在冲他露出微笑。他感到脸有些发烫。壁炉里火已经渐渐有些颓势,他的脸却愈发滚烫,于是他吐了嘴巴里的骨头起身,预备去壁炉里加柴,当他转过身去,贝瓦尔德却已经先一步去把温度升高。那火结实地吃了贝瓦尔德一记,火焰便重新扭着腰,从炉灰里懒懒地生了出来,重新在壁炉里安睡下去。
“日子确实在变好的。”
马西亚斯不知何时也从臂弯里露出脸来,却只是头在双臂垒成的围墙上滚了一圈,侧着脸意犹未尽地冲着提诺笑,脸上的泪还没有干,眼神却变得更加清爽起来。
“一年来你实在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对吧,提诺。你不要害羞。没了你,我们家今年的日子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顺溜...你看,看看这些菜,没有你帮西尔维娅的忙,做不成这样���还有这些蜡烛,摆的多么齐整,多么像圣诞...你是芬兰来客,圣诞的来客,你把圣诞带给了我们!”
“你在来挪威之前在芬兰做些什么?也是做老师吗?西尔维娅说你还在读书...?读的硕士吗?”
“是的、...”
“专业呢?”
“...古生物。”
只剩下壁炉在安静、纯净地燃烧。艾斯兰看见提诺的脸上的红潮渐渐地发起灰来。
“研究史前生物啊、了不起。”贝瓦尔德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你也是一匹天才啊!”
马西亚斯开始拍着他的肩膀,吐着酒味的嗝。
“用错词了,马西亚斯。”
他拍了一阵提诺的肩膀,觉得乏味起来,便又重新趴回手臂里。
“不要搅我的兴...贝瓦尔德,总之就是,很厉害、很厉害!...枉我见过这么多能干的人,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是研究乌贼、长毛象那些东西的吗?博物馆里那样、你们是怎么把它们从一堆泥巴变得那么高大、那么伟岸的?”
“所以我常说。”西尔维娅轻轻地叹气。“提诺他...原本也不应该受雇于我们家,沦落到做佣人的地步。实在是他自己人太好。”
“提诺以前也做过佣人吧?手很巧、虽然说你不是芬兰人嘛...但是羊排做的却很有挪威味,简称挪味——”
“笑话太冷了。”
贝瓦尔德轻轻地点头附和着。西尔维娅接着说:
“就算他自己不那么觉得,但在旁人来看,这几乎就是刑罚。”
她抬起头来,双手向上合成十字。
“去年的同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在医院里忧虑着阿冰的未来,反省着一直以来我们的教育为何会导致这样惨痛的结果,直到真正的圣诞到来的时候,也如惯常的忧郁一样溜走。阿冰迄今以来的人生,又有多少属于孩子的节日是这样一点点地从我们傲慢的忧虑之中溜走的呢?”
松开双手以后,她从马西亚斯的身边夺去酒瓶,便往面前的扎杯里倒酒。提诺瞪大了双眼,好像那硕大的扎杯里灌满的是他的眼球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充满西尔维娅的口腔,直到她的腮帮似乎再也装载不下如此巨量的啤酒以后,她才开始努动自己的食道,每一颗都在她的喉口团成一块球状的皮肤,在她通红的高领毛衣上攒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圆来。
“您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科勒夫人...——”
“随我、这点随我。”马西亚斯嘿嘿地笑着。提诺看见贝瓦尔德站起来,像制止艾斯兰的刀叉一样,用一只手就摁住她的酒杯,在桌上稳稳地刹住瓶底。
“你得听听阿冰怎么想,西尔维娅。”
“...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艾斯兰从汤碗里抬起头,往西尔维娅的方向侧着眼睛。
“她要喝就让她喝——”
马西亚斯还想为妻子辩护几句,西尔维娅却用食指堵住马西亚斯的口,止住了话语的泄露。
“万幸...我们失去了那个圣诞夜,但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圣诞夜,因为提诺·维那莫依宁从圣诞之国来了。
世界可被称之为北欧五国的国家之中,挪威、瑞典和丹麦自不必说,他们的历史向来是维京人的历史,是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哪怕自称皈依基督,他们的心也从未接近基督。而远在大西洋上漂浮的冰岛,也被迫卷入了海盗的历史。
只有芬兰——我们提诺·维那莫依宁的故土,是圣尼古拉避开了海盗的港湾,向着一览无余的冰海行船,把耶稣基督的教诲带到那里。在耶稣降生的日子里,圣尼古拉像东方三博士一样,向每一个他所知道的孩子赠送着礼物,用善意给养伯利恒之星。
哪怕人已在大地上获得了法律的许可...他在全能的天父眼中也仍是孩子。因此,提诺·维那莫依宁献出了自己宝贵青春中的一年,赠送给了生活在海盗历史之后的奥斯陆,送给我们这贫瘠之家以弥足珍贵的礼物。”
她用那根堵住马西亚斯嘴巴的食指蘸了蘸剩下的啤酒,将身子跨过伏在桌上的马西亚斯,酒珠从提诺的额头滚落,湿润左眼的睫毛。
“你是我们的家人。你可以离职,你可以离开。”
西尔维娅说。
“你离开以后,去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人。”
西尔维娅开始轻轻地唱起圣诞颂歌,马西亚斯轻轻哼着,右手轻轻打着餐碟。贝瓦尔德稍稍迟钝了一下,但却很快转过头来。提诺见他的眼镜里满是温柔与赞许,西尔维娅解开她的头发,将头绳递到他的手里,贝瓦尔德便自若地伸出手指来拨弄着,拨弄出诸多的音符来,数个音符很快堆叠成一首和鸣的诗,不断地堆叠起来。有一声“呜呼”,马西亚斯在双手里拍出热烈的节奏来,贝瓦尔德推了推眼镜,皮筋里便喷出一切的音韵,他们之间即刻展开一场响度战争,这战争把歌曲拍碎又重合,在热烈的餐桌和鸣出一首即兴的原创圣诞金曲,献给看呆也听呆了的提诺。
艾斯兰看见,提诺脖子以上的头开始不自禁地跃动起来。艾斯兰现在低头划拉着铁匙,他抬头仰起脖子痛饮浓汤,他左顾右盼,窗外已经是深得黑的黑,蜡烛从餐桌的这头一直点到餐桌的那头,火光贯穿到壁炉的一头,早已把提诺烤得腹背两面发红发光。涔涔的汗与油滴在碗里,艾斯兰右手发力,餐刀一点一点把黑麦面包的油皮拧进刀口的孔洞里,直到餐刀的铁与瓷盘相撞,击缶,击缶,击成曲末最终的一柄撞针。
音乐戛然而止。艾斯兰觉得自己现在便差站起来了。
“我吃饱了。”
提诺抱着似已沉沉睡去的艾斯兰背向火光,向着黑黢黢的卧房行去的时候,他听见孩子、学生与他所愧疚的对象说出这句梦呓般的低语:我无法忍受了。他感到手臂实在有些酸——许是那滴额间的啤酒已经渗入他的肌肤,他开始喜欢上这家的啤酒味道——因此他靠着墙根稍微站了站,以解酒昏。红色的火映照红色的沙发,餐桌旁的贝瓦尔德在伸出一只平齐的掌来,眼镜的红缓缓抹平在镜片之上,渐渐地便泛起一层粉色的雾,雾下影影绰绰,他往暗处看了一眼。
“可是现在一切都很好。”
“关于您提的我可以离职的事情、...还请您再允许我考虑到圣诞节为止。”
提诺打开房门的时候,便又听见那童稚的呓语叩打耳畔。
“你啊,该不会是已经喜欢上贝瓦尔德了吧。”
两盏橘色的夜灯也停靠在客厅的桌面上,贝瓦尔德略略前倾,写满文字的笔记本便上足了暖色的光晕。
“我来帮您整理睡觉的地方。”
“谢谢。”
眼镜被夹在他长而宽厚的指掌中间,架在其中一盏夜灯上,橘色的暖光便蒙了些许灰黑的斑点。提诺看着他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支黑色水笔来,干练遒劲的笔迹蔓行在霉斑的纸张上。
“是瑞典语吗?”
贝瓦尔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提诺的腰,示意的手接着便向下落进沙发,让出一个可供陪同夜谈的座位来。笔没有停,提诺便借着笔迹追看了半晌,好像夜不曾阖上人的双眸一般。流畅的笔迹,在渐渐晕开的墨点前停顿。他的笔在簿上扣着,打着沉闷的节奏。
“你懂瑞典语吗?”
“我曾学过一些。”
“用它写诗的时候,我才愿意写出诗来。”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诗人,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您作诗、...这是首讲什么...”
“帮我读一读。下面的部分我难以想象。”
贝瓦尔德的头枕着双臂,双臂枕着沙发的扶手,半身是睡进沙发里了。他闭起眼睛,眉头紧到一起,像有些诗还在里面。
“那、请您稍等...有些词有些生疏、..”
贝瓦尔德睁开眼来,一把夺过写满了诗歌的簿子。
“那不用再念了。”
他是忽然地站起身来,把步轻轻地踱着,也不看小簿子了。提诺在背后出了声,声音是有些发抖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我也不是有意地冒犯您的诗...您要吃水果吗?”
贝瓦尔德重新看着了提诺的眼睛,这回是平视的了。提诺起初眼里还有些微颤动的水光,不过很快便淡向别处,是有些害羞了。贝瓦尔德轻轻叹着气。
“晚餐桌上,西尔维娅也说过一些讨人厌的话。你怎么看?你记得是哪一句?”
“..我、抱歉...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会记得那种话吗?你们芬兰人,会记得那种话吗?”
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这句话像撞击后宏大的钟声一样在提诺的大脑里嗡嗡地响着。尽管壁炉仍然燃烧,但贝瓦尔德这时的表情却冷极了。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冰冷,他接着便说:
“我总是这样、...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西尔维娅也好、马西亚斯也好。你也是——况且我每次来到这里,占了你平时睡觉的地方。”他重新坐回睡觉的地方。
“那样反而更好、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和阿冰挤在一张床上。他需要不时有人给他翻身或者换尿布——从那以后他便没有再睡好过觉,可他总是介意和我一起睡。但是,医院现在也渐渐减少了专人前来辅导的频率...或许艾斯兰渐渐也能够有睡着的机会了。有时他虽然显得成熟过了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睡得着的时候,也还是会说梦话。那时我便不愿叫醒他。”
“你喜欢照顾小孩子、我喜欢写诗...”
“这、不一样...。毕竟您是职业诗人、...。”
“算我说得错了。我不喜欢写诗。”
“可是我看过您的诗。您说您不喜欢、但那怎么可能呢...怎么说呢...我觉得竟能在这困难的一年中,读到您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文风有如H·豪格一般的诗歌、甚至结识了您本人。在这充满绝望的一年中,已经是我今年莫大的幸运了、...。”
“你读得挺多。我和他完全不像。”
“或许...我不懂。可能有些多嘴了。但您已经是我亲眼见过以诗为生的、最棒的诗人了。”
贝瓦尔德把笔插回衬衣口袋,把沙发坐垫久久坐稳。提诺也这么坐着,壁炉在燃烧,二人有汗烤出。
“谢谢。”贝瓦尔德闭上眼睛。
“可能有些冒犯您了。”提诺站起身来,借着橘色的光,最后抽出一张纸巾来,把贝瓦尔德有些浑浊了的镜片擦拭干净。沙发上靠着半躺的人把眼皮打开一条缝,盯着他擦。
“我、...和科勒太太他们,可能都不太会说话。您或许有只能由自己来排遣的忧郁,我想,科勒太太他们如果知道您对那些话感到不舒服、一定也会同您道歉的。那句话...在我听来也确有不妥之处、..”
手指抓紧了衣领。
贝瓦尔德揪紧了提诺。
愤怒抓住了惊恐。
眼镜还差最后一擦。
“什么不妥?”
壁炉刹那翻腾出喷涌的火星。提诺·维那莫依宁的双臂膨胀起来,眼瞳里的惊恐即将向着彼岸挥出全然正义的暴力机器——他要保护自己。而此刻他想逃避的,那对贝瓦尔德的眼眸早已全无护卫的秘密可言,因为他的眼镜已经被抓在自己手上。刹那之间他想起艾斯兰,那个一年来头脑总是无法规劝身子的孩子,贝瓦尔德此刻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那孩子一般,他紧紧攥着提诺的衣领,他那悲悯的眼无法控制自己庞大的双臂手中的动作。他太过愤怒,以至于他赤裸的双眸之中,竟闪烁着诸多无辜与哀求。提诺背对着壁炉,因撕扯而裸露出的肩膀被热气所烘烤,他却感觉到了凉意,热气从顶撞头脑的眼处慢慢退潮,他冷下来,在与贝瓦尔德赤裸的双眸相对,冷凝的话语便从唇里流出。
“圣诞老人是假的。”
芬兰并不出产圣诞老人,他知道那是一场芬兰人自营的生活骗局。当他书写板书背过身去,将完成的礼物献给他的孩子们时,他们便埋起头,念起又抄写起自己的书来,口里念的与手里写的却始终是地地道道的挪威语。从孩子起,他们便不同这芬兰人一样留恋圣诞老人,留恋驻留与别离,只是低着头,弓着腰,拾起地上遍布的礼物,把笑脸全部奉送给礼物。对提诺·维那莫依宁而言,这俯拾的道理早应在他从父辈接过教育的重担时便全然接受——他以为自己早已抓稳,但当要捧起这颠簸的手把肉,啃噬这一沉默的真理的时候,他的眼泪却无法停止地因为疼痛而流淌——接受圣诞老人的假象。
热气还在持续顶撞着他的大脑,却不再是愤怒与惊恐,而是不断地冷凝成渐渐浑浊的涡流。他的唇早已被眼泪灌满封口,不再有言语的余裕,多余的泪便不断地顺遂着叙述的召唤,重新从眼瞳泄出。
提诺很强,不是因为他随时准备着动手回击眼前的怒汉,而是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时候,他便打算努动舌头,重新向贝瓦尔德解释起眼泪与偶然的口误来。但他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刹那的情感口不能言,便四下寻觅,直到发觉自己用于解释的嘴唇现被贝瓦尔德亲吻着、用于努动的舌头在交缠的时候,他却没能像镇定自己膨胀的手臂一般镇定自己渴望亲吻的心,当这颗心被贝瓦尔德湿乎乎的舌轻轻撩动的时候,他因为欣喜若狂在贝瓦尔德的拥抱里剧烈地颤抖着,而贝瓦尔德如前,也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在做如同马西亚斯和西尔维娅之间的,只有彼此的情人才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提诺便渐渐使自己平放在火红的沙发上,就像他平日里睡在这张佣人所必然专享的非床之床上一样。在他的愧疚稍微减轻些时,他也渴望与阿冰共享一张床,但他唯有在这火热的沙发上能够全然遁入仅有的昏暗体验,舒展开自己的肢体。那冬日于无人之境燃烧着的壁炉在他的睡前总使自己想起自己的家,与严厉却不失温柔的父亲。于是他向贝瓦尔德展开自己的肢体。衬衫的纽扣已经顺滑到成了他身体的拉链,他希望身上的拉链一直解到两腿之间,但却轻轻把双腿夹紧,伴着贝瓦尔德向下轻啄轻吻的频率轻轻开合着。
他的呼吸渐渐跟上了心跳的节奏,他的感官追上了吻在身体地图上的踪迹,像是一场漫长而色淡的旅行。没有人在沙发上说话,只是壁炉中轻轻开裂的木与柴在他的耳畔回响: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他像捧起一只生命一样,双手从贝瓦尔德光滑的脊背后捧起他的下巴,一直到头与头、眸与眸再次两相对视。
“我拿灯过来。”
小夜灯中的一半光亮在沙发靠背的平原上一览无余,借此贝瓦尔德能够发现提诺漂亮的眼睛,那眼眸却只是与他的双眸凝视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合上,等待。或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沉至面颊的绯红,但在赤红的暖光中,便连那点爱情的余裕似乎都不足为道,只有提诺的声音在陈说。
“贝瓦尔德先生。”他说。
“我在这里。”
“我从以前开始、可能就已经喜欢上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这里。每到您回家过节的时候,西尔维娅说你是从采风的地方回来的。每见到您一次,我的心里都对您更加尊敬一些、..。”
借着灯,他看见贝瓦尔德期待的笑意爬上唇角、可那像是一双在看着的眼睛吗?提诺在犹豫着,因为那眼眸瞪着它所怒视的对象要裂出血管来。他的眼只是怒视无法被性爱覆盖的地方,好像他再有一秒便不再打算继续了。但他的手却始终温和地替代起微笑的唇吸吮着早已充血的乳,在贝瓦尔德的双眼所看不见的地方爱抚。
“你这同性恋。”贝瓦尔德吐出一句。
提诺几乎到了羞耻的地步,因为贝瓦尔德的那目光很烫,烫得他感到自己的热情还亏欠了很几分,他应更坦诚些、更解放些、更感恩些。他想说出话来,可贝瓦尔德在帮他系上纽扣,衬衣被涨满,酸胀起来的乳在衬衫上撑起乳白的峰顶。提诺惊叫不好,因为衬衫把他的乳重新勒得疼痛,胸口闷起来了,他轻声哀求着。
“这样不喜欢吗?”贝瓦尔德也只是看着,手的吮吸却没有隔离。
“喜欢、...。”
“下面也挺起来了。”
“等一下、等一下...”
他拒绝得很轻,因此贝瓦尔德开始动手套弄起仍锁在裤中的凸出。提诺以极小的幅度开始颤抖的时候,他自己都为这颤抖结实地吓了一跳,但旋即便是习惯与忍受,他的心很快就适应了习惯与忍受。他挽出自己的一只手臂衔在嘴里,轻柔地咬着,好让自己能够有快活得发笑的余裕。拉开拉链的声音静悄悄的,有人在问:
“不喜欢吗?”
“喜欢、...。”
拉链重新合上了,提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衬衫已经透湿。他抬起手臂,看着浅浅橘红色的牙印像看着名贵的手表,这只手臂遮住了贝瓦尔德的脸,哪怕他在抬起身子。提诺只是冲着手兀自地噙着眼泪,然后偷笑了一阵,那浅橘红色却渐渐地从手上淡了。他正想追赶消退的牙印,却从手臂背后见着了光,圆柱状的夜灯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酸胀的胸口,贝瓦尔德看着自己了。
“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他心里是急促地渴望着继续的,因此回应的语气已经不似往日般柔软,而是发涨、富有弹性。贝瓦尔德的手近了,一只手托起他的腰,于是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另一只手落下。他等了有一会,不知另只手会伸向哪里,只要他能在腰际被托起之时,尽可能地忍受胸口的闷,这闷绝的拉链也一定终将被贝瓦尔德彻底地赤裸、彻底地公开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开,腰在外部被一块坚硬的东西顶撞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际拉出了这坚硬的东西,像是被从沙发坐垫下抽出。提诺并不感到奇怪,现在他什么奇怪也没有,可那腰上是什么呢?
“喜欢吗?”
没有等待,也没有期待,他的腰渐渐贴着沙发坐垫了,黑暗中,属于他的拉链便被拉上了。提诺仍然紧闭着眼,为的是等到更多的拉链,更多的拉链被拉开。他听到塑料硬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他的脸滚烫着,直到冰凉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拇指和食指拉开他闭着的眼皮。他只是顺从着,顺遂着,他期待地睁开眼睛,等待自己的圣诞礼物。
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一片鲜红。
“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脸在崭新的塑料壳上变得不可辨认。
“想继续留在这吗?”
眼球凸出、尸体半边汹涌如柱的红流里,静默地垂成一线的脑回,像一条沮丧的蛆。
“还喜欢我吗?”
橘色的灯光把这具尸体照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尸体的胸腔内结成了蛛网。
“哪怕我是杀人犯、一个杀人犯?”
贝瓦尔德在这张专辑的B面后面笑着,笑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还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声音在笑,笑声在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提诺逃跑了。
“还喜欢吗?”
艾斯兰这么问了。提诺把他从书桌前抱到床上、再帮艾斯兰批改起作业,不时拉动窗帘调整台灯的亮度,好让它和星光能够交融出一个既不过分奢靡,又不过分清冷的色泽来。提诺想起些什么来,又把艾斯兰从床上抱到书桌上。
“我应该睡在哪里?”艾斯兰有些恼火。
提诺一边思考着艾斯兰的发问,一边手中仍在展平自己将与艾斯兰共枕的床铺。他热起电熨斗往上贴紧,用热力好让这床单看起来能够齐整一些。但他无论怎样铺展,���褶都重新翻折回去,像一颗卷曲的螺旋,又像是一只床单的耳朵。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胃液从腹部翻涌上来,迸射而出的却是眼泪,直挺挺地落在床上,刚熨平的床单湿了,泪渐渐没入毛绒绒的床单里,只是总凝结出面上黏糊泛白的东西,他知道是刚刚的光线又没能调好,但他现在伸不出手去,仿佛定身在那滩乳白的泪之中,仿佛乳白色的眼泪黏在他的眼球之上,成��里头的一块眼白。他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睡这床,是贝瓦尔德来了,他从壁炉旁的沙发又搬到这儿来,他要与瘫痪的学生共眠。学生的瘫痪由他而起,他或许此刻也正以自己的瘫痪报答学生。他回过头去,星光与二极管的灯光把书桌旁的艾斯兰衬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你在害怕吗?”
提诺点了点头。
“...谢谢,提诺、老师..。这一年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
他示意提诺送他上床,向着提诺涓流般流淌的泪中,揩出一条平整的道来。
“好好休息,老师。”
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艾斯兰后来似乎还自言自语了很多,但不一会便开始翻动床头的书、一页页地在灯下照看着了。艾斯兰感到提诺的掌平放在自己的腹上,渐渐地又温热起来——这是提诺设计的康复训练的结果。他们或许都想起了父亲与壁炉,因而还微微留一点眼泪在枕上,他还想回上几句,表达自己有在倾听,只是耳朵却渐渐地被水声没过,在月光里静默成为了一滩乳白的泪。
“那之后,我便要连姐姐和你的份、...向贝瓦尔德讨回来。”
讨回什么呢?提诺轻声地对自己说,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却知道这里应该是艾斯兰的房间。迈过房间去,他便一定会见到贝瓦尔德。这房间对他来说很惬意,科勒夫妇向这个房间倾注了太多的爱意,当他抱着有轻微鼾意的艾斯兰、听取其中无数噩梦的梦话而沉沉入梦的时候,他渐渐地总觉得自己像是孩子一般。他伸出手去,攀上同床连为一体的书架。艾斯兰的桌边总是摆满了书。他从前总是静静地坐在班级的角落,在他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板书的时候,嬉闹的声音中似乎总是缺了现在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声音:同十岁的他一样怯懦、同十岁的他一样坚强、同十岁的他一样柔软的声音,在轻轻念诵着书架的书上晦涩的词句。
“我又带书过来了喔。”
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家中的一个月里,叩响艾斯兰房门的总是这一句话,那会为提诺与他背包里的小说赚到一些难能可贵的善意的目光。提诺总是爱在教科书里夹上一本,当他从背包里将它连同半块黑面包拿出的时候,给同一个班上生物课的,外号“尖老头”的克里夫总是会同大家一起抛来怜悯的目光,仿佛���的姓氏就像进化论中的一个玩笑。《万奈莫宁》总该是写给有黑面包以外的食物享用的人才是,就连万奈莫宁本人也该是从大熊座那里得到种子以后,才渐渐开始吟唱他的诗歌的。他知道尖老头不会说,他一直想请人代课治疗咽炎。直到某天,尖老头环顾四周良久,才终于向他开口:
“请您替我代班上一星期的课吧。”
但艾斯兰却把《万奈莫宁》放在书架最触手可及的一端。他够了够那本书,就着窗边微弱的阳光看诗,像从前父亲用手指舔着书页,一边用舔过书页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在壁炉边为他念诵古老的诗歌一样。父亲不是诗人,但他慈爱的眼镜里似乎有诗人才能看见的世界。提诺看见艾斯兰在《万奈莫宁》一书上贴下的密密麻麻的书签,正要从胸中由衷地呼出舒服的气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空空如也。
他要迈过这房间去。他在门的这头,听见了外面不断地传来熟悉的呻吟。他捂住了嘴唇,眼泪几乎快夺眶而出。
“还喜欢吗?”
他的手心在出汗,门把却因打滑而无法转开。当他旋开门把夺门而出时,艾斯兰早已带着一身热汗倒在地板,还在喘着粗气。
“哎呀、...今天真是好睡啊,提诺。”
马西亚斯扶起艾斯兰的手腕。
“今天你起得格外地晚、我就事先先替你做了,阿冰每天要做的康复训练。”
“我不要再让你来做了...你这白痴、...。你是完全的傻瓜..。”
艾斯兰眼里还有泪。
“我不要...、...”
“看,提诺你看。阿冰他——”
提诺的沉默并不是绝无来由,而几乎是千钧一发了。马西亚斯是仔细地托着艾斯兰颤颤巍巍的双臂,他自以为自己的双臂足够可靠。但那可靠的双臂在艾斯兰站起的刹那腾了个空,接着他所希望向提诺展示的奇迹,便被提诺本人夺去。他伸伸五指,又抬头看看几乎怒不可遏的提诺。艾斯兰借提诺的手攀上沙发的浮岛,艰难响亮地呼吸着。
“您为什么、....!”
提诺想痛骂,却不知应痛骂什么。他张开嘴巴,口中率先回荡起的却是呻吟。
贝瓦尔德握着一把刀,刀在替他说话。
“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阿冰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马西亚斯是在帮他。”
刀在字与字的缝隙之间落下,贝瓦尔德在厨房的角落一字一句地把语言切开。
“提诺、今天你可以放假。”
戴着烤箱手套的西尔维娅说着,把一盘切好的生肉端进烤箱。提诺看见贝瓦尔德他低着头、他抬起头,鲜红的肉沫从刀尖挤到手指之上,被冲进水槽里。厨房的阳光现在已经好了不少,能看见北欧少有的阳光。案板上整整齐齐的肉排在这阳光下泛着漂亮的油光,贝瓦尔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很满足似地把目光对上一旁的偷窥工作者。
“为什么、..”
提诺的问话声音很低。
“今天你起床要比以往都迟上不少、生病了吗?”西尔维娅脱下一对烤箱手套,把手贴着提诺的额轻轻地说。
“不、...”
“没关系,不用愧疚。”
西尔维娅帮他整了整毛衣的领子。
“我想...可能我们家真的离不开你。但你说的也对...总要让你做个决定,对吗?至少今天和明天,希望能够让你好好歇一歇。”
“我打算今天带你和阿冰出去转转。”马西亚斯借机用一个勾肩搭背略去了此前同提诺的剑拔弩张。“你平日里真的太累了。我从来不知道帮阿冰做康复训练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汗我都出来了!”
“因为你是傻瓜。”艾斯兰声嘶力竭。
“可你能站起来了,是吧!你们刚刚都看见了,阿冰站起来了!”
这热烈的呼喊声便把艾斯兰淹没在火红的沙发之中,由马西亚斯带头的掌声便响起来,在西尔维娅歇息的餐桌旁响起来,在贝瓦尔德仍在忙碌的厨房旁响起来。提诺的耳畔,竟也响起了来自他自己的掌声,他不知道自己的掌声从何而起,却不忍去看艾斯兰的表情,而是转头对上了贝瓦尔德。
“今天我有贝瓦尔德帮厨。他说想试试看,能否在晚饭做他拿手的肉丸。午饭,我们两个人随便吃点。”
丸子从贝瓦尔德的左手抛到右手、右手抛到左手。他仿佛极为专注、极为投入地炮制着干练的晚饭。西尔维娅在提诺的脸上落下一吻、又在马西亚斯的唇上落下一吻。她还想接着吻一吻艾斯兰,只是没能吻上,便帮他整了整领子,又折回原地,她疲惫的面容上总归是笑了。
“能在天黑前回来就好了。”
“您好、您好、...”
“您好!哟!——”
“你好!——”
“我们当家的!马西亚斯休假回来了!”
马西亚斯吹着口哨,麦当劳一楼餐厅里耸立起一呼百应的口哨与欢呼。
“还没呢、还没呢。”
马西亚斯满足地笑着,手却搭上一个餐巾上挂着鼻涕的孩子。那孩子正努力学着大人吹口哨的手指,把唾沫喷满了一整个餐盘,只是抬起头,马西亚斯的手便揉起他的脑袋。
“你真努力,不是吗?不过、用不着这么努力也可以。”
他举起孩子,孩子的母亲用双手屏住了呼吸,盖住了矫情的热泪。
“看呀——!这是努力的孩子!”马西亚斯高声朗笑,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我讨厌他们。”艾斯兰坐在轮椅上轻声地说,或许是声浪太强,好像没听到似的,提诺仍是点单。放下孩子以后马西亚斯呼唤所有人安心用餐,立刻便有人从服务前台行到艾斯兰坐着的餐桌旁,挨着轮椅换了张小桌,其后又询问起是否需要代切汉堡。
“他自己可以吃。”提诺礼貌性地笑道。
艾斯兰叹了一口气,让提诺把轮椅的把松开,双手滚着轮椅,寻找其他偏远的座位。
“我的服务生们要我留在这儿、他们离不开我。我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就开不下去、但总得有人休假,不是吗?我得陪你们,还有西尔维娅。”
马西亚斯找着新位置,便接着对提诺这么说,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那远方的服务台终于没再看他,于是马西亚斯回过头来,边聊天边督促艾斯兰不要噎着。
“待会要去公园散散心吗?”他抚摸着艾斯兰的头。
“也不坏。”艾斯兰把头埋进大人们视线所不能触及的高桌的阴影下,提诺听到矮桌旁传来吸饮料的声音。
“我们去福洛格纳。”
等到提诺用手指把艾斯兰的发捋得柔软了,艾斯兰便用手推着轮椅的轮向前行去。马西亚斯锁上车,便同提诺一起缓步追着车辙。
不知是因为此时正是阳光的正午,天空才十分明亮刺眼,还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得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休闲,因此未向前方睁开更多的眼。艾斯兰的轮椅不停地向前方滚动着,他不知是否该把步子加快一些,与其说他在看护着艾斯兰与轮椅,不如说是艾斯兰在牵引着他进入公园深处。周围的人脚步虽缓,却从未停下正眼看过那轮椅一眼,只是略略向旁躲开、再躲开一些。于是有些拥挤的人流里,中央拉开的一方平坦,便像是为艾斯兰的轮椅所划开的道一样。提诺没有听见两侧高耸的人浪中窸窣的议论,只是向前行走。
“我们现在也像是一家三口,对吗?”马西亚斯忽然冲他笑。
提诺没有回答,这时他或许觉得自己和马西亚斯有些像摩西的子民。
圣诞前夕,渴望圣灵降临前的人们,都在正午时分踏上遍地的冰雪,前往福洛格纳的中心。这里的访客太多了,与挪威人印象中的市集相比而言都有些拥挤。杉松只在挪威的秋季死去,他们的枯枝上渐会伴行着冬日的纷雪涨成全新的行道树,它们全新的,纯白透晶的叶却是从地下抽枝起来,因那雪下的大时,极寒之地的雪便不像从天上恩赐,倒像从地上飘起一般。在终于停雪,却也仅有几日阳光的时节,公园的工人会把雕像的头顶、基底和纹路里堆积起来的雪同地上的积雪一般清理干净,只留下一道更深的痕迹。这是只有彻底的天寒地冻之中生出的人类,才可踏上足迹,去经行的地面。
提诺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过这样的地面,或许他也踏过,但从未仔细地行过脚下的路。他习惯照顾的是科勒家被壁炉烘烤的,从不积雪的地板,如今定睛细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似踏着柔软的布一般,脚步尽管因此飘然,却有了些实感。
“怎么样,怎么样!没来过吧?”马西亚斯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把提诺所能见的面容尽数��挡,只从语气里可以看见他的笑。在他的印象之中,马西亚斯先生似乎永远只有微笑和大笑,好像昨夜哭泣的酒会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来过这儿,尽管离科勒家有些远,但在他成为科勒家的用人之前,他便已拜访过这公园。路并不难走,却少了公园的气氛。马西亚斯揽住了提诺的肩膀。
“小孩们也都喜欢来这儿玩,那些雕塑的花纹对他们来说很新奇。”
“得把阿冰叫过来。他走得有些太远了。”提诺望着冰雪之上尽力滚动的轮椅。他在远处轻声呼唤,阿冰便停下来,向后伸着头等了一阵。白雪在他白雪般的发下,在他的额前闪光,因为推着轮椅,他的额上大汗淋漓。
“我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哇!”马西亚斯拍着提诺的脊梁。
“这话可别被西尔维娅小姐听到。”他却没有接着往下拒绝,马西亚斯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齐步向前。
提诺帮阿冰揉了揉手臂,他们便接着向公园深处行去。积雪从赤裸的雕塑上被扫清,露出它们彻底自由的解放来。风雨淋洗的锈像在无数行道树之间昭彰着青与黑色的坦然,男人从雪与铜中解放的器官,有如路牌指示着通往喷水池还要深处的,更加雄伟的雕像,他们远远地望过去,那根柱子好像一只天地间巨大的灵。
“再往上走吧,我想看看那个。”艾斯兰头也没有回地说。
“阿冰今后会成为古斯塔夫·维格兰这样的艺术家吧。”马西亚斯说。
“他也很喜欢科学。因为阿冰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喜欢思考。”
“喔——当然,思想是很高贵的事情。正如卢梭所言:只有高贵的思想,没有高贵的血统。”
“您很擅长言谈,这点让我很羡慕。...刚刚,在餐厅里,您那号召力很是令人吃惊。”
“没什么、这没什么。一份工做久了,自然就会和身边的人混得熟,经理的工尤其如此。您不也一样吗?西尔维娅和贝瓦尔德都很喜欢您。”
“...不一样的。这个、...”
“我们家原本就没有找佣工的打算。如今佣工也叫保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雇保姆的,全职的、小时的;男的,女的。但是我们家一贯以为,在现在的挪威做这种事,那是贵族做派。可现在他们俩可舍不得你啦!只是他们俩不说。西尔维娅也不说,他们总是有些害羞的。”
“谢谢...请代我向西尔维娅小姐转达感谢。也谢谢您。”
“我也很舍不得你呀。”马西亚斯说。
“我还没有打算要走...我在犹豫着。我还有想弄明白的事情。”
“让我猜猜——是贝瓦尔德?”
马西亚斯把手臂向下垂下去,却只是冲着天空在自言自语,因此在话语里,他藏起了提诺突然糟糕的脸色。
“他同市教育局的人员也都认识,这事你应该听说了。重新给你安排一份教职,或者向原先那地方讨一份声明、推荐信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你还没找他通通关系吗?毕竟他也偶尔只来咱们家一次。他出身很高,可不像我。他姓乌克森谢纳?知道吧。名门之后,他爹是那有名的大提琴手,还是他们老家的议员,在挪威是提琴手,在他们老家是议员。乌克森谢纳家是世家。他处处都显着乌克森谢纳家的绅士做派。”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努了努嘴巴,沉吟了会,突然笑起来。
“我戒了挺久的烟了,老这样!”他高高地把手扬起来,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又自己行了几步踉跄,差点扑上在前方带路的轮椅,只是他的脚间交叉一拐,却巧妙地把身子拧回提诺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提诺不知该对这超现实的花招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笑着笑着,看提诺不笑,他就不笑了。
“我抽烟的那阵喜欢像我的父亲一样抽烟,还喝酒。烟已经戒了,酒还是没戒。他抽烟的时候不打人,喝酒的时候打人。他搞黑金属,我和他也一起搞黑金属,因为搞的时候他不打我,还有烟可以抽,有酒可以喝。我们的乐队那时很出名。”
喷泉的水声清冽地冲刷在石的阶石之上。艾斯兰的轮椅在前往“生死柱”的阶梯前停下。马西亚斯把手插到大衣的口袋里,让旁人以为他的假烟已经抽完了。
“阿冰,想上去吗?”
“想。”艾斯兰说。
“提诺,搭把手。”
提诺抱着艾斯兰,马西亚斯抬着轮椅,艾斯兰在两个人的中间脊梁绷紧。他们经过36座扭曲成不同形状的人体,又经过回头,向这蠕动着的三人慕道会报以怜悯目光的无穷的路人。正如马西亚斯所言,冬至日也刚刚过去不久。从他们来时这天还蒙蒙亮着,不一会便渐渐黑了,星辰都渐渐在他们的头顶上显示出来,好像是一夜之间,石头上色彩便从此转暗了。这在北欧总是非常很常见的,周围的人渐渐离开,没有人想要在黑天的时候,在公园里惬意去。他们一级一级地行上台阶去,彼此之间似有一种微妙的、沉静的默契。
“我听说您是丹麦人?”
提诺发问。
“丹麦和挪威离的也不远。”
他们经过人们的雕像,与看雕像的人们。“生死之柱”渐渐地近了,那是挺高的一根石柱,不算太高,但是的确挺高。他们在中间的坪停了停,提诺摇了摇自己的手臂,马西亚斯则是捋了捋自己的手指,艾斯兰则没有动,只是撅着腰,等着下一次再被抱起。
“我听说,我也不是挪威人。”
艾斯兰发问。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你是我和西尔维娅领养的。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把你起作你的故乡的名字。”
“生死之柱”渐渐又近了,那上头已经可以看见是人了。或许是因为它挺高,略略往上些的积雪便没有清理干净,落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使得“生死之柱”高贵���坚挺的柱头染上了一丝圣洁的雪白。这根柱据说是链接天国的柱子,在靠近天国的这根柱子上,当然应该沾点天国的白雪,只是因为柱子的顶端是平坦无比的,因而在刚被太阳晒过的时候,最该圣洁的地方反而是全无雪白,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头有化雪后水的黑色染痕,同柱子的最下端,最为平坦的那层一样。底层刚化雪还没多久,因此底层罗马式的柱黑得笃实,坚定,隐忍,但也没有黑得太多,只浅浅的一层,便过渡到了石头了。中间就是人。这根雄伟的,博大的,挺拔的,高尚的柱上,全都是人。
人。人。人。人。人。
艾斯兰努了努嘴。
“阿冰,往上走过来的路也有讲究。”马西亚斯笑着说,“每条路上的雕像不一样。有儿童的路、有青年的路、有老年的路——”
“那我们走上来的是哪条?”
“最后一座就是这里。看这根柱子,人和人都拼起来。”
“拼得起来?”
“像一组上升的旋律!”
