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去多了太和殿神马的都是浮云。。。要看这些大眼瞪小眼的龙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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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keponz ·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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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collection of dragons (imagery of dragons as depicted on artefacts exhibited at the forbidden palace museum and the chinese archaeological museum in beijing,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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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ybittyhuac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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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天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站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但吗当於本现年���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样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由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产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停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善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诸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熟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财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予赖摇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烧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握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京藉洞川宪���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齐农滚障搬奶乌了松戴谱酷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逸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于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绘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誉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汝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沿滥措么扭捉碗炉脏���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寸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贼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昔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挚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曝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蚕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蝉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芹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樽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禄皂濑绒耽粪粤卤���懋咎痘聂垢瞳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咙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肮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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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0tu0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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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组】E♪♪erkoppen/知蛛
*长文预警
*18+ 预警
   房间里的另一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迎面走来的女人,她匆忙张开的双臂很平静。男人走到门侧,女人折回门口,双臂里抱起一个少年。男人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直直地便杵在原地,就那样把手伸着。女人回头等候回应,躺在手臂里少年伸头张望。可男人伸出的双臂却发着隐隐的抖。
 “让我来抱阿冰吧,西尔维娅小姐。”
 男人喊出声来,音量大得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一些自信。
 “我不要!”
    少年的头在西尔维娅的双臂上向着男人伫立。被称作阿冰的少年刚把话讲出口,话却碰着了男人眼里微弱的凉意,于是手捂到嘴边,好像说话的舌头被凉着了,因此接下来的话,多少带了些愧疚的凉意。
 “我的上半身还可以动,我想在家里坐轮椅。”
 “你不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吗?”被叫做西尔维娅的女人轻轻地问。
 “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女监护人什么都看见了。她的眼角夹着疲惫,却是微笑的。
 “别和老师较劲了,阿冰。”
 提诺从西尔维娅的手臂上接过阿冰的时候,她正用食指帮阿冰拭去眼泪。不知是困乏还是有一种悲伤,各式各样的小孩向来是流眼泪的高手。提诺第一次学着女主人西尔维娅的姿势抱起他的时候,并没有掂到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分量,好像连他的体重都在抗拒自己。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阿冰——或称他的全名,艾斯兰·弗洛克松,在提诺闻讯赶来之前,就在他面前从一个半成年人那么高的爬杆上像一片布一样掉了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周围包绕的是学校的枫叶��林,和他坠落大地时那不合情理的回响。有那么一瞬,提诺就那样同后来从爬杆上逃窜而去的小朋友们一起看着艾斯兰的脖颈渐渐变青变红,红得刺眼,随着入秋的呼唤,绿色的青春像学校里漫山遍野的秋日红枫一样,染上了妖冶的鲜红。提诺来时的那天,班上很热闹,走时的那天,班级也是一样地热闹,好像他从来不是师长,艾斯兰从来不是朋友。
 他抱着艾斯兰往沙发走去。这并不是一个宽阔的家、也并非一个窄小的家。提诺用脚丈量着这个家的宽度:三步并作两步,便可从艾斯兰的房间行至沙发、两步并作三步,便能从沙发行到完全开放式的厨房,折返一步便来到餐桌。再折返一步就又是沙发。艾斯兰独自住在靠门的一侧的走廊,也就两步宽,餐桌则在窗的一边,紧紧挨着。在门与窗的中央,往更深处安眠着的,则是房子的主人两口的起居室。这是个碗橱与装饰画同样昭彰的家、这是个拖鞋与地毯同样匍匐的家、这是个倦怠无力与兴致勃勃同样纡尊的家。
 艾斯兰被放在靠门的沙发一头,提诺自己坐在向窗的沙发一头,他们之间的纽带便是这一双发臭的下肢。提诺低头沉默着,牵拉起流浪在人间的腿,把手掌合上脚掌,向艾斯兰的方向扳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艾斯兰在沙发上的活动便是这沉默的牵拉,好像划着一艘湖水里游泳的红船。
 “累吗?”
“累。”
艾斯兰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他从额头抹在手里的汗被重新攥紧,他在忍受。他眯起眼睛,模糊的光影里看见提诺的眼里兀自闪亮着。在他下肢瘫痪后的一年里,这个前班主任的眼里总是闪着浑浊的光,艾斯兰的流汗没有停止,提诺眼里的光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还累吗?”
“今天到这吧。”
直到电视机也打开,五彩斑斓的画面从荧屏上显示了,他才示意提诺调转方向,直到他调着频道,头枕在提诺的腿上,一切训练才终于停止,他能好好伸出手掌来,看着自己抹到手里,流作一片狼藉的汗了。艾斯兰就保持着他枕在提诺的大腿上的姿势,任凭自己撒了很长一会沉静的娇。许是已经从疲倦中缓过神来,他开始同提诺搭话。
   “...你想看什么。”
“我?”
 “又在播基督教堂被烧掉的新闻、摆了台后,这个台是雕像公园的广告...就是那个福洛格纳公园。我不想看。你想看些什么就看些什么。遥控器给你。..现在我不喜欢看电视。”
 “诶,可是,过会我得给西尔维娅小姐帮手做菜。要说看电视...”
 “这个台在播《动物世界》、你看这个吗?前几天上生物课的时候,你放过这节目,也讲过这节目:蚂蚁和蚜虫、它们是特别的一对共生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因为你从前上科学课的时候也讲,只是没有今天讲得这么复杂。我以为你经常看这个节目,要不就不会把今天的课讲的这么难懂。”
 “是更抽象了些、因为还加了些中学的内容。”
“但是挺有意思的、..挺有意思。”
“你能感兴