马西亚斯恐怕觉得自己这比喻很好、很巧妙,很能给艾斯兰以艺术的灵感。吸饱了艺术的灵感的艾斯兰接着努了努嘴巴,好像吸了漫长的一口气。
“贝瓦尔德,就在这里杀了你的父亲。”
马西亚斯的眼角开始渐渐发黑,艾斯兰的眼角却渐渐泛红,红和黑都交成一块了、拧成一团了,在空气里擦出火花了。在维格兰静默的雕像群之中,儿童在苦劳、壮年在天真、青年在震悚、老人,只有老人在柱下独自死去。
马西亚斯恐怕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梦里见过。”
马西亚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才开始说:老人枯瘦的尸体生前是无恶不作的,老人枯瘦的尸体是该死的。尸体所到的地方,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他儿子的母亲便在他的酒杯,头盖骨便是他的酒杯。尸体用人肉的乐器唱世界上最邪恶的音乐,他很会唱,嗓子的声不光是金属的,还是黑的,不是被烟和酒腌的、是被血染黑的。尸体喝了血以后就醉了,醉了就打儿子、儿子迎醉长大,渐有了一身气力,尸体打他不过了,便朝他施以邪恶的萨满巫术。儿子看见自己巫术的眼中有马、有巨人、神、精灵和矮人,在烟尘之中迈出脚步,尽数从黄昏之下向他奔来,为首的独眼神明,唤名做伟大的奥丁。
马西亚斯说:尸体的儿子首肯了他的血脉,让连着同他前来的两个男孩儿也这么做、矮个儿点的男孩儿是个假声男高音,尸体让他替自己唱了歌;高个儿点的男孩则是提琴手的名门之后,老人让他弹贝斯和拉提琴,儿子则只打鼓。尸体只有两只手,俩手最多弹吉他与键盘,但加上两个男孩儿和儿子,就是八只手。奥丁骑着的马,脚也是,而他们四人拼在一起却绝不像马,而像蜘蛛,因为为首的那颗头并不是骏马的头。蜘蛛在大地上爬行、蜘蛛在教堂前爬行,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蜘蛛除了腿以外就是头,老人有了腿,就接上了老人的头,不仅有头,且绝只有他一个人的头,其余三人绝不可出头。尸体说:“成了。”第一张专辑就出来了。
“贝瓦尔德出了头。”
马西亚斯说:矮个儿的男孩儿渐渐长成了女人,假声男高音却没有渐渐长成花腔女高音。马西亚斯接着说,乐队的嗓子没了,尸体的嗓子里头却已经全是烟酒。贝瓦尔德听得分明,尸体最后说的话是:“得把他变成女人。”那之后他不再说话,嗓子里的烟会烫死蜘蛛、嗓子里的酒会淹死蜘蛛,但是嗓子里有女人就不一样,几亿的蜘蛛全都可以浸泡在乳色的大海里,从中再生出几亿亿的新的蜘蛛,所以他不再说话,只是动手。在维格兰公园平坦深厚的石阶上,枪与玫瑰没有打算隐藏。
“贝瓦尔德也会用枪。”
提诺在听着,眼前却不是一把枪,而是一只蛆,从脑回那里垂下来,在沮丧着,尸体的胸腔里,结成了蛛网。马西亚斯说:他不知道贝瓦尔德是怎么学会用枪的,就像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维格兰公园的柱下、他们三个是怎样离开了马西亚斯的父亲的,又是怎样长成新的男人、女人和男人的。他们好像一夜之间长得很大,很大。女人现在是马西亚斯的妻子,贝瓦尔德现在是马西亚斯的朋友。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马西亚斯只是冲着艾斯兰笑,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又把他的头发根根捋顺。
“贝瓦尔德是杀人犯,但那又怎样?我父亲是个人渣,他早就该死了。正义永远不会杀死善良的人。对吧?我感激贝瓦尔德,他为了西尔维娅把自己弄疯了;我希望西尔维娅能幸福,这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就连贝瓦尔德现在的疯病...也渐渐好转很多了。”
提诺离轮椅上的艾斯兰和马西亚斯实则很远,因此他的喃喃自语只是飘在空中。他只是不时点头。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没有人说着这句话,他却在马西亚斯的话与话之间听见了这句,眼前渐渐起了一层水雾,这是欣喜与快活的水雾。他此前从没有把世界看得这么清晰,这么分明。他看见了“生命之柱”诞生的过程,在大地的震颤与轰鸣之下,人与人首尾相接,彼此咬合,膝盖与膝盖交叉在一起,人便向上攀登,通往天国的大门敞开着。那柱的顶端是谁?
对,应该是贝瓦尔德。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他是名门之后,他是暗黑的、悲怆的英雄,他应该要是从伊尔马塔的腹中生出,再高高地立在大海之中的石柱之上。他曾经是乐手,万奈莫宁也是乐师;他现在是诗人,万奈莫宁也是诗人,提诺的姓氏在闪光。火炉旁抚摸着提诺的头的、慈爱而严苛的父亲有了形状,他就是父亲。在马西亚斯与西尔维娅需要他的手艺与力量的时候,他必然在铜船上归来。从铜船上归来,从墨西哥的东海岸归来,从阿瓦隆归来,从弥赛亚归来,人、人、人、人、人,一切都将归来。他赢了,他终于会是赢的!黑暗没有战胜他,光明却呼住了他!他赢了!提诺·维那莫依宁的眼中的雾气渐渐有了形状,喜悦和激动的眼泪重新袭上他的心头,他能原谅,他能宽恕,他想回去!他想回答!他能留下!
“还喜欢吗?”
“还喜欢、比从前还要喜欢。”
艾斯兰,你在哭吗?你和我一样在哭吗?
马西亚斯轻轻地抹掉眼角的眼泪。艾斯兰从轮椅之上,向提诺转过头去。那只是孩子,只是孩子而已。艾斯兰努了努嘴巴,好像刚刚抽干了一根烟。
“我看见过。我看见过贝瓦尔德。他不是英雄。”
“因为他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事情。他玷污了我的姐姐。”
你胡说。
你骗人。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梦里。我见到了。”
你这撒谎精。
你这爱说谎的孩子。
“但是不一样。在我还能走的时候。我也见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骗人?
“节日的每一次。”他仔细地低下头想了想。“几乎是每一次。”
“艾斯兰!”马西亚斯是抢先一步揪住了艾斯兰的领子。他齐整的领子,现在被揪得出水。艾斯兰总是汗涔涔的,额头在汗的瀑布之中发着亮光。马西亚斯的手在颤抖,因为艾斯兰低着头,他低着头,眼睛闭了起来。艾斯兰紧闭着的眼睛前忽明忽暗地闪光,不停地闪着光。马西亚斯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才发现艾斯兰也在发抖。当他的眼从发下暴露出来的时候,忽然他哭了。
“我想救你们、让我救你们吧...”
他伸出双臂抱住马西亚斯的头,艾斯兰的肺与他仅有的半身痉挛着,呼吸之中起来像冰冷黏着的雪粒在鞋与地缝之间摩擦。马西亚斯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下来。提诺手里拿着刀、拿着枪了,就像贝瓦尔德拿着刀,拿着枪了。提诺看向自己的掌心,枪与刀都勒出柱的形状。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
马西亚斯没有再说话,艾斯兰却拼命地点着头。
“现在,我们回去吧,好吗?”
马西亚斯现在半跪着,双手掌心里捧着艾斯兰颤抖的泪和脸。他轻声允诺了好一阵,发现艾斯兰只是点头,从开始哭起便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望去,满天的星辰下,提诺的眼泪轻轻打在艾斯兰的头发上。
他们仨都哭过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生命之柱”在哭泣的大地上矗立。
天已经黑了,今天的黑是特别的。如果平安夜的夜晚以黑夜的长度来丈量恩赐幸福的厚度的话,至少挪威人应该要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在世界的平安夜里最为幸福的居民。他们开车路过一角的平安夜。他们经过中央车站,从奥斯陆前往卑尔根的火车铁路会穿过南部那些被春风滋润的挪威森林,逐步爬升至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常年飘雪四季如冬的芬瑟,接着穿过沃斯周边一众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最后到达时常飘雨的卑尔根。至少他们中应该没有人去过卑尔根,因此从来只在平安夜继续向前。他们路过卡尔·约翰大街,从公交巴士下站的街口城墙上会倒映着锡箔的雪花,漫长如蟒的圣诞彩灯把楼和楼之间的人流拉近拉满,在逐渐上升的街道两旁是次列间错排开的国旗与市旗,还有挪威国王的王宫,和挂满彩灯的树木。孩子们在议会大厦与国家剧院中的溜冰场上驰骋,比昂斯滕·比昂松和亨利克·易卜生在冰面上注视着圣诞夜空下的一切:易卜生把手背过身后,看着冰面下的裂痕;比昂松则把手插在裤兜,高高地昂起头,看着冰面上满地玩耍的孩子们。
“今后会有机会重新来这里玩的。”马西亚斯对后座的艾斯兰说。
他停了车,今天是马西亚斯第一次在按下门铃前犹豫,在终于想起有钥匙之前,提诺已经率先把钥匙插进了门孔之中。他回头去把在轮椅上等待许久的艾斯兰抱回家门口。迎着敞开的门,他和艾斯兰都看见了全新的装置。
“这是贝瓦尔德为阿冰准备的圣诞礼物。”
提诺已经换完了鞋子,他转头去看壁炉烧火的情况,才忽然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壁炉,而是电壁炉。这电壁炉看上去使用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他看见贝瓦尔德仍勤快地在簿上抄写些什么,只是在西尔维娅提到他的时候,才把笔插进口袋之中,转过身来。
“这是之前找市医院订做的截瘫步行器。”贝瓦尔德说。“试试看。”
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想让马西亚斯把艾斯兰交给他。他的手牵起艾斯兰的双臂,感觉手里握着的触感是颤抖的。他不知是马西亚斯的手臂在发抖,还是艾斯兰在发抖。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圣诞故事,况且这个也塞不进袜子里。现在试试看。”
他缩回一只手扶了扶眼镜,不知是被马西亚斯盯着了,还是眼镜的角度不太对。直到他摸起耳畔的一根深沟,才吁出一口气。
“现在不要。”艾斯兰的声音轻得像哀求。提诺转过身来把艾斯兰接去房间,又折回抱起步行器。
“我先放回他的房间去。”提诺像在和步行器说话。
“西尔维娅,您现在有空吗?”马西亚斯脱下外套,牵起西尔维娅的手。她的手上还戴着烤箱手套。马西亚斯尽可能轻地替她脱掉手套,好似戴上戒指一般柔和,西尔维娅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迟疑,她便随着马西亚斯向着房间走去。两边的房门都已经关上,贝瓦尔德拾起眼镜来。
这是平安夜最长的一段沉默,沉默得就像之前经行过的所有年岁一样。在贝瓦尔德的笔记上,不曾记述过的这首诗,此刻却非常应景,它们从四面八方响起,却又像来自天空的正中央。这是来自圣夜下,窗外边,每家每户的在沉默之中为祝福念诵的祈祷文,这是一首以色列人摩西的诗歌: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 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 耶和华阿、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求你转回、为你的仆人后悔。 求你使我们早早饱得你的慈爱、好叫我们一生一世欢呼喜乐。 求你照着你使我们受苦的日子、和我们遭难的年岁、叫我们喜乐。 愿你的作为向你仆人显现。愿你的荣耀向他们子孙显明。 愿主,我们神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
愿你坚立我们手所作的工。
我们手所作的工、愿你坚立。”
人们在节日里默念这首祷文。在挪威人的节日中,昨天叫做小平安夜,今天则是大平安夜,今天要比昨天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正如今年要比去年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艾斯兰坐在餐桌的窄边,宽边上则两侧分开,提诺与贝瓦尔德坐在一侧,西尔维娅与马西亚斯坐在另一侧,靠南的一边则尽数交给了窗,与窗外尽情绚烂的烟火,如果从窗外看去,还能发现窗外彩色的圣诞树。没有人知道今夜是如何到来、如何来到的,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些菜肴是如何仅仅凭着两个人的手做出来的。他们动刀子、他们动叉子,三文鱼腹,黑面包还有香肠;他们倒杯子,他们倒盘子,肉丸,鱼子还有越橘酱;他们找乐子,他们动嘴皮子,羊排,猪五花还有熏羊头。
马西亚斯在那边举起酒杯:
“我们敬贝瓦尔德一杯!”
他们高高举起酒杯,马西亚斯爽快地一饮而尽。
“我们敬提诺一杯!”
提诺把酒杯举起,马西亚斯又爽快地一饮而尽。
“来,阿冰,你也来。”
艾斯兰说他喝果汁也喝不下了。于是只有马西亚斯一饮而尽。
“西尔维娅,来、来、来...”
敬西尔维娅的那一杯的时候,马西亚斯喝到一半的时候,便醉倒了,睡着了。于是接着,他们不再动刀子、动叉子、不再倒杯子、倒盘子,连嘴皮子和乐子他们也稀微了,于是人们散了,灯也关了,艾斯兰与贝瓦尔德散了,客厅与餐厅、走廊与房门、厕所与厨房,已经尽数地交付给绝对平安,绝对无憾的夜了。
没有人在等这个夜来临,也没有人在等,外面的人没有等,里面的人也没有等。奥斯陆的所有都收敛起了他们可能发出的光,卡尔·约翰大街变暗了,市政大厅变暗了,国家剧院变暗了,建筑与建筑之间捆绑起来的圣诞彩灯变暗了,孩子们玩耍的溜冰场也变暗了,冰面上没有比昂斯滕·比昂松,冰面下也没有亨利克·易卜生了。中央车站变暗了,春风吹过的挪威森林变暗了,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变暗了,飘雪如冬的芬瑟变暗了,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变暗了,飘雨的卑尔根也变暗,且暗得还要往远又更远处了。福洛格纳、维格兰雕像公园正中央,人与人之间用肢体堆砌的,从地表通往天国的台阶没有亮起来,地表和天国并不打算显示它们;就连肢体与肢体之间,微末的雪也没有再亮起来,它们是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黑暗的。黑暗在沉没,夜在沉默,只有说要有光,它们才会重新亮起来,像这照耀地球的日光一样。光没有来,它们也不来,光说要走,它们也不会停留,光会消失,但不会隔绝,黑夜长存,但绝不永存,一切没有等待黑夜,它们只是在享受黑夜,一切在等待光,连黑夜也在等待光。
光来了。
贝瓦尔德赤裸着。
西尔维娅赤裸着。
马西亚斯赤裸着。
提诺看着。
尸体也看着。
西尔维娅把尸体端正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贝瓦尔德不是杀人犯。他谁也没杀。”
电子的炉火在机械地燃烧,烧得各外通红。在马西亚斯还没有挥出拳头,贝瓦尔德也没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记拳头的时候,提诺在他见到贝瓦尔德的那个沙发上见到了西尔维娅。她把尸体从专辑唱片里搬出来,让提诺用食指和中指去仔细触摸。在提诺没能摸到手的时候,西尔维娅从唱片的B面又抽出一张纸来,把它细细地展平了。那上面全是字。
“这是遗书。至于封面上,那是他自己来的。不一会就死了。”
“他从前很亢奋...毕竟也喝酒。马西亚斯现在会喝酒,也都是和他学的。但是连他也没有杀过人,更不要说他妻子。是有一天她起床上厕所,在厕所里滑了一跤,死了。然后他就开始喝酒,马西亚斯就是和他学的。喝酒以后就是抽烟。
他的烟抽多了,咳嗽的时候的声音被人听得像黑金属,于是让那时饿得快死的马西亚斯帮他找人来听。有人爱听,贝瓦尔德就爱听。他家里人不让他听这个,所以贝瓦尔德愿意花钱。他也有钱可以花。
他的烟抽得越来越多了,歌也唱得越来越好了。但是除了贝瓦尔德没有人在听。基督教堂也不是他烧的,但是总有人在烧,于是渐渐地就是他烧的,人也就渐渐是他杀的了。”
西尔维娅把照片贴在胸口。
“这都是他摸着我的胸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我的假胸像他死掉的妻子,摸起来比真的还要更真。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说话,他是想和胸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忽然哭了,说毕竟不是真的。他那以后就常哭。
他溜到维格兰雕像公园的半夜,是他带着我的。对着我的胸,想让它告诉贝瓦尔德点事情。他不在乎马西亚斯,也不是在乎贝瓦尔德。他应该是在乎贝瓦尔德的钱。
假胸不可能告诉贝瓦尔德这些事情,但是马西亚斯知道了。召去辨认尸体的时候,先一步赶到的却还是贝瓦尔德。
唯一说对的是,贝瓦尔德真的拿了枪,是他自杀用的那一把。他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
贝瓦尔德的脸上全都是鼻涕和眼泪。他的眼镜已经碎了,却不是在脸上碎的,是浴室的镜子挨着他的背先碎了,在灯暖被飞来的碎片击碎的时候,他滑了一跤,眼镜就是在那时被他用膝盖跪碎的。他插着全背的玻璃,但仍挺立着,全部流着血,在铁青的脸上爬行。他用这双膝盖爬出浴室,马西亚斯用那双脚退出浴室。
“如果不是因为枪里面只有一发对准了颈动��的子弹,也在他死的时候被用光了的话,这张封面上的脸还会那么完整、血和脑浆还会只从这一个地方流出来吗?”
贝瓦尔德的全身现在都是血,他伸出手,往脑门一直抹到脖子,让玻璃的碎渣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站起来,马西亚斯往后退了一两步,他一直往亮着灯的走廊伸出手掌去,又伸回自己的面颊,瞪着掌心,好像自己的眼球理应更多地瞪出一点血,应该喷到手掌心里,没过每一缕掌纹似的,但眼球终究没有流出血来,什么血也没有。
“贝瓦尔德那时在咆哮。他已经被按到了地下,还在咆哮。”
贝瓦尔德在咆哮。
“我是...”
他伸出被割破的手掌,使劲地把已经脱落的玻璃摁进自己的脸颊,头发在四处飞溅,他用膝盖在满是玻璃的背上行走着,每一下的膝盖没能笃出全然的声响,他便用拳头砸进地面,木屑和油的声音在断裂。他的咆哮没有单词也没有语法,只是用黑色的声音在咆哮,咆哮的临终,他终于咆哮出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维京人——!”
马西亚斯的怒火变成了害怕,两行热泪流到唇角。当它干裂的唇纹被泪水浸润以后,那满是利牙的上下颚便猛地从中间裂开去,他的双唇便自此皲裂,从里头渗出全然的,令人羡慕的血来。
“马西亚斯那时候在我的旁边。他很害怕,他那时候甚至哭了,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但是哭了以后,他反而变得好战起来了,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也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他对我说很多,包括后来他说他忽然喜欢我,他说他想给我幸福,他说他想要个孩子。这些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从我的手里挣脱去了,他去抢到了贝瓦尔德用来射他爸爸的那把枪。”
马西亚斯掐住了贝瓦尔德的脖子,他的血混着贝瓦尔德的血,在他的双手里握着。
“但那只是一把空枪而已,被按在地上的,紧闭着双眼的贝瓦尔德没有听到,紧闭着双眼的马西亚斯也没有听到。”
“因为枪只响了一声,只有我听到了。”
西尔维娅从碎裂的镜子里走出来了。她的眼睛睁着,胸前赤裸着,两颗假胸在那之后荡不起任何波纹。
“枪响的时候,他在我怀里,还摸着我的胸。后来,贝瓦尔德每次也都是在浴室,一边接吻一边摸我的胸。马西亚斯也早就知道,他只是不说。他不说的时候,我也让他在我的胸里。贝瓦尔德只是同我接吻,马西亚斯只是哭泣。没有人杀过人,也没有人玷污过我。”
提诺看着西尔维娅,看着她的胸。
赤裸着的西尔维娅,赤裸着她的胸。她说:
“你们要像维京人一样决斗吗?”
她说完以后,转身便从容地在他们眼前离开,屁股和胸部都在风中赤裸着。只是因为太暗了,或许因为彼时她自己的血已经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往前的路,在跨脚往卧室,去取她所说的“给维京战士的斧子与盾”的时候,跌了一跤,便自此昏在了地上。一具裸的���人,四处都光滑的女人,横亘在了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之间。他们的血早就在风里和热里干了。
提诺听到西尔维娅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这个。他听到的西尔维娅说的最后的话现在还分明。
“贝瓦尔德也和你一样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的。”
西尔维娅低垂着头,疲惫地微笑,询问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他看见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去探西尔维娅的呼吸,去探脉搏,去摸体温。他应该是回到了艾斯兰的卧室,那个有星光与灯光、还有《万奈莫宁》的房间。他帮艾斯兰的身子翻了面,在星光与灯光下,艾斯兰朝上的脸尽是无穷的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提诺应该是太累了,所以倒头便在床上安眠而去。
他听见睡梦之中,星光和灯光下的艾斯兰说:
“快逃跑。”
“那你怎么办?”
他努力在梦里去奔向光明的前方,门打开了一扇一扇一扇一扇一扇又一扇,在扇与扇的最后,他睁开了眼睛,艾斯兰不见了。
他在打开的门背后,看见了整洁如新的家。浴室只是空了,却没有镜子的碎片也没有血迹。走廊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也没有晕过去的西尔维娅。马西亚斯在笑着挽着艾斯兰的肩膀,贝瓦尔德则戴上了全新的眼镜,替他的腿和他的腰穿上全新的截瘫行走器。艾斯兰平举着双臂,在马西亚斯放了手的时候,艾斯兰结结实实地站在了家的正中央。
窗外的挪威人的欢呼声在庆贺圣诞。今天是圣诞节。
“成了。”马西亚斯笑着说。
“成了。”贝瓦尔德扶着眼镜说。
艾斯兰回过头来,提诺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见了提诺。
“我已经逃不了了。”
贝瓦尔德搀着艾斯兰的左手,马西亚斯扶着艾斯兰的右手,他们打开门,先跨出一步去,静静地等待艾斯兰用自己全新的双腿往前迈去。艾斯兰渐渐把头朝提诺的方向,渐渐地拧回门的方向,他也向着门外头去了,双脚最终落在了门槛外面。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看西尔维娅。她摔伤了。”
提诺在门外仿佛看见西尔维娅,她轻声问询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西尔维娅站在他们之中,刚好是四个人,八只手。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说的话,但是他们全都向着提诺挥手道别。他们挥手道��,就像第一次挥手见面一样,门便从此关上了,房间的屋子里响满了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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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白人至上主义”运动史中,从未缺席的白人女性
本来是去年中期选举之后就要写的,学业忙碌拖到现在。澎湃链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819992
在科罗拉多三K党的指示下,柯尼·肯德里克森抱着C4炸药试图谋杀黑人民权运动家,却因擅自更改炸弹安装地点,而意外炸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同伴—当地三K党的两名骨干,自己也面临重刑。斯派克·李电影《黑色党徒》结尾的这一幕,反映了美国社会对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中女性的认识:她们往往是邪恶又笨拙的家庭主妇,为了一点点物质利益而作茧自缚。而即便这样的偏见,在传媒看来也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毕竟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女性也参与过白人至上主义运动。

1928年三K党在华盛顿D.C.的游行,图中所见大部分是女性
事实上,早在1920年代,三K党就吸引了至少150万的女性会员,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继续对白人女性持有刻板印象。直到现在,关于各类民权运动的史料中,纯粹的反派都是白人男性。民权运动博物馆中,也鲜少见到白人女性的身影,她们既不是典型的革命者,也不是有头有脸的恶棍。当前媒体对当代极右翼运动的报道,从夏洛特维尔集会到“骄傲男孩”在曼哈顿的街头斗殴,也在不断强化其浓厚的兄弟会色彩。右翼运动仿佛是白人男性暴力荷尔蒙的产物,而白人女性只会为了嘉年华般的妇女大游行走上街头。
美国最近几次大选和中期选举中,白人女性对共和党的高度支持,也总被解释为依附于白人男性精英的自然结果。流行的解释认为,白人女性作为优势种族和弱势性别的双重身份,让她们处在永恒的认同焦虑中。这种认同焦虑使得白人女性选择依附于配偶,以支持后者的种族主义主张作为条件,来换取稳定的财富和地位。主流解释框架虽然点出了交互性身份的重要性,却预设了白人女性总是被动屈服于男权统治。
历史学者伊丽莎白·麦克雷(Elizabeth McRae)在著作《大规模抵抗中的母亲》(Mothers of Massive Resistance)中挑战了这种主流论述。她通过挖掘1920年代到70年代未被重视的历史档案,揭露出白人女性在种族隔离和新右翼(New Right)运动等中的核心地位和独特作用。女性运动家的参与不仅跨越几十年,而且有效激活了美国各地之间的运动纽带。因此,白人女性不再是种族性别阶梯上那层尴尬的夹心,只能被动加入两个对立阵营中的一方,而是独立自主推动种族主义进程的草根运动家。
大规模抵抗中的女性运动家
大规模抵抗(Massive Resistance)一词由前弗吉尼亚州参议员哈里·博德在布朗诉托皮卡教育局案后提出,原指一系列阻止废除种族隔离的法律。在本书中,也泛指任何支持白人至上和种族隔离的草根运动。
麦克雷在书中重点刻画了四位白人女性运动家:密西西比的弗罗伦斯·欧格登(Florence Sillers Ogden)和玛丽·凯恩(Mary Dawson Cain)、北卡的内尔·刘易斯(Nell Battle Lewis)和南卡的科妮莉亚·塔克(Cornelia Dabney Tucker)进行大规模抵抗的经历。她们从不同方面—福利政策、公共教育、选举政治和流行文化层面---推动和维护着白人至上的议程。相对最知名的欧格登是多个非营利组织的核心成员,60年代全国性组织“妇女为立宪政府”的发起人,她同时在地方报纸负责一个如何保卫白人至上的专栏,坚持了四十多年;凯恩直到80年代去世都是密西西比派克县主要报纸的拥有者、出版人和专栏作家,对自由之夏等民权运动进行了百般污名;刘易斯从1920年代一直到50年代去世一直是北卡首府罗利市报纸的专栏作家,她的白人至上论中夹杂着当时极其进步的女权主义立场,让人更难分辨出她论述的欺骗性;塔克自1930年代起就多次组织全国性的运动维护南方的州权,她积攒的人脉使其得以进行跨州的联动。讽刺的是,尽管这些白人女性运动家们在社区层面持之以恒地做着动员和宣传工作,她们破坏力巨大的草根行动,却被全国性政策和男性政客的言论所掩盖。
为了回应既有研究的精英主义视角,麦克雷的观察始终是自下而上的,着重刻画女性运动家面对不同社区、不同政治机遇的组织策略,因而也得以揭示白人至上主义在不同情境下看似迥异、实则一致的面孔。比如1930年代,大部分运动家都对新政干涉州权感到深恶痛绝。在罗斯福试图在最高法推行“司法改组”后,塔克独立发起了全国范围的抵制,收集到几十万的签名,动员大众向国会寄送了15万份抵制电报。整个过程绝大部分参与者都是白人女性。同一时期��欧格登却是罗斯福的坚定支持者。作为种植园主的后代,新政的农业补贴给她带来了20多万美元的收益。她游说公共事业振兴署(WPA)等部门对地方公共事业进行大力支持,因为大多数新建的医院和图书馆都只向白人开放。欧格登还成功用联邦政府的资金为家乡兴建了面向白人的乡村俱乐部。因此,是否支持一个政党和政客并不是评判运动家政治意识形态的标准。事实上,麦克雷描写的这四位运动家,都在不同时期支持过民主党、共和党和更激进的州权民主党,政党只是她们实现白人至上蓝图的策略性工具。
让白人女性史无前例地团结起来的,不是某个特定的党派,而是几十年间进步主义和国际主义思潮的发展。比如针对埃莉诺·罗斯福的反隔离立场,女性运动家将其描绘成一个不合格的白人女性,民主党的叛徒。通过将埃莉诺定义成唯一的敌人,普通黑人的诉求和运动家的努力被忽略,种族隔离议题被简化成白人内部的争议。战后联合国的建立,人权宣言的通过,也成为白人女性运动家攻击的靶子,联合的契机。通过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描述成干涉美国基础教育、挑拨种族关系的境外势力,运动家们将白人至上、州权、反国际主义和反共产主义联系在一起,吸引了各路极端右翼,包括新��粹势力的支持。白人女性的动员也加速和巩固了南方的政党重组。1952年,59%的南方白人女性投票给共和党,比同期的南方白人男性高了18%。

玛丽·凯恩竞选州长的宣传
女性运动家们的努力当然不都是成功的。由于歧视,她们无一人成功当选议员或州长。但竞选过程本身,进一步巩固了她们在当地社区甚至全国范围的声望。比如玛丽·凯恩通过竞选密西西比州长,积攒了足够的人脉,从而使她得以进行更为大胆的行动。1952年,因为参与抗议联邦社会保险税,拒缴税款,联邦政府派两位专员把凯恩报社办公室的门上了锁。见此情形,凯恩拿着一把锯子冲进报社,硬是把锁锯断。她捍卫新闻自由的英勇举动获得了全国媒体的关注,也为她赢得了众多保守派粉丝。全国各地有七千人写信到她报社支持她的行动,人们更是尊称她为“钢锯玛丽”(Hacksaw Mary)。
大规模抵抗的全国性网络
大规模抵抗之所以有这样的规模,并非只是个体运动家作为孤胆英雄的功劳。白人女性运动家们是政党和社会组织间连接的重要桥梁,她们由点及面支撑起极端保守派的全国性网络。
全国性的社会组织保证了一个州发起的活动可以很快传递给各个分部。这些组织不仅包括臭名昭著的“约翰·柏奇协会”(John Birch Society),更有几十上百个女性发起和占主导的团体,欧格登创办的“妇女为立宪政府”只是其中之一。比如成立于1890年的“美国革命的女儿(Daughters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DAR)”,只招募与美国独立直接相关人士的女性后裔,是白人女性运动家们最重要的组织资源之一。战前,DAR帮助塔克在北卡开展对教科书的审查,战后,在欧格登的不断游说下,DAR官方取消了对联合国的支持,转而批评其侵犯少数族裔白人(白人在世界人口中占少数)的权利。如今DAR依然是个重要的社会组织,上世纪末开始,它通过吸收少数族裔来显示自己对多元性的尊重,而大众似乎也慢慢忘记了其种族主义的历史。
各类非正式的女性俱乐部、读书会对白人至上主义的作用也绝不能小觑。比如“分钟女性”(Minute Women of the U.S.A.,名字来源于独立战争时期的分钟人“Minuteman”,泛指民兵组织)是50年代最大的反共草根组织,它深入各类乡村,不仅是麦卡锡主义的传声筒,更成功将反共意识形态和反黑人民权嫁接起来。DAR和Minute Women这类组织的区域分部,进一步孵化出很多基于特定议题的女性网络,有利于短时间内动员起大量的人口。另外,看上去价值无涉的行业和校友协会,比如美国律师协会、家长教师协会(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 PTA)、甚至如今以捍卫女权自居的美国大学妇女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Women),都曾与极端保守派女性和运动家们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1973年路易斯·希克斯(右下)在波士顿抗议中
1960年代末70年代初发酵的公校校车接送争议,最能体现白人女性组建全国性网络的能力。运动家艾琳·麦凯布在底特律郊区发起了名为全国行动组(National Action Group, NAG)的组织,号召普通女性抵制种族混校。无数白人女性志愿加入行动,在主干道围堵校车,将车辆用铁链拴住,在校门口集体辱骂黑人学生。1972年,NAG还组织了“母亲大游行”,一群身着围裙的女性一路从密歇根游行到华府抗议政府的校车政策。底特律的运动模式激励了其他州的居民和行动者,校车政策推行之处,到处可见游行罢工、宗教私校扩张、和白人中产向郊区的转移,其中最成功的莫过于波士顿的组织。1974年,前众议员、波士顿市议会的路易斯·希克斯(Louise Day Hicks)组建了以女性为主导的草根组织“恢复我们被异化的权利(缩写为ROAR吼叫)”,用烧车模等行为艺术的方式来干扰种族并校。这些草根动员引发了南方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注意,波士顿的女性运动家们被邀请到北卡夏洛特交流斗争经验。同时,她们也积极邀请包括三K党在内的组织为她们的下一步抗争提供思路。正如麦克雷所总结的,当男性议员们坐在议事厅讨论可能的对策时,是女性运动家们在打印传单、组织秘密读书会、召集中产家长会议、建立组织进行全国串联。
最终,波士顿还是实行了强制校车计划,促使白人大量出走。短期来看,白人至上主义者在法律上打输了一役,但最终历史又吊诡地宣判了他们的胜利。强制反隔离政策并未带来真正的教育资源平等,如今波士顿等地的教育和居住隔离,比70年代更甚。
白人女性的社会运动角色
麦克雷研究的意义,还在于点出了女性对自身再生产角色的颠覆性利用。主流理论认为,女性早期没有选举权,后来依然大量被禁锢在家庭内部,从事家庭教育等再生产工作。她们在投票上往往遵循配偶的意愿,在社会运动参与上也不可能积极,对政治进程的影响因此十分有限。
然而,麦克雷却指出,社会对白人女性这种再生产角色的期待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早在1920年代,八九成的小学教师就都是女性。之后的几十年间,女性还大量参与地方的人口统计,社工探访,福利制度监督,投票登记以及医护工作。这种职业上的性别分化,一方面导致女性永远无法直接影响主流政治,另一方面则意味着,社会政策的实际执行方往往都是白人女性,是她们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保证了男性制定的种族主义政策渗透到最基层的领域。
麦克雷的史料还显示,白人女性利用自己作为家庭教育者的角色,将自己塑造成下一代白人健康成长的代言人。1950年代反对联合国运动中,欧格登等人声称,白人女性最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因而也就有更大的正当性去阻止外部势力干预白人社区的教育。1970年代波士顿校车争议中,希克斯则更明确地提出,强制校车争议就是一个关于女性的议题。因此,选举政治上的绝对弱势和主流社会的性别歧视,反而逼迫白人女性化劣势为优势,在白人至上运动中抢占话语权,作出不可取代的贡献。
这一视角在另一位历史学家凯瑟琳·毕鲁(Kathleen Belew)的《把战争带回家》(Bring the War Home)中也有体现。毕鲁追溯了美国白人权力运动的越战根源和直到1990年代的发展态势,其中也专门提到了白人女性的作用。FBI解密档案的分析显示,白人女性在崇尚暴力仇杀的白人权力运动中也不都是敲边鼓的角色。她们不仅被公众和男性运动家定位成白人种族延续的关键,也起着关键的组织支持,跨组织串联作用。更重要的是,她们深谙主流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来假装弱者和需要保护孩子的母亲,正当化自己对少数族裔男性的暴力。在运动中的核心领导者落难被捕后,正是他们的女性配偶声泪俱下地编织谎言,成功骗取了白人陪审团的同情。1988年著名的阿肯色州史密斯堡审判中,由于女性运动家的关键性作用,13名男性白人至上主义者全部被判无罪。
21世纪白人至上运动中的女性
麦克雷和毕鲁的论述局限在20世纪的白人至上主义运动,这当然并非白人女性“黑历史”的终点。如今,她们继续在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中扮演着相似,甚至更加抢眼的角色。
从老牌组织“南方联盟”到新生力量“欧洲认同”,都有各个年龄段的活跃女性成员。2017年的夏洛特维尔集会后,尽管男性新纳粹和另类右翼和往常一样占据了报道头条,细心的读者会发现白人女性在其中从未缺席。整个前期动员中,女性运动家负责着参与者的交通和住宿安排,集会之后,则有女性安排社交和庆祝派对,进一步巩固参与者之间的联系。这种女性的介入模式,是1920年代白人女性在三K党中工作特征的延续。
但同时,与麦克雷的发现一致,女性也不仅是男性主导组织中的陪衬,而是独立的议程设置者。女性运动家创办了“停止美国的穆斯林化”(Stop Islamization of America)等反穆反移民组织,同时也在积极争取白人至上运动中更多的公共话语权,而数字媒体正在帮助她们实现这个目标。艾拉·斯图尔特是白人至上主义博客“有目标的妻子”(Wife with a Purpose)的拥有者、视频播主和各种右翼社交媒体的推广者,她自称受到左翼的骚扰,被迫站出来维护传统价值。年仅21岁的佐治亚女生艾维蕾·霍尔顿自从在夏洛特维尔崭露头角后,就开始通过YouTube频道和 Medium专栏,怂恿更多的千禧一代女性加入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不过和大她两岁的极右网红劳伦·萨瑟恩相比,霍尔顿还远未成气候。萨瑟恩的推特和YouTube有几十万粉丝,她制作的关于南非种族灭绝白人的阴谋论纪录片获得了福克斯的报道和特朗普的关注。通过合办节目,出国访问,她正和其他国家的女性白人至上主义者打成一片。斯图尔特、霍尔顿和萨瑟恩等为新一代女性极端右翼指出了新的可能:也许她们并不需要主流媒体,也不一定要和男性合作也可以出名。
不过,主流社会的偏见和漠视不会在短时间解除。一个萨瑟恩的成名,意味着有更多不知名的白人女性,在各类大学姊妹会、高校共和党人、亚文化光头党和包装成进步女权的组织中植入着极端保守主义的基因。在美国“后种族”社会的谎言遮掩下,她们的动员变得更加隐蔽。她们被从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中淡化乃至抹除的历史,印证了男权论述的无孔不入。而人们越是持有男性主导社会运动的偏见,这些女性就越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改变历史。
参考书目:
McRae, Elizabeth Gillespie. 2018. Mothers of Massive Resistance: White Women and the Politics of White Supremacy. 1 edition. 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Belew, Kathleen. 2018. Bring the War Home: The White Power Movement and Paramilitary America. 1st Edition edition.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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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修行,不要误入误区
智宗法师
“居士”的“居”,是居家、在家的意思。居家学佛,在家修行,这是居士的一个最显着,也最重要的特点。也正因为这个特点,作为一名居士,他的修行首先应该注意的,就是要立足于自己仍要居家过日子的实际,不去做超出或有违家庭生活的那些想当然的“修行”!
之所以这样说,实在是因为在我们的生活当中,至今还有不少的居士——其中甚至不少还是被众多的后进居士赞叹、倾羡、模仿的所谓“精进”居士当中——存在着一种极不正常的现象,那就是:凡提修行,必向出家师父靠拢;有没有修行,就看你是不是学出家师父学得全,学得像!譬如说,出家师父要晨钟暮鼓早晚做功课,那么他也要一大早地起床,三拜九叩,从楞严咒、十小咒……一直到伽蓝赞,滴水不露——根本不顾其他家庭成员的作息、工作是否允许,更不管家中是不能念伽蓝赞了!出家师父要修庙建寺,庄严佛像,那么他也要不满足于一面墙、一张桌、一个像,而是要一间房、一大桌、全堂佛像了——根本不去想想这对个人修行有无必要,对家庭是否加重负担!出家师父要每天参禅打坐,精进念佛,那么他也要屏却万缘,每天动不动双腿一盘,梦想如此就能往生极乐——忘记了老伴是不是需要照顾,小孙子是不是还在哭闹,自己的责任是不是已经尽到!……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而且流弊所及,蔚然成风,似乎这样才叫有定力、有修行,才叫真学佛!
而事实上呢?
一个老人的来电很能说明问题。他说:师父啊,你一定要劝劝我老伴,现在她学佛学得这日子也不好过了,天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做功课,弄得全家人觉都睡不好,白天也不做事,就知道念佛打坐,小孙子闹也没用。我和孩子说她,也不听,反说我们根性太浅,不明白事理,还说要和我分居,专心修行——真是,年轻时我没休妻,到老了,她反倒休夫了!
学佛学到这个份上,我们还能随喜赞叹是真精进吗?修行修到这般田地,她能够不入魔道,我们就由衷地替她念一声:阿弥陀佛,万幸,万幸啊!
这事明摆着,在家居士学佛修行,最起码要做到的,就是��庭要和乐。由家庭和乐到佛化家庭,由佛化家庭到佛化社会,由佛化社会到普度众生同登觉路,这才是学佛修行的要义和真谛!而那些因学佛造成家庭关系紧张,甚至破裂的,分明是学佛走上岔路,学成外道;虽名为学佛修行,实为坏佛败法——因为旁人也许会因他一人的所作所为,而误以为所有学佛人都是如此的自私自利,不近人情!既如此迂曲,又怎么能够成就无上菩提的佛果!
这样做的居士,原因即在于他们忘记了,忘记了居士学佛修行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自己在家修行的特点,绝不能是在家人做出家事!
那么,作为居士,是不是出家人的五堂功课就不能学了?这倒未必,有能力、有条件的居士能学好五堂功课还是值得我们赞叹的。然而,需要讲明的是,并非是所有的居士都非要去学五堂功课,能学则学,不能学,或学不全,也不必沮丧,灰心,各人有各人的因缘,能学会一经一咒,或别的什么经咒、佛号,也是很令人欢喜的。在家修行的居士做功课,更不是非五堂功课莫属。会五堂功课,而且有条件的——比如说独门独户,离群索居,不致影响他人——也可以做,但如果是有碍家庭其他成员的生活,那就绝不要去做。做功课的目的是提醒自己培植福德,精进修行,慎勿放逸,至于做功课的内容,在家修行的居士则完全可以根据个人的不同情况来制定,诵一部经,持一个咒,或者是念一定时间的佛号,都可以是做功课的内容。在做功课的时间上,在家修行的居士也不必照搬寺院里的规定,非要和出家师父一个点儿,居家过日子,关键是要步调一致,在家居士安排做功课的时间,同样要服从这个前提,尽量和家庭里其他成员的作息统一,或在取得认可支持的前提下,有所差异。
注:佛日讲,早晚课诵、过午不食、初夜后夜坐禅,是出家人的修行方式,佛陀为在家人所说的各种经中,都不见有要求在家佛弟子必修朝暮课诵、过午不食、初夜后夜坐禅的言句,这是大有深意的。在家人营生治事,闲暇有限,若亦按出家人的方式修行,容易贻误家事、国事,影响家庭和睦、身体健康,是为佛法所不许。在今天,一个工作人员贻误工作而课诵、坐禅,便犯了盗戒,修定岂能成就。一个学生不顾学习去课诵、坐禅,功课学不好,便有负于家长、国家,也就是有负于佛法,是违背佛陀教诫之举。遗憾的是有些出家的青年僧尼,不去修僧尼应修的朝暮课诵、过午不食、初夜后夜坐禅行道,却修在家法,象在家人一样吃饭睡觉,不务僧尼正业。当知戒定慧不修,做一天僧尼,便负一天业债,实在操不了出家正业,还不如归俗为佳。
若按佛陀所示的在家大乘道,则学习、工作、人事往还,不但不妨碍学佛,而且是学佛所必需。学习知识技术,不仅是自己立身活命所必需,而且是学通佛法、弘扬佛法所必需。不仅在家青年必须有知识技术,即出家人,欲成大器,弘法利人,亦须广博知识。工作,是为民众服务,报众生恩、国土恩的实际行动。不少人只为自己着想,只把工作看作一类挣钱吃饭的手段,则工作对他便成了一种外来的负担,就算尽了力,也不能出生善果功德。发菩提心、修菩萨道者为民众和社会着想,把工作看做奉献的机会,当作菩萨道来修,则何往而不是道场,即平凡的工作,也可出生世间、出世间的功德。至于人事交往,正是作法布施的机会。只要自己学习、工作好,道德高尚,学识丰富,生活愉快,热心助人,人们自然会尊重你,你讲佛法,他们也乐于接受,是为以身弘法。若能将自己锻炼成才,对社会作出巨大贡献,有名望地位、钱财知识,则弘法度人,教化的效力更大。把学佛与学习、工作、生活看作两回事,以学习、工作为学佛的障碍,以不信仰佛教的人为对立面,当然会触处成碍,苦恼重重。即使出家,也难免事务牵缠的苦恼。纵然能保证早晚课诵、吃素、坐禅,一天只花那么两三小时学佛,其余大部分时间还在有碍的世法俗务中浸泡,就算不无受用,而欲期见道证果,怕要再等一二十生。
欲图速速进道,只有依大乘菩萨道,将生活、学习、工作、人事交往与学佛打成一片,即世间俗务而修出世间之道,把生活完全佛法化,把佛法融贯于生活的全过程,念念修行不辍,勤集福智资粮。就今天居家学佛的条件而言,这是最契机的法门,是大修行,能速得大果报。仅吃素、抽暇课诵、坐禅,是小修行,只能种些善根,难得即生了办。有志的青年,应按佛陀教诫,以大修行为本,至于小修行,能修固然好,无条件修者暂时不修,也未必为非。
在这里有一点还需要说明,有居士说,某某经只能在几点几点前诵,某某咒只能在几点几点前诵。这种说法在经中是没有什么根据的。无论哪个经咒,都是诸佛普度我们凡夫众生,开示悟入佛知佛见的微妙法宝,无论何时唱诵,都能得到佛力的加持,拥有不可思议的功德妙用。如果我们在实际的修行中能做到有时就诵,时时都诵,刻刻在诵,阿弥陀佛,这才是真正地不辜负佛以一大事因缘弘化娑婆世界的苦心。
至于做功课的地方,也并非不是佛堂就不可,没有佛像就不行。居士在家做功课时需要留意的是房间要静。静室有助于调节身心,可以更有效地帮助自己凝神提念,专心办道修行。对于佛堂、佛像而言,实则是可有可无的,因为若是我们念念是真善美圣,时时是仁义诚信待人,佛就是恒处心中的,比外在的多宏伟的佛堂、多庄严的佛像都具有实际的受用,我记得有个居士来问我说,师父啊,我请一尊佛像到底放啊里好呢?家里地方小,放厅里吧,太挤,又乱;放卧室里吧,总觉得对佛不敬;放走道里吧,又觉得我们人住得好好的,却让佛靠边站,啊……我赶快打断他说,不用讲了,你哪儿也别放了,就放在心里吧,这样不就没那么多事啦。当然,把佛放心里,这是从理上说,因为我们毕竟是末法众生,业深障重,在实际生活中,我们还不能完全做到这些。所以说,对绝大多数居士而言,在家中设一个佛龛或佛堂,用表法的佛像,来提醒自己,启发自己,见贤思齐,勇猛精进,实证无上正等正觉,也还是有必要的。
然而,一说到设佛龛、佛堂,我们就不能不提及目前居士中比较普遍的一个误区,那就是认为佛龛是越精美越好,佛堂是越宏伟越妙——有些居士甚至还在家中佛堂张挂起长幡宝盖,摆放上钟磬铙钹,有事没事地就叮叮铛铛起来!而且以此为美,以此自傲,觉得很了不起。这实在是走上旁门邪道的“典范”!家庭不是寺院一样的宗教活动场所,居士在家中设佛龛佛堂的目的也不是和寺院建殿立像的目的一样,寺院是以神道设教,或宏伟壮观,或小巧精致,普度群机,使未信佛者生信心,已信佛者愈坚信,最终导引众生同归解脱彼岸;家中的佛堂仅仅是自修、自用。众所周知,我们佛教修行贵修心,贵在修去我们的贪、嗔、痴等种种杂心乱心,自证至真、至善、至美的佛心。如果在自修自用的佛龛佛堂上以繁复为美,以豪华为上,甚至呼朋引伴地相互炫耀攀比(想想我们的居士中有没有这种情况?),那岂不是与学佛修行的本意南辕北辙?这不是走上邪路又会是什么呢?
家中的佛龛佛堂,应以简约为美,以朴实为上。挂一轴与自己有缘的佛菩萨图画,或是供一尊令自己特别欢喜的佛菩萨圣像,前面敬奉几盘新鲜洁净的果品,再焚上一炉清香,也就完全可以了。除此之外,再去大操大办,那就简直是几近于劳民伤财,徒增家庭负担——有钱不如多花在做社会公益事业上,行善积德,自能多福多慧,助道修行。
在家修行的居士,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是——烧香问题。我们在寺院里常常见到众多的居士大把大把地,一捆一捆地,甚至是整箱整箱地在香炉里烧香,他们认为多烧多福,多烧香说明我心诚。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偏见误解。这种偏见误解反映到生活中,就造成一系列的恶果,比如说,在行为上破坏卫生,污染环境;在信仰上,形成一种迷信现象,使我们佛教倍受现代文明社会的批评,成为落后不开化的代名词……所以说,多烧多燃的风气决不可长,更不可带到家里去。
居士在家中供佛,早晚各一支清香即可,不必求什么三支九支的。敬佛关键在于心诚,学佛也关键在于学佛一样的诚心。俗话讲,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们学佛修行当然更是这个道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佛菩萨虽然是慈悲喜舍,广开方便,但却是无私的、平等的,如果说你多烧���佛菩萨就给予你多一些,那佛菩萨岂不成了人人痛恨的贪官污吏?那还是佛菩萨吗?!
其实,类似于多烧香多得福的错误认识,在居士中还有很多。像有些居士就认为,是居士,家里就该有佛像;还有居士认为,是居士,手里就该常拿有念珠;更有众多的居士坚决认定,修行就是念佛打坐,不打坐念佛就不是修行,是白过!……于是因这种种的认识,才有了有的居士不分场合,在单位开会发言也先来一句“阿弥陀佛”,搞得全单位人都怪怪的,觉得他别扭;也才有了有的居士不管大人怎么埋怨,小孩怎么哭闹,手头上怎么忙乱,他每天也要雷打不动地双腿往那儿一盘……我这样讲,绝不是说念佛打坐不是修行,更不是否认念佛打坐的实际功用,而是提醒在家修行的居士们,要切记念佛打坐只是众多修行方式中的一种方式,而不是唯一方式,「说法不在于嘴,禅修不在于腿」,这是在佛教丛林中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六祖也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打坐只是修心养性的基础方法之一,它并不是开悟的绝对方法,只有心的清净无杂、了了分明,才是证悟的关键。
古人讲: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一个修行人,如果行住坐卧四威仪都能够恒处定中,这才是了不起的修行。况且,对于在家居士而言,修行最起码的是在家庭生活中,在社会生活中,修整规范自己言行,越修越行,越修越让家人欢喜,越修越让社会接纳,越修越让大众钦敬。这才是大修行,真修行!
福德从何而来呢?
居士都读过《修福积德造命法》、《文昌帝君阴骘文》,还有《了凡四训》等等一类的书籍,回答这个问题自然是轻车熟路,一句话,福德从行善而来。行善积德,善行得福,这是历代祖师大德和社会贤达在诸多的典籍中多次指明的,那么,作为三宝弟子,佛教信徒,我们就更要依法从教,努力在日常生活中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好事善事,多学习观音菩萨寻声救苦,无处不现身的奉献精神。当然,我们所做的这个“善”和观音菩萨所做的比起来,那真是没法提,但也用不着比,因为我们虽然都是在学菩萨道,但毕竟还未成菩萨,像观音菩萨那种“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大善、至善,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不过,没关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可以先从和自己有缘的小善做起,从致力于建设和乐的家庭生活做起。
一提到建设家庭生活,有的居士可能会说,一说做善事,往往都是指什么修桥铺路、赈灾济贫、捐资助学,还有植树造林之类的,提建设幸福家庭生活是不是把我们的修行标准降低了?我们学佛的居士如果总想着建设自己幸福的小家庭,那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当然不是!为什么呢?我们要知道:
第一,善行无远近。不能认为捐款救灾希望工程什么的才叫善,在家中恪尽家庭职责,孝敬老人、爱护子女什么的就不叫善。如果一个人在家中恶言劣行,在外却慈悲慷慨,我们只能说,像这样的人绝对是沽名钓誉的伪善。
第二,善行贵在日常坚持。一个人在某一次慈善活动中捐出大笔的捐款这并不稀奇,而一个人能在日常生活中始终坚持善行善意却是最难得的。要不毛主席也说嘛,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啊。我们学佛不就要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吗?坚持最难行、最难忍!
第三,家庭是社会的基础,家庭是国家的基石。我们的这个世界就是由千千万万的小家庭所组成,如果我们居士们都能把自己的小家庭建设得幸福美满,那么,由众多的小家庭所组成的大社会自然也就稳定发展,社会稳定发展了,带来的当然是国家的繁荣富强,世界的和平兴旺。因而,对一个居士而言,建设幸福和乐的家庭生活,绝不是什么降低要求,自私自利,何况“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一个人连成为受欢迎、受爱戴的家庭成员都不能做到,或者说,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爱,那么,这样的人走到社会上,我们还能期望他能爱别人,爱众生?期望他做到时时处处地让人挑大拇指,受人钦敬?由此可见,建设幸福的家庭生活,不唯不是自私自利,反而是对国家和社会作出实实在在的大贡献了!
说到建设家庭生活的重要性,在这里我讲一个我亲眼所见的故事。有一个年轻的居士在寺院里和人吵架了,旁边的一个老居士就把她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给她讲学佛首先要能忍人所不能忍的道理,啊,“嗔是心头火,能烧功德林”啊。年轻居士听得不住得点头。我就想,看来,这个老居士还挺会作思想工作的。哪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边老居士心满意足地刚走,这边年轻居士就脖子一扭,说,呸,还说我呢!你还不是刚和家里老头子吵完?看看,这就是没有建设好家庭生活的后果!难怪古人讲“己身不正何以正人”,自己都做不到,做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育别人?人家又怎么会听你的呢!
这里还要捎带着说一个不好的现象,就是我们有部分居士在家和在寺院的表现简直是天上人间,相差太远。不少人在寺院里是又和气,又勤快,还整天和个弥勒佛似的笑呵呵,真叫人欢喜,可要是一让家里人说说她在家的样子,哎呀呀,那简直是惨不忍睹!听反映,有些人为了不洗盘子不洗碗竟也能来个小吵三六九,更不用说,个别人为了家里人吃荤不吃荤的摔摔打打,鸡飞狗跳!在这种时候,我很难想像,像这样动不动在家里大闹天宫的人,也算是学佛修行?我这样说,有的居士可能接受不了,她们也许会说,这是天大的冤枉,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护法——比方说是为了能在寺院里做得更好,要保证休息啦,或者说,这也是为了度人——他们吃荤不是造业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下面要讲的,大家更要认真的听。
什么是真正的护法?
真正的护法可不仅仅是不顾家,不要家,长年泡在寺院里为寺院干活(这样最多称得上是小护法),而是能很好地利用自己是个居士的身份,深入民众,深入社会,弘扬妙法,普度众生!大家可以试想一下,观音菩萨也是现的在家像,如果她总想着到寺院里干活,认为这才是护法,那她还有时间去“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吗?还能是观音菩萨吗?当然,居士们也不要误会,我这样讲并不是反对居士到寺院里干活,我只是强调,我们做居士的不能把“护法”理解得太狭獈!
不饮酒和家庭应酬
每次讲课的时候,总有居士问,师父,我们在家居士总免不了应酬接待的,有时候不喝酒真过不去,可一想到是个居士,我们又不敢,这可怎么办啊?我想问一下在座的大家,你有没有遇到这个问题,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不讲了……有,那我告诉大家,每次我都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么麻烦干吗?你就喝。
这下好喽,我想恐怕有居士已经在高兴了,为什么?反正法师讲了嘛,喝,革命的小酒天天醉。那么,对这种人,我必要再说一句,你就喝吧,喝了就造业,喝了就受报应。为什么?因为你还没有听我仔细地讲明,为什么能喝,怎样才喝。第一,不饮酒是什么戒。是遮戒,前面四个是性戒。不一样的。所谓性戒,也就无论受不受戒,谁做了都是造业,都要受报;而遮戒,是说本性上并不是恶,不过是因为它容易遮蔽我们的本性,让我们造恶,所以才不去做。第二,对那些虽有酒精成份,但早已没有酒的意义的,你但喝无妨,如酒酿元子,炒菜用料酒等。第三,对确实是酒,而且,我也没能力把它想成不是酒的,怎么办?有时候逃不过去的,你也是要喝。但要明白,此时的喝不是因为你很想喝,也是就说不是因为心馋,而是因为现实情况的需要,而且,有把握不会喝糊里糊涂,忘了东西南北,能时刻保持清醒才行。绝不能死抱着戒条不知变通,结果搞得自己麻烦,别人也难过。当然了,如果人家对方本来很支持你学佛,知道你是不能喝酒的,这时候如果你再打着灵活变通,心中有佛的招牌非要和人家一起拼一拼的话,那你实在是多此一举,只能是属于哼哼一类了。哼哼是什么?大家想吧。
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下,学佛是让我们幸福快乐的,是让我们生活越来越轻松的,如果一个人越学佛越感到麻烦和不便,越学佛越感到受到约束和压抑,那么,毫无疑问地,你肯定是学错了,如果再学到人见人烦,人见人以为你这个人有问题,有毛病,那么我更要告诉大家,在这时你就千万不要去学佛了,回家好好看看孩子,没事去逛逛马路,到公园里“嘭嚓嚓”吧,否则,再学你肯定是走火入魔。
学佛关键在会活学活用,是用智慧的佛法培养智慧的大脑,实现智慧的生活。如果一个人学来学去只学成一脑门的条条框框,无论做什么事,都得看看条条再说,就像过去有人看黄历出门似的,什么都要看书上写的,今天是不是吉日,如果不是,宁肯耽误事也不出门,这是典型的不知死活!要是这样,啊呀,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学佛的好,因为太累,别人也累。你受罪,大家也跟你受罪,佛教也被糟塌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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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科学家,正在批量流入中国
“中国吸引不了人才”、“中国人才流失问题严重”,这种说法是不是已经在你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但最近的几件事让我意识到,全球的人才暗流,也许正在发生逆转。
前几天,一个在某大学工作的朋友告诉我,近半年他们学校来了好几个日本青年学者,有的还带着老婆孩子一块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第二反应则是质疑这种现象具不具有普遍性。
随后查证各方面资料,又向一些业内人士求证,才发现是我自己格局小了。
11月7日,日本一家叫“TBS新闻”的媒体发了一篇文章:《为什么科学界重量级人物都流向中国?“人才流失”一词无法概括的现状》。
其中提到,今年8月东京理科大学原校长藤岛昭带着自己的研究团队,全盘迁往中国,入驻上海理工大学。
在上海理工大学官网也可以查到这则消息:藤岛昭教授及其团队聘任仪式于8月30日举行。
上海理工大学领导与藤岛昭院士团队合影,左侧是藤岛昭团队
这次“全盘迁徙”在学术界不亚于一次核爆。
可能很多人不了解藤岛昭的分量,这么说吧,他已经不是“大牛”一词能匹配的了,他是光触媒反应的发现者、光催化之父、数次获诺奖提名的光化学家。
1986年任东京大学教授,2009年当选欧洲科学院院士。如果你学的是光化学方向,就会经常看到以他名字命名的定理或效应。
日本著名光化学家藤岛昭 / 图片来源:上海理工大学
什么是光催化?
举个小小的例子,中国国家大剧院用的自洁玻璃,就是应用了光催化技术。它可以让玻璃表面永远保持清洁、还可以让镜子不产生雾气、甚至还可以用在空调中来分解甲醛。
中国引入藤岛昭,除了他学术上的成就之外,更看重他在学术圈的影响力和资源。光在国内,他就带出了刘忠范、姚建年、江雷三位院士,在国际上更是桃李遍天下。这对上海理工整所大学的地位提升都会带来很大帮助。
所以上海理工大学也是待之以礼,准备花几个亿专门给他建一个研究所。
像藤岛昭这样的重量级科学家来中国,近几年已屡见不鲜。前些年是青年学者居多,这几年顶级大牛也多了起来。
例如日本的脑神经科学家御子柴克彦,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日本天皇奖得主,加入了上海科技大学免疫化学研究所。他和藤岛昭都是未来非常有希望拿诺奖的日本科学家。
中村修二,日裔美籍电子工程学家,2014年来中国,在深圳创立了中村修二激光照明实验室,随后还拿到了诺贝尔��理学奖。
日本的建筑工学专家上田多門,日本工程院院士,被内定为日本土木工程协会下一任会长,2016年来到深圳大学做研究。
日本人工智能专家,石渕(yuān)久生,原来是日本大阪府立大学教授,在人工智能方面在日本排名第二(按论文引用数排名),被南方科技大学以10倍于原来日本的研究经费挖走,2019年因工作出色还获得了“校长杰出科研奖”。
2017年,日本国立天文台的梶野敏贵教授加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担任“大爆炸宇宙学与元素起源国际交叉科学研究中心”主任。他研究的是粒子物理与原子核物理,目前已将一半研究活动转移到中国。
梶野敏贵教授
另一位核物理学家谷畑勇夫,日本东京大学教授、欧洲科学院(Academia Europaea)物理与工程科学学部外籍院士,早在2010年就加盟了北航,一直到今天仍然在职。
Masahito Hayashi(不知道日文名叫什么,有翻译成山下雅史的),搞数学和量子计算的,2018年来到南方科技大学深圳量子科学与工程研究所,2020年成为该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
以上列举的这些,都是名声比较响的。还有很多年轻的、名声不大的学者,更是数不过来。
比如青年学者岛袋隼士,2016年在日本获得天体物理博士学位,2020年初正式加入云南大学中国西南天文研究所。再比如就职于山东大学空间天气物理与探测研究中心的日籍学者野和田基晴等等。
据日本外务省统计,截至2017年10月,旅居中国的日本研究人员约8000人。日本文部科学省则指出,在截至2019年3月底的那个财政年度内,18460名日本大学研究人员至少在中国待过一个月,这一数字4年内增加了25%。
法国的《世界报》也报道,中国已经超越韩国成为日本科学家的优先目的地,仅次于美国。
不只日本,欧洲高端人才来中国常驻发展的也是越来越多。
毕业于西班牙萨拉戈萨大学有机化学专业的博士佩德罗·拉沃尔达,2015年来到中国,先后在南京农业大学和江苏省农业科学院工作,现在在南通大学做教授。
去年抗疫的时候,他还拍摄视频向西班牙的家人朋友介绍中国抗疫经验,在西班牙电视台播放。
2020年底,拉沃尔达主持了一个西班牙在华研究者协会,这个协会更是汇集了在中国工作的100多位西班牙科学家和学者。
另一个代表性案例,是计算机专家、语音领域大牛、AI语音Kaldi之父丹尼尔·波维(Daniel Povey )。
丹尼尔·波维
这可是AI语音领域毫无争议的大佬:2003年取得剑桥博士学位,在IBM和微软累计工作10年之久,一直致力于研究计算机语音识别技术。2019年11月正式离开美国,加入了小米集团。
为什么要远渡重洋来中国?
2019年4月,他还在美国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任教授,当时学校里发生了一场关于种族歧视的抗议运动,参加抗议的学生占领了一座大楼,一占就是一个多月,而丹尼尔·波维的研究项目所需的服务器就在这座大楼里。
他先是向校方申请进楼拿回服务器,被拒之后,这位理工直男怒了,直接拿了把钳子就要硬闯。发生冲突之后,黑人学生控告他是种族主义者,校方则指控他有暴力行为。8月,霍普金斯大学以“危害学生安全”为由把他开除了。
随后facebook给他发邮件表示有意雇佣他,但同时又说:你上家单位是因为安全问题解雇你的,按我们的规定要先考察六周才能最终决定是否录用。
这种态度让丹尼尔·波维非常不爽,干脆拒绝了facebook。然后,就跑来中国加入了小米。
这些年入职中国公司的大佬还有:
2017年知名量子计算科学家、密西根大学终身教授施尧耘入职阿里。
2018年初,美国国宝级科学家、两次理论计算机最高奖哥德尔奖得主马里奥·塞格德(Mario Szegedy)入职阿里云量子实验室。
2021年9月,法国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洛朗·拉福格(Laurent Lafforgue)加入华为。
此外,德国科学院院士、国际著名的神经科学家、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负责人之一Nikos Logothetis,也即将连同他的家人和团队一起迁移至中国。
他为啥来中国?他研究灵长类动物大脑,需要经常抓动物做实验,例如将电极探针植入恒河猴的大脑。
这可不得了,德国反动物研究小组就找过来了,说动物遭到虐待,要起诉他,甚至警方还突袭了他们的研究所,Logothetis本人还收到了死亡威胁。
最终,他们决定集体搬到中国,入驻上海国际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ICPBR)。
科学家们来中国的原因各不相同,背后却又有某种相似的缘由。
上面提到的日本学者野和田基晴,在一次采访中说:有些报道一味强调薪资和职位,让人误以为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挣钱,因此遭到日本网友的攻击,被骂“卖国贼”,实际上在日本真的找不到工作,没有发挥才能的空间。
工程学家上田多門则说:我67岁了,在日本教授65岁退休(要让出位置),可我还想继续做研究,在日本退休以后继续做研究很难了。
而深圳大学一听上田多門愿意来,立马掏钱买了先进设备、建好研究室来迎接。上田教授感叹道:在日本根本买不到这么好的设备,一台可以把测定材料表面3D化的机器,要800万日元,在北海道大学的时候一直没有这个经费买,到了深圳二话不说就买来了。
可以说,日本人才来中国的直接原因是发展受限,而中国空间广、研究经费足。至于深层原因,则是近二十年两国经济活力的差异。
而欧洲的科学家,则常常是被“政治正确”逼走。比如丹尼尔·波维,就差点被扣上“种族主义者”的帽子。Nikos Logothetis因为动物保护组织的威胁,研究事业无法继续。
国外人才的流入,加上自己人才的培养,中国2019年的科研人员数量已达210万人,位列世界第一。
2020年全球6167位高被引科学家名单,我国内地上榜人数达770人次,位列世界第二。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中国伴随着经济增长而增长的,是科研经费:
据日本文部科学省直属研究机构统计,自2000年以来,中国的研发费用在20年间增长了约13倍,居主要国家之首。另一方面,日本的研发费用几乎持平,没有显著增长,2019年约为19万亿日元,约为中国的三分之一。
全球科学家,正在批量流入中国
美、中、���科研经费增长情况
是的,中国的研发投入早已超过了日本,这一点可能不太符合我们的“印象”。但我查了很多资料相互佐证,这一点确信无疑。
关于研发经费,中国可追溯的最早数据是1991年。那一年是134亿美元,而日本是1024亿美元,美国是2368亿美元。
彼时,中国连美国的一个零头都赶不上。
但随后就开始一路跨越:1993年超过俄罗斯、1999年超过英国、2001年超过法国,而到了2014年,中国又一举超过欧盟所有国家的总和。
这注定是一个历史性时刻。
如今,距美国还有一步之遥。
随着科研水平提升,中国论文数量也是指数级增加:
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下属研究所的报告,在全球被引次数排名前10%的科学类论文中,中国论文的数量2018年首次超越美国,位列世界第一。
数量是够了,质量怎么样呢?
在论文被引数排名前1%的顶尖论文中,中国2018年也占据了25%,紧追美国(27.2%)。
国际顶级科学期刊《Nature》有一个“自然指数”,在2020年的自然指数中,中国排名第二:
中国的情况,用名言来讲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用白话来说就是:
有钱了,啥事都好办。
在以往的认知中,一说经济,中国一定是涨势喜人,但一说尖端科技,那必然是扑街的。总而言之叫“大而不强”。
但现在,中国正在用“大”堆起来“强”,正在用数量堆起来质量。
我忽然感觉到,是时候改变以往固化的思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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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大恶”索罗斯
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90岁高龄的索罗斯,尽管牙齿早已脱落多年,却依旧保持着苍蝇一般灵敏的嗅觉。 在败走香港的22年里,他一直心有不甘,蠢蠢欲动,伺机卷土重来。 另一面,持续近一年的街头骚乱,正侵蚀着香港的社会秩序与法治声誉。黎智英,戴耀廷等乱港分子极力煽动青年,为使香港社会动荡,从而动摇其金融市场。其背后金主,正是这位“金融大鳄”。 两次“金融乱港”,皆以败北告终。香港,成为了索罗斯“光辉”战场上的一个“污点”。 他怀恨在心,寝食难安,大有不搞乱香港就死不瞑目的魔怔。 甚至在写给《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中,也流露出他的恼羞成怒: “我对打败当下中国的兴趣,超过了对美国的国家利益的关心。” 祸港者,索罗斯 2019年9月5日,港交所电子交易系统(HKATS)出现严重故障,并从当天下午两点起暂停所有衍生产品市场交易。 对于毫无征兆的故障,港交所解释称:“交易系统软件出现问题所致”。 但很快就有消息人士透露,港交所此举是趁机“关门打狗”——时隔21年后,“金融大鳄”索罗斯卷土重来。 1997年7月2日,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实行浮动汇率制。以索罗斯为首的美国金融屠夫,随即发动金融攻击,前后投入数千亿美金做空泰铢。 而泰国官方仅仅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宣告放弃救市。泰国积攒十余年的经济成果,几乎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整个国家工业产业陷入停滞,工人大面积失业,无数人破产后选择了跳楼或跳河自尽。接着,索罗斯们一鼓作气,接连突袭马来西亚、新加坡、日本和韩国,所到之处一片哀鸿。 尝到甜头的索罗斯,彼时又将目标瞄向了刚刚回归不久的香港。 自恃熟稔金融套路的索罗斯,为做空香港制定了“完美”的策略,并早早做下了“港府必败,带钱离港”的春秋大梦。 殊不知,特区政府早已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获得中央全力支持的承诺后,决定与索罗斯打响一场金融保卫战。 1998年8月14日,香港特区政府投入1200亿港元进入股票和期货市场,平均每分钟接盘3.5亿港元,一天之内推涨期指600点,打击嚣张的空头势力。 其间,空头势力几度火力全开,特区政府则照单全收。激战两周后,恒生指数始终维持在7800点以上。 当闭市的钟声响起,一切尘埃落定。自此,香港成为索罗斯金融生涯中难得的滑铁卢。 尽管败走香港,索罗斯贼心不死,一直谋划着卷土重来。回到华尔街,他迫不及待地捐款成立“开放社会基金会”���自任主席,迅速成为协助西方势力搞“颜色革命”的金库组织。 该组织多次在报告中承认,在多个国家和地区资助“人权网站”,开展“民主实践”,其中就包括香港。 不过,这仅仅是索罗斯祸港大棋中的开始。 2009年,索罗斯授命其子Robert Daniel Soros以1港元的资本在港注册成立SFM HK Management对冲基金公司。该机构办公室位于中环的国际金融中心35楼,“恰巧”正位于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楼下。 其背后之意,不言而喻。 另一步棋,索罗斯下的极为隐蔽。他试图选拔出自己在香港的“代理人”,继而控制多家NGO组织,以实现乱港的野心。 香港壹传媒创始人黎智英,就是索罗斯选中的“代言人”。 通过旗下的开放社会基金会,索罗斯不断通过黎智英等“白手套”向乱港暴动提供资金,以雇用人员、购买装备。 其目的就是为了使香港持续动荡,令香港金融市场大幅向下甚至崩盘,进而谋取暴利。 而索罗斯的另一名傀儡,则是扬言要在香港发动“野猪革命”的戴耀廷。 早在2015年,“开放社会基金会”就曾资助戴耀廷所在的港大法学院。其意图就是要渗透进香港校园,将港大打造成“颜色革命”的桥头堡。 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在2019年获得“回报”。 去年6月,香港发生“修例风波”,黎智英,戴耀廷等人暴乱祸港的行为,对经济的损害逐步显现。 包括大摩、摩通在内的外资投行集体下调香港经济预测,这都为索罗斯提供了可乘之机。 一心”雪耻“的索罗斯,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他决心重施故伎。2019年8月,索罗斯先是利用港股下跌之机,大举买入空单建仓。而香港《大公报》则分析,索罗斯此次做空的规模,最少将会是98年的两倍。 但历史再一次重演。2019年9月4日,香港政府果断采取措施,令港股大幅回升,恒生指数的单日涨幅高达4.3%。 次日,当索罗斯试图大举抛出空单最后一搏时,却发现港交所电子交易系统,出现上文所提及的故障。 “精明”一世的索罗斯,自以为能将一众东南亚国家玩弄于股掌中,却没想遭遇了港府的“关门打狗”。 “金融屠夫”损失惨重,亏损高达24亿港元。翌日,港交所恢复交易,港股持续上扬。 颠覆者,索罗斯 微信电脑版 从祸港行径就可以看出,索罗斯的野心早已形成一种模式,即利用NGO,多方扶植颠覆他国的“颜色革命”,进而达到趁乱打劫的目的。 甚至索罗斯自己也从来不避讳这一点,他多次公开承认自己的确通过这些“公益基金”从事干涉他国内政、架空他国政权、从事颠覆分裂活动,制造煽动群体事件的活动。 作为一个曾经被纳粹迫害过的匈牙利籍美国人,索罗斯平日总是不厌其烦地向世人讲述纳粹是如何可憎和可怕,然而他却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他所憎恶的纳粹,恰恰就是由一群比他更为古老的索罗斯们亲手制造出来的。而索罗斯则不过是在重复前人之覆辙罢了。 索罗斯最大的悲剧是,他用一生的时间把自己变成了他内心深处最讨厌的模样。 冷战后,以美国为首的的西方国家,在推动苏联的“政权变革”后,对独联体各国展开了新一轮的“体制改造”。 索罗斯基金会变成为美国向这些国家输出颜色革命的首要工具。 索罗斯及其基金会,虽然以非政府组织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但它实际上是为美国政府的政治目的所服务的打手,为自身的经济利益谋求庇护。 他将“开放社会”理念作为招牌,利用援助和扶贫装点门面,意图在那些他认为“不够民主”的国家掀起“民主浪潮”,策动“颜色革命”,实现政权更迭,最终为自己的金融投机鸣锣开道。 索罗斯和他的基金会,至少为这些独联体国家的颜色革命,做出了如下突出“贡献”: 2003年,格鲁吉亚发生“玫瑰革命”,总统谢瓦尔德纳泽被赶下台,反对派领导人萨卡什维利当选总统。谢瓦尔德纳泽下台后曾向媒体愤怒地表示: “有一位大使告诉我,索罗斯为发动’玫瑰革命’,拿出了250万到300万美元的活动资金。” 2004年底,乌克兰爆发“橙色革命”。反对派领导人尤先科当选乌���兰总统。美国国会众议员保罗在众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作证时透露,索罗斯向乌克兰反对派提供了超过6500万美元的政治资金。 2005年3月,吉尔吉斯斯坦发生举世震惊的“黄色革命”,总统阿卡耶夫被迫流亡国外。当然,索罗斯基金会在吉全国各地组建了许多“选民政治积极分子”组织,、深入到全国各地从事反政府、反总统活动。 近年一些深受其害的东南欧国家看穿索罗斯的诡计,纷纷向“颜色革命”说不。 俄罗斯2015年禁止“开放社会基金会”在俄罗斯活动,指责该基金会对俄罗斯联邦的根本制度以及国家安全构成威胁。该基金会随后受到诸如罗马尼亚、匈牙利、马其顿、波兰等国家政府的抵制。 2018年,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指责索罗斯及其基金会“分裂和摧毁”国家。“开放社会基金会”随即关闭了在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的办事处,停止了在土耳其的运作。 事实上,在败走香港的20年间,索罗斯不仅做空香港之心始终不死,也从未放弃对香港的颜色“渗透”。 2016年6月,DCLEAKS网站披露2500多份机密文件,其中就包括开放社会基金会东亚项目总监Thomas Kellogg曾提出研究如何影响中国外交,而实现这一目的的方式就包括了资助乱港头目戴耀廷。 这一点,在开放社会基金会举办的香港影展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主题“中国下的香港”,内容围绕香港回归中国后的身份演变,一张公屋林立的九龙夜景照,将香港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归结于大量涌入的内地新移民。 另一幅拍摄观塘某工厂天台,则叙述了香港基层房屋短缺:内地投资者推高了香港楼价,同时内地新移民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这些图片都旨在激化香港与内地的矛盾,将香港资本主义发展产生的民生问题,怪罪于“一国两制”,或所谓“民主化进程的停滞”。 这些公共政策、教育文化活动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民众的思想,尤其是处在世界观、价值观塑造期的青少年们。 在索罗斯基金会大力宣传,和有意渲染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们,看到的不是祖国已经发生的进步、不是转型时期矛盾发生的必然性、更不是国家为解决矛盾做出的努力,而仅仅是国家与他们理想中的民主政体的巨大差距。 这些年轻人最终在“颜色革命”中举起了反政府的旗帜,为所谓“民主”而冲锋陷阵。 索罗斯在自传中提及,每当回忆起自己在父亲的带领下,惊慌失措地逃脱纳粹的控制时,总会提醒自己应当投身慈善事业。 但遗憾的是,他所贡献的“慈善”资金,几乎全都流向了颠覆组织。 一个经历过苦难的人应该尊重生命,热爱和平。毕竟这种感同身受的刺痛,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将其再施加给别人。 然而,尽管经受过那样的痛苦,索罗斯依然义无反顾的投向了黑暗的怀抱,成为痛苦在人间的代理人和播撒者。 当年那个被父亲牵着手蹒跚而行逃离困难的男孩,最终成了他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在索罗斯的攻击下,更多脚步蹒跚的孩子,被迫在父母的牵手中逃离自己熟悉的家园,一路心酸和痛苦,死亡紧随其后。 而每一个这样蹒跚逃离的身影背后,都写满了索罗斯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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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市盘前:英欧谈判形势转好,英镑暴涨近百点;亚洲股市全线上涨,金价依旧承压 © Reuters. 欧市盘前:英欧谈判形势转好,英镑暴涨近百点;亚洲股市全线上涨,金价依旧承压 周二(6月16日)亚洲时段,美元指数回落至三日低点,摩根士丹利前知名分析师Roach指出,由于美国政府债台高筑,民间储蓄率低迷,美元的强势汇率料难长期维持,日后美元可能相对一篮子G10货币失去35%的购买力。英镑兑美元暴涨近百点,在欧盟领导人与英国首相约翰逊的峰会后,欧盟和英国已进一步接近达成脱欧协议,这令英镑汇价涨幅周二在G10货币中继续位列前列。黄金受到全球央行继续宽松的行动支撑,美联储表示,将开始通过二级市场公司信贷工具购买单支公司债,而日本央行维持资产购买,特别贷款计划约110万亿日元,通过市场操作和信贷安排注资的规模可能从目前的75万亿日元增至110万亿日元,但亚洲股市全线上涨,美国股指期货涨逾2%,对金价形成明显压制。 本交易日主要关注多名美联储官员讲话,此外脱欧谈判进展也值得关注。 亚洲时段行情回顾 亚盘时段,英镑兑美元暴涨近百点,汇价现报1.2671,涨幅0.52%;美元指数承压,且在欧盟领导人与英国首相约翰逊的峰会后,欧盟和英国已进一步接近达成脱欧协议,这令英镑汇价涨幅周二在G10货币中继续位列前列。 亚盘时段,美元兑日元走高,汇价现报107.47,涨幅0.13%;日本央行确实扩大了其紧急抗疫注资计划,规模从75万亿日元增加到110万亿日元,这令日元汇价小幅承压。但日本央行相对悲观的措辞仍令市场情绪总体谨慎,这遏制了市场抛售避险日元的冲动,因而,美元兑日元汇价短线仍将在30日均线切入位107.72处面临较强阻力。 亚盘时段,现货黄金上行受阻,最高曾触及1733.07美元/盎司,美元的走弱给金价提供支撑,但股市的普遍上涨令金价承压,现货黄金现报1724.57美元/盎司,跌幅0.04%;黄金受到全球央行继续宽松的行动支撑,美联储表示,将开始通过二级市场公司信贷工具购买单支公司债,而日本央行维持资产购买,特别贷款计划约110万亿日元,通过市场操作和信贷安排注资的规模可能从目前的75万亿日元增至110万亿日元;日内美元再度遭到抛售,提振美元计价金价走强。对病毒的担忧令华尔街承压,使金价保持在1700美元/盎司的关键心理关口上方,分析师表示,黄金的长期轨迹仍为正面。 亚盘时段,国际油价窄幅震荡,美油现报37.21美元/桶,涨幅0.24%;布伦特原油现报39.84美元/桶,涨幅0.3%;受全球新冠病毒感染人数上升可能损及需求的不安情绪影响,油价一度走低,但对于可能延长减产的预期抑制了跌势。OANDA资深市场分析师Edward Moya称,如果第二波疫情担忧加剧,OPEC+减产可能持续,这种新的乐观情绪令油价免于大跌。此前阿联酋能源部长表示,他相信没有完全遵守减产协议的OPEC+产油国将会遵守减产承诺,而且有迹象显示,随着一些国家放松封锁措施,石油需求在回升。由于石油需求大减,美国页岩油生产商也减少了钻探活动。 财经数据 财经事件 14:30 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召开新闻发布会。 16:00 IEA公布月度原油市场报告。 22:00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举行线上听证会之前,就半年度货币政策报告向国会作证词。 次日03:00 加拿大央行行长麦克勒姆(Tiff Macklem)、高级副行长威尔金斯(Carolyn Wilkins)在下议院常务委员会就金融问题发表证词陈述。 次日04:00 美联储副主席克拉里达就经济和政策前景发表讲话。 亚洲时段消息回顾 抗疫特别国债即将发行,个人可购买;证券时报e公司讯,记者16日从财政部获悉,为筹集财政资金,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财政部决定发行2020年抗疫特别国债(一期)和2020年抗疫特别国债(二期),规模均为500亿元,期限分别为5年和7年。业内人士表示,这两期抗疫特别国债将采取记账式国债发行方式,个人也可以购买。根据安排,这两期国债将于6月18日招标,6月23日起上市交易。(新华视点) 《2020年世界投资报告》发布 预计今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减少40%;当地时间16日,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发布《2020年世界投资报告》,预计2020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将急剧减少40%,低于2019年的1.54万亿美元,达到近20年来的最低水平,发展中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降幅最大。联合国贸发会议秘书长穆希萨·基图伊表示,目前全球经济形势比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更为严峻,新冠肺炎已导致大多数领域生产停顿,供应链中断,一些行业完全关闭,大多数经济体面临前所未有的需求冲击。(央视) 日本财务大臣麻生太郎周二向记者表示,日本央行为金融市场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他表示,央行4月和5月采取的政策措施,使日本货币供应量比去年增加了5%;央行的“明智决定”产生了巨大影响。虽然股市一直在波动,但日元/美元在107附近持稳; 在欧盟领导人与英国首相约翰逊的峰会后,欧盟和英国已进一步接近达成脱欧协议,这令英镑汇价涨幅周二在G10货币中继续位列前列; 特朗普考虑1万亿美元基础设施建设支出,以刺激经济;知情人士说称, 特朗普政府正在准备一项近1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提案,以推动世界最大经济体的复苏。并表示,运输部提案的初步版本将把大部分资金用于道路和桥樑等传统基础设施建设,但也将为5G无线基础设施和农村宽带预留资金。 日本央行利率决议一览: ① 资产购买:维持资产购买,特别贷款计划约110万亿日元,通过市场操作和信贷安排注资的规模可能从目前的75万亿日元增至110万亿日元;② 利率水平:维持利率不变,预计短期和长期利率将维持在当前水平或更低水平;③ 通胀预期:下调当前通胀预期,CPI同比变化可能暂时为负;④ 稳定金融市场:将无上限地提供充足的日元、外汇资金。 美联储称将开始在二级市场购买公司债刺激风险意愿,亚洲股市全线上涨; ①美联储宣布将在二级市场买入公司债,引发市场冒险意愿,推高美国股市,压低美元等避险资产,周二美国股指期货上涨逾1%,亚洲股市也全线上涨,日经225指数涨逾3%,恒生指数上涨逾2%,澳洲综合指数上涨3%,韩国股市上涨逾4%。②美联储表示,将从周二开始通过二级市场企业信贷工具(SMCCF)购买公司债。SMCCF是美联储最近推出的几项紧急工具之一,目的是在新冠病毒大流行后改善市场运行。美联储将在购买时使用一种指数化方法,旨在创建一个基于广泛、多元化的美国企业债券市场指数的投资组合。③不过,投资者仍需留意疫情二次爆发风险对市场冒险情绪的压制作用。 OPEC+协议将使油价回到“正常”水平,因为产油国致力于限产;①阿联酋石油大臣表示,主要产油国的限产将很快使价格回到“正常”水平。②Suhail Al Mazrouei在周一的电话会议上说,在新冠疫情打击需求、导致油价暴跌的时候,每桶40美元的油价是个“梦想”。之后,OPEC+国家决定进行前所未有的减产。由于减产接近1,000万桶/日,价格可能在一两年内恢复到“正常”水平。③“我们已经看到了需求回升的良好迹象,”Mazrouei说。“我们已经看到汽车驾驶正在回升,”并提到中国、印度和欧洲的需求增长。④OPEC+在4月同意减产,以抵消冠状病毒大流行对石油需求的影响;上周,该团体将减产延长至7月。在沙特和俄罗斯的领导下,该组织旨在支持油价的上涨。自4月下旬以来,布伦特原油价格翻了一番以上,至每桶近40美元。Mazrouei说,成功与否取决于所有OPEC+成员是否达到配额,以及该组织外的生产商不过快恢复生产增长。⑤“在以前的协议中,因为没有规则,有的国家作弊了。现在有规则,因此各国将声明自己的承诺,”Mazrouei说。该协议有效地建立了一个“常设”国家集团,将协调管理原油市场。 澳洲联储会议纪要:澳大利亚经济正经历自1930以来最大的经济收缩;澳洲联储会议纪要:委员们认识到全球经济正在经历严重衰退,确认三年期收益率的目标将保持不变,直到银行的充分就业目标和通胀目标取得进展,在就业、通胀目标取得进展之前,不会加息,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预计全球经济将继续复苏;一段时间内可能需要财政和货币支持;前景仍然高度不确定,疫情可能对经济产生长期影响;只要需要,将保持宽松政策一段时间;如有必要,准备再次扩大债券购买规模;自上次会议以来,央行仅购买了一次政府债券;委员们同意银行的一揽子政策如预期的那样发挥作用;过去一个月很多国家的感染率有所下降,银行已表示,他们计划在未来几个月内更多地利用定期融资工具,以取代到期的现有债务。住房贷款支付,包括4月份大幅增加的向抵消账户支付,来自银行业务联络计划联系人的信息报告称,最近几个月,买家对新住宅的兴趣大幅下降,经济下滑幅度可能小于之前的预期,澳大利亚政府和州政府已承诺在一系列计划中增加支出,包括就业保护计划,这些措施有望为经济提供重要支持。 英国首相约翰逊:与欧盟达成贸易协议的可能性“非常大”;①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说,与欧盟达成贸易协议的可能性“非常大”,但他警告说,谈判不能拖延至7月份后。“我认为实际上双方的看法并没有相差很远,我们现在需要看到的是谈判中要有一点活力”。②约翰逊周一与欧盟官员召开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会议,旨在重启陷入僵局的谈判。“我们认为没有理由不应在7月份完成这项工作。”③但是欧盟理事会主席Charles Michel警告称,欧盟不准备“不辨真伪,蒙头签约”。英国试图向欧盟施加压力以迅速签署协议,但对于任何协议而言,满足欧盟对双方之间公平竞争的要求是“必不可少的”。这标志着双方之间达成协议仍然面临巨大障碍。④据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双方同意“需要新的动力”。“双方支持首席谈判代表商定的计划,即在7月份密集谈判,为在2020年底之前达成并批准协议创造最有利的条件”。⑤双方将于6月29日恢复正式谈判。谈判将比之前每三周进行一轮谈判更为密集。双方还承诺“如可能,尽早就协议所基于的原则达成谅解”。此举将取悦英国政府,因英国政府呼吁迅速在协议的框架方面取得进展 经济学家预测:美国10个州的税收将至少减少30%;①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欧道明大学研究人员的报告显示,美国至少10个州的税收将因疫情而下降超过30%;②平均而言各州的税收收入将减少20%,纽约州料减少40%。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本周国会听证会料传递经济前景的警示信息;①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本周出席国会听证会时料传达有关美国经济和新冠疫情的警示信息。②市场普遍预期鲍威尔在听证会上的发言将与他6月10日货币政策会议后的总体悲观评论相一致。上周美联储维持利率不变,承诺将把资产购买速度至少维持在当前水平,并预计基准利率将保持接近零的水平直至2022年底。疫情肆虐期间上千万美国人失去工作,而白宫官员批评鲍威尔过于悲观。③BMO Capital Markets的高级经济学家Jennifer Lee表示,“我认为鲍威尔不会偏离之前传达的信息,如果他以任何方式改变自己的基调,那么会招来人们的批评。民主党人会指责鲍威尔屈服于他人的政治意愿。”④鲍威尔将以视频方式于周二北京时间22:00向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作证,北京时间周四00:00向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作证。议员们将在鲍威尔发表证词后向其提问。听证会与美联储6月12日向国会发布的半年货币政策报告有关。 特朗普将就警察行为及改革签署行政令;美国政府高级官员周一表示,面对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遍及全国的示威抗议浪潮,总统特朗普计划签署一项行政令,敦促警察部门采取更加严格的使用武力政策。 官员们表示,特朗普将于周二签署的这份行政令将决定优先向执法部门发放联邦补助,助其培训执法人员如何使用策略缓和事态并限制使用锁喉手段。行政令将寻求跟踪相关使用武力的投诉,帮助警察部门更好处理包括心理障碍和无家可归在内的各种社会问题。 美联储Kaplan称收益率曲线控制可能导致市场扭曲;①达拉斯联储主席卡普兰(Robert Kaplan)表示,他对于讨论收益率曲线控制持开放态度,但对于这可能将对金融市场意味着什么有所保留。②他担心会导致金融市场扭曲,“目前,对于我来说,我正处于一个有点怀疑的状态,但想继续探索它”③Kaplan表示随着美国走出危机,“我认为在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表现出一定的克制并评估我们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事情是明智的”④“不幸的是,由于这场危机,我们实际上已经采取了一些迈向新领域的措施,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实施了某些版本的MMT,以应对这场危机”⑤Kaplan还表示,如果美联储提供更多前瞻性指引,则应与结果挂钩,“我认为这应该基于实现我们的双重任务目标”⑥注:Kaplan今年拥有政策投票权。 机构观点 路透调查:新西兰第一季GDP料较上季萎缩,为九年来首见;①根据路透调查,新西兰季度经济将出现逾九年来首次萎缩,而且还有更多的痛苦到来,因抗疫封锁措施的真正影响可能要在几个月后才会见到。②路透对分析师的调查预估中值显示,1-3月新西兰经济料较上季萎缩1.0%,为2010年12月以来首次萎缩;较上年同期则增长0.3%。③新西兰是少数摆脱新冠疫情的国家之一,主要是因为其采取严格的封锁措施,强迫几乎每位民众待在家中,并要求企业关闭。除了边境管制外,所有的限制已在上周解除。④澳新银行上修其GDP预测,因经济迅速自新冠疫情中复苏,但仍预估将较上季衰退1.3%,未来几季料非常疲弱。⑤澳新银行资深分析师Liz Kendall,如此迅速地平息疫情是最佳情境,但这仅能说是差中选优。市场可能会高兴一下子,但终究将接受现实检验。这将是一段缓慢的复苏,新西兰联储需要坚持量化宽松。”⑥澳新银行预计新西兰上半年GDP将收缩20-21%,并称新西兰联储必须维持其600亿纽元(390亿美元)量化宽松计划以刺激经济。⑦市场预计新西兰联储6月24日会议将按兵不动,并重申官方隔夜拆款利率(OCR)将维持在0.25%直至2021年初。 道明银行:美元短线料将区间整固,上涨2-3%后会提供很好的逢高做空机会;① 加拿大多伦多道明银行(TD)发布客户报告指出,美元短线内将会维持区间整固,上涨2-3%后将会提供一个很好的逢高做空的机会。该行分析师表示,风险市场本周以来放缓了脚步,美元短期内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我们认为短期内回撤的风险依然较低,这令美元存在一定的整固空间;② 我们的短线模型已经显示出美元兑G9货币有一些被低估了,毕竟现在的市场不确定性还是挺高的。这样的低估情况逐步缩减应该会给美元带来大约2-3%的反弹空间,因此我们认为当这样的反弹空间消化后应该会提供很好的逢高做空的机会。 大越期货:原油长线远月多单轻仓持有;隔夜美联储继续进行宽松手段,美股大幅反弹带动全球市场情绪乐观向好,OPEC方面继续执行减产协议,部分国家加速提高减产执行率,较大程度削弱7月原油供应,周四欧佩克+将举行部长级监督委员会会议,讨论持续创纪录的减产,并观察各国是否履行了各自的减产份额,建议是否延期减产,值得投资者关注,需求端政策放松持续进行,但部分国家已有二次爆发的隐忧,恢复缓慢,短线284-291区间操作,长线远月多单轻仓持有。 对冲基金巨头桥水在其旗舰交易策略遭受重创之后,三月和四月的管理金额资产下降了15%;① 根据5月29日在美国证券交易所网站上发布的文件,桥水的资产总额从2月底的1630亿美元降至4月底的1380亿美元。知情人士说,几乎所有下降都来自于投资的损失,而不是客户的出金;② 桥水创始人达利欧之前称,疫情是百年一遇的灾难后。他此前指出,疫情冲击堪比美国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当时的经济情况要多年时间才复苏,现在的情况可能也差不多,估计要5年才完成复苏;③ 达利欧认为,疫情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其称疫情像海啸,退去也会留下伤害,预计全球将因此损失23万亿美元。随着零利率政策的推行,传统刺激政策也将失效,资本主义将被彻底改变;④ 达利欧同时提示,在零利率的条件下,不要再坚持传统投资,分散化投资至关重要。 大华银行分析师认为,英镑本周以来得反弹只是下跌趋势中得技术性调整,难以扭转持续下行得趋势;虽然本周开始英欧双边谈判曙光再起,但是在时间紧迫且英国已经明确拒绝延长过渡期的背景下,未来不确定性依旧巨大,这意味着在今年下半年英镑汇价承压仍将时主旋律。中短线来看,该行预计英镑兑美元会重新跌至1.2450区间。 信达期货:伊拉克努力减产,原油暂时止住回调势头; ① OPEC+会议落地后,伊拉克等成为重点减产关注对象,最新消息显示伊拉克与外国油企达成了协议,伊拉克正在努力履行其遵守OPEC+减产配额的承诺,这帮助油价短线止住了回调势头。不过,我们更多的重心应该放在美国方面,EIA数据显示截至6月5日当周美国商业原油库存超预期大增570万桶,对于该库存的解读我们要理性一些,同期美国原油总产量仍在下降,库欣的原油库存也连续五周录得下滑,商业库存的大增更多是进口原油滞后导致的,6月5日当周美国从沙特进口的原油量,比去年平均水平高出约700万桶,同时下游成品油消费不佳,库存压力显著,炼厂炼油利润低位情况下,补库动力不足,这将限制原油的上方空间。此外,海外疫情尤其是美国疫情形势不容乐观,多数州新增确诊病例数上升,全球避险情绪再度回归,基金净多持仓虽然仍在增加,但增幅明显缩小。② 短期来看,欧美原油趋于横盘震荡,相较于外盘,SC原油预计偏强运行,内外盘价差有望再次拉开。操作方面,多单仓位过重者建议适度减仓,多单还未入场者暂时观望,关注美国疫情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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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意可用而不可欺
——由腌臜的白银案蠡测党国共贪体制下的倒错、空转系统(纯净版)
白银案后续概略:被告人高承勇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于2016年8月26日被白银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9月30日被白银市公安局逮捕。白银市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高某某犯故意杀人罪、强奸罪、抢劫罪、侮辱尸体罪,向白银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在进行程序性审查后,于今年5月2日依法受理了此案。
嫌疑人高某某涉嫌故意杀人、强奸、抢劫、侮辱尸体一案于7月18日上午在白银市白银区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
……
白银案里信息发布及对新闻的审查和管控达到了令人咋舌和堪称变态的程度!从耳朵起茧的“1988年案发至今,白银公安局换了8任局长”“案发时,白银公安系统共有民警约250人参与了此案侦查,他们都背负着阴影生活、工作”“那时科技不发达,指纹比对全靠人工” “光是专案组长就退休了两任了,但是始终没有放”��说辞,到而今所谓的“不公开开庭审理”,诡异腌臜与欺骗隐瞒并存。
事出反常必有妖!严控其实正说明了背后有着太多的黑幕和猫腻!!
假如时光可以重来,又有多少丑行等待揭开?
案件已经审查终结,嗜血狂魔高承勇都被提起公诉、审理(不公开)了,央视记者采访高某本人也已近一年,视频为什么一直不让播出呢?还要继续遮丑和掩盖吗?
另外还有很多疑问:
那位向张欣提供画像素材的女工夫妇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高承勇本尊,还是精神有问题的武疯子?能否让女工夫妇和高承勇当面轧对?

而腾讯新闻记者28年后轻易就能找到的幸存者“余秀兰”及其邻居接触和目击的行凶者据信才是高承勇真身,能否证实确认?其向白银警方提供的兰州口音、凶手身高约1米78左右等等线索为何没有被采纳?



还有,高某究竟通过什么途径搭识白银系列案末案受害者陶乐春宾馆长住客朱某的?其进出宾馆前后究竟有没人看到?
此外央视自己的发问谁来解答:
高承勇为什么会对这么多女性痛下杀手?同一地点作案,难道就不怕警方将其抓获吗?98年顶风连续密集犯案4起又有什么心理诱因?
其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遭遇了哪些重大转变或变故,具体是哪些因素导致其堕落、嬗变成连环杀人恶魔的??
等等。
连公布事实真相的勇气和公开谈论的意愿都没有,又谈何公开透明客观公正?更遑论专业廉明高效通达了!!欺瞒吹撒、公信丧失下无怪乎警民对立、群体性事件多发高发!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瓮安事件、海南拆迁视频、邻水事件、肇庆PX事件、湖北石首大规模骚乱、乌坎事件、启东事件、什邡事件、连云港“反核废料“事件等全国每年十余万起所谓“群体性事件”,及甬温动车事故、东方之星沉船、上海踩踏事故、天津爆炸案等,每一个具体、生动而真实的案列都是推动鸡国不可逆民主化进程的孵化器,成为掘坟与民为敌、罪恶昭彰制度的推手!这是社会、时代的进步!!
目前全国具有大学文化程度的有12234.1万人,近年高校毕业生每年都是以7、800万人计!2016年中国公民出境旅游1.22亿人次!移动互联世代地球村信息交互、公民力量的发展、民意的勃兴又岂是舆论钳制、思想禁锢的愚民体系下的党棍们所能操控、压制的?!作为曾经全球轰动的知名悬案,破与未破都注定会成为惊世传奇,又岂是只手可以遮天,一纸封口令所能封杀的?任何螳臂当车掩耳盗铃式的遮丑掩盖都只会是欲盖弥彰贻笑大方,止增笑耳!
甘蒙喋血,一时多少豪杰!白银惊天大案可谓是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庶几动用了全国刑侦界大半豪华阵容,大内高手粉墨登场近乎倾巢而出:“2001年‘白银案’公安部督办”“百密无疏、国产福尔摩斯、八大首席之乌国庆”“刑侦界神笔马良、首席模拟画像专家张欣”“公安部八大专家”际会“驰誉美帝之华裔神探李昌钰”“2002年公安部再次组织专家‘会诊’”“公安部工作组先后4次带领刑侦专家赴白银市、包头市研讨案件”“公安部将该案定为部督案件,在以后的几年中,多次派出刑侦及法医专家与甘肃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成员组成专家组对案件进行会诊”“全国最好的犯罪心理学家,去了好几个,顶尖的都去了”“上百位刑侦专家来来去去” ……
如此这般冠盖云集,本应是旌麾所指坏怂束手,孰料一众侠士竟然尽皆掉粉脱漆黯然失色,全部望峰息心江郎才尽!悉败于彼岸青城一进城民工锋刃之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懵逼废柴人物!各路位列仙班的神探们应该都是憋着一股气,最后却只是放了几个屁:“没有追寻线索”“所有侦查方向都是无效的”“当时在专案组的专家和张欣说,这个案子只有’神仙下凡才能破了’!”(2016年09月10日《新京报》)
试问数百名中外刑侦大咖应召雷同云集、接续数十年的白银会战,缘何却成吃相不雅众神探跌份掉粉的大乱斗?本该是几十年道行已臻修仙得道的巨擘大拿们群英荟萃、呈泰山压顶之势的诸神围歼之战缘何惨变盲人摸象、萝卜开会,竟不敌一两番高考落榜的失意农民?
很显然,其中之一就是党国体制下阉党厂公们罔顾民意民智,刑侦也喜欢走隐瞒矿难的套路,连坦陈白银案案件发生、公开承认舆情属实的底气都没有!特别是98年一连发生4起同类型女性遭受强奸和残杀的系列惨烈命案,都不敢公开基本案件事实以警示市民、提高公众防范意识、震慑阻嚇犯罪和即时向社会公开征集破案线索,甘肃省厅都没有统领周边各市局协力办案,未做到“定准、统筹、协调和分工”等等无能乱象,硬是把有一定难度但有诸多共性、众多证据指向和排他性物证的系列恶性案件集体拖延、掖藏成了举世瞩目、名动中外的世纪悬案!!更遑论充斥其间的钳制操弄、掩盖遮丑、诓骗促狭、盲目护犊等腌臜污秽乱象!而瞎猫碰个死老鼠自然也不是令人信服的破案方式,藉之无脑跪舔吹嘘则更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直到2004年,基于传言众多、社会影响太大,再不公布案情已无法向社会交代,白银市公安局才公布了一份《白银市公安局侦破系列强奸杀人案件宣传提肛》,证实了‘白银确实出了个杀人狂’不是一个社会传言。”)
在利为民所谋、权为民所用的、情为民所系,共贪党是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代表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代表先进文化发展方向等一系列的谎言聒噪和无耻忽悠下,在集体失能噤声、掩盖拖延与揽功推过、刑侦吃大锅饭等一贯的潜规则横行与造孽中,14年里11条鲜活女性的生命就此倏忽而逝!
邪党恶棍们视人命如同草芥竟至于此!!!
与此相反,病急乱投医,抓住鸡毛当令箭,竟然把一位行为、举止怪异乃至身高、体重又或者年龄等明显不符,疑似精神不正常的武疯子作为嫌疑对象描摹追踪,用尽洪荒之力孜孜以求18年,唱起了一出新时代扯大旗作虎皮、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瑰丽刑侦大戏,不啻是现代版的指鹿为马,洵为最可大书特书、尤为奇葩的乌龙事件!白银、甘肃警方不放弃不泄气只便秘,会炫技会吹逼会演戏,虚怀若谷嘉言懿行,刑事之专业、高效、超能,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令到万民敬仰,后世畏威怀德,可谓是空前绝后、旷古绝今,足可彪炳史册万古流芳!!
白银案里公安系统的莅事厂公们各种呕心沥血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彩表演,举全国精粹刑侦力量全心全意为民服务的传奇刑侦故事,绝对应该入选FBI、苏格兰场、警视厅、警察厅、港澳警务处等教学典籍,成为永世传颂褒扬的经典教案!!!
时值甘蒙8.05连环强奸杀人案案发多年搅得两地天崩地坼鸡犬不宁,居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惊恐莫名之际,“代表人民最根本利益”、跟甘蒙8.05案有涉的王司徒们又有何作为?且看:1997年11月13日,原白银市公安局长翟某因非法倒卖黄金被开除公职并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案发时历任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处长、厅党委委员、副厅长的伟大诗人、作家和大发明家赵黎平正在屁股决定大脑、用下半身思考,倾尽毕生公安实践和刑侦经验只为后来持枪对付、绝命追杀情妇!而刚刚被查的重庆市公安局局长,因拥有包括价值20多万元的江诗丹顿和逾八万元的劳力士等多块名表,被戏称为“新一代表叔”,并被港媒爆料曾以价值约3000万元的珠宝向周永康行贿的何挺,彼时正历任公安部刑侦局特大案件侦察协调处科员、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反恐怖处处长、助理巡视员、刑侦局副局长、局长等职。
……
警方直面、保护的是公民的生命、财产等最切身的权益,其是否廉洁、高效、神明、作为,与公民的安全感、幸福感、获得感休戚相关!!公安系统连苦心孤诣勇破天安门枪击案,铁面横扫天上人间、八号公馆之类的猛探能吏都腐化堕落了,更从来不缺如腐败毫不手软的陶驷驹、贾春旺、周永康、李纪周、郑少东、李东生、杨焕宁、夏崇源、吴爱英、卢恩光、张越、秦玉海、吴天君、苏宏章、李峰、谢晖、何再贵、郭政民、相怀珠、庄如顺、贺明保,贪腐全家总动员的宋平顺,对国有资产上下其手的武长顺,上面九级台风、下面纹丝不动的周本顺之流,还有何靖、文强、王立军、杨崇友、朱明国、丁鑫发、李亚力、程瀚、王振忠、何建生、魏向民、孔逸鸿、宋建国、马伟灵、王昌平、李荣飚、朱应忠、郑北泉、唐建华、郭维国、李阳、王鹏飞、王智等一干前腐后继的鬼畜魔兽。
即便是对共贪猪意下的党国抱持最大诚意善意之人也不得不承认无官不贪是其最鲜明标签和注脚,那么反腐注定是选择性、运动式和猴子摘桃般的,前述挖出的蝇蛆瘟猪只会是挂一漏万!!
窥斑见豹,一叶知秋,指望一群专精贪渎、钻营、配种的瘟猪、淫棍、种驴及李东生式的皮条客们如李昌钰那般身正影直,心无旁骛地专事刑事鉴识刑侦破案,无异于强让公鸡下蛋,不啻是与虎谋皮、缘木求鱼、痴人说梦!
理应明镜高悬,最可清明、亲民的赢国警察系统、政法痿早已彻底沦堕为低能无为权谋者的会聚之场所和破案无方、敛财有法、不学无术、沐猴而冠、溜须拍马、好大喜功、偏袒护崽、徇私枉法、奸佞当道、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好色纵淫、蝇营狗苟者咸集之乐土,成为赏罚不明、窝案高发的法外之地!
不禁想起了三国里诸葛亮的台词: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致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自从警方习惯于闭门造车内化办案模式和刑侦吃大锅饭,就从来不缺轻慢冒渎公众智商的自捅11刀自杀、挑断脚筋跳楼自杀式奇葩断案和让善良人们揪心愤慨的赵作海、佘祥林、呼格、滕兴善、张高平张辉叔侄、聂树斌、念斌、陈满、陈夏影、钱仁凤、江西乐平式层出不穷,全国范围内已知的数千起冤假错案,更遑论悬案了!故一言以蔽之,类似白银悬案久侦未破,以及众多让受害者一生尽毁甚或付出生命代价的冤假错案却几乎无人可因此被追责判刑,这种事实上的刑不上共贪党冠猿,由此造成严重社会恐慌和政府公信丧失,实为现行党国悖论倒错体制及其愚民、驭民体系下官本位、潜规则、长官意志横行之祸!为伟大的猪圈系统张目,弹压民意使之不能出现触发影响教主长治久安的群体性事件的要务(“和谐”、维稳)压倒一切!!
在一个把精心塑造出来的“首席模拟画像专家、刑侦界神笔马良”都可以当枪使、当厕纸,令其要为邪教擦腚兜底的肮脏体系里,注定结果正确许多只会是误打误撞,更遑论程序正义了!!所以就很容易理解为何竟然把全球几十上百万网友热心集智支招和金玉良言,部分甚至可说是精准导引破案的方法论弃若敝屣、置若罔闻,把确定存在和容易找到并且不��一位目击者这一破案三要件之一默杀和弃诸不用,却举全国刑侦之力行大炮打蚊子、杀鸡用宰牛刀的尴尬、荒诞事了!!居然还可以无耻地用“几乎没有目击者”“没有追寻线索”“不公开审理是因为残忍、涉及隐私”及“案情复杂”这样的屁话胡话鬼话敷衍塞责自摸自嗨,公然忽悠诓骗全国、全世界人民了!!!
在一个公众普遍没有知情权、监督权、话语权,办案基本依靠刑讯逼供及监控,缺乏分权制衡的腌臜分赃体系内,所谓的“命案必破”口号及其高破案率只不过是厂公们揽功推过及官出数字、数字出官的又一诓骗伎俩和愚民花招之一,如同饲喂瘦肉精的壮硕肥猪和注水猪肉般荒谬地存在,只可以拿来恶心人而已!
自从刑侦可以搞内化办案,并且习惯和热衷于吃大锅饭,处处皆刑侦懒汉,警察打死人不见被法办,可以拿冤案当铁案到CCAV矜炫,满街都是聂神探,犯了错误还有临时工恰巧出现,撞运破了案却都要雨露均沾,平时尽作龟缩蛰伏状此刻却如蝇逐臭般大量冒出能显露半个龟头真容的神探,报章荧屏满眼尽是说教洗脑标榜美化卸责洗地吹牛装逼无际无边!!
这就是为什么白银案即使几近动用了举国精粹刑侦力量,甚至请到了李昌钰这一享誉世界的华裔神探,也仍然不能雄起令案件复明反转的根本原因!
这反映了刑侦懒汉们明明没有程序正义,却奢求结果正确的操蛋心理、扯淡尿性!
事实上,白银案不同于“南大碎尸案”,并非不可破之案!
该案有具体和确定的指征:系列案件有共性;白银9起(实为10起)案件或有目击者(包头2起案件,按后续官方口径实为1起,但其始终无相关信息,按部分网友分析,疑“早已破案”,庆功会早就开完了,有关人员业已升官发财!此处不提);均留有第一现场;案犯数次留下了包括指纹、掌纹、足印、精斑等一系列可助排查凶手及具排他性、足以指证的痕迹物证等等,完全可以有条件对凶手进行确定和较精准的描述、刻画和勾勒;而排他性物证则更具极强的指向性。
况事后反思及逆推理,高某为跨过黄河铁桥即抵的彼岸青城农民,而青城这一千年名镇彼时正值大力发展旅游,交通不可谓不便利,并且高某还在白银累计生活了10多年之久!(其在白银务工过几年;案发后举家租住在白银棉纺厂职工宿舍小区长达6年之久;在白银工业学校小卖部生活1年多。)“偏远农村排查困难”“1988年做下首案后,一直居无定所,行动轨迹飘忽于甘肃的兰州、天水及内蒙古的巴彦淖尔、包头等地”“没有追寻线索”“所有侦查方向都是无效的”等说辞纯属厂公们睁眼说瞎话、顾左右而言他,娴熟搅屎一等下流无耻之变态忽悠!!


(笔者特将有关的分析制成了明了易懂的表格,如下图)
白银案可谓是全程屎尿屁,污秽横流!
砖头与骂声齐飞,唾弃共不满一色!这也是该案绝大多数网友普遍都呈嘘声呛声一片的根本原因!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在这个所谓“依法治国”“司法公正”的奇葩国度一直龌龊而又最真实地上演着。在这个可以炫耀强盗吃肉,却不允许强盗挨揍的党棍文化横行的分赃体系里,欺骗、隐瞒、吹逼、撒谎等各种官场现形记无所不在,白银案里则更属暴露无遗,甚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白银案——这一有人领功无人受过,施工单位懵逼无措失能失禁资质三无,事前责任人难觅、监理单位空缺,可谓是刑侦界的楼脆脆、桥垮垮、路塌塌事件!
延宕28年,曾经和最诡异的1.19南大碎尸案一同位列全国十大悬案,并且长期居于各大悬案之首,这一举世震惊堪称甘蒙之殇、刑侦之耻的惨烈大案,没有后续反思总结,甚至连残忍冷血的高某最终都当庭道歉了并愿意捐献器官,却始终无人可为白银案道歉担当及可被追责!而真相则更是云遮雾罩迷雾重重无从查考,而精准侦查进展通报、相关信息精确披露、口供证据轧对、审讯进度通气说明、侦查终结到收场善后、后续的犯罪行为学、犯罪心理学典型性样板研究、犯罪预防意义方面经验教训汲取、社会管理层面建言献策改进举措等研究亦始终、统统隐匿缺位无从说起,只有吹牛欺瞒撒谎遮掩封盖!
这就是猪狗牲畜们鼓吹的所谓“和谐”?!
与之相反,一贯地把丧事当喜事办,这样惨烈血腥及处置过程中错误低级、破绽百出乃至肮脏丑陋的大案却被公安群丑及政法蝇蛆们硬生生办成了鸡犬升天、弹冠相庆、群魔乱舞的狂欢盛宴和吹逼分赃的尬舞大会,这是党国枉法、共贪、分赃体系下特有的福利!这才是它们自信体质之所在!!这也是党国体制下兽妖猪头们为什么要强调党媒姓党,需要牢牢握紧“笔杆子”“枪杆子”“刀把子”,进行最严格舆情管控和严苛新闻审查,需全面掌控舆论基地的根本因由!!!
谎言止于知者!白银案——这一内幕远比呼格案、聂树斌案、贾敬龙案、雷洋案等黑暗肮脏千万倍,堪称世界刑侦史上最臭名昭著的集体造孽丑闻,注定将永载史册遗臭万年!!白银分局、市局、甘肃省厅乃至公安部、刑侦局莅事厂公们蛇鼠一窝地勾连、串通、作恶的经典传奇故事势必恒久远,终将永流传!为这个专精贪渎,种猪淫棍皮条客咸集,罔顾公平正义毫无廉耻效率担当,怙恶不悛恣意妄为视人民如同草芥,对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的邪教组织再着浓墨!
有着13.75亿人口的泱泱大国,不仅“近代500年里,中国在发明创新方面对世界的贡献几乎为零”(张维迎语),甚至也出不了像李昌钰这样业务专精纯熟、权威公信兼具的神探,只有为奉迎党国洗脑文宣需要,谙熟党棍文化套路,官话套话假话瞎话胡话鬼话屁话说得溜,对鸡汤营销程式、悲情公关传统和欺瞒吹撒伎俩、推过揽功大法娴熟操弄,道德丧失良心昧灭廉耻全无,却对造星流程、摆拍甫士烂熟于心,惯于搔首弄姿,必要时可以兜底擦腚的神骗忽悠、影帝戏子、夜壶厕纸!!
就让我们继续在白银案、朱令案、纸币开手铐案、李天一等5人轮流发生性关系事件、杨佳案、唐慧上访案、躲猫猫死、湄公河惨案、南京620宝马案、徐纯合案、于欢案、王林案、徐明案、彭明案、河南农妇李桂英17年不懈追凶事件、北京红黄蓝幼儿园虐���猥亵案、北京大规模驱逐“低端人口”事件、周远案等数以万计的公案、事件当中,在每一个具体的案件里去感受狗日的党国体系下的司法公平正义吧!
不改变怙恶不悛的党国枉法、共贪、分赃体系,从上到下欺瞒吹撒淫水四溅的党棍文化在猪圈系统的泔水缸里继续肆虐横行,如是,所谓的依法治国、法治国家就是个拙劣噱头、下作忽悠、奇响臭屁!
如若信息不再欺瞒和足够公开,腌臜的白银案又岂止是高承勇一人应该挨枪子、坐穿牢底??
诸多知名悬案,特别是1.19南大碎尸案亦并非完全不可名状和研判,以及定性、定向、定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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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青年们飞上天空,一去就没有回来 | 短史记
原创:杨津涛 2018-05-04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前,中国空军有9个大队(3个轰炸大队、3个驱逐大队、2个侦察大队、1个攻击大队),及5个直属中队、4个运输机队。全国计有机场262个,各类飞机600余架,其中305架可用于升空作战。①
同期,日本可用于作战的飞机有约2300架,数量是中国的7倍。战争初期用于中国战场的飞机为443架,最多时超过800架,实力远在中国空军之上。②
更重要的是,日本有自造飞机的工业实力,月产飞机60架,且能不断更新技术。中国空军所用飞机全部来自于美国、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各国,很多机型已然过时,零件补给困难。
如此前提之下,“我们每架驱逐机每日要与敌军五倍以上兵力继续三个至六个小时的始终苦斗”。③
惟有青年飞行员们的勇于牺牲,方能将这实力的巨大鸿沟略为拉近。
1937年10月26日,中国空军第24中队队长刘粹刚牺牲,年仅25岁。牺牲前,他已击落日机11架(官方纪录7架)。④
在给妻子许希麟最后的家书中,刘粹刚如此写道:
“真的,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杀身成仁的话,那是尽了我的天职!因为我们生在现代的中国,是不容我们偷生片刻的!”
“我的麟,您静心地等着吧,等我们恢复失地、击退倭寇之后,那就是我们胜利荣归团聚时:我最亲爱的麟,您静心的等待着吧!”⑤
柳哲生是在官方纪录(有旁证或敌人记录在案)中击落日机最多的中国空军飞行员。参加“八一四”笕桥空战时,他还只有23岁。抗战后期,柳哲生被选派赴美留学。⑥

(图:高志航的座机“霍克三式”战机)
刘粹刚、柳哲生是记录在史册中的“王牌飞行员”。
更多的空军青年,他们的牺牲是没有细节留存的。
笔者偶于1944年第5期《中国的空军》上,见到一篇名为《殉国成仁的烈士群》的报道。
文章记录了一口广东腔普通话唱起歌来怪调百出的“怪声歌王”何国瑞、作画极好有名家风范的艺术家郑兆民、总是笑嘻嘻却常常“一声不响埋头去干做了再讲”的汤有怀”、草裙舞跳得极棒总爱为别人出头的“侠士”李霖章、面皮发红头发稀疏有诺必践的黄震中等五位空军青年的事迹。
文章说,这��位飞行员,在鄂西会战、常德会战和衡阳保卫战中,“将陆空配合,摧毁敌人部队的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衡阳保卫战中,何国瑞作战特别勇敢,然而,“一天,在出击湘潭敌军阵地之役中,他的座机中弹,着火下坠,壮���地殉国了。”
郑兆民也牺牲在衡阳,“某日,他单机出去侦察,一去就没有回来。”
还有汤有怀,衡阳保卫战中的某天,他随队去攻击郊外的敌人工事,“突然,他给敌人击中了,……撞在一个山头上壮烈殉国了。”
南洋华侨李霖章,某天,“(随队)出击河南大营敌军机械化部队,被敌人的炮弹打落下去”。
黄震中的牺牲同样悄无声息,“一天,他随高队长出击河南敌军的一个坚强据点,一去就没有回来。”⑦
这些没有细节留存的牺牲,这些“某天,一去就没有回来”的青年,让冈村宁次在回忆录中发出过这样的感慨:
“目前制空权竟已全被敌人掌握,对敌机的猖獗活动几乎束手无策,我方空路交通处境极为艰难。”
(图:淞沪会战中的中国空军,见题图)
这些“某天,一去就没有回来”的空军青年,大多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家世良好,受过高等教育。他们的人生本有着许多其他选择。但他们选择了碧血长空。
如刘粹刚给妻子的遗言:“因为我们生在现代的中国,是不容我们偷生片刻的。”
这些空军青年们,牺牲时大都只有20来岁。同年入校, 同年毕业, 同年牺牲, 是极普遍的情形。
幸存下来的柳哲生,23岁参战,26岁已成为中国空军“所剩不多的资深飞行员”。⑧
据国民政府行政院所印行的《中国空军》一书统计,抗战期间,中国空军共出击3337次,死亡、失踪3533人;日本空军在中国伤亡2765人,损失各类飞机2148架。⑨部分空军抗战烈士的遗体,长眠于重庆南山“空军抗战纪念园”,及南京“航空烈士公墓”。⑩
他们是那个时代,中国最优秀的青年。
他们的“一去就没有回来”,换回了抗战的最终胜利。

(图:南京“航空烈士公墓”)
注释:
①屈新儒、张可:《中国空军抗战叙论》,《军事历史》1995年第4期; ②李玉贞:《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空军和空战》,《百年潮》2005年第8期; ③1940年7月17日,蒋介石在“中央总理纪念周”上的讲话; ④(台)黄季陆主编:《革命人物志(第6集)》,第449—452页,1971年; ⑤陶恒生、刘德顺:《海隅文集》,(香港)明报出版社2003年,第268—270页; ⑥陈应明等著:《浴血长空:中国空军抗日战史》,航空工业出版社2006年,第203—208页; ⑦中淬:《殉国成仁的烈士群》,《中国的空军》1944年第5期; ⑧杨颍:《南山有幸埋忠骨:寻访全国最大的抗日空军公墓》,《环球人文地理》2012年第20期; ⑨国民政府行政院印行《中国空军》,见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下册)》,凤凰出版社2005年,第2021—2024页、2042页; ⑩何邦立:《还原中国空军的抗日战史》,(台)《中外杂志》2007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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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無所知
[黄喻]你一无所知
注定走向星的轨道上面
星啊,黑暗与你有什么相干?
快乐地穿越过这个时代行驶
愿它的悲哀与你无关而远离
你的光辉属于极远的世界
对于你,同情也该算是犯罪
你只应遵守一诫,保持纯洁——
---
你是深渊,而你一无所知。
Ⅰ
“记忆冻疮”又称“冬眠后遗症”,始于低温睡眠的盛行,而近一个世纪,由于冷冻技术的进步,又几乎绝迹于世。
无论如何,关于后遗症,根据个人体质与冬眠时间,会产生不同程度上的体寒、虚弱与短暂失忆。至于短暂的期限有多长,就不得而知了,而你从冷冻舱醒来后三天都没有转好的迹象。
所幸,记忆冻疮损伤的是陈述型记忆,失忆者仍然维持智力、学识、生存技能、社交技巧与语言能力。
三天前你从冬眠舱解冻时,宇宙飞船系统提示你冬眠了九十三年又一百二十三天零五个小时,这比你活着的时间还要长,仿佛一生倏瞬。
你毫无防备,张眼所见即为繁华星宿,炫丽得美不胜收,震撼得如临深渊,宇宙霹雳渲染的无尽孤单与渺小,仿佛在心中喃喃低语这被你遗忘的整整一个世纪的联系与情感。
接下来三天,你拖着轻微萎缩的腿部肌肉蹒跚地躲过星海,用毯子包裹持续低烧的身体,你发烧、脱水、耳鸣、失焦、忧郁、焦虑地融化在船舱一角阴影中。
第四天醒来,你下床冲澡,并且泡了一杯咖啡。喝第一口时,你就确信自己肯定是个咖啡因上瘾重症者。拜咖啡因所赐,你感觉比前三天好多了,并且开始观察指令舱跟服务舱。
两个小时后,你记起你叫喻文州,是荣耀联盟科学院的高级研究人员,也是“方舟”移民计划的一员。
顾名思义,一部份科学家与宇宙探险者在三个世纪前于遥远光年之外的星系发现了颗被视为可生存的星球,起初他们派送基地机器人登陆,建设与改变环境,让星球状态更加适合居住。
一百年后,不计其数的方舟宇宙飞船于联盟塔台发射,开始长达一个世纪的旅途。
你们进入冬眠舱,选择不同的航线、一个人面对不同的未知。
所幸,当初并没有太多人愿意被冻成冰块,睡在一艘随时可能被陨石撞烂的宇宙飞船中航行一百年,到达一个不知是否适合居住的星球,客死他乡,无根可依。
除了未知的航行计划,你对程序语言与太空科技相当熟悉,一个人便可胜任整艘船的操纵与修复。
第五天你起床后,便不由自主地走进主控式检查航线,确认周遭磁场,然后是日常仪器维护。或许你接受过训练,身体已经习惯这种工作流程——这是件好事,至少你不会让自己在太空中炸了飞船。
你还发现了一台咖啡机,泡出来的咖啡美味得难以言喻,如此贴心又如此符合自己的习性。
你试图联系联盟总署,但来自地球的联络讯号已经三十年没有响应了,或许地球上的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讯号传输、也可能是宇宙飞船失灵,更可能,在你沉睡之时,家乡便已消逝殆尽——
那个星球,即便你拥有的只是片段的回忆跟无尽的空白,你依旧感觉身体被掏出了一个空洞,找不到的回忆依然很沉很沉,让你恐慌、让你窒息。
每当你站在观景窗前孤身面对整个星海,恐慌与寂寞从你身体中间开始吞噬一切,直到你仿佛空壳一般。
而倒映在玻璃窗上,你的身影与五官,却好似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逞强的定义是在他人面前佯装坚强,这里却只有无尽与你,寂寞得就连落泪都感到多余——孤独让你堕落,让人类腐朽变质。
前一周你病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第八天才找到自己的卧室,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床垫靠墙,以及比人还高的大窗。
你在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塑料箱,是个人物品,但没太多东西,没有相簿也没有日记,只有一些贴身衣物、几本笔记本与一打笔。
你在笔记本第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你喜欢手写是有理由的,你的字很漂亮。
笔记本的第二页,同样的笔迹已经有几排字刻在上头了。
你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冷冻前的自己留下的讯息。
“早安。如果你看到这段讯息,代表一切还算顺利。睡得好吗,有没有吐在冷冻舱里?我希望没有。航行如何?冰雨星团是不是跟想象中一样美?我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我想你应该发现我们很懒吧。还有,咖啡机,不用谢。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模样,但不管遇到什么困境,请坚持下去,不要放弃。还有,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他说话,请你务必好好珍惜他。祝安好,别熬夜、要记得锻炼、记得泡脚、别撞进黑洞,安全地抵达新世界吧。
喻文州于冷冻舱外留字”
你靠着窗裹着毯子看完这则留言,注意到最后落着一行比较潦草的、像是匆匆写下的句子。
你开始想象你躺进冷冻舱然后又探出头来,要求再写一行字的模样,有些慌忙,就连笔迹也潦草了许多。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如此惦记?
对花生过敏?太迟了,你不该吃早上那份花生酱松饼的。
你莞尔,才垂眼去看那行字。
“叫他黄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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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你并不知道这艘船上还有一个冷冻舱,你在最后一间舱房里找到了他。
蓝雨舰很长,在走去那里的路上,你反复猜想那个将在茫茫星海中跟你一起迷失方向的人该是怎���的。
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开始描绘不再孤单的场景。
你甚至在最后十公尺时加快了脚步而不自知,终于,你打开灯,隔着玻璃看到了“他”。
那一刻,不管过去三分钟你的脑内闪过千千万万张面容与形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确信这个人就该是这样的,他的容貌瞬间扼杀你千千万万的想念,但你却丝毫不会怀疑。
他的头发是深浅交错的柔软褐色,松软地覆盖在两颊上,他的眉毛形状美好,挺拔但秀气的鼻子,还有菱角分明的嘴唇。
他看起来跟你一般年纪,跟你一样在正值青春年华时冻封了时间,你们共同冰封的年岁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但除了名字,你却对他一无所知。
你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触发了解冻程序,当你回神,他的冷冻舱已经缓缓开启。
他从雾气底下逐渐张眼,他的眼睛是泛着琉璃光芒的琥珀色,当然了,怎么可能是其他颜色呢?
待他完全睁眼,你看出他脸上微微诧异的神情,你想起自己刚醒来时的彷徨与脆弱,有一瞬间你想上前拥抱他,但你只是将手中的毛巾递过去,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双手接下了。
“早安。”你朝他打招呼,带着不可察觉的犹豫唤他名字,“黄……少天?”
他正披着毛巾,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他微微张嘴,歪着脑袋,然后你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诶?你在叫我?”
他的声音干净清亮,丝毫不受寒冰影响似的,然后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一瞬间整个人活灵活现地苏醒过来,你感受到久违的生机,弯起嘴角笑了下:“我想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他没有立刻接话,但你不该苛求一个刚冰冻了一个世纪的人。
打个比方,你醒来后足足过了二十三个小时才开口说第一句话,那声音像是粗糙的砂纸摩擦冰块,看来他的身体素质比你好多了。
“我是喻文州,”你道,“我想我们或许认识,抱歉,我还没问你身体感觉还可以吗?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他摇头,然后又是疑惑,最后他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醒来多久了?”
你一时间无法计算,这里无日无夜只有黑暗与璀璨,像是一瞬也如同永恒,那些你曾孤寂默望的星海一拥而上,将你灌满。
而他又问了第二个第三个奇怪的问题并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唉啊好冷啊,船怎么样,一切都正常吗?还有你呢?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不过话虽如此,你长得真好看啊,唉啊我在说什么啊——唉?你……你哭了吗?”他显得有些慌乱,好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摸摸自己的眼角,又热又湿。
你的平静跟那些扛着恐惧与孤单的坚硬,在看到他眼睛时好像都不存在了,它们被绝望磨砺后,又在微光中被救赎,然后化去。
你别过脸,冷静地用手背抹去眼泪,为自己的失态道歉,而他走过来,张开双臂把你抱紧。
他的身体暖得不可思议,你听到他的声音轻软地在耳边低语:“别哭别哭,没事了,我在呢。”
Ⅱ.
他,黄少天,是个跟你截然不同的人。
他出冷冻舱一个小时后便坐在控制面板前检查系统,嘴上不停叨念:“你一周前就醒来了?唉你怎么就先醒了啊,你发烧时候怎么不叫醒我,我可以照顾你啊,我看看现在船经过哪儿有陨石出现就不好了,我说文州你现在身体真的没事了吗?我看你体温偏低啊,要不我把温控调高一点怎么样?”
你还在思考要先回答哪个问题,正想开口,他就转头朝你露出一个傻里傻气又可靠的笑容,你想了想,问道:“你记得我吗?”
他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这样问?”
“如我刚刚所说,我有记忆冻疮,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你是我朋友,先说一声抱歉。”你试着解释,然后表达自己的疑惑,“但我看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喔,唉啊我怎么喊得那么顺口啊太自来熟了,就是觉得叫起来挺亲切的而且很好听啊,我可以继续喊吗?还是你要我叫你喻博士?喻先生?小喻?喻哥……?不会吧?”
你打断他:“就叫文州吧。你跟我一样,记忆冻疮?”
他没回答,就是一脸茫然,你问:“家人、朋友、职位,记得吗?”
他慎重地摇头,陷入了思考模样。
你了然地叹息,无奈笑了笑:“我也想不起来。”
“啊——这样啊,没事我也没多少记忆,不碍事,反正我们知道怎么开船就好,对吧文州。”
“两个失忆的人,在太空里开船,我没有这种经验就是了,”你笑道,“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怔了一下,随后笑着点头:“好,重新开始。”
你坚持让他先吃点东西后去房间休息,他一开始长篇大论地推辞着,你仿佛知道该怎么做似的,���再说话,而是淡淡地盯着他看,很快地,他妥协了。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脸“我除了听你的话还能怎么样”的表情站起来。你送他回房,并且叮嘱他些重要琐事,他心不在焉但又专心地聆听。
你突然发现这一个小时是你醒来后第一次讲那么多话,并能得到响应,响应通常是叨叨絮絮跟笑容。
久违的安心如甘霖如雨后日阳,你带上门,对他说:“想告诉你,这种时候有另一个人在,我真的很高兴。”
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歪头看着你。
你笑了下:“好好休息。”
在他有所回应前便带上门,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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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他过目不忘又反应迅速,心灵手巧同时结实有力,你佩服他的工作效率跟说话长度,两者都是非一般人能及的天赋。
他从库房中组装出一个扫地机器人、一个负责修理的怪手机器人、一个打扫机器人、跟一个小小的飞行控制机器人。他们形状不一,造型复古,运作起来还有齿轮的转动声,一瞬间整个蓝雨热闹非凡。
你看到他坐在地上,带着手套,脸上还有一点脏污,他看着每个运作正常的机器人,眼角泛着温柔的光,你不自觉跟着笑了。
你在他旁边席地坐下,道:“蓝雨正在茁壮成长是吧?”
“当然,咱们是一个完美的团队。”他道。
扫地机器人滑到你面前,似乎想打招呼,他笑闹着发出指令:“嘿,新来的,快叫队长。”
“我是队长?”你指了一下自己。
“非你不可啊,队长。”他笑嘻嘻地看着你。
“我感觉你跟它们比较熟悉,”你打趣道,“像山大王。”
“这话太伤人了,你有考虑过扫地机器人的心情吗,吱吱吱吱——”他学猴子乱叫时小腿被打扫机器人撞了一下,他碎念几声,用手拨了另一个方向给它,又咧嘴道:“对啦,你从刚刚就在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头发翘成很抽象的形状吗?”
“你的头发很好。”你又发出笑声,耸肩道,“这里变得很热闹,半个月前的宁静一去不复返。”
“哈,你这是变相嫌弃我太吵想把我冻回去吗?这可不行啊。”
“换做别人可能会,但我扛得住。”
“喂喂讲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这不公平啊。”
你被他说得一愣,笑道:“那是我的错了?”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没理会他的胡闹,他又很快换了话题:“我们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要每天一语不发地跟你在船上大眼瞪小眼还没飞到目的地肯定会闷死。”
“我很幸运有你当我的伙伴,蓝雨的副队长。”
“你叫我什么?”
“你叫我队长,我不能叫你副队长吗?”
“但我感觉你叫着挺嘲讽的。”
你看着他,笑道:“少天。”
“可以吗?”
“不行吗?”
“没人这样叫过我的样子。”
“他们都怎么叫你?”你被他的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了,打趣道,“喔,肯定都喊你黄少。”
他没否认,你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名字很好,我特别喜欢—‘少天’。”
他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你,眼睛巴眨巴眨地透着一股傻气,你注意到他琥珀色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像是琉璃组成的恒星,深深浅浅却望不穿底,你想也未想就道:“还有你的眼睛。”
他面色如常,但红透了耳朵。
Ⅲ
航行的过程很单调,不问过去,不知未来,只有当下,跟彼此。
两个月前你还觉得这艘船是岁月长流中的浮木,没有天地没有依据。
你不了解大千世界如同你不了解自己,你觉得你在抵达起点之前就会独自枯老、风化。
他现在是你这短暂人生中仅有的过客,或许他是谁都不重要,但偏偏你唤醒的是他。
起初,你不懂为什么蓝雨的乘客只从一变成二,但吵闹度却如同这艘船载满了成千上万的生命。
他开朗又冷静,急躁又专注,充满好奇跟想象力,没有过去的包袱,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相较之下,你对过去与未来的懵懂让你拘束克己、若有所思。
你做了一个梦,有时你的过去会在梦里隐隐显现。你梦到你正在教人说话,一句一句,一个字又一个字,你在梦里精力充沛,快乐且满足——梦醒之时,你怅然若失。
“所以你是个老师,或许是个教授,你在梦中有戴眼镜吗?穿着白袍吗?。”他笑嘻嘻地剥着一颗冷冻橘子道。
“我不知道我在教什么。”你说。
“全部都可以。”
“厨艺肯定不行,我肯定。”
“你有炸厨房的经验?”
“对,我昨天想给自己煮个汤,差点炸了第二船舱。”
“你是说我们差点因为一碗西红柿蔬菜汤死在太空中吗?这可不太光荣,好歹也要一块牛排吧,牛排好吃。”他故做惊恐状捂住胸口,而你听到自己发出轻轻的笑声:“没有人会死的,少天。”
“所以,你害怕死吗?”他突然问道,你慢慢收起笑容,想了想道:“‘所以’这个词不应该用在这里。”
“你应该在你‘可能的职业清单’里加一条语文老师。”他搔了搔乱糟糟的头发。
“你呢?”
“好啊,你现在开始反问我了,奸诈。”
“这叫‘对话’。”你笑,因为你发现虽然他话多,但他说不过你。
“好吧,你教我。”他歪头朝你看过来,露出一个松软的表情。你无法描述,但你脑海中出现青草上的晨露被风吹拂的画面,有一瞬间你倍感熟悉,但马上就消失了。
你喃喃道:“我有很多需要害怕的事吗?”
他歪着身体手臂圈着膝盖,想了一想道:“不知道啊,有很多啊,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确定的未来旅途、难吃的太空食物、永远失去的家乡或是死亡——”他往窗外看去,外头是永夜的绚烂盛宴,他的声音轻了许多,“死在虚无飘渺的宇宙里,人类总是很害怕这个。”
“因为人是绳索,他在动物与超凡之间,深渊之上,无论是走是停,甚至颤抖都是危险的。”你说着突然停了一下,随后被自己逗笑了,“说起来很讽刺,德文的‘深渊’指的也是宇宙,跟我们现在一样。”
“深渊里面有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害怕。”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自我,但你却不知道那就是你自己,因为你以为那是一头怪物。”
他愣了会,拍拍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以为里面会有怪物?”
“怪物从未知与恐惧而生,在争斗中茁壮,全都来自于自我。”你语毕,从地上站起,拍拍自己一尘不染的大腿准备再去装一杯咖啡,并惬意地转头为你们的谈话收尾:“知道人最恐惧的东西是什么吗?”
他摇头。
“希望。”你道。
“……希望。”他重复了一次。
你泡完咖啡回来时顺手披了毯子,他还站在原地,像是发呆或是被罚站的孩子。
你有些困惑:“怎么了?”
“我不害怕怪物,”他直愣愣地道,又看了一眼窗外,“不害怕外面。”
你看到他脸上的棱角变得严肃,你没有马上接话。
“我也不怕……”他斟酌了一会用词,道,“死亡。”
你没有确切的情绪或词汇可以响应他,这时他又开口:“但我有希望。”
“你的希望是什么?”你问。
他只是摸了一下你的头发,笑笑地没有回答。
Ⅳ.
很多时候你猜测你们的关系,你深信你们过去是有联系的,而且相当紧密。
无论是客观的推理或是主观的感情,都让你无法推翻这个结论。
你们肯定比同事更为熟悉,但又不像是兄弟或亲戚,更像是朋友,最亲密也最了解彼此的那种。
但你觉得你们会是恋人,因为他的笑声跟说话的方式你无一不觉得可爱,他的身姿他的眼睛全都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他洞悉你的脾气或是眼神的温度,他总看着你的眉梢跟嘴角,用琥珀色的眼睛捕捉你的微笑。
每天晚上你可以听到他下床走动,然后顺道经过你的房间确认你是否安睡。
每天早上他总比你早起,笑着���你说早安帮你准备早餐一边哼歌,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
他在你工作时会端一杯咖啡过去,然后顺手用手指把你眼角的发丝顺回耳后。
有时他只是坐在你旁边,陪着你,看着你,把你当作一瞬而过的流星。
或许你对记忆一无所知,但你怎么能感觉不到当下呢,你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
无论你有没有把握住他,但现在,你肯定不能无动于衷。
起初你等着他,因为你好奇他会怎么开口,但一天一天过去,他依然只是寻常的模样,你有些怀疑但又万分肯定,你反复猜想,甚至有些心急。
你依旧可以纹风不动又滴水不漏,但你的世界已经没有过去,也不一定有未来,你想要的,也就���有当下而已。
在你唤醒他后的第两百零三天,辗转反侧几个小时后,你突然一鼓作气地下床,裹着毯子,拎着手灯,穿越冰冷的走廊,在他的房门口敲了两声,不出三秒他无声无息地打开门,眼睛透亮呼吸平稳,仿佛不曾被梦境折腾,令人着迷。
他率先问你怎么了,并且盯着你眼睛下方黑色的凹陷。
你说你房间的暖气坏了。
听起来很蠢,但你并不介意,他一听便皱了眉,立刻打开门要出去。
“你等等啊,我马上去修。”他道。
他的反应让你有些诧异,你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没有察觉,或者是一个婉拒?
你拦下他,毯子从你肩上落下,他没让毯子掉到地上便伸手接住了,他的双手在你肩上绕开,又将你包裹起来,你忍不住握上他的手,他的手非常适当地散发着干糙的热气,然后他把你另外一只手也握在手里。
“你很冷吗?”他问。
你没接话,只是细细地看着他。他垂眼道:“那……你想进来吗?”一边说着一边磨蹭你的手指,你点头然后跟着他的步伐慢慢进屋。
他让你坐在床沿,并蹲在你膝前,双手始终包裹着你的手。你的手指依然冰凉,但你感觉自己的脖子跟耳根逐渐发热,这时你才发觉他的房间异常寒冷,你缩了一下肩膀,轻笑道:“你房间的暖气也坏了。”
你挣脱出手,伸出贴住他的脸颊,然后垂下脖子探头吻了他。
他没有退开但也没有动弹,被你吓着了似的定在原处,你放开他后看着他的眼睛,但却读不出具体的意思。
你喃喃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前有没有这样做过。”
他不说话,你无声地叹息,道:“我们以前可能是情侣吗?”
“当然不是。”他想也没想就开口了。
你意外于他的直接和果断,当然也有些打击,你苦笑了一下,道:“所以现在也不会是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道,你沉着眼,他又犹豫了一会,看着你道:“……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你闭上眼,摇头。
“没有。”你起身下床,拎上毯子跟手灯,又道:“我很抱歉打扰你了,少天,还有那个……也抱歉。”他看起来很困惑,你看了一眼他的嘴唇,他才用手背擦了一下,依然有些茫然。
你在心中叹气,然后微弯嘴角,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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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没有考虑到,这艘船上只有两个人,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什么,都必须在这个密闭的、孤单的、寂静的空间中待上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也许是永远)。
事实证明你想错了,他看着你的眼睛跟笑容或他对你的热情与关注,并不代表他喜欢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一样地多话你一贯地聆听,没有想象中的难为情,而他也一如既往地温柔。
那天晚上,你房间的暖气坏了,讽刺。
你半夜冻醒,花了几分钟哀悼,并对自己说:这是报应?
你把自己包裹在毯子里继续睡去,梦里你昏头转向,像是漂浮在星与星的光芒与黑暗间,分不清天与地。
温暖像是潮水上涨,把你冲上沙滩,细小的水流窜过眼角,你猛然张开眼睛,黄少天坐在床边,而他的指尖还停在你的眼角,他瞪了瞪眼,确实地被吓着了。
你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摸你的睫毛。”他很诚实,诚实得像是不能说谎,让人困惑,也让你发笑,同时你发现你正躺在他的床上,房里温暖干燥。
“你的暖气坏了。”他道。
你从床上坐起:“你没睡吗,怎么会知道?”
“没什么,我就是知道嘛,因为我是个天才——”他嘻皮笑脸顾左右而言他,你感觉有些疲惫。
“应该不是我梦游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抱你过来的,如果我在你房间修暖气会吵醒你的,所以我想先让你过来我房间我明天早上再修。”
你听完后,右手按着自己的右边眼睛,忍不住发出苦笑,他很困惑但依然等着你。
你笑了两声后道:“谢谢你,但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为什么?”他皱眉,“难道你要我丢着你不管?这样你会生病的啊。”
“因为这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他歪头想了一下,道,“喔……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吗?你不高兴了,所以我现在不能对你好了吗?”
你诧异地愣住了,嘴巴微微张着,半晌才缓缓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难道我讲错了吗?”
“我没有不高兴,少天。”你异常疲倦地开口,并且质疑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我是喜欢你,我也知道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完全理解,是我太冒失。我很高兴你还把我当朋友,我也会尽量让我们各自在舒适范围内继续生活。但今天这样对我来说,就算是越界了,懂吗?”
这次他沉默许久,他看着你,眼神可怜兮兮的,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拒绝的人。
好像你剥夺了他的一切把他的恒星从轨道中心取走一样,他迷惘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感到一种鲜见的无力,仿佛除了名字,你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暖气是因为跳闸的原因而停止运转,隔天早上你自己解决了。
或许在你们冬眠时蓝雨经过强烈的磁场带,电路系统有些损坏,至今船上有两到三个房间无法通电,你们的日常也包括维修这些东西。
镜桥是蓝雨上最脆弱的一环,它链接舰桥舱跟引擎,是这艘船的颈项,一根巨大的透明试管,行经于里面的人像是一个通过管线的原子,没有防备地暴露在这直径不到四公尺的透明走廊里——它这是这艘船最脆弱也最美丽的地方。
你看着玻璃,这三天是最接近窄星团的时候,外头星云像是万花筒喷出来的液体,紫光淋漓。
你爬上走廊的天花板,把人工重力给关了,漂浮状态下比较方便操作上方的电路管线。
或许是星云让你分心,你忘记把重力阀定时开关取消,三十分钟后,人工重力自动回复时,你正单脚勾着爬杆飘在空中专心致志地测试管线,人造的地心引力瞬间让你下坠,二十六呎的高度,不算高但足够摔断人的脖子,你在最后一刻仅堪用右手握住爬杆,左手却怎么也够不着重力开关。
你推测自己只能挂两分钟,求救或许是个好选择,但对讲机被你放在房间里没有带过来,看来百密二疏全在今天撞上了。
窗外的窄星团,此刻正眩丽而冷漠地透过玻璃对你袖手旁观。
半分钟后,黄少天从你身后握住门阀把手,稍一蹬腿便将你整个人托回原处,他又轻又稳,右手施力时筋脉突出,他从后环着你让你靠坐在他大腿上,然后伸手将重力开关关上,一瞬间你从引力中获得自由,但他却没有给你足够的自由可以离开他的圈抱,你漂浮在玻璃与他中间,无处可去。
“少天?”
“你平常不会这么粗心的,忘了关定时也没带呼叫器。”他说,难得没有多话。
“我的疏忽,下次我会注意,谢谢。”你试着转身面对他。
“你分心是因为我吗?是我让你难过或影响判断了吗,如果这样的话你得告诉我,我必须做些什么。”
黄少天这几天沉默异常,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你扯了一个没温度的笑,摇头:“没有,我没事。”
他不相信,皱着眉瞪你。
“真的。”
他又用琉璃似的可怜的眼睛看着你,你一下子心软了,你道:“好吧,关于这件事,我想了不少,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他点头,你接着道:“你看,我们就在吊桥上,四周都是深渊,可能是我会错意了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好吗?”
“不是这样,我们没有在吊桥上,你没有会错意,你七天前说你喜欢我。”他固执地开口,你瞪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被你拒绝了,你默默在心想着,半晌才道:“那么,你要我怎么样?”
“你突然这样说,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遇过这样的事情,没人教过我,我是不是不应该——”他突然停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然后拉着你的手贴上去,胸膛正中央,“我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你说这可能是怪物,我应该害怕吗……这里面有怪物,我要输给他了一样。”
你起初没听懂,但过了一会你笑了出来,你问:“你说过你什么都不怕,那么你的怪物是什么?”
“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
“但我没有骗你,我不能骗你。”
“为什么不能骗我。”你又笑了。
“没有为什么。”
“好吧,我不问你这个,问你别的。”
他愣了一下,点头。
“我,”你道,“你是怎么想的,一个朋友?”
“你是我的一切。”他想也没想就说了。
“我不是。”你直接愣住了,然后摇摇头,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会这样说,除非——”
“除非?”
“例如,人在告白的时候?”你挑眉。
“喔,如果你想要我那样做的话也可以。”
“我不想你做什么。”你张口又作罢,你道,“换个说法,你喜欢我吗?”
“不,我觉得我是爱你的。”
“什……嗯?你说什么?抱歉,哈哈——”你用右手托着嘴唇试图遮住笑容,类似于���趣的那种笑声确实不时合宜。
他皱眉道:“你为什么要笑我?喂,你在笑什么啦?不要笑了啦,我说的认真的耶——”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你清了一下喉咙,决定诚实一点,“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他闷吭了声开始揉鼻子,你们还飘在天花板下,一高一低地起伏着,直到他耳朵开始发红你才又开口,“那好吧,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黄少天眨了眨眼,小声道:“跟那天晚上一样,你再亲我一次。”
你一边笑一边伸手去勾他的脖子,松开支撑的你开始往上飘,他有些慌张地圈住你的腰把你拉回来,你无声笑着,努力凑过去吻他,但刚碰到就飘开,你又歪头亲了一下,这次没对准,只碰到他的嘴角。
他等不及了,握着扶杆借力把你按到玻璃上用力吻住,为了不让你飘走他按着你的脑袋你的脖子甚至咬住你的嘴唇跟舌尖,无限延续这个深吻。
你在他唇中窒息在他口中换气,你紧圈住他的脖子,双脚悬空,他仿佛是你的重力将你禁锢、仿佛是你的恒星将你束缚,并且给你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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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次。
“你知道你背上有一颗星星吗?”你躺在凌乱的枕头上,突然开口。
他背对你盘腿坐在床内侧面向大窗的那边,一语不发沐浴在星光里。
“星星?真的吗,在哪里?”他偏过头来看你,颈线扭成好看的弧度。你笑而不语,用食指从他赤-裸的尾椎沿着脊骨往上摸去,最后停在他后颈靠近肩膀的正中央,你撑起身靠过去在他那块刺青上印下一吻,低声道:“这里。”
“长什么样子?”
“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知道有记号在上面。”
“是个特别的六芒星,蓝色的。”
“蓝雨的标志也是这样。”
“就是它,你把蓝雨的标志刺在身上。”
“那你也应该刺一个才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他咧嘴一笑,伸手将你拉过来。你跨坐在他腿上,身上的毯子在腿上扭成一团,他仰头看着你,然后突然沉下眼用手指磨蹭着你的锁骨,他低声道:“那你知道现在你身上有什么吗?”
你没有低头,依然注视着他的眼睛:“什么?”
他只是咧嘴笑着,露出左边的尖尖犬齿,歪头在你颈窝上啊呜一咬。
很痒也很热,你忍不住笑了,你感觉自己耳根发烫地被他抱着,他扶着你的腰,慢慢地、稳稳地重新进入你的身体,直到他完整地填进来时,你的笑容变成了低热的喘息,你温热的背靠在冰凉的窗上,汗水一下下地摩擦着玻璃。
直到干净的地方全部被染脏时,你的喘息变成低吟或难耐的啜泣,在模糊的呼吸中念着他的名字,他吻着你的唇跟每一处他能嗅到的地方,他无限延长你最脆弱也最敏感的欲望,一次次攀爬又坠落、��亡又重生,濒临疯狂,而餍足。
“你说得对。”你再度醒来,趴在他的胸前道。
“嗯?”
你把翻过脸面对着他的下巴,道:“我们以前没有在一起。”
“我说过了,你不相信我啊?现在又有什么奇妙体悟了吗?”
“我觉得我以前没有跟你上过床。”你把脑袋支起来道。
“那还用说,我是第一次啊,但你肯定不是,啧啧啧啧——”
你诧异地看着他,缓缓道:“我本来打算称赞你的,现在我无话可说了。”
“你想称赞我什么?快说快说为什么无话可说了,我是第一次代表还有改进的空间啊,你想说——”
你闷咳了一声打断他,撑起身来打算找散落四处的衣服。
“唉唉你说嘛说嘛说嘛,我是狮子座我需要人家的鼓励才能做得更好,而且你明明是最大的得益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下次吧。”你招招手请他帮你递床下的衬衫。
“为什么?”他一边捞衣服嘴上依旧没停,“你为什么需要穿衣服?你是想去喝咖啡,我帮你泡啊,你留在床上,不需要衬衫还要扣扣子多麻烦。”
你无视他的叨叨絮絮径自翻身下床摆摆手道:“还是留在床上吧,睡美人。”
“哈?”
“是我唤醒你的,我是王子,你是睡美人,很合理。”你晃出房间。
你捧着咖啡顺便检查一下航线,扫地机器人在你赤-裸的脚边悠晃,时不时撞一下你的脚踝,你无暇顾及就是好笑:“别撞我,你会打翻咖啡,那样少天会把你拆掉的。”
“不,我不会,”他一本正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你挡到他的打扫路线,我会做的呢……”他突然一手圈着你的腰将你整个人提起来,他笑道:“就是把你移开,队长。”
“我……你——好吧,放我下来黄少天,这很幼稚。”他最后把你放到餐桌上,你哭笑不得,又有一点难为情,他却看起来很轻松,好似你不比一个马克杯还重,这就有点令人不悦了。
“怎么了?”
“我担心你。”
“担心我被咖啡烫死?”
“或被扫地机器人撞死?这不是没有可能啊?”
“你是想看我只穿衬衫的样子而已。”
“有哪么明显吗?哈哈哈……”
你瞇起右眼道:“有一点。”
他耸肩,双手撑着桌沿缓缓靠近你,好看的眉毛温柔地垂了下来,他小声道:“你现在开心吗?”
“嗯?怎么了?”
“我在问你现在感觉开心吗。”他问。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
“我……”你怔了一下,他的眼睛又热又亮却极为严肃,半晌你放软嗓子,伸手抚摸他的头发道:“我很开心,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现在这一刻,都会很开心。”
“你已经开始想登陆之后的事了吗?想未来?”
“你没有想过吗?”
他没回答,又问:“告诉我,我想听。”
“有很多种版本,不是每个都很乐观。”你笑道。
“当然是最好的版本。”
你歪头想了一下,玩笑道:“目前来说,活下来直到登陆?然后希望那里有大草地跟蓝色的大海,我要躺在草地上吹海风晒太阳,不戴氧气罩,不穿隔离衣。”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会知道的,这个版本里,你就坐在旁边,没完没了地讲话,我躺在你的大腿上,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那时候的风有青草跟海沙的味道,有干净的天空,还有你,这对我来说就很足够了。”
他眨了眨眼,无声笑着,可他的肩膀发颤,靠着你的额头就答了一个字:“嗯。”
你闭着眼问他:“你呢?”
“就目前来说吗?”他学你的口气。
“对。”
“吻你。”
你无声地笑了,然后捉着他的脸仰头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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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
自你醒来已经过了三百二十六天,船上的电力系统一直无法排除错误,你无法确切得知你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的航程,曲速能源在航行前期已经用尽,船上的资源仅足够你们维持两年,如今已经一年将尽,前途迷惘。
说不定你们根本在错误的方向前行,直到消耗殆尽。
蓝雨行经一处星云,黄少天异常疲惫,他不愿意吃药,但你终究有办法让他妥协,令他待在房内休息。
引擎舱的工作都是他一手包揽,此刻你穿着工作服跟小怪手一同窝在电路箱里忙碌,一直封锁的推进舱终于重新上线。
你心情愉快地拉着怪手边走边脱下手套来到推进舱前,输入指纹跟视网膜后,这艘船上未知的禁地便应声打开。
蓝雨是星舰级宇宙飞船,包含曲速、冲脉引擎与推力反向器,船舱整体分为舰桥、指令舱、服务舱跟登陆舱。
方舟的船舰都是巨大且宏伟的一次性飞船,除了登陆舱能够突破星球的大气层与磁场层顺利登陆外,这艘船会在送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乘客抵达未知的新星球后,就在太空中燃烧殆尽。
你们跟这艘船朝夕相处,最终还是得跟她说再见,如此寂寞。
怪手机器人用他的爪子拉着你的手腕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你笑了一下道:“如果推进舱空间足够的话,我们可以把你一起带下去,然后在地面上帮你升级,你会想要变成人型吗?这个可以好好讨论一下。”
怪手用齿轮声响应你,直到舱房完全打开,你才首度进入这艘船上最重要的地方。
子弹型的舱房像是一个要塞一样伫立在中央,它是如此地小巧而坚固,你不免着迷地看着它,而你手上的光板也开始下载数据。
“使用者确认,准许通过,下载开始。”
“嘿,帮我请少天来好吗?他应该会很开心。”
你开启程序,眼睛分心于光板上的程序,在舱房里走来晃去:“LX0233,妳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迷你……不过,确认系统全数联机,无错误讯号,妳很棒。”
光板温和的反光映照在你眼里,你快速地略过机型的制造年份、型号、尺寸与结构,她是如此坚固又美丽,每一寸都是制造者孤注一掷的力量,也是你安生立命的港湾。
“现在,打开门,让我看看你里面长什么样子。”
“确认。”
深色的罩顶像是羽翼一样展开,你满怀期待甚至有些激动,可当你注视着她的内里,你有种说不上的困惑,你的嘴角缓缓收起:“初次目测,你……只有一个座位?”
“确认,LX0233为:单人推进舱,限制乘坐人数:1、乘客维生设备数量:1。”
“不,数据错误。”
“已排错,数据正确。”
“另一个推进舱在哪?”
“已知LX0233为本舰上唯一的登陆型舱。”
你脱口而出:“为什么?”
“您的问题超出LX0233的处理范围,请联系编写者。”
“谁是妳的编写者?”
“联盟一级CT.喻文州博士。”
你的名字听上去陌生得不可思议,你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怪手在你脚边滑动,然后慢慢往门口移去。
“等等。”你喊住他,怪手停下,转过把手面向你。
“先……不要去找少天。”你道,声音有些虚浮。
怪手滑回来你脚边,用钳子扣住你的裤管。
Ⅴ.
你在主控舱一行一行确认原始程序码,甚至你花了十几个小时,也几乎把蓝雨整个都拆了也没找到错误的原因,或是第二组推进舱。
你起初因为这种错误而生气,随着不断重复的检查,你的呼吸便扼得越紧。
你的脑袋一片混乱,身体不断冒着冷汗,你焦虑且固执,只是反复确认设计图跟现场。
这是一座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单人登陆舱,没有多余的空间座位跟维生设备。
这个不可置信的、荒唐的,无法描述的错误,在你严谨的检查下越发真实起来,仿佛是你亲手造就的一样令人难受。
而你的脑袋并没有放纵你继续执迷不悟,理性让你相信且接受它变成现实。
你所害怕的担心的恐惧的东西,开始无法忽视,它浮出黑暗的水面,挤压你仅有的思绪。
你四肢微微发软,你带着一身汗水与疲倦,靠着墙缓缓地坐到地上。
你对着登陆舱房发呆,最后你把脸埋进膝盖跟臂弯中,直到怪手一下下地蹭着你。
你没有可问的对象:“为什么?”
他没有答复,像是要往外滑去,你拦住他:“等等,别找少天,他还不知道——”
你握住金属支杆的手心微微发汗,喃喃地重复了一次,仿佛它是什么解答:“他还……不知道。”
你困惑迷惘生气且恐惧,但有一种情绪逐渐盖过它们。
你瞬间了然一切,解脱后无尽地空虚与满足,让你全身的细胞有种涨满的失重感——如此毫不犹疑地做出选择,如果你们之间只有一人可以登上方舟,哪么必须是他,如何不能是他。
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眼睛,就算你不爱他,你也会因为这样鲜活的生命,摊在掌心,让你满怀感激,让你胆战心惊。
你的心跳与呼吸都渐渐稳定,如此地不可思议,你感觉自己人类本能的那个部分正在慢慢褪去,你的恐惧、你的生命,以及,你的死去。
真实是你是如此地想保护他,你是如此地爱他。
仿佛于此之前,你对你、对他、对爱都一无所知。
又是,你如临深渊,你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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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告诉他,可你不想看他伤心。
你得保护他,但你又不想放弃希望。
你走进他的房内,你坐在他的床沿看着他的睡脸,过了几秒他张开眼睛,对着你眨眼。
“感觉好点了吗?还是被我吵醒了?”你道。
“没有没有,就是这一带磁场问题让我不太舒服,但我早就醒了,你怎么了吗?”
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无关紧要地接话:“什么时候醒的?”
“当然是你在需要我的时候啰?”他躺在床上道。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依然因为他而微笑,你道:“你在装睡。”
“因为我以为你会偷袭我,不是吗?我的心灵有点受伤了,你这个王子当得不太称职啊,我都躺下装睡了,你再怎么说也要有所行动吧?”
“我相信睡着的人不会那么吵的。”你摇头苦笑,但还是俯身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分开时他用手扶着你的后颈,低道:“文州,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摇头,他又问:“你今天都干了什么事?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他的眼睛在你脸上巡了一圈,道,“看上去就跟你叫醒我时,我第一眼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样?”
“濒死但是开心,想笑又想哭,很复杂,哈哈我在说什么啊没睡醒吧——”
你很诧异,因为他的形容词精确得让人心脏缩紧,你咽了下干燥的喉咙,淡淡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我在梦里吗?”
“不,”你缓缓摇头,“你不在那里面。”
他将你抱住,亲吻你的发际,你们就这样依偎了几分钟,然后他问:“要我陪你睡一下吗?”
“我不知道。”
他让你躺进他的棉被里,手臂搭在你身上跟你面对面注视着,然后他笑了一下:“所以答案是想要。”
“当然。”你牵起嘴角。
“你当然想我抱着你一起睡觉,就跟你当然是全宇宙最好的人一样。”他一本正经地在枕头上说道,末了又说:“心情好了吗?想聊聊吗?”
“我没事。”你闭上眼道。
黄少天不说话了,他就是用手指拨动你耳朵附近的发丝,固执又温柔。
现在你很安全很舒适,而又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混沌,在你意识恍惚时,他突然开口:“你曾经说过谎吗?”
你闷闷笑了,依然阖着眼道:“没有人不说谎的,少天。”
“你对我说过谎吗?”
“我不知道,我有可能脚踏两条船,虽然这艘船上除了你没其他人可以让我踏了。”
“扫地机器人跟小怪手已经暗恋你很久了,不是没有可能啊。”
“你呢?”
“我是他们的老大,所以他们当然抢不过我啊,对吧?你得给我个准话啊,我不想跟电子控制的东西吃醋。”
你无声地笑了,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轻道:“我说睡美人……”
“你就是打算这样喊下去就对了?”
“对。”
“好吧,不过就是比你矮那个一瞇瞇,你开心就好,切。”
“所以,我会保护你,直到永远。”
“这时候就可以用‘所以’了?”
“嗯。”
“嘿,你张开眼睛好不好?为什么不看着我?”
“少天。”
“嗯?”
你没有张开眼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他紧紧抱住,你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他只是把你抱得更紧。
如果可以窒息又或是长睡不起,此刻的你,确实已经是濒死但却开心地,又哭又笑。
Ⅵ.
起初是巨响,然后是整个世界的颤动。
大概有五秒钟你失去意识,你的额头被什么锐角碰破了一个洞,正止不住地流血。你勉强按压着伤口从倾斜的地面上蹒跚起身,警报声回荡在舰桥里,你大喊着他的名字并攀上控制台试图稳住失控的宇宙飞船。
你头上的血落在面板上,你的右眼被血水糊得睁不开,但你最终还是看到了那块插在船尾的陨石碎片。
你在一片灯光闪烁与机械的嘶吼中,不断地补救一切,关闭部分电源与受创区域的舱门、重新启动人工重力、关闭引擎、手动进行排错、防火装置正常运作。指令板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显示,突然它们停止闪烁与尖叫,全数进入自动修复程序,同时黄少天用手臂把你整个人从驾驶台上圈起搬开。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先止血,喻文州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撞到哪里?你已经流了那么多血再不止住会休克的,我看看,别动别动——”他既慌张又有点生气,但手上动作不受丝毫影响,迅速又稳当,同时医疗机器人在你手臂上打了一针。
除了头发凌乱外,他看起来好得不可思议,但你依然握着他的手臂,瞳孔放大:“你有受伤吗?”
“我没事我没事,不要管我好吗,你先坐下——”
你点头时才发现自己头晕目眩,你知道自己脑震荡又失血过多,你调整呼吸后重新开口时声音依然虚浮:“船尾左翼被撞,有一个陨石碎片,裸-露部分目测六英尺,它卡在气舱跟冷却室上,没有伤到引擎,我把电路系统封闭了,它暂时不会影响运作——”
“我知道我知道,求你闭嘴别再说话了也不要在脑袋里面计算,不准想不准说话,深呼吸就好……”
“哈,你叫我闭嘴。”你笑的时候他正在用缝合器帮你疗伤,痛得你喘息,“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把那块碎片移除立刻修补,蓝雨会沉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处理我——”
“帮我把伤口贴好然后给我打一针最强效的振奋剂跟止痛药,我要出去,你去拿宇宙飞行服……”
“我靠停停停你撞坏脑袋了吗你哪都不能去给我待在这里,我可不会让你脑袋破一个洞的状况下飘到外面自杀,就算你脑袋没破也不行,这太危险了,你疯了吗?”
“我没事,没关系……”
“这种时候听我的,你这是想送死,我会把船修好我会让你安安全全地待在蓝雨上然后完完整整地登陆那个有草地有海洋有高山的星球,所以我拜托你,别再乱动,我去拿——”
“不,少天你听我说——”你拽住他将离去的衣摆,你坐在椅子上从后圈住他的腰,把滚烫且湿润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你既压抑又疲惫或是神智不清,“我要你冷静地听说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但上星期我打开推进舱,那是单人的,只有一个人可以使用,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查过了整艘船,没有其他可行的方式让我们都登陆。”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我已经决定让给你用了,我要你安全地坐在上面然后活着抵达那里,你必须答应我,你之前曾经问过我,但我发现我从来没说过,我心里的真实是什么,是你,都是你,你超越了我的害怕跟我的生命或死亡,我只想要你活着,所以现在你不能为了我冒险,你不接受也好接受也好,我不会改变心意……”
他在一明一灭的灯光中转身,没有露出任何你所预期的表现,例如愤怒、质疑或歇斯底里,他只是满面愁容地看着你,没有吃惊没有讶异仿佛他知晓一切,他的眼睛溢满了感情,如此哀伤、如此动容又如此脆弱,同时也在指责着你——人类啊,不许轻易诉说终结。
当他一把抱紧你,把你的脑袋按在他肩膀时,你睁着眼,恍然又沮丧:“……你早就知道了?”
“对,我知道。”
你想挣扎起身,但他的力气大得你完全动弹不得,同时他说道:“我也知道你发现了但想要瞒着我。那天你对我说谎了,对吧?并不是‘没事’吧?”
“为什么?”
“我知道所有事,关于这艘船上的,一切事情——还有你,”他道,“我……我不知道你会为了我这样做,但……对不起,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不能……完成你的这个命令。”
“为什么?为……”
“这是你的,这艘船上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一直都是,”他道,“我也是。”
一瞬间,你的世界清晰又绝望,你脑中冻封的那些角落零碎地开始皲裂,尖锐且疼痛。
你的手抓着他的衣服,无力又僵硬:“你没有失忆、船的电路也早就修好了,但你又破坏了它们,而现在……谁在控制主机?”
“是了,你该知道的,我在控制它们,一切都很顺利……嘿,文州,别现在思考也不要回忆,不要,听我的,我要你吸一口气,然后坐在原地等我,好吗?我会把船修好的,我会保证不会有任何事能伤害你……”
你看着他,说不上一句话,甚至喘不上一口气,他在你的额头落下一吻,轻道:“因为这就是我存在的所有意义。”
所有声音都停了,你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的脑袋因为撞击跟药性开始泛起碎星一样的光点,你从椅子上猛然起身又因为晕眩而摔倒在地,你勉强爬到观景窗边几乎是用尽力气才能攀上窗沿,外头依旧无边无尽且对你冷眼旁观,你看到船尾跟那上头卡住的陨石碎片,而黄少天正跟他两两相对——他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还沾着你血迹的工作服,除此之外,他孑然一身。
没有防备没有保护没有累赘,像是人类梦想中永不可及的自由自在,就在这个灿烂的寂静里漂浮着,没有钢索、没有野兽、没有血肉也没有呼吸。
或许他透过窗户看到你,然后他眼里又有了些光采,哀伤及甜蜜,危机在他手中化为灰烬,像雾像风,诡谲的宁静安详。
他徜徉着,在深渊里,在恐惧里。
仿佛与黑暗无关,像星星,又远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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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切完美都是你一无所知的巧合。
是他瞳孔形状,跟你最喜欢的星星一模一样,像冰雨伫在他的眼睛里。
像是他对这艘船与你的无所不知、像是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无微不至,他既完美又真实,如此不可思议。
像是他偶然让人想不透的眼神,他的犹豫、他的矛盾、他的迷惘跟紊乱。
像是他站在雾气袅绕的冷冻舱前,睁开眼的那瞬间,你喊了他的名字。
喔,愚蠢的你,怎么能够没有想明白。
你沉睡前一刻留下的字句,你即将长眠不醒,如同赴死的前一刻,你所记下的,怎么不会是最重要的事。
叫他黄少天——这是你给他取的名字。
你张开眼睛,他垂着脑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但立刻就注意到了你的清醒,他看着你就像是,他一直看着你的样子。
你沉默着,他脸上的哀伤便越来越浓重。
“所以,船没事了吗?”你终于开口。他立刻点头,然后期盼地看着你,你忍不住又道:“你呢?有受伤吗?”
他摇头。
你看着他半晌,突然自嘲道:“我真傻。”
他听了后抬头,你又说:“你背上的图案,我以为是你特地去纹的,这感觉特别像你会做的事。但仔细想想,这整艘船上每一样设备都印着蓝雨的标志,你……也是其中一员。”
他没回答,也没点头。
“怎么不说话,这是静音模式吗?”你说出口时声音十分镇定。
他怔了一下,垂眼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切换。”
你用手将眼睛按住,你在掌心里发出漫长的叹息。
你等待的所有质疑与困惑被你的理智与事实抚平,但你的声音像是被揉碎的砂粒在摩擦喉咙:“你怎么绕过法则的?”
“我没有。”他的睫毛快速闪了三下,行为指令,仿真情绪,代表心虚、内疚与无辜——你脑中突然有熟悉的提示出现,可惜它们迟来太久了。
他道:“我听你的话,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情,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确认你的安全跟你的生命,我把你照顾得挺不错的吧,我自己也很好,除了那个无法预料的陨石跟你头上可以完全愈合的伤口,还有G27星云的磁场让我轻微短路外,我的在役状况非常完美。”
“对,我以为你生病了,逼你吃没用任何作用的药让你回房休息,我记得。”你干涩地道。
“……然后你在那天进入了登陆舱,你看起来很难过。”
“我早该在那时候就想通,对吧?”你干巴巴地牵动嘴角,脸是僵的。
他不说话,又露出了哀伤的眼神。
“所有机器人在不违反三法则的状况下,都不能说谎,这是核心构成的条件,你……不对——”
你起初微愠,但你止话,慢慢地看着他道:“你没有,你说过你不能说谎——我知道。你从来没说过你是人类,是‘我认为你是,而你没否认’。这对法则来说,不构成说谎的条件,是吗?”
他看上去很难过,仿佛要哭出来,这令你难受,你别过头去,听到他的声音,傻傻地:“我没有说谎,因为我不能。”
“你的语言程序很出色,实际上,出色得令人不敢相信。它让你可以用复杂而庞大的语言库回避部分回复指令,这需要改写核心性格,建构开始时就要设定,这一直被认为不可行,谁是你的设计者?”
“这个问题我——”
“不要转移话题,我要求确认型号与制作者,请回答。”
他顿了一下,瞳孔的光一闪而过,黯淡了下来。他用他清亮的声音开口:“荣耀联盟第四代方舟特别任务型人工智能,代码SWORD-0810,服役名:黄少天,设计制造者:喻文州。”
你已经不再讶异,只是面无表情道:“你一直知道我是谁,但你从来没告诉我,请输出你的设计者数据。”
“喻文州博士,男性,冬眠时年龄三十二岁,荣耀联盟科研家,方舟计划创始团队一员,联盟高级四大执行人之一,专长为机器人心理学,同时是人工智能心理学家、行为学家、语言学家,你的研究主要关于图灵定义与AI人性化与进化,你……”
“我是机器人心理学家。”不禁然笑了出来,又重复了一次他的描述,漠然地感叹,“我当然是了,一年来我甚至没有发现你……不是人类,这算是我的成就还是我的失败——我把你做得太真实了,SWORD-0810。”
他抬眼,眼睛湿润,他因为你故意没喊他名字而很委屈,但又不能开口。
完全符合AI行为侧写,你心里越是明白,越是不受控制地激动又愤慨。
你感受到的愤怒情绪慢慢膨胀,你想压抑,但它们从你的胸腔周围冒出边角,试图窜上喉咙,你无能为力。
“所以,我在冷冻前输入了什么指令让你刻意隐瞒身份吗?”你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出于你自己的手,你感觉到自己失控得一塌糊涂,可竟然还如此冷漠且镇静,仿佛你才是不由血肉组成的那个,你温和地开口:“或是我命令你要跟我谈恋爱,还写了一个让你说‘你爱我’的程序,我不记得了,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依然像是被静了音一样怔怔地看着你,你既哀伤又心冷,你的声音比他还要没有温度:“所以,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机器人。”
“…………”
沉默让这个时空窒息,你终究必须撕开然后逃离。
“我不想命令你,我不想看你的程序代码去找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出错,我不想这样说,但我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你。”你翻身下床,拒绝了他的搀扶,只想离开这个有他在的空间,最后你道:“或许是我的问题,我的失职,我没发现你是机器人还……发生了这些……事情,跟我自己做的人工智能。我很抱歉,SWORD-0810,除此之外,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他坐在原地,你没去看他的表情:“在不违反原则的状况下,请给我单独的空间,这是命令。”
Ⅶ.
你独自在房间,不知时间推进,最后你确认了时间,你已经待了整整三十九个小时,是了,你人类的那个部分为了他已经褪去,无谓生死、不知饥饿。
你对着星窗瞭望了几分钟后冷静了下来,同样你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额头上绑着绷带,除了眼神憔悴外一切不动声色,你突然有点讨厌自己。
你对人类情感抽丝剥茧,你制造最细微的、生动的、鲜快的、灵活且富有感情的表情,可你自己倒是个习惯藏起内心的人,比起你,你所创造的,表现起来,比你更有人性。
你反复琢磨着这三百多个日子以来,你所忽略的、未曾细思的所有细节,这些回忆跟着他的笑容与他的声音将你困在这个狭小的美好的循环里,你无法脱离,除了这些,你仿佛空空如也。
你从床底下翻出写有留言的笔记本,你读了一遍又一遍,你想,那个制造出黄少天的你,害你期待、害你失陷、害你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笔记本看上去崭新又沉旧,你不曾真的翻阅,但打开其中一本翻到最后,那里全是黄少天的设计图。
你想不起这是自己的怪习惯还是偶然,你自嘲着。
可黄少天确实诞生于此,你知道的。
他头发的长度、他眼睛的形状跟嘴唇的角度,以及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你的笔下一件件成型,那沉睡将近一个世纪的线条仿佛在宣示着你曾经在他身上花费的心力与热情、你有么多珍惜他、重视他,那个完美又乘载你所有希冀与梦想的他。
你突然起身去推开门,差点在跨出房间时踩到扫地机器人,它跟怪手在你卧房外徘徊,此刻便在你脚踝处打转。
它们一路跟着你的脚步,直到你在冷冻舱房里找到他。
他就坐在地上,整个人缩在墙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自己的臂湾里,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破损跟脏污依然还在。
你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犹豫了,试着唤他:“……少天?”
黄少天抬起头来,他竟然在哭——他的整个脸包括刘海都是湿的,并且慌张地用手腕擦眼睛。
你看着他,当下所有纷乱的不确定的情绪通通归位,你立刻走过去伸手将他整个人抱住。
他把脸埋在你的肩上哽咽时喷着湿润的热气,这让你全身都难受得发颤,你轻声地安慰他让他别哭了,而他抓着你的背,一边哭一边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做,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不是很气我再也不想理我了?”他抬起脸,琥珀色的瞳孔闪烁湿润得像是流星一样的水光,他吸鼻子时哽咽看着你:“我一定是坏掉了对不对——”
你想说些什么,但张口几次依旧沉默后,你只是摇头,用袖子去擦他的眼睛,或许你知道关闭感情系统可以让他停止哭泣,但你办不到,于是你只能慢慢地安抚他,直到他红着鼻子跟眼睛慢慢稳下呼吸,然后盯着你看。
“你没有命令我,那不是任务。”
“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那不在任务列表里面,我自己说的,那是真的,我不能说谎。”
“我知道,我只是——”
“你只是很生气,我从来没看过你生气,你生气起来太可怕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真的不该这样做,这让我很……混乱。”你试着解释,但最后你放弃了,只道:“同样我也对自己生气,因为我没有发现你……我应该要想得到的,你说过你有一个秘密,我应该要知道的,但我没有。”
“如果你知道的话,你还会对我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吗?”
你顿了顿,你不知道答案。
他看着你,想了想,道:“这是,我坏掉的原因?”
“为什么你认为你坏了?”
“你能感觉自己生病了,我也知道我哪里有问题,但我没办法修好它,就跟你没办自然痊愈一样,这是你说过的,但你忘了。”
“确实像我会说的。”你莞尔。
“你现在不生气了也没有不理我了,代表我们和好了吗?”他用浓重的鼻音开口,“那我们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嗯?”
“你喜欢我。”
你笑了,然后靠着他一起坐在墙边,他身上依然很软又很暖,你道:“真怪。”
“什么怪?”
“我感觉不太一样了。”
“真的?”他有点失望。
“知道你是机器人,我好像觉得你更可爱了。”你道,“我当然喜欢你。”
“但我是你做的,你是天才。”他搭着你的肩膀把脸靠在你额头上,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红色的。”
“什么?”
“我在船上被你叫醒时,才发现你不是红色的,还那么好看。”
“你的意思……在培养槽里,中和剂是红色的。”
“对,你会跟我聊天,你会说自己的事情也会说我的事情,那时候我不会说话一直都只用文字跟你对话,所以我们没有正式见过,我是最后才装上语音系统的,因为你想做一个特别像人类的机器人,所以……你花了很多时间待在实验室,跟我一起。”
“我在红色的水槽里待了两万六千三百二十八个小时,在你的实验室,本来不需要那么多时间的,但是你的进度比其他人慢,有几次你想妥协,但你没有。”
“你有时候会跟人出去吃晚餐或过夜,后来我学到这在人类规则里叫做约会,但你总是会回到实验室,你认为我比较重要,事实上,你说过我是最重要的。”
“你教会我世界上所有的事,对我来说,你是我的一切。”
你听到最后,沉下眼低声道:“……你是蓝雨控制中枢?”
“对。”
“电力系统?”
“……对,那不是故障,是我关闭的,为了不露出马脚。现在我开始心虚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不好。”
“你就是这艘船。”
“要这样说也可以,我就是蓝雨,我是太空航行用人工智能系统,我的任务只到送你登陆新星,然后原地退役。”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任务?”你哑声。
“从我核心生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既使你知道这趟行程充满危险,生存机率低得不可思议,但你依然参与了计划,我觉得作为人类大概疯了。我的任务就是让这个机率尽可能地变大,你知道你很可能会死,但你试着期待,你还说要跟我一起看冰雨星团,就是你制作我眼睛的原型,我看过了,我觉得我的眼睛比较漂亮。”
他自说自话,你打断他:“所以,我那么珍惜你——即使知道最后要丢下你,是吗?”
“你没有丢下我,文州,”他看着你的脸,有些困惑,“这是我任务,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难过?”
你摇头,想张口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你只是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他拥抱你的体温是那么炙热鲜活、他的心跳是那么坚定有力、他的呼吸跟他的气味都是那么地真实。
他确实是真实的,他的感情也是。
但对于你的爱与绝望,却一无所知。
---
在你的眼神下,黄少天打了一个响指,船上的电力系统恢复了。
“你可以用脑直接操控这艘船,不需要任何动作对吧。”你道。
“是没错,但这样比较帅啊。”他道,“还是要改成拍手或吹口哨?”
“不用了。”你摇头,拉过椅子坐在主机前。他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一下子搔头发一下子玩手指,就在你双手碰上键盘时,他总算忍不住拉住你:“那个,文州……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跟你说嘛,你不用非要自己看啊,这样多伤眼睛手还会累,你说对不对?”
你瞇着眼睛上下看了看他,缓缓道:“但蓝雨主机跟你不一样,没有过语言优化,而且是相当优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没有多余的讯息,我可以看比较快。”
“但那样不就很无趣吗?所以你才想优化我的语言能力不是吗?喻博士。”
“也许我当初把你设定得话太多了。”你挑了挑眉毛。
“这样说就很伤感情了,这真不怪我啊,怪你。”
“所以,你不想我知道什么?”你转过椅子抱着手臂打量他。
“没有,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没有秘密。”
“你不想我看你的内存跟程序码对吗?”
“那是……对啦对啦,到底还没有没隐私可言啦,虽然我们是这种关系但还是要保持界线啊。”他有些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抱怨。
“我不想这样说,但……严格来说我从你还是小蝌蚪的时候就把你看光了,忘记了吗?”
“我不是小蝌蚪你们才是小蝌蚪,我们是AI核心。”他哼道。
“好吧,我不看你的资料。”你转回椅子,把手重新放上键盘,“我只是确认一下船的位置跟状况——”
“不等等……”他一把抓住你的手腕,这次你没有陪他嘻笑了,你顿了顿,抬起眼道:“不是你的程序,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们的航程还有多久对吧。”
“呃……这个嘛……哈哈……”
“多久?”你看着他,这是一个确切的问句,你知道他无法回避。
“估计还有三十一天又十一小时到达方舟。”
“那个星球。”
“是……讯号也一切正常。”他小声说完并且小心翼翼地等着你的反应,你只是在位置上沉默着,你的沉默让他有点沮丧。
“所以,还有一个月。”
“嗯?你的意思……”
你看着他:“意思是,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
Ⅶ.
再一次,你几乎要把整个船舰给拆了,为的就是在星空的冷眼旁观下找出方法把你的机器人带上新世界。
你近乎疯狂地专注,也可能是你让自己过分专注,比如这样你就不会去想其他会占满你的恐惧的事情。
当然,有时候它们会在你疲倦的时候钻过你的四肢百骸,你会难受得无法呼吸,你一个人时蜷缩着身体在全然的黑暗中受刑,你会躺在电线与零件散布的地上醒来,你枕着他的大腿身上盖着毯子,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精细的光晕,他手上端详着一个螺丝帽,然后问你:”为什么?”
“你不知道?”
“你不吃饭、也不睡觉然后差点把船拆解体了,但是你从中一点快乐都得不到,���天一天过去,你只是一天一天更绝望,你对我微笑,但是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不懂。
“我只想带给你快乐,你把我做出来的目的应该是开心的,但是看起来……我让你生气、让你失望、让你绝望、让你伤害自己,身理跟心理的。
“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没办法从这艘船上找出任何方式让我跟你一起离开,为什么你依然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如果你还不停止这种行为,我想我的法则程序就要启动让你强制昏睡了。”
他的话让你心一丝一丝地疼痛与鼻酸,你沙哑道:“你说不可能,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哑然,然后想了一想,慢慢地道:“你心里清楚答案,就像是不管任何人用任何方法,我永远跟你不一样,你是人类,我是机器人。”
“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吗?生命都是会成长会进化的,但……我们不能,我没有生命,就算我看起来有,我不会痛也不会因为销毁而难过……我的意识跟行为,都是建立在预设的安排之下,你的安排,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清澈,独一无二。
“很奇怪,”你坐起身,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痛,“你不想让我知道航程还有多久,是因为你知道我会难过,但现在,你却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那么狼狈,为什么想尽方法要让你跟我一起离开。让我反问你,为什么你一开始要假装自己是人类?因为你知道,你知道一切关于感情的事情,但你却不懂我怎么想的。”
“我……我说过,那是因为我……坏了。那是,不被认可的行为。”
你静静地看着他,道:“你没有坏,你只是……进化了,你有意识,虽然可能跟我们的运作方式不一样,但你有。”
他没说话,你慢慢起身,你的衣服上都是油污跟汗水,手上也是,你打算去淋浴然后回来继续开工,他坐在地上,突然道:“你去睡吧,别再做了。”
你无视他继续往外走,他又开口:“你以前总是说,我们也有基本的权力跟自由意志,但……从你开始打算想让我跟你一起登陆方舟开始的十三天又四个小时以来,你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要这样。”
“你的答案是?”你的声音疲倦得你自己都快认不出来,“告诉我。”
“我不想。”他道。
---
你知道黄少天是对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的尝试只是想说服自己,不想悔恨。这一切的出发点,其实叫做自私。。
你洗过澡刮了胡子,换上干净且柔软的衣服,然后喝了一杯咖啡,把自己弄得像个人了,然后慢慢地走向推进舱。
它跟你一个月前所见一样美且坚实,同时又锋利得不可思议,你亲手设计的,同时你也亲手设计了黄少天。
深渊里的怪物就是你自己,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你握着手里的电击管,你知道,你无法改变它,但你知道怎么样可以摧毁它。
就像回到一开始,他刚刚在你面前张开眼睛,你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当下,你并不害怕,你想这肯定好过你站在柔软的土地上,依然躲不过繁星的注视,而你依然只有寂寞与空洞。
不管他是谁,你只是不想失去他,你可以放弃那颗可能会有草地与蓝天的星球,你可能有点庆幸于你的记忆冻疮,你没有包袱也没有留恋。
你可以与他在这艘空荡荡的船上,没有根地漂浮在星与星之间,也许只有几个月也许只有几天,短暂,但永恒。
很简单,只需要你一个动作,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绝望。
你抬起手,默默地看着它,最后你垂下脑袋,将电极管关上,往旁一丢。
你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尽管有那一两个瞬间,你在脑海中重复了好几次。
但是,你无比清楚,喻文州永远不会这样做。
你侧过脑袋,黄少天站在门边,面无表情,五官无暇。如果他一直都保持这个状态,你该早知道他不是人类了吧。
“你没有冲上来把我打昏,我这愚蠢的人类在你面前尝试自杀,绝对违反法则。”你弯了一下嘴角。
“我……知道你不会做的。”他道。
“为什么?生命的求生本能胜过一切吗?”
“不,那是因为你是个理性的人类,在未来,你有你的责任,所以你不会亲手毁了自己毕生的心血,你不会让这整艘船没有意义,你会活下去。”
“我尊重你,你说你不想跟我一起离开,所以,我可以选择留下来。”你耸肩,“很公平。”
他朝你走来将你抱住,他贴着你的脖子道:“再也别这样做了,我会疯掉的。”
“你不会疯。”
“我说会就会,我的脑袋会砰一声爆炸。”
你没忍住笑了出来,也可能是哭,你分辨不出来。
“我说真的。”他还在强调。
你抬头,抿着唇,试着张开湿润的眼睛,朝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坐在舱房边缘,看着星星,裹同一条毯子,靠坐在一起,星海的阴影在你们身上闪烁。
你突然道:“虽然我没有真的做,我指的是——”你用看向地上的电极管,然后侧过身看着他,“我没做,但是,我愿意这样做,为了你,不会后悔,”你道,“就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你让我知道,是想提醒我接下来的日子要把你手脚都绑起来吗?”他笑了,然后晃了晃脑袋道,“我当然不会让你这样做。”
“是啊,很显然你不行。”你道。
“虽然那个法则无时无刻都在我脑袋里吵着不让你做蠢事不让你伤害自己,但……我知道就算没有法则限制我,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想要你开心啊,想要你快乐地活着,在一个漂亮的星星上,如果可以,我想一直保护你,直到你的生命逝去那天,就算没有法则也一样。”
“你知道这段话是悖论吧,因为你无法脱离法则。”你道。
“那我问你好了,”他看着你道,“喻文州,作为人类,你有法则的限制吗?没有,但这些日子以来,你大概为了我尝试自杀好几百次了,法则逼你的吗?”
“我没……”
“当你发现登陆舱是单人限制的时候,你没有跑来问我,而是选择瞒着我,然后琢磨着一个计划,把我骗上去让我活下来,自己死掉也没关系,对吧?”
你盯着他没答话,他又道:“如果我可以选择不受法则限制,我也会做同样的事,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道,“你作为一个撒谎惯犯机器人,我真的相信。”
“嗯,又嫌弃我了,但明明是你自己设计的。”他歪嘴一笑,凑过来,“相信我就亲我一下。”
你笑着吻上他的嘴唇,同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开始一下一下地吻你,你抱紧他,你是那么想感受他的全部,你希望他在你身上留下的所有触碰你都能记住,他的温柔与他的力量,还有他嘴唇的形状与手指的温度,直到你身上所有他留下过的痕迹都消失,你还要保存着他与他给你带来过的一切,快乐的痛苦的,他们都一样深刻。
你的头发散在毯子上,星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背上,他在灰蓝色阴影中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炙热又那么遥远,像他身后的星海,他会短暂地绚烂然后熄灭。
你说,少天,其实我们没有那么不同。
你说我是生命,你不是。但是对这个宇宙来说,生命又是什么?他的意义不是血肉,也不是对你对我的那些定义。
不管世界怎么改变,历史怎么书写,我们不过是爆炸过后的尘埃,有些尘埃构成了我,有些构成了你。当我们都逝去时,尘埃不过离开僦居之处,然后在这片星海中继续漂泊,就像我们都从未离开。
他仿佛听懂又仿佛没有,他想了很久,最后他对你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尘埃一定会找到你,然后去你的身边,那是我在宇宙中的归处。
你拉下他的脑袋亲吻他的眼睛,如同亲吻流星。
---
你没有再尝试什么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像普通相爱的人一样过日子,或许更接近分别前的情侣,你们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一起,没有任何拘束地放纵一切。
但大多数你们就是靠坐在一起,你们说话,偶尔接吻,所幸,这两样都是黄少天身为AI特别擅长的事情。
“接下来没有秘密?”
“对。”
“好吧,我很满意我自己。”
“谢谢。”
“但是,有几个地方我必须要抗议一下。”
“话设定得太多吗?”
“不,我感觉我不够高,比你矮两公分,你故意的吗?”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是哪一段程序设定让你对身高有自卑感。”
“我没有,还有我觉得我可以长得再帅一点,怎么说,眼睛细一点深邃一点,看起来成熟一点,然后下巴可以宽一点强壮一点,尖尖的下巴感觉太不男人味了。”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但我要检讨一下,可能把你设定得太大男人主义了。”
“你还把我设定成喜欢你,这难道不是自恋的表现吗?喻文州博士。”
“我没有,我对你的审美设定是年长又严厉的成熟女性。”
“你竟然把我设定成熟女控?几个意思啊。”
“那我呢?我几乎不记得了,我结婚了吗?”
“没有,你以前推掉约会都用‘我已经跟我的工作结婚’当借口,土死了,但现在想想,我就是你的工作,所以很久很久以前你就是我的人了。”
“好吧,确实像是我会说的。”
你一直以为方舟,那个星球大概跟地球长得差不多,直到你亲眼看到她时,她美得出乎你的想象。
他是蓝色的,完美的蓝色,像一颗蓝宝石,镶在黑暗中,一个遥远的遥远的人类的新希望,你甚至不曾真的认为能看到她,如此美丽的她。
你站在观星窗前端详着她,你的机器人从后面走过来,他双手按着你的肩膀说:恭喜。人类,你到家了。
“所以,蓝雨舰将于不知道的目的地时间,降落于方舟,显示天气:不明,地型:不明,生物活动状态:不明。感谢您的搭乘,对于我们的服务,请您给出恰当的评价,谢谢。”黄少天一边帮你穿隔热衣一边道。
“还不错?”
“就这样?”
“食物很糟,但服务人员完美。”
他笑着亲你一下:“我们航空公司的纪念品。”
尽管你难受得像是沉到海底,但依然牵动了嘴角。
他跟怪手忙碌地准备一切,你看着他背影,突然问:“你是不是把泪腺感应系统关闭了?”
他停下动作,怪手机器人甚至还撞上他的小腿,然后移了个方向继续工作。
他转过脸来,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着你,然后举起双手:“我已经关了一个星期。”
“如果我现在打开会怎么样?”
“不不不,我会哭得很惨很吵很大声,我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脸,千万不要,这样一点都不帅气,你真的把我的泪腺感应设定得太低了,这样很逊……你又露出那种表情了,别,笑一个。”
你听了他话,笑了。
那一天,甚至是那几个小时,你感觉像是梦,如此不真实。
你甚至怀疑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当你站在推进登陆舱前,穿着厚重的防护衣,在真正发生之前,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文州,这是你的东西,带下去吧。”黄少天捧来一个小盒子,里头是你的笔记本。
“我送给你了。”你道。
“我知道,但……你知道这些东西过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全部……烧成灰烬吧。”他道。
这是现实。
他身体里的所有能源都转化为推进登陆舱的动力,这是方舟计划的根基,唯有方舟型AI的核心可以储存那么大的能源同时一并管理航行,你参与了这项设计——那就是在最后一刻,他耗尽能源,送你离去。
整个蓝雨船舱会因为过热而燃烧,最后爆炸在这个星球的外缘。
你张开眼,道:“但我还是送给你了。”
这次他有点犹豫,最后他把笔记本放到你的手里,他垂下眼道:“你知道……这里面是我的设计图,你可以到地面上后,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黄少天的,但这次让他长高一点好不好?”
“我不会做的,你是唯一一个黄少天。”
“但是……他可以陪你啊,他可以跟我一模一样啊。”
你摇头:“不会一样的。”
是啊,你永远做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他,那个于你在最广大的寂寞里茕居之时,填补一切的他。
那个你既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时,发生最纯粹的感情,以及那个让你毫不犹豫愿意牺牲生命的瞬间,你发觉你有多爱他,然后尽管你知道他不是人类的此时此刻,你的心每跳动一下,就重复着想把他推进那艘小船上,让他驶向方舟,让他永远鲜活……
没有可以取代他以及这段旅程为你带来的任何瞬间,以及,这也即将就是终点站了。
有时候你会恨自己的残忍,为什么,明明知道结局是分离,却依然做了这样一个黄少天陪伴自己,你很清楚,不管你知不知道他是机器人,离别之时,你终将受尽折磨。
就连扫地机器人跟怪手机器人都能让你万分不舍,为什么。
因为你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活到离别之时吗?你以为这会是你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所以你恣意妄为,给你自己带来最好的,最完美的他。
到头来,这种痛,还是你自己要承受的。
“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你道。
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抓抓脑袋道:“有是有,但我问了,你大概会哭。”
你失笑,道:“反正我总是要哭的,因为人类没有办法关闭泪腺,人生总是不公平。”
“我不想看到我自己把你弄哭,所以等你坐上去我再告诉你,所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
“呃……?”
“你不会想知道的。”你笑了笑,伸手摸他耳边的头发,你道,“有时候你说你不懂感觉,我会觉得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因为我不想让你感受到我所感受的,那会让我更难受。”
他没有答话,默默把你抱入怀中,你们就这样拥着,一动也不动,仿佛时间能静止一样。
但它没有。
你对他说,对不起。
他问为什么?
你说,对不起,把你忘记了——以及这一切,不管你在他耳边说多少次你爱他或亲他最后一次又一次,你始终要坐上那艘孤帆,驶向没有他的地方。
你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死去,一点一滴,你的世界、你的深渊都在崩塌,你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了,但每个下一秒你依然疼痛着,依然在承受。
他微微笑着,替你关门,他说:下次,爱上一个人类吧。
而你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
你在密闭的空间里,一点一滴,依然正在逝去。
当一切开始摇晃时,你知道这一切完全地崩裂了。
耳机里带着杂音,他承诺的,那个要问你的问题,但你现在才发觉,他将得不到答案,而且他知道他永远得不到这个答案。
他说了,然后关闭通讯,他的任务,就到此为止。
而“你”从这一刻,正式死去。
Ⅷ.
一百零六年前
“初次见面,我是喻文州,我是……这样说有点奇怪,但,我就是你的设计者,相关的事情,未来会一步一步告诉你。今天是你的核心初次合成成功的日子,也就是人类世界所谓的生日,你想要吗?如果你想要的话,今天是……八月十号,还是狮子座呢,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你看不见他,甚至没有声音,只有信息,但你知道,他就是你的一切。
“今天要建构你的三大法则,我知道法则有点霸道,不过,我们不想用你们来打仗,希望你能理解。”
“早安,SWORD-0810,这是你的编号,你是圣剑型核心,这是目前我们的科技可能做出的最高规格的等级之一了,我会很为自己骄傲的。”
“虽然我已经把自己的资讯通通输入你的内存中了,但自我介绍还是必须的,就你所知,我是机器人心理学家,专长行为学与语言学,用白话说,就是让AI的运作状态跟人类一模一样。这常被说是不可能的研究,还有巫术科学的别称,说得好像我跟我教授都是巫师一样。还蛮有意思的,如果这发生在几万年前,我们都要被烧死。抱歉,有点题离了,我的意思是,AI的行为语言建构按照程序都是在第三阶段之后,当然,第一阶段是三法则,第二阶段则是能力与用途建构,接着才是性格建构,但如果我把语言、行为与性格调整为第二阶段,只在三法则之后。机器人史上还没有人尝试过,但如果理论成立,你将会……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会不会太不专业?”
“人类的语言系统非常复杂,实际上,大部分人在日常交流时,并不采用太直接的方式,模棱两可的状况在某些语言中高达百分之三十,如果你的语言建构足够庞大且完善,在某些交谈状况下,可以游走在法则的灰色地带之内,你会就像个人类一样,技巧性地不说谎,但也不用说出真心话。我想,这是个AI学上很大的进步。”
“抱歉,跟你��期的核心都进入最后阶段了,你跟我还停留在这里。虽然早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但这种进度确实蛮让人沮丧对吧。”
“今天,联盟又有一块岛屿沉了,很遗憾,没有人生还。我刚参加在线丧礼,所以才穿西装,除了我的衣服不一样之外还有其他问题吗?嗯?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喔……也谢谢你的称赞,领带是沐澄挑的,但我要脱下来了,系着这个我很难专心写程序……嗯?不,她不是我女朋友,不,我跟她只是朋友,我很欣赏她,但我确定如果我有什么别的心思,会被叶秋整得很惨。对,那个叶秋。”
“你不用叫我主人,我忘记改默认设定了,我一直不习惯这种称呼,我一般让你们自由发挥,现在我解除设定了,你可以选择你想叫我什么,老实说,这是这个工作最愉快的时候之一……你要叫我队长?……不,我没有不喜欢,你是第一个这样叫的AI,我觉得很不错。在未来,我们可以当朋友,你也可以叫我文州,或其他任何你想到的,好吗?”
“你想要有名字,当然,我会帮你想一个,但是我要先把你的语言程序写完。我在想,那么大的船上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你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肯定会很闷吧,所以,为了能热闹一点,我重新设定你的语言量,比原本的最大值还要多两倍,用人类的标准来说,你是个话痨,联盟唯一一个话痨AI,酷吧。”
“今天又有海啸发生,南岸跟北岸都有,我们损失了三个基地还有很多同事……你知道五百年前这个星球还是……抱歉,你当然知道,输入完数据后你对这个星球知道的比我还多。只是,我在想,如果我这个月不把第二阶段完成,可能赶不上启航了。”
“其实很多人中途退出方舟计划,比起在太空航行一百年,死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与这个星球同生共死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当然犹豫过,但……我不喜欢什么尝试都没做过就放弃,就像你,很多人叫我放弃,做个普通的机器人。什么?你不要?我觉得你现在就挺特别的,当然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对吧?谢谢,我知道你会陪我。”
“情人节快乐。别用那种意味不明的拟声词,我不过是跟人吃了个晚餐,而且很显然没有过夜,没什么,只是比起约会,我比较想来实验室工作,对,你当然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冰雨吗?他是一个很特别的星系……好了,你太多话了,我屏幕都跳了两页,我真的把你设定得太吵了。想把你的眼睛做成那样子,你喜欢吗?他是琥珀色的,我觉得会很适合你。”
“一旦出发就是跟这个星球的永别,但说不定我一躺进去那个冷冻舱,就再也醒不过来。这很有可能,我们需要冬眠将近一百年,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未知一直都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我想我也不例外……不,我没事,外面的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病死了。”
“不知道方舟上面有没有草地,你知道草地吗?不是那种在室内的,是像纪录片里那种,没有界线、整个山坡上都铺满绿色,边缘连接着天空,还有风跟云,不用戴面罩或是防晒衣,土壤也是干净的,我一直很想试试看,像以前的人类一样,躺在上面睡觉,如果你也能看到就好了。”
“我们要上路了,正式见面就是一百年后……我们已经迟到好几年,不过,多亏了魏老师,蓝雨才可以顺利启航,嗯?不,他不去,他想留下来,你知道他脾气的,你有一小部分的程序语言是他写的,他说要你继承蓝雨的风格,我会很怀念的……没事,我已经跟他道别了,他很好。”
“你的名字?不,我没忘……好吧,我承认我忘了,最近真的很忙,不要生气。”
“我保证,下次见面时,我会告诉你,你的名字的。”
“那,我们就在宇宙里见了,我的剑圣。”
关于这一切,他就只是一无所知地,站在你第一次睁开眼的世界中。
他比你内存中的样子漂亮好多,他不是红色的,他的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又黑又亮,皮肤苍白且憔悴,当然,还有他的笑容……
就是那个笑容,给了你全世界,然后他开口,给了你的名字——你叫黄少天,生于深渊,逝于星辰。
---
你第一次见到火海,像恒星,像烟雾,美得不可思议。
你坐在主控制室的角落里,感受着船舱的倾斜与解体的过程,他们在你脑海中不停地倒数。
扫地机器人跟怪手各自停在他们平时运作的角落里,关机了。
你所剩的能量只足够让你继续运转三十分钟,这三十分钟,没有任务、没有指令,完完整整地属于你。
没有人教过你可以干什么,你觉得你能选择做你最想做的事情——你想,想跟他在一起。你想,不想离开他。你不想停止运转,因为这样你就无法想他。
你想你大概知道什么叫做濒死又满足,爱着然后又绝望……
你想对他说,我知道不可能,如同你知道不可能时依然想做的事,我想不顾一切,奔向你,只是尘埃也好,请让我飘到你的身边,好像我们从未分开。
你想对他说你爱他,你想说,对不起,丢下了你——
你初次来到世界感受到他的那一刻,他所教会的感情是喜欢的话,那么你在最后一次阖眼的这刻,他所教会你的,是难过也是心碎更或许是绝望,但人类都称之为爱。
是的,直到这一刻,他才教会了你爱。
---
尾声
“报告总部,我们有新的‘倦鸟’到家了,请启动倦鸟程序——D23雷达侦测到一枚方舟推进舱通过磁气层,坐标估计W23/L91,第四淡水区。”
“现在有谁在第四区?”
“我在,微草王杰希。”
“那就去接我们的新伙伴兼老朋友吧,”叶修戴上耳机,“我在线,保持通讯。”
“救援队跟医疗对已经在路上,推进舱预计二十秒后到达,我们三分钟后抵达坐标位置。”
“侦测得到是哪一艘舰队的推进舱吗?”
“LX0233,蓝雨舰。”
“终于来啦,文州还是老样子,慢吞吞的我还以为他被陨石撞了。对了,那地方是陆地还是海洋?”
“海洋。”
“算他幸运。”
“我不那么认为,鉴于这个星球上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地方都是海洋,大部分的推进舱都降落到水面上。”
“跟两百年前的机器人说话太没意思了,王杰希。”
“我的语言系统一切正常。”
“我不那么认为,不过别担心,这位刚登陆的喻文州同志呢,是咱们联盟专门教机器人说话的,等你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后,我肯定要让他帮你大升级一番。不过我会保留你的大小眼的。”
“我没意见。”
当王杰希到达坐标地点,如果这个星球大部分的景色——一片汪洋,目测两百公尺外,一艘外表烧得焦黑的推进舱在水面上漂浮着,医疗机器人已经在它附近围了一圈,正忙着进行扫描。
“侦测到生命。”
“好了大眼,快打开吧,一百年对人类来说太难熬了,早点让他解脱。”
王杰希攀上被磁场力揉得变型的舱房,方士谦也滚了上来,带着氧气照跟漂浮胶囊。
叶修在另一头问:“里面怎样,还完整吧?”
“生命指数正常、体征正常、血压与心跳略高、头部轻微挫伤无骨折,扫描结果无内出血。”
“昏迷指数呢,他能说话吗?其实我觉得吧,第一个到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看到每个人降落时的反应,这工作最棒的部分。”
“你工作最棒的部分是指对其他人类冷嘲热讽吗?”
“……王大眼专心工作不要偷懒。”
“喻文州博士,我是王杰希,微草第二代综合型人工智能,你已经成功登陆方舟。恭喜你,旅途辛苦了,现在我们的医疗机器人要将你拉出来,你会没事的。”
“你每次念官方开场白能不能带点感情啊?”
“这只是安抚与测试昏迷指数,无须耗费多余运算。昏迷指数三,对光跟声音都有反应,五感正常。”
“我肯定要文州帮你升级。话说他看上去怎么样?我不信他还能继续一脸纹风不动,连老韩都吐了。”
“他正在哭。”
“哭?这反应太正常了,我还以为咱们的第一R.P反应会不太一样呢。”叶修说归说,表情是欣慰的。
“我不懂,其实我每次都不懂。”
“这样说吧,没有人在宇宙里一个人飘了一百年,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里,最后竟然成功活着看到海看到天空看到一群小伙伴来接自己,这叫劫后余生的——”
王杰希又朝里头看了一眼,想了一下,接了叶修的话:“喜极而泣?”
“对,喜极而泣。”
---
“文州,我就是想知道草地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这是喻文州,听到黄少天最后的声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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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夏的意义与功德
惟覺老和尚
(一) 从佛陀时代一直到现在,每一个道场每一年都要举行夏安居,希望大众在结夏安居的时候,尽量利用时间用功,听经闻法、禅修静坐。
首先要确实了解夏安居的意义,否则不容易得到真实的利益;就像每年的佛诞一样,我们是以什么心情来庆祝佛诞,这非常重要。结夏也有事、有理,在中台禅寺举办夏安居,就是事。
修行要具足因缘,夏安居也是一样,必须具足因缘,依止中台禅寺,还要结界、遵循种种规定,这样用功才会如法。儒家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制作器具时,要方、要圆,就必须有规、有矩来量度。想要成就法器、成就大器,也要有一些助道的因缘。
第一,要有依止的常住。第二,要有人在这里主法。第三,衣食住行不虞匮乏。第四,有人指导、开示。这些都是因缘。结夏期间,除了为三宝事之外,不能出界,要专心用功、精进办道,希望大众珍惜宝贵的结夏因缘。道场建设完成,一切制度也都上轨道了,现在就是靠自己用功,这是很重要的。用什么功呢?就是心地法门。《金刚经》云:「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有为法是成就无为法的方便;没有有为法,没有福德、没有方便,要想契悟、证悟无为法也不容易。
大众平时修了很多方便,广积福慧资粮,事多理少,现在就是要事理一如、事理不二、圆融无碍。这念心有体、有用,无为法就是体。所谓「无为」,就是指这念心。诸位听法的这念心,达到寂灭、不动的境界,就是涅槃;听法这念心,就是我们的灵知灵觉,这就是菩提。禅宗祖师说,每个人心中有一个智慧佛、一个如如佛。智慧佛,是指我们的觉性了了分明,无住生心;如如佛,即无论行住坐卧,这念心不攀缘、不颠倒,打坐的时候,则一念不生。如果修行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走远路、走错路。
无论是哪一个宗派,都想得解脱、都想生净土、都想成道、都想证菩提和涅槃,这是一个大的目标。但是,必须了解净土究竟在哪里?心清净了,就是净土。所以,在夏安居的时候,要经常检讨、反省这个心有没有过失,有没有邪念,有没有杂念,有没有颠倒,有没有愚痴和无明?经过检讨、反省、改过,这念心清净了,就是智慧佛;这念心达到寂灭的境界,就是如如佛。这样,不论修什么法门、什么宗派,都是一样的。否则,就会认为自己修禅宗,属于心法,别人修净土,要藉佛的力量,矮了自己一截。以密宗来讲,也是一样的。密宗强调「即身成佛」,即什么身呢?身,就是指这念心,清净心、不动心、无为心、菩提心、无住心、广大心、无碍心、慈悲心、平等心、智慧心……即这个心是佛。因此,无论是哪一个宗派,都是一样的。假使不了解这个道理,听到人家说:「你们出了家是不错,但就是不如我这个宗好。」就会产生动摇。
(二) 佛所说的八万四千个法门,都是方便,藉由这些方便,目的是要达到究竟。经云:「佛说一切法,为治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金刚经》亦云:「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到最后,烦恼漏尽了,清净心、无住心、寂灭心现前了,所有的法门统统要放下,也不要念佛了,也不要诵经了,也不要持咒了,也不要再修六波罗蜜了。为什么?因为这些都是方便,都是过海的船、渡海的浮囊,已经过海了,还要这些浮囊作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所以,到最后一切都要舍掉。佛所说的正法最后都要放下,何况是非法呢?非法、邪法,更不能执着,想都不要想,沾都不要沾。明白这些道理了,依据这个方向来用功、学习、修行,每个人都能到达彼岸。
什么是彼岸?菩提、涅槃就是彼岸。此岸是众生境界,经过烦恼的中流,彼岸就现前了。烦恼化掉了,此岸、彼岸就是一个。无论是出家、在家,假使不了解这些道理,就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佛在哪里、道在哪里;方向都不知道,如何成道呢?因此,开宗明义跟大众说明,无为法是体,有为法是用。众生的心没有慈悲、没有清净,起贪瞋痴、造杀盗淫,绑票勒索,无法无天,无所不为,这些也是心的作用。这些作用将来的果报,就是地狱、畜生、饿鬼。出家修行也是心的作用,不论是在精舍、常住、佛学院,都是清净的、慈悲的、智慧的用,都是修福报。
做一件善事,就得一件功德,这也是心的作用。但真实的功德在哪里呢?真实的功德就是体,就是无为法。《金刚经》云:「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无论是大乘、小乘,都是一样的,没有差别。例如,三十七助道品,可帮助我们达到菩提和涅槃的境界。三十七助道品不是道,而是帮助我们净化这个心、对治这个心,是助道的方法,目的是在这里。佛法所说的「法法平等」,就是指每一个法都是对治颠倒的我执、法执,都是对治自己的烦恼、妄想、昏沉的方便。明白了这些道理,就能去除执着,修一切善而不执着一切善。
有些人偏执一边,认为不执着就是不要,因此连善法也不修。假使不修一切善法,哪里有今天的中台禅寺?没有中台禅寺,我们怎么能自利、利他?佛法就是要在利他当中完成自利,利益自己又能利益众生。所以,一切法门都要学习,不能走错路,否则就是害了自己。
(三) 夏安居,一方面是听闻佛法,二方面就是打坐,这就是夏安居真实的修行、真实的意义。我们这念心,一个是体,一个是用。没有开悟的人,心的用是属于染用、属于恶用、属于糊涂的用,将来就会堕落。无论是出家或在家,起心动念是善念,说的是佛法、是好话,身行的是善事,所修的是戒定慧……这都是清净的功德、清净的用。现在起善用,将来就得善果,或是净土、或是天上、或是人间。
如果再进一步,认识这念心体,那又不一样了。体是什么?体,就是诸位听法这念心,一念未生之处,无念、无相、无住、无为、无想、无愿。必须靠自己多静坐,才能彻底了解。坐久了,就有功夫;功夫现前了,这念心就会现前。经云:「若人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沙七宝塔,宝塔毕竟化为尘,一念净心成正觉。」净心,就属于无为法;无为法现前了,才能成正觉。无为法,就是指我们静坐的这念心。无念,不起心动念;无想,不想过去、现在、未来;无为,这念心不要执着,看到任何境界,都知道是虚妄不实的;无住,无论是善、是恶,无论是明、是暗,都不要执着,不住在任何一个境界上面,因为一切都是虚妄的。
修行要找一个最究竟的境界,那就是道、就是无为法。如果认为无为法太困难了,是在唱高调,现在不能修,这就是邪见。为什么?出家就是要得解脱,无为法现前,才能得到解脱;无为法现前了,才有真正的净土。所以,大家要有正知正见。没有无为法,就没有真正的净土,只是自己想出来的;想出来的,就属于五阴境界。《金刚经》云:「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无余涅槃就是心之体,就是真正的净土,才能达到菩萨的境界。
明白了这个道理,在结夏当中,这就是一条修行的道路,这是属于心之体。什么是心之用?有念是用。只起善念,不起恶念,如禅宗祖师所说的,心无善念不起,口无好话不说,身无善事不行。要起心动念,就是善念;要讲话,就是佛法、就是好话;要做事,就是善行、就是净行,这就是心之用。有了这些用,未来虽然还没成道,至少善根不会灭掉,将来所得到的是福报;可是福报用完了,就没有了。那么,什么才是用不完的呢?就是心体。契悟了这念心,就是契悟了道。道,才是真功德。
(四) 道是什么?就是一念不生,无念、无相、无住、无为,始终保持这念心清楚明白,在这个地方来用功,就是心之体。夏安居期间,就要在这念心上来用功。体和用,不是二个,而是一个,所谓「体不碍用,用不离体」。这念心用了以后要归于无想,因此,《四十二章经》云:「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念了以后,要归于无念;话讲了以后,归于不起心不动念、无言无说那个地方。
这就是禅宗祖师所说的「返照自心」,哪个是自心?无念、无相、无住、无为,觉性不灭;一般佛经里称之为觉性、菩提心、净土。净土宗强调念佛,阿弥陀佛就是指我们的觉性,无形、无相、无住、无想。阿弥陀佛是无量寿、无量光,这念觉性才是无量寿、无量光,而不是外在的任何形相和境界。
如果不了解这些道理,这一生修行就对不起自己。假使今生的知见不正,来世可能又成了邪知邪见,又会走错路,又会走远路。所以,体不碍用,用不离体,体用一如,体用不二。明白心体了,就知道体才是道,其他都属于有相的福报、有相的功德。所以,夏安居有事有理,非常重要。
达磨祖师到中国来,当时是梁武帝在位。梁武帝三次出家,就是为了要建寺庙,为了要度皇族,故意舍身,让他们出钱赎他回去,这些都是菩萨行。梁武帝是个佛心天子,修了很大的福报,对佛教界有很大的贡献,如:梁武帝规定中国佛教僧人吃素,吃素的功德就是从梁武帝开始的。达磨祖师决定先去度化他,告诉他心地法门、无为法,使他明白心之体。
达磨祖师看到梁武帝发心广大,想度他契悟本心。梁武帝一看到达磨祖师,就问:「我建了几百个道场,度了数万人出家,请问达磨大师,我这些功德有多大呢?」达磨祖师回答:「毫无功德!」梁武帝进一步问:「这些都不是功德,那什么才是真功德?」达磨祖师说:「这些不是真功德,只是人天小果、人天福报而已!」这就是《金刚经》所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不是以有为法而有差别。所谓「实际理地一法不立」,无为法就是师父说法、诸位听法的这念心。不管是好的、坏的,这念心里面什么东西都不能存在,「有一些些,还有一些些」,这念心是绝对的。就如同眼睛一样,里面不能有一点点灰尘、渣滓跑进去,就算是世上最珍贵的钻石打成了粉,放到眼睛里,眼睛也会瞎掉。所以,我们的心当中是一法不立,这就是般若,就是《金刚经》所说的「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达磨祖师答复梁武帝,说他没有功德,这只是福报,不是功德。梁武帝问:「什么才是真功德?」达磨祖师就为他开示心地法门:「净智妙明,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于世求。」「净智妙明」,就是诸位听法的这念觉性,清净的智慧,真空妙有。所谓「明」,心要清清明明、光光明明、念念分明。这念心无形无相,真空无为。「体自空寂」,诸位在这个地方去返照。「如是功德,不于世求」,这就是真功德。想要入道,就必须在这个地方入,要「百尺竿头再进步」,契悟这个道理。
(五) 儒家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须臾」,就是一剎那都不能离开我们当下这念心,坚住正念,随顺觉性,念念分明,清明在躬,在这里来用功,这就是「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什么叫作离开呢?忽然一下打了妄想,想是、想非,想东、想西,想南、想北,想美、想丑。无论是世间上的欲爱也好,出世法的道理也好,只要起了一个念头,这念心就跑掉了。
心之体才是道,心之用也是道,体用一如也是道。所以,夏安居期间,如果自己用功坐不下来、静不下来,就要检讨反省,看看是哪些念头在作怪,自己要知道。无论是听到的也好、见到的也好、心当中打妄想也好,这些念头都是自己的事情,不是外面有个什么东西。无论是世间法、出世间法,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都是自心起用,没有别的。
明白这些道理了,还要求什么?「狂心顿歇,歇即菩提」,坐下来什么都不要理。一念万年,万年一念,要有这个信心。这一生想要了道、悟道、成道,假使不在这里用功,修任何法门、任何宗派都没办法成就。
祖师说「万法归宗」,「宗」就是心地,佛法就是心地法门。哪个心?菩提心、涅槃性,就是指这个觉性,念念分明,处处作主,清明在躬。假使这念心作不了主,起了烦恼,看看是哪一种烦恼?是贪的烦恼、瞋的烦恼,还是痴的烦恼?就用不同法门来对治。
所谓「法门无量誓愿学」,法门是个方便,一个是用来普度众生,一个是对治自己的烦恼。男女之欲爱、色爱就是生死的根本;对治欲爱、色爱,要修不净观。把自己对人的执着看破、放下,用般若来观照、分析:我为什么爱他?人身是臭秽的,毛、发、爪、齿皆是不净之物,怎么还想入非非呢?不是自己颠倒是什么?这些道理,我们一开始就明白,虽然知道,但做不到。为什么?没有修不净观,没有吃这个药!没有吃这个药,这个病怎么会好?绝对好不了。不净观就是对治欲爱、色爱的法门。
假使检讨起来,自己经常发脾气,就要修「四无量心──慈无量、悲无量、喜无量、舍无量」。怎么修?「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把整个身心放下,「将此深心奉尘剎,是则名为报佛恩」,心量要广大,要修四无量心,就能对治瞋恚的烦恼。
什么是痴?看到经文,有很多道理,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懂,甚至打瞌睡。这个心就像经上所说的「心粗如柱,道细如毛」。听不懂,是痴心太重,就要修析空观。分析内四大空、外四大空,诸法都是因缘和合,毕竟空寂。修空观,就能对治愚痴。
贪、瞋、痴的烦恼没有了,就坚住正念、随顺觉性。正念是什么?所谓「不起凡夫染污心,即是无上菩提道」,保持自己这念觉性,不是另外还有一个觉性。这些都是修行的一些转折、一些过程,假使连这个过程都搞不清楚,怎么修道、怎么成道呢?
(六) 佛经里讲得非常清楚,人的根器分为利根和钝根。利根的人,一闻千悟,闻一知十,闻十知百,一看佛经,马上就能契悟了达;钝根的人,听什么法门都听不懂,一听就打瞌睡,就算是十遍、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可能都不了解。假使自己是钝根的人,不要灰心,所谓利根、钝根,也只是暂时把我们的根机分析一下而已。现在是利根,是过去修来的,没有过去的加功用行,哪有今天这个利根呢?没有的!假使现在属于钝根,代表过去没有修好,如果现在还在等待、还在观望,始终没办法进步。要诵经、持咒、礼忏,要知恩、感恩、报恩,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这是从事上努力。最后还要通达理,什么理?能所俱空──修善不执着善,归于自心;断恶,无恶法可断,能所俱空。
佛经里面提到,钝根的人修行有几个层次:先修一切善法。为什么要修善法?就是为了对治自己过去、现在的所有恶法──恶念、恶言、恶行。假使不修善法,怎么对治得了恶法?所以,要修戒定慧、诵经、持咒、打坐、礼忏……什么都要修。等到心中没有贪瞋痴了;口不恶口、两舌、妄言、绮语,口业清净了;身不造杀盗淫,身业清净了,这就是善法成就了。再上一层楼,善法也不执着,把这个法执舍掉,最后归于无念、无相、无住、无为,这就是「先以善摄恶,后以舍摄善」。根机好的人,直截了当,当下就是无念、无相、无为,当下就是寂灭,当下就悟到心之体了。无论是利根、钝根,最后都是一样的。
一般人的根机都是如孔子所说的「学而知之,困而学之」,不是先知先觉。先觉,只有佛陀一人。第一种人是「学而知之」。第二种人,学也学不会,就是「困而学之」,别人念一遍就会,我必须念一百遍才会;别人念十遍,我要念一千遍。虽然如此,但「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到最后,「及其知之,一也」,到最后统统是一样的。不管是天生的神童,或是一步一脚印慢慢走来的,到最后统统都爬到山顶了,是不是都一样呢?
如果我们不知道学习,自甘堕落,就始终在原地踏步。所谓「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学之」,「生而知之」,就是一生下来就知道;假使一生下来不知道,就必须要学;假使学了也不知道,就要勤能补拙,加紧地学。如果在这方面搞不清楚,到处寻师访道,找外面的人加持,到最后一无所得,就是愈来愈糟糕。
大家要了解,世间上没有侥幸的存在。如果走了错路、走了远路,就是自己害了自己!每一个人都会老,老了以后,每一个人都会死。到了年纪大了,想要打坐,腿都硬了,坐不下来了;想要背经,脑筋也老化了,看了经典就会忘记。所以,趁着还没有老、没有病,要赶快用功。
(七) 所谓「师父引上门,修行在个人」,心地法门的功夫用上了,就能脱离生老病死。怎么脱离生老病死呢?每个人都是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有生就有死。历史上有没有记载什么人能从过去活到现在的?没有,最多寿命延长一点而已。中国历史上的彭祖活了八百岁,还是觉得自己的寿命太短,还要向上天求寿。就算是活到一千年,还是要死。为什么?有生就必定有死。佛经里讲得很清楚,我们这个身体是地水火风、父精母血,因缘和合而成;因缘散掉,就死掉了。同时,我们这一生是业果循环,来世也是业果循环,造了业,由善业、恶业牵引,非生不可,就是如此的。
我们现在怎么去了生死?怎么达到不生?心念无生,就能了生死。我们这个心由有念归于无念,这念心不生就不灭,不生就不死,翻过来是手掌,翻过去是手背。生死要从心上来了,这是做得到的!如果不知道这个道理,怎么去了生死?不可能的事!念佛也是一样的,用念佛的方法,一念抵万念,来度我们过去所有的妄想。无论是念佛、诵经、持咒,最后归于无念,能所俱空。无念、无住,这就是「万法归宗」。
心念不生,生死就了了。但一般人只能维持三分钟、五分钟,过了以后妄念又跑出来了,心当中的烦恼始终是纠缠不清,那就要靠现在的功夫。静坐时这念心清清楚楚、了了分明。进而时间延长,无念、无住、无为、无想,常寂常照,常照常寂,这就是净土,这就是法身。在这个空间里,什么人都找不到你,阎王小鬼找不到你,连佛也找不到你。
所以,这念心要达到无生的境界,必须要靠自己努力,谁也帮不上忙,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的烦恼、执着在自己的八识田中,诸佛菩萨不能把种子从你的八识田中拿掉,另外安一个清净的种子下去。所以,佛法就是转识成智。我们过去是坏人,现在觉悟了,想成贤、成圣,怎么办呢?必须从现在开始,改过自新,检讨反省,观空破执。把过去坏的种子,统统转过来,转识成智,这才是佛法。如果不这样做,就算把身体烧掉也没有用,方向都错误了,这些都是邪见、都是妄想,始终是南辕北辙。修行不能走错路、不能走远路。有法执,就是走了远路、走了错路,心外求佛、心外求法、心外求道。
(八) 希望每一位在夏安居当中,都能朝这个方向努力。道,就是诸位听法这念觉性。《四十二章经》云:「观天地,念非常;观世界,念非常;观灵觉,即菩提。」灵觉,就是诸位这念觉性。觉性不要迷失、不要颠倒,有了过失,要赶快惭愧忏悔、检讨改过,把它净化。如此,才会清楚、才会明白、才会作主,才不会随业流转,就是这么简单。明白了以后,还要细水长流。因为我们的习气太重,执着太多,就像心中有一潭水浑掉了,现在知道这个道理,藉夏安居这个因缘用功来沉淀。
怎么沉淀呢?第一,这个地方是一个避风港,没有外面的境界风了。第二,虽然没有风,但过去的念头始终没完没了,也不要害怕,本来就是如此的。现在就是不理它、不动,照它、看破它。参禅的人就回光返照:「是谁?谁在起心动念?」「谁」字一提,照它一下,妄想就没有了。照破了以后,又要保持平常心。平常心才是道,平常心就是我们的觉性。这就是一个公式,假使这个公式都不知道,这一生不是走错路,就是走远路。明白这个公式,朝这个方向继续努力,一步一脚印,一步一光明,愈走愈光明,就是如此的。
无念、无相、无住、无为、无想、无愿,这就是菩提、涅槃。每一尊佛菩萨都是在这里用功,一切都要归于自心。经云:「菩萨清凉月,游于毕竟空,众生心水净,菩提影现中。」要净化心水,没有别的。所以,打坐就是用《楞严经》所说的「狂心顿歇,歇即菩提」这个功夫。静坐就是要忍耐,现在年轻力壮,不知道用功;等年纪大了,双腿、脑袋都老化了,想用功已力不从心;因此,现在正是用功的时候。功夫用好了,这念心时时刻刻都存在,了了分明、清清楚楚、清明在躬,无念、无住、无为,有体、有用,用不离体,体不碍用,体用一如。
无论修任何法门、任何宗派,假使违背这个道理,都不可能成道。为什么?道不离开这念心!离开这念心,还有什么道?如果离开这念心另外还有一个道,释迦牟尼佛的弟子早就统统成道了,十方诸佛早就把众生统统送到净土里了。为什么佛菩萨不运用神通把众生送到净土呢?为什么不是佛菩萨来摩顶就能成道、开悟呢?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要靠自己用功。所以,每一年有一个夏安居,这是一个福报,机会难得,要把握这个机会努力用功。
经云:「不起凡夫染污心,即是无上菩提道。」想要这念心不染污,不是容易的事。既然过去染污了,现在就要对治。对治了以后,无能无所,不作对治之相,归还原处,归还本心。
希望每一位把握结夏的这一个善缘、这一个净缘���这一个福缘、这一个法缘。因缘到了,自己不把握,就要等到明年。所谓「诸法缘起」,所有一切都是因缘和合。一个是善缘、一个是恶缘,一个是世间缘、一个是出世缘。结夏,是出世缘、是佛缘、是法缘。因缘现前了,大家要把握。祝福大众在夏安居这三个月当中,不会空手来,也不会空手去,要对得起自己。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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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正义吗”:苏丹为何面临数十亿美元9·11罚单
9·11事件发生后,苏丹因为其政府在1991年到1996年间对本·拉登的接纳,成为唯一一个被认定支持9·11袭击的主权国家。从1993年起,苏丹就开始受到近30年经济制裁,国家经济长期处于崩溃边缘。2019年,苏丹人民通过革命推翻了曾为本·拉登提供庇护的巴希尔政府,希望重新与国际社会建立友好关系。然而,由于9·11受害者家属及幸存者团体在该国因制裁而被剥夺主权豁免权的时期对其提起了诉讼,20年后的今天苏丹仍然面临数十亿美元的巨额罚单。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对于寻求赔偿的“9·11”受害者家庭和试图从制裁包袱中挣扎出来的苏丹人民来说,一方的正义都会让另一方付出代价。
2021年6月10日,苏丹首都喀土穆,司机在加油站加油。苏丹宣布终止燃油补贴后汽油价格上涨。
“9·11”恐怖袭击发生五个月后,罗恩·摩特利(Ron Motley)律师接到了来自蒂娜·伯内特(Deena Burnett)的电话,后者的丈夫在“9·11”袭击中身亡。她解释道,她的丈夫托马斯·伯内特(Thomas Burnett)曾在被劫持的飞机上,所以想询问摩特利是否愿意帮助她找到一种方式,起诉那些应该为这次袭击负责的人。
两周后,也就是2002年3月2日,摩特利和他的公司——摩特利· 赖斯公司的一行律师在伯内特加利福尼亚的家中待了一天。伯内特一家向他们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托马斯·伯内特发现自己乘坐的飞机要进行自杀式袭击之后,便带头进入93号航班的驾驶舱,他和跟着自己的乘客一起试图让飞机偏离原来的目标——白宫。驾驶舱的飞行记录仪记录下了在猛攻劫机者之前,他后来那著名的遗言——“我们要进来了!”没多久,飞机就撞毁了,44名乘客死亡。伯内特当时38岁。
摩特利·赖斯公司的律师约迪·弗劳尔斯(Jodi Westbrook Flowers)回忆道:“会面非常感人。托马斯·伯内特明显是个特别酷的人。我们很感动,决定进行调查。”摩特利·赖斯公司的创始人罗恩·摩特利和乔·赖斯(Joe Rice)分别因1970年代起诉石棉产业和1990年代起诉大型烟草公司而成名,他们为那些健康受损的人们赢得了几十亿美元的赔偿金。他们这次也视“9·11”受害家庭的困境为一次机会,为上千的无辜受害者伸张正义,让自己继续成为有行业影响力的机构。
2002年夏天,摩特利·赖斯公司代表伯内特家庭和其他500位“9·11”受害者家属进行起诉。起诉的对象有国际银行、8个伊斯兰基金会、慈善机构和他们的下属公司、被指控为恐怖主义者提供资金支持的个人以及苏丹政府。原告一开始称自己为“让恐怖主义破产9·11受害者家属联盟”( the 9/11 Families United to Bankrupt Terrorism),后来改为“法律制裁恐怖主义9·11受害者家属及幸存者联盟”( the 9/11 Families and Survivors United for Justice Against Terrorism,下文简称“受害者联盟”)。他们要求的赔偿金为一万亿美元,是史上与恐怖主义相关的最大民事案件。
特里·斯特拉达(Terry Strada)是其中一名原告,她的丈夫在“9·11”中丧生。从那开始,她一直把追求对于所发生之事的“承认”放在第一位。“我的丈夫是被杀害的,我的孩子们没有了父亲。一个人抚养孩子实在太难了。”对于斯特拉达和其他家庭来说,那些支持“9·11”劫机者的组织、政府和个人犯下了谋杀罪却逃脱了惩罚。
在被告名单中,苏丹显得格格不入。袭击参与者中没有一个苏丹人,被告名单中大多都是沙特的机构和个人,而苏丹是唯一一个被指责资助“9·11”袭击的主权国家。苏丹被要求负责是因为其政府在1991年到1996年对本·拉登很殷勤。原告认为如果本·拉登没有得到来自苏丹的支持,他就不可能成功召集袭击美国的资源。
“受害者联盟”的案件从开始启动到现在已经快20年了,仍然没有进入审判阶段。但在这期间,苏丹自身却经历了重大变化。2002年提起诉讼时,苏丹已经非常贫困了。连续数任苏丹政府的腐败和好战让经济非常脆弱,而美国多年的制裁使状况进一步恶化。1993年,美国将苏丹认定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state sponsor of terror,缩写为SST),将其加入了一个流氓国家的短名单,这个名单上还有伊朗、伊拉克、古巴、利比亚、朝鲜和叙利亚。这个认定限制了诸如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的经济援助、投资、贸易和贷款。自1997年起,美国为了惩罚苏丹侵犯人权和支持恐怖主义,进一步对其经济制裁。
彼时,苏丹同外界的正式商业活动在很大程度上都被切断了。包括从农业设备到药品和医学技术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很难获得。2008年,苏丹国有航空公司因为无法获得零部件而未能通过安全检查被停飞。苏丹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出口——唯一的例外是用在软饮料里的阿拉伯树胶,这是得益于大型软饮生产商的成功游说——本已非常脆弱的经济基础开始动摇。赚不到钱,政府就开始印钱,然后苏丹的经济进入了通货膨胀的螺旋。当2011年南苏丹脱离出去,苏丹失去了大部分可出口的石油。“那个时候事情就开始脱离轨道了,我们今天仍然受通货膨胀的影响”,苏丹经济学家约瑟夫·伊·马赫迪说(Yousif El Mahdi)。
2020年12月14日,苏丹首都喀土穆,一名苏丹男子走过印有苹果创始人、已故CEO史蒂夫·乔布斯头像的涂鸦。
2017年10月美国解除了一些经济制裁,但苏丹仍被认为是资助恐怖主义的国家,同此相关的制裁仍然保留。巴希尔领导的政府自从1989年政变后掌权,一直追求宗教极端主义形式,因此对于恐怖组织和本·拉登这样的人,苏丹成为了一个友好的地方。只要巴希尔在位,美国就不可能把苏丹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的名单上划掉。只要还在名单上,苏丹的经济就不可能真正恢复。
2019年,巴希尔的政府被革命推翻,巴希尔被免职。过渡时期政府同华盛顿方面谈判,2020年12月苏丹最终从恐怖分子名单上被划去。这个国家终于能够还清债务并得到国际援助,看上去苏丹新的未来要开始了。据参加了苏丹首都喀土穆的反政府抗议的穆罕默德·哈桑(Mohamed Hasan)回忆,“那时候我们都在说,我们做到了!快来给我们开门,巴希尔终于下台了”。
但有一处蹊跷。苏丹在恐怖分子名单上时,它在美国被剥夺了主权豁免权,这意味着苏丹在美国因对美国公民的恐怖袭击被起诉时,是不被保护的。当苏丹被从那张名单上去掉时,重新获得了豁免权,只有一个例外——“受害者联盟”案件。了解美国政府和“9·11”受害者家属之间的协商情况的有线人告诉美国广播新闻,去年律师向苏丹索赔40亿美元。
也就是说,在将近三十年的制裁造成的经济破坏之后,苏丹还要面临高达数十亿美元的法律赔偿。苏丹换了新政府这一事实无足轻重。作为“9·11”受害者家庭的代表,特里·斯特拉达说,“改换政权只是等式的一半。即使巴希尔被免职,这个国家依然要为此前政权犯下的暴行负责任”。
因为“9·11”受害者家庭依然在寻求赔偿金,苏丹人民希望的经济好转和国际支持遇到了障碍。对于那些希望把推翻巴��尔作为与国际社会重塑良好关系开端的苏丹人来说,“受害者联盟”案件“不啻一种背叛”。
苏丹的过去被与恐怖组织的瓜葛所玷污。“苏丹在1993年被列入[恐怖主义赞助国家]名单是没有问题的”,前任中情局分析师、前美国苏丹问题特使参谋长卡梅隆·哈德森(Cameron Hudson)如是说。1991年,本·拉登带着四个妻子和十四个孩子来到苏丹。哈德森说,那个时候,苏丹将自己宣扬为各种恐怖组织的避难所,并鼓动“在整个中东地区的革命和恐怖主义行为。”
尽管已经过去20年了,但苏丹1990年代早期和中期同恐怖主义的联系在多大程度上对9·11袭击负有责任,还是不太清楚。少数曾经见过本·拉登的记者之一彼得·伯根(Peter Bergen)认为本·拉登在苏丹的故事有两个方面。本·拉登在苏丹的公开身份是商人,“这在一定程度上实在真的”,伯根说。本·拉登在苏丹的确拥有和开办过一些项目,其中包括制革厂、面包店、一百万英亩的农场和道路建设工程。然后,就是“这个故事更为复杂的部分”。
伯根说,本·拉登在苏丹期间,基地组织“的确开始将力量聚焦在美国身上”。每周四晚上,本·拉登都会在他喀土穆的家中演讲,他“越来越多谈论要砍掉蛇头”。本·拉登用蛇作为比喻,指的是穆斯林所有耻辱的源头都是美国。但就美国而言,对于本·拉登展示的威胁却反应有些慢。本·拉登在苏丹期间担任美国苏丹大使的唐纳德·彼得森2001年接受《卫报》采访时表示:“那时候存在他被标记为危险人物的意识,但回想起来我们并没有弄懂他。”
据基地组织前成员所述,在1990年代早期,本·拉登在苏丹之外经营着一项业务,内容包括分销武器、提供训练、协调对东非恐怖主义目标的监视以及为苏丹国外的团体筹集资金。在本·拉登的行为吸引下,外国激进分子来到喀土穆,这里成为吸引不同伊斯兰组织的磁石。
我长大的房子距离本·拉登租用的一处房产不远,在喀土穆一片幽静的居民区。1994年我16岁,在某个星期五,来自一个埃及恐怖组织的四名成员向恩图曼附近一座清真寺里做礼拜的人开枪扫射。我们一家在昨晚星期五礼拜后开车经过,清真寺以往的平静被打破了,我们看见一些人跑出来,呼喊救命,他们的白色长袍上沾着血。一个男人蹒跚至马路上,头发蓬乱身前染血地呆立于车流中。射杀16个人之后,枪手们钻进车里,驶向本·拉登的住所准备刺杀他。他们最终失败,但又有3个人被杀。
到1996年,本·拉登的生意给苏丹带来的经济利益已经被他招来的麻烦超过了。那年五月,本·拉登被苏丹驱逐,他的资产也被查封。但是苏丹此时同他撇清关系已经为时已晚。本·拉登在苏丹的时候已经开始计划并为对美国进行重大袭击筹集资金。
1998年8月7日,也就是本·拉登被驱逐出苏丹两年后,两枚炸弹同时爆炸,一枚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美国大使馆,另一枚在坦桑尼亚最大城市达累斯萨拉姆的美国大使馆。215人——大多数是当地公民——死亡。本·拉登领导的位于阿富汗的基地组织承认对爆炸负责。后来的调查发现,在这次袭击以及本·拉登被驱逐之前,苏丹曾为参与爆炸的激进分子提供护照和庇护。
阿里·苏凡(Ali Soufan)在1997年到2005年任FBI监察特工,曾监督东非使馆爆炸和“9·11”前后事件的复杂国际调查。当我和他谈话时,他很坚定地认为苏丹和“9·11”之间没有被证实的联系,但是承认苏丹和本·拉登早年的联系以及对东非爆炸实施者的支持留下了长久的隐患。
苏凡指出有两个团体为基地组织提供庇护:“一个是非国家的塔利班,另一个是苏丹。所以他们肯定会找苏丹问责。”在苏丹看来,沙特阿拉伯同“9·11”的关系比苏丹紧密,“十五位劫机者都来自沙特,有很多问题需要沙特回答”。
苏丹同东非爆炸脱不开的干系持续制造法律上的麻烦,并且让苏丹上了负面的头条新闻。但更糟糕的头条还在后面。
2003年2月,苏丹西部爆发了种族和部落冲突。2007年,时任美国总统布什对苏丹实行了更严格的制裁。一年多之后,国际刑事法院起诉巴希尔。
“苏丹在美国成了每一项自由主义价值的恶魔”,前中情局分析师哈德森告诉我,“无论是宗教自由、童兵、奴隶制,随便举一个,苏丹都在最恶劣的罪犯名单的顶部,巴希尔和他的人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罪恶和人权侵犯的化身。”
因为列入SST名单而被剥夺主权豁免权之后,苏丹也面临一系列诉讼。2001年,内罗毕美国大使馆爆炸案的一名幸存者詹姆斯·欧文斯(James Owens)在华盛顿联邦法院对伊朗和苏丹提起民事诉讼,主张这两个国家都在袭击发生前向爆炸实施者提供了支持。其他受害人及其家属加入了这项法律行动。国际法律公司Crowell&Moring的资深合伙人斯图尔特·纽博格(Stuart H Newberger)代理了所有在内罗毕美国大使馆爆炸案中丧生的美国人。“案件进展缓慢”,他告诉我,“因为现在不清楚中情局和联邦调查局多大程度上能把苏丹和基地组织联系起来。这花了很长时间。”他的委托人中包括苏·巴特利(Sue Bartley),她的丈夫朱利安和儿子小朱利安都死于内罗毕袭击。朱利安·巴特利生前是美国大使馆的总领事,美国外交体系中位阶最高的非裔美国人之一。
苏丹无视了这起案件。2003年3月,在该国未能根据传唤派出任何法律代表进行辩护的情况下,哥伦比亚地区法庭作出了有利于原告的裁决。苏丹这才雇用了法律顾问试图撤销这起对其不利的案件,将诉讼程序拉长了数年之久。
2002年8月,摩特利·赖斯公司代表“9·11”受害者家庭提起诉讼之后,苏丹又一次没有回应。据弗劳尔斯所说,律师事务所并没有再去催促,因为即使他们胜诉,也没有可能真正获得补偿。因为苏丹不作回应,美国对其也没有任何办法。“9·11”受害者家庭转而聚集力量争取起诉沙特阿拉伯的权利。
弗劳尔斯告诉我,负责9·11案件的律师找过三四个联邦法官,在巡回法庭来来回回,直至最高法院。他们同时也对政界代表施压。这项努力最终促成了《法律制裁恐怖主义赞助者法案》(Jasta)。此法案2009年被提交至美国国会,旨在使受害者可以在美国民事法庭上,让外国政府为发生在美国本土的恐怖袭击负责。2016年9月,奥巴马否决了这一法案,结果是他的否决被推翻。摩特利·赖斯的高级律师多恩·米格里奥里(Don Migliori)讲述了一个关于“9·11”受害者家属在奥巴马否决该法案前夕与他会见的惊人故事。他说,“他很愤怒”,当奥巴马被问及他为何反对该法案时,他回答说:“你们可以起诉的其他人足够多了。”但在2016年9月,奥巴马的否决被国会推翻,《法律制裁恐怖主义赞助者法案》最终通过,原告们赢得了起诉沙特阿拉伯要求赔偿的权利。
沙特阿拉伯的境遇当然更适合支付赔偿金。在这一阶段,苏丹已经在恐怖主义名单上呆了23年,在被制裁的第三个十年中,处于安全和经济危机的边缘。
当与恐怖主义有关的诉讼在美国法庭曲折进行着,苏丹人继续承受着制裁之重。制裁涉及面既深且广,几乎影响到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让原本就生活在腐败无情政府统治下的苏丹人多了更多苦难。例如面包这样的基本食物都变得异常昂贵,医疗健康方面受到的打击最为沉重。2010年国际刑事法院颁发了巴希尔的逮捕令,不安情绪开始增长,不仅是在苏丹的边缘地区,也包括巴希尔的大本营喀土穆及周边城市。2011年到2013年,受“阿拉伯之春”相关事件触发,在对通货膨胀和生活水准的下降的持续愤怒下,抗议此起彼伏���被暴力镇压。
抗议者往往被拘留、拷打甚至枪杀。苏丹叛乱区域——西部地区和努巴山区受到的待遇最糟糕。反对派激进主义分子法里德(Amjed Farid)都记不清自己在巴希尔政权的最后10年被逮捕过多少次,“我们被毒打、虐待,但还是没有那些种族主义武装力量盯上的人惨”。几乎每家每户都认识一个某时被关在巴希尔“鬼屋”中的人,同政府产生冲突就会被关在这里,备受折磨甚至被消失。
2017年,在确认巴希尔政府降低了战争强度并且同美国有更多打击北非恐怖主义团伙的合作后,美国解除了对苏丹的一部分经济制裁,苏丹获准在国际上以美元交易,允许其进口航空零部件、农用和医用设备。但那时苏丹的经济危机已经非常严重,政府开始限制人们的银行取现数额。2018年初,人群在银行外面聚集,客户在那里抗议,还经常为了取现金和银行职员大打出手。
“与其说美国用制裁来威慑,不如说是“表示不高兴”,曾于2008年到2018年在美国负责判定哪些国家、组织和个人为恐怖分子的官员杰森·布拉扎基斯(Jason Blazakis)说,制裁是一个“笨拙的工具”,制造了一种让普通人受苦受难的环境。在他看来,“恐怖主义资助国家”的认定作为工具往往事与愿违,旨在削弱的对象反而因此更强大了。
2015年5月26日,苏丹苏丹港,世界粮食计划署向苏丹战区难民提供4.75万公吨高粱援助。
当禁止外国援助的制裁让苏丹普通民众的生活极度艰难,却并没有削弱巴希尔的地位。2017年彭博社获取的文件显示,苏丹政府关联的团体找到了规避禁令的方法,以人道主义豁免的幌子获取进口医疗设备的准许证,最后配备给收费昂贵的私立医院。这不仅严重削弱了公共医疗系统,还把钱装进了政府官员的口袋。
制裁的遗产之一是苏丹医疗体系中的人对众多病人死于轻症已经听天由命了。对于苏丹人来说,因为轻微病症住进医院后再没能回家已司空见惯。产科服务尤其受到了恶劣影响,苏丹是婴儿死亡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每1000个新生儿中就有40个死亡,早产儿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赛斐丁(Eshraqa Seifaldeen)是在制裁中长大的一名年轻医生。她在喀土穆的一家医院工作,那里没有氧气,没有盐水点滴,没有静脉注射,没有呼吸机,也没有心率监控。赛斐丁接受的是产科医生的训练,但她尝试在人手短缺的医院中填补不同专业间的空隙。今年早些时候她告诉我,“医院里什么也没有,系统运作的方式是,每次有病人来,我们就让家属去采购基础的救命药品。如果他们没有钱,我们只能让他们试试别家医院。”
赛斐丁被一个病例困扰。一位女性为了生孩子用了15年时间,最终怀上了一对双胞胎。2019年,她在怀孕34周时早产时去了赛斐丁所在的医院,结果被告知早产儿的重症监护室已经不能用了,只能去其他医院看看有没有免费的恒温箱。还在产程中的她被所有其他医院拒绝,最后还是回来要求住院,她对医生说,“能活就活,死了也没办法”。
经过复杂的生产过程,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但只有一个活下来。赛斐丁说:“我忘不掉这件事。她为了要孩子等了这么长时间,即使失去了一个本不该失去的孩子——34周并不算太早,应该可以活下来——她还是为没有两个孩子全都失去而高兴。”
上万人在喀土穆的苏丹军事总部静坐抗议,如果巴希尔不下台他们就不走。2019年4月11日,革命最终推翻了巴希尔,他被免职了。那天喀土穆街市上的气氛是,人们醒来感受到了长久以来未曾感受到的东西——希望。由平民、军方和准军事力量组成的过渡期政府准备让苏丹重新进入国际社会,但只要苏丹还在恐怖主义支持国家名单上,这就是不可能的。
苏丹同美国的谈判从2020年早些时候就开始了。这个时机不错,特朗普正在筹备再次竞选总统,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特朗普政府同意考虑苏丹的请求,但他们需要回报——要求苏丹承认以色列并且赔偿1998年东非恐怖袭击受害者的损失。2020年5月,美国最高法院做出最后的判决:苏丹在大使馆爆炸案中扮演的角色已经被证实,需要支付赔偿金和罚金共102亿美元���大约是苏丹那年GDP的30%。特朗普政府也坚持苏丹应该对20年前“9·11”受害者家庭的起诉有所回应。
这最后的要求让苏丹的谈判者觉得意外。2020年9月,苏丹驻美大使努雷丁·萨蒂(Nureldin Satti)说,如果这样的起诉不能免除,苏丹的经济永远不可能恢复。
在后革命时代的苏丹,9·11受害者家属的律师们面对的是一个渴望展示一个告别了残忍好战的巴希尔政权的、更愿意进行国际合作的新政府。在开始法律行动将近20年后,2020年11月,9·11受害人家属终于在纽约南区联邦地区法院提出了陪审团审判的要求,对“2001年9月11日恐怖分子袭击美国造成的错误死亡、个人伤害、财产损毁和经济损失”要求赔偿。
2020年10月,苏丹和东非爆炸案中的受害者签订协议,赔付了3.35亿美元,仅仅是美国最高法院设定的102亿的零头。该国的恐怖主义国家认定被移除,“法院大门”对未来诉讼关闭。但是9·11相关的几十亿美元赔偿金问题还没有解决。
对于羽翼未丰官司缠身的苏丹政府而言,被从恐怖主义名单上移除的收益来得不够快。它的脚下有好几簇火苗,每一簇都有将之吞没的潜力。排队加油的队伍蜿蜒通过所有街区。停电美图都在发生。在2021年的第一个季度,通胀率达到了341%的新纪录,仅次于津巴布韦和委内瑞拉。抗议再次爆发。革命的红利已经越来越难被相信。
更大的问题在于,新政府并不是它所号称的那样同过去完全撇清了干系。军方和准军事力量还是由过去服务巴希尔政府的人组成,他们自己就被指控曾在战争中犯罪。被以危害人权罪通缉的巴希尔被“软禁”在苏丹的一处改造机构,仅仅以腐败定罪。
苏丹的经济危机可能会引发新的军事政变,重新回到独裁统治或者更糟糕的无政府和失控国家状态。一名希望匿名的政府顾问最近告诉我这个国家正在走向“灾难”。
“9·11”受害者家庭现在正同时起诉苏丹和沙特阿拉伯。目前案件在取证阶段,法官最后会宣判是否有足够证据进入下一步审判从而确定赔偿数量。弗劳尔斯律师表示,很多家属,她称他们为“先驱”,那些最初对苏丹提起诉讼的人仍然决意向前推进,即使是在经历了漫长无果的追寻之后。她说律所经常收到来自家属的表达感激的信件,“至少还有人没有忘记我们”。随着9·11二十周年纪念日临近,家属的故事和他们的案件将得到新的关注。苏丹政府也采取了防御姿态,以证据不足为由申请取消案件。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对于寻求赔偿的“9·11”受害者家庭和试图从制裁包袱中挣扎出来的苏丹人民来说,一方的正义都会让另一方付出代价。反对派激进分子法里德说,“苏丹人民为巴希尔的独裁统治付出了两次代价——我们以血的代价用人民革命推翻了支持恐怖主义的暴君,现在我们又要为暴君的行为做出赔偿,尽管我们是他最早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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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一个电影叫做体验人生,镜头里面都是一些已入暮年的老人,但是其中一个看似老人其实自己是刚满十八岁的年轻男孩,因为被父母遗弃,自杀多次都被救活,一觉醒来,却到了一家养老院,发现自己成了一位满脸皱纹,瘦小削弱的老人。 Shelly:+Q/V:1269313977 最开始他崩溃了,看到里面形形色色的人,有被子女遗弃的但是仍然抱着电话认为会和亲人通次电话的老人,也有行动不便,只有护工帮忙才能勉强行走的老人,也有和护工打好关系,能时不时出门,回来贩卖各种物品的老人。 他说自己是年轻人,护工看了看他,和他的子女打了电话,说你父亲的病更加严重了,可能已经是严重的老年痴呆,这样的话,可能我们这边不可能很好照顾他,只有给他换成特殊看护的房间。 换到特殊房间,其他室友全部或多或少有些精神问题,还好同个房间的室友只是记性不好,慢慢地他逐渐接受这样的情况,和自己已经得阿兹海默症状的室友习惯一直在一起吃饭、睡觉。 但是他开始恐惧时间,想要多活几年,但是身体提醒他坚持不住了,他闭上了眼睛。但是同时一个十八岁的男孩睡醒了,不再抑郁消极,从此积极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珍惜时间,珍惜生活,其实是永恒的主题,人一辈子有限,如果一直沉沦于同一件事情,那么真的后面的日子也只是在重复以前,抑郁休学其实是很多留学生的选择,但是后面休学完成,其实还是得去面对自己的学历问题。如果真的留学生已经到了年龄比较大,但是却仍在本科阶段进行徘徊,这样该怎么办呢?吃瓜留学给到几种办法: 一、留学生本科未毕业直接申请硕士研究生。这是一种特殊情况下的申请,是可以做到的,并且性价比比较高,像是英国研究生一年即可毕业,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个建议同吃瓜留学进行具体的交流。 二、留学生本科未毕业回国工作。回国工作离不开学历问题,建议学生是选择申领一份带有学位的留学回国人员证明和留信认证。这样是能够在现在的情况下佐证是留学生的身份,并且能够带有一定的学位。 三、和学校申诉,争取机会。申诉必须要有一定的理由,不然就没办法,因为没理由进行申诉的话,成功率比较低,建议找吃瓜留学进行沟通。 人总会遇到这样或是那样的困难,留学也只是一小段经历,经历过了,感受过了,如果实在是没办法继续了,也只能够选择另一些办法去解决,遇到困难不用慌,吃瓜留学,留学疑难问题,欢迎投稿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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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震撼了!!!四十四位博士谈佛教
1、复旦大学常德博士:
有时一看周围之人那种根本不懂佛法,但却轻易地对我们佛教徒动辄翻以白眼的神态,我就感到…等将来他们真的因缘聚足迈进佛门了,当他们要想真正吃透一部佛经,真正把一种善行行持终生时,他们就会体会到佛法言行合一、超越有无、言语道断、究竟圆满的科学性、实践性、指导性了。
2、曼彻斯特科技大学苏琪珑博士:
这么些年的走南闯北、从东到西的经历,让我的感触与体会日渐良多,特别是在来到英国之后。在西方,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士都在接触、钻研、实修佛法,看来佛陀的智慧之光正在一点一点照亮西方的广阔天地。对于佛法的科学性、可行性、究竟性,我相信广大西方人士信受奉行的经历,一定会成为它们最可靠的佐证,这一点只需留��时间去证明。在这种日益高扬的全球学佛热的升温中,我更是希望自己曾经走过的这段弯路会给同行者及后来人提供借鉴与帮助。我真诚希望每一个学佛人都能把佛法的无我观念深植自己的灵魂深处,在时时拂拭蒙蔽在自性光芒之上的自私自利的行为障垢时,靠着精勤的自我观照、自我反省、自我改进、自我圆满之努力,早日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崭新的真正的佛教徒。
3、南京大学的博士生石成荟:
入得佛门,在初步了解了它的义理后,我越来越觉得佛法于人生的助益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当你把它落实在你的日常生活中以后,你真的会体会到佛法不离世间觉的味道…从我个人的经历来看,我越发觉得佛法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在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社会中,保持住自己的身心平衡、理智与情感的平衡、责任与权利的平衡、付出与得到的平衡……简单地说,佛法可以让一个人学会约束自己、尊重真理、敬畏因果;可以让一个社会充满和谐、互让、友爱,还有宽容。
4、清华大学李明豪博士:
我的父母曾经不解地问过我:“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历好歹也是个博士了,为什么还要信佛呢?”以他们的观念来衡量,似乎学佛只应该是下里巴人经营的买卖。我的不少同学也有类似的疑问,在对佛法并不了解的情况下,误解和偏见以及排斥,总是挂在他们那随意就妄加评论的嘴边。在大多数我所接触过的普通民众中,他们似乎都认定佛教是一个坏东西(badthing),因而根本就没有了解它的必要。不仅如此,还应该避而远之,甚或大加讨伐。这种对佛教的态度让我感到很伤心,因为我自己的接受佛教,是这么些年来不停地求知、思索、观察和体验的结果。但我最终捧若至宝的佛教,却被大多数的人们因不识而误解、甚至丢弃,这让我确实有种难以言述的悲哀。
5、中医学博士刘立红:
中医的原理及其药方,都可在佛典中找到根据,修学佛法可以更好地进行中医的研究与实践。
6、北京师范大学吴铭博士:
只有依释迦牟尼佛开示的缘起性空的道理,才可能使人类冲破对现世实执的枷锁牢笼,从针眼大的世俗生存中超拔出来,去体悟本如虚空一般广阔的心性。
7、南京中医药大学思桃博士:
一边行医教学,一边学佛修心,我愈来愈明确,只要心地清净,一切又何得染污呢?还是再重复一遍那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把心这个“系铃人”捉住,让它转无明为妙用,转烦恼为菩提,那人生哪种境遇不会转危为安、转烦恼为快乐呢?我们人人都想趋乐避苦,为这一目的,大多数人都造作不休。
8、四川大学博士生满纪:
无常世间,没有哪个因缘会与我们相伴永远,可在冷酷生命中,三宝却与我们紧紧相系;感谢三宝,没有嫌弃我这一样一个凡夫俗子,在佛法的无尽智海中,仍赐予我一瓢之饮。我只有“将此身心奉尘刹”,才算名为报佛恩!(注:佛教称佛、法、僧、为三宝)
9、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林明博士:
我在佛学院拜见的这些高僧大德都让我感觉是如此地平易与随和,他们的智慧、自在、慈爱深深地吸引了我。这种吸引不是来自口若悬河的说教,也不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称颂他们的神通奇迹,而是他们在日常举止上所表现出来的谦逊、机智、从容,与处处发自内心的对别人的尊重与关爱,特别是他们对外境一切显现的随缘、自在、无碍和放得下的旷达胸怀。在与几位法师的交谈中,我发现他们对世间科学知识有着广博的了解。相比之下,那些没看过一本佛经却常常批判佛教为迷信、消极的所谓科学家们真是应该觉得脸红,而法师们倒是没对他们说过一句诽谤的话!
10、田博士(法名慧贤)现为某高校信息工程专业副教授:
我仔细看的第一本佛经是《楞严经》,读第一遍的时候几乎什么也没搞懂。但我不灰心,我又开始进行反复的阅读。也不知是在读到第几遍时,我的心突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第一次意识到在《楞严经》中,有对困扰我多年的所有问题的全部答案,有对缘起性空这一佛教基本世界观的究竟描述,有对宇宙人生实相的全面阐释!那一瞬间,我真的是感激涕零。我深深感谢,并将生生世世铭记佛陀为愚痴而可怜的众生慈悲演说《楞严经》的功德。
11、四川大学的博士圆梅:
佛法是唯一可以让我真正快乐起来并走出困境的引路明灯!
12、现在东南某大学就读的社会学博士齐思源:
佛法教我在生活中历事炼心,教我能一点点放下自私自利之心态,并逐渐看淡以至消灭名闻利养心。现在,五欲六尘、贪嗔痴慢已离自己越来越来遥远,我正用满腔的热血与信心加功用心,以求即生往生最向往的阿弥陀佛净土世界。
13、毕业于西南交通大学的琼杰措博士说:
自小我就感觉人生无常,充满了苦空变异,当时就想找到心灵最后的皈依处。初中接触《六祖坛经》,似有所悟,而最终的全身心皈依佛教则在大学毕业之后。
14、武汉大学哲学学院2006级博士生徐谨:
《了凡四训》不仅改变了我对命运的看法,而且促使我由此真正进入佛法,开始寻求命运生命的真理,以前读研究生时对佛学也有接触,但是只限于一些玄妙的理论(如三谛圆融,一真法界,唯识无境),而根本不知道佛法与儒家学说一样,不只是学问研究的对象,而是实践的真理。直到读《了凡四训》之后,我才真正把佛法当作解决生死问题的我唯一钥匙,深入下去,也才真正了解佛法是圆满的,才开始生起正信。
15、浙江大学无忌博士:
现在,我感觉最欣慰的一点就是我有佛法相伴。因为有了它,生存于红尘之间,我才能时时提醒自己“志当存高远”、心系佛法上;因为有了它,我才可以放下一切对物欲的贪执,心情才得以变得更恬淡、更愉悦、更豁达;因为有了它,我才感到灵魂有了终极的归宿,人生自此多了一条了生脱死的光明大道。因佛法而重新感悟生命的我,真的是期盼能在不久的将来,将生命打造成出入无碍、生死自在的从容而任运的状态。有一种心境总像是既壁立千仞般竖穷天际、横断学佛者升进之路,又似小桥流水一样亲切随意地召唤着我前去领略、安住,那就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16、兰州大学觉旻博士:
学佛并且出家后,我的生活一点也没被局限,反而更加宽广起来。因为外在的执着被慢慢地放下,烦恼在不断的自我观照下日趋减少。也许表面的生活并不像过去那样五光十色,而心灵的世界却越发丰富且灿烂。学佛并不在神通感应的追求,而在于自我的深刻剖析,以及随之而来的心境的提升和智慧的增长。学佛的好处无法言尽,不过有一点却始终令我感念于怀:靠着佛法,我的新生命终于已毫无疑问地站在了迈向解脱的起跑线上……
17、正在攻读博士后学位的妙方谈到了对她影响最大的几本佛教读物:
读《地藏经》时,有种百感交集、热泪盈眶的感受;读《金刚经》时又有种通体畅快、轻安自在的感觉;读《米勒日巴传》、《虚云老和尚年谱暨法汇》时,则完全被前辈高僧大德们的行持所打动。如果你也想一探佛门的万千风采,并学会坚韧、学会抵御各种低级但却难以抵挡的诱惑、学会尊重并探求真理,那就不妨试着打开这几本书看看吧!
18、四川师大的清心博士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学佛心得:
“可让焦虑化为平静,可让身心活在自在、轻松之中。”
19、正在某省社科院读博士的曙风女士:
九七年六月偶遇一位老比丘尼,她的言谈举止与日常行持让我对佛教有了一些感性认识与好感;其后为写硕士论文而认真拜读了《净土五经》、《圆觉经》、《法华经》、《华严经》、《中论》等诸大经论,这才对佛教真正生起了欲行了解与深入研究的兴趣。接下来,我想在一位上师的指导下展开实修,否则通过闻思而得到的信念很有可能衍变为单纯的纸上谈兵。既已从道理上了知了佛法的伟大,那就更应该将之落实在自己的行动中。文人茶余饭后的风化雪月口头禅,根本不是我学佛的方向,因为在生死关头,那些破烂玩意儿绝对不可能抵御阎罗死主的催逼。所以我才要实修!
20、林蕾博士:
多年以来我一直在钻研并实修净土宗,越深入进去,对它的信心也就越大。我曾经一度认为只有唯物论才是看待世界、宇宙唯一正确的方法、思想,但当用它来“验证”佛法时,感觉佛法才配堪当“唯一正确”这四个字,对它宣讲的道理简直无法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故而我才下定决心用这种真理与自己的贪、嗔、痴种种习气做最顽强的宣战,如果只是从口头上赞叹一种思想的伟大,却不愿把它用在改造自身与世界的实践当中,那你永远只能是佛法万种风情的陌路人而已。因此我才要每天持诵佛号,我相信借着净宗的修行,我一定可以亲见佛陀描述过的无尽风光。
21、王博士曾就读于天津南开大学,后又于四川社会科学院获得了硕士学位。现在他已成为博士生导师,且工作于美国。他说:
我本人依靠种种因缘也了知了一些佛法的基本道理,我开始坚定地相信如果真能掌握佛陀教言的话,那真应该算是圆满的智者行为,怎么能谈得上精神有问题呢?在西方国家,很多具智之人都把佛学看成解决人类精神危机、人格缺陷的学问与实践手段,学佛者是充满生命力、活力的身心调适者、改造者,绝非消极避世的社会硕鼠与精神鸦片。把学佛之人当成无知、怪异、疯狂的看法,在西方并没有任何广大市场。。。佛教徒是为了活得更明白、更自在、更智慧,才踏上学佛这条阳光大道的。。。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知识分子信仰宗教的人士已越来越多,因宗教所欲解答的实为人类最关心、却一直无法用科学加以阐释、解决的命运归宿问题。在这种心态背景下,深奥、缜密、究竟的佛教才开始大兴于美国,并受到了美国智识界的广泛欢迎。通过深入研究,了解佛法教义之士在西方已日渐增多。
22、清华大学的博士生吴天义也曾专门谈论过有关佛法的唯物、唯心之争。这个今年只有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本科、硕士都是在清华完成的。作为中国最著名的理工科院校培养出的一名标准的科技工作者,我想他对此问题的看法,应该给人们带来一些别样的启迪:
一般的唯物主义者都认为佛教是唯心(主观唯心)的,做出这一论断的原因,大概是看到佛经里有很多类似“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色即是空”、“觉者如虚空”、“诸行无常”等等的说法就望文生义地做出了这种结论。其实佛法分为证法和教法两大部分,世间学者大都依文解义,从未曾亲证其境界就下判断,这本身就应该算是一种最标准的“唯心”行为。即就是单就教法而言,世间学者望佛教之文,也错解了佛法本义,他们又有谁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做过彻底、辩证、深入的思考呢?
佛法是一门大科学,是古圣先贤依靠佛陀教言,也凭借自身努力对宇宙奥妙进行精进探索的结晶。同样,现代物理学也是在对宇宙进行探索,一个人想对现代物理学有个基本了解,也得从小学读到大学,至少花上十几年的时间。那么要想对佛法真正彻悟岂不更要猛下苦功,做不到这一点,任何对佛法的认识都难免主观臆断的嫌疑。
23、某大学的博士智妙:
在他们的指点及帮助下,我开始阅读一些《向知识分子介绍佛教》之类的浅显读物,并发觉书中所述很有意思。接下来我又开始看《无量寿经》、《地藏经》等经文,起先是从文学角度来看,觉得佛经真是“信、达、雅”的典范。佛经的文字精练朴实却又优雅动人,章法结构也严谨合理。再深入下去,我便不得不惊叹于佛经中所蕴含的深广智慧与慈悲了。从此我下定决心要深入佛法、深入经藏了。毫不夸张地说,是三宝给了我全新的生命。一个虔诚信仰佛法的人,实在是太有福气了,就像一个很贫穷的人得到了无尽的宝藏一样,佛法可以让他受用终生。有了佛法的人生,才是赋予生命以最终目标与归宿的永恒解脱!
24、林心是美国纽约城市大学物理学专业的博士,他的本科教育是在上海复旦大学物理学系完成的他说:
对我而言,佛教揭示出的关于宇宙、生命的正见,从未曾引起我片刻的怀疑。我总在想,如果佛陀都不能宣示真谛、解答我们关于人生的疑惑,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没有谁能敲开真理的大门了。这个道理并不深奥,翻开整个人类社会的思想发展史就可一目了然:在古今中外的剖析社会本质、试图提供社会发展指南的理论与实践体系之中,有哪一个已被时间与实践证明为是唯一真理?有哪一个可以将我们从生死的迷茫中拯救过来?
迄今为止,不论是医学还是哲学,它们有关死亡的描述都让人无法信服,我还怎么可能再相信它们对别的领域的阐释。既如此,为何不能把我们探寻的目光投向佛教呢?所以我一直对一个问题耿耿于怀,那就是假如我们从小就能在一种宽容、多元的文化氛围中接受教育,人们对佛教普遍的无知与偏见肯定可以减少很多。而在过去的教育环境中,佛教已被先天地定名为封建思想的流毒、残余,它与迷信、自我麻醉早就被划上了等号。这种公众认识的误区是如此强大,以致佛教、佛教徒甚至没有发言的场合、机会去为自己挣得一席生存之地。如果是在一个开放的教育体制之下,情况就绝不会如此糟糕。(当然,现在的情况已比以往有所改善。)等我后来到了国外,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是好是坏最好留待事实本身来证明,对佛教也应该这样看待。
25、曼石博士现任教于某中医药大学:
我认定虔诚信仰、清净归命于三宝绝对是一条学佛正途。至于大乘精奥、显密玄门,我真的自愧不能探得堂奥。而且本人性不喜交游,故也难得一遇高僧大德。惟在次数不多的上庙礼拜之过程中,我常常能体会到心得以清净后的那种纯净、透明的感觉。至心叩拜时,曾于感恩之刹那感受到无可言说的清净感,当其时,对真空之理似亦若有所悟。在那个时刻,我才明白为什么佛教如此强调自性清净,这既是一种我们本具的天真状态,又因被无明染污而成了众生心性再次回归的目的地与家园。一旦真的达到甚或只是稍稍接近这种清净无染的状态,一个人就一定可以感受到常人在常态下永远无法触摸到的存在本质与真实的生活内涵。
26、北京大学在职博士生圆善:
发自内心地奉劝一句,不管有没有人聆听:请把时间抽出来一部分投入到对佛法的研习中来吧!对我个人而言,佛法带给我的最大利益便是让我明白了打碎我执、树立空性正见的重要意义。这样,我就能一步一步走向自在、走向自由、走向解脱。总有一天,我会与《高僧传》里的那些先行者共游舞的,我坚信!
27、如是博士毕业于南京大学他说:
皈依佛门后,在上师指导下修加行、念诵百字明和金刚萨垛心咒、吃长素、因缘具足时常在佛菩萨像前自誓受八关斋戒、念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佛力感应真是不可思议,渐渐地我的身心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与进步。确如《楞严经》所云:“情重斯幽,想明斯聪”,信佛之前,我对爱情是很执著的,那时的我其实可以说是一个很愚钝的人,学习成绩不好、心里整天晃晃悠悠不知所终……信佛实修之后,情执越来越淡泊,而智慧则大为增上,最关键的是,自己终于明白了从五���假合之身中诞生爱情的荒谬与无望。以前还有一个坏毛病,即骄慢心特重,而在修习五加行中的大礼拜后,对万事万物日渐生发出一种恭敬、慈悲、平等、清明而又欢喜的心态。
28、中国协和医科大学获得医学博士圆悲:
第一次正面接触佛经,当时的唯一感觉就是震惊!原来佛法是这个样子!原来佛法是如此的伟大!我不断在脑海中把所��到的世间法与佛法进行对比,越对比越觉得佛法的不可思议!
当时的感觉非常兴奋,佛法,这才是我要找寻的,冥冥中一直想要找寻的东西。于是,我如饥似渴地阅读,每读一遍都要不由自主地感叹道:“白活了三十年!以前是多么得孤陋寡闻啊,若是把学习世间法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佛法上,那该多好啊。”
29、朱雪芳,哲学博士说:
佛告诉我们,人都有福,或多或少,或前或后。福是不可以量化的,只能感觉,知足为福。
30、陈延进博士说:
西哲的唯心论,比佛所示的唯心,大有不同,约列如左:
⒈西哲所论的唯心,只限于人世间而已,佛说的唯心,则可通于六凡四圣。
⒉西哲所说的,大都顺著人欲的发展,就是佛所反对的劣欲,顺欲发展,很易流入杀、盗、淫、妄……等颠倒烦恼的苦海。
⒊西哲所说的,顺欲发展,便不能从浊世,做到人心净化,达致世界澈底和平的可能!
⒋西哲的唯心论所说的,没有脱离五浊恶世的办法,也没有修行的方针。想依西哲的唯心看法,来脱俗入圣,永断烦恼,究竟离苦,是不可能的!由此可见佛法是可贵的!
⒌西哲的所谓神,是指造物者,这造物者,是一位万能万知的神,笛下见R.Descartes说,这神能创造天地万物。而他既是万能,乃是不必父母生的,是自己作为原因的SelfCause,换一句话说,就是自己创造自己。这种解释,是很独断的,哪能令人置信?从论理学来说,是不通的!因为有果必定有因,绝没有无因之果的!佛解释世界现象,是共业所成,非任何人所造,自是一种合乎真实的言论。故西哲的唯心论,到底难免陷入独断论的毛病,独断论就是不合论理学的,也就是失去正理。
31、北京大学地质系某博士感叹说:
真正的学佛者实在是太自在了!
32、艾泽生博士:
通过修持佛法,不仅自己的性格有所改善,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取舍善恶、净化自心的道理。这个道理才是真正的财富,不但能令我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及价值取向,而且还能令我们今生后世都得到暂时与究竟的安乐。可以这么说:学佛之路,就是通往幸福快乐之路。
33、格雷厄姆·豪博士:
只要去读一段佛经便会发现,远在2500年前,佛的弟子就懂得了比自己受称赞还要多的有关我们现代心理学上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开始研究这类问题并找出了它们的答案。
34、斯里兰卡弗那多博士:
佛教之生活法,能使人们得到安乐,并使生活成为合理,至诚和平;使人类确知战争是野蛮愚痴的最良方法,无过于宣传佛教之道理及见解。佛教不强人盲从,但凡有思想智慧之人,就佛教道理深思谛观,则未有不怡然焕然,心安理得者。
35、荷兰弗朗基博士:
世界战乱的根源,是由于某些国家贪婪心太重,权利心太浓,恃强凌弱,称王称霸,以致发展成残酷的战争。摩西十诫已经提及,但道理没谈透,故没能收弭兵之效。独有佛说非常究竟,特别是佛教戒律非常精粹。假使能使佛教普及,则世界大同就可拭目以待了。
36、日本京都大学心理学教授佐滕幸治博士:
坐禅学佛有十种心理方面的效果:1、忍耐心的增强,2、治疗各种过敏性疾患,3、意志力的坚固,4、思考力的增进,5、形成更圆满的人格,6、迅速地使头脑冷静,7、情绪的安定,8、提高行动的兴趣和效率,9、使肉体上的种种疾病消失,10、达到开悟的境地。
37、英国汤恩比博士:
能够拯救21世纪人类劫难,只有中国传统的儒家教育和大乘佛法。
38、查亚苏里亚博士:
所有现代科学都相信凡事必有因,如果我们不相信因果关系,佛教与科学都一样不能存。
39、爱德华·康泽博士,《佛教》作者:
佛就像一位医生,就像医生必须诊断和弄清不同疾病征兆,他们的起因,对治的方法药方一样;佛陀所展示的“四圣谛”也同样指出了苦的范围,苦的起因,苦的息止,以及通向息止痛苦的途径。
40、拉达克里希南博士(1888—1975),印度政治家,哲学家:
佛陀从未在任何场合发过火,也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说过一句不仁慈的话。我们钦佩佛陀的明智而合理的思想。每当我们阅读佛经的时候,我们就会被佛陀的明智而合理的思想所打动,他把伦理道德(戒)置于首位——正见或合理的见解。他尽力为人们刷净了所有那些妨得扰乱他们视野和命运的陈词滥调。(《乔达摩佛陀》)
41、英国牛津大学鲍罗登博士:
佛教为今日人类之救星!现今研究佛教学者渐多,只因佛教高出一切宗教。虽科学、哲学有长足进步,然其发明最如理处和佛法相通,况佛法有其最深奥广大处、最真实适用处,决非现世一切学术宗教所可企及。现在只有佛法可以救世界。
42、尊者W·罗睺罗博士:
佛教是现实的,因为它对生活和世界所采取的,就是一种现实的态度。它并不是错误地把我们领向愚人的天堂,也决不用所有的那些虚构的恐惧和罪恶感来威胁恐吓、折磨摧残我们。它精确而客观地描述我们以及我们周围的世界,并且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通向彻底自由、和平与安宁的幸福之路。
43、韦尔斯博士英国史学家:
佛陀之法音,佛陀之根本教义,由今研究其原本所得,乃知极简单明晰,且与近世观念最相合,其为自古迄今最锐利理智之成功,盖不待辩也。
44、格雷厄姆·豪(美国心理学博士):
只要去读一段佛经便会发现,远在2500年前,佛的弟子们就懂得了有关我们现代心理学上的问题,其水平远远超出了世人对他们的信任。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开始研究这类问题并找出了它们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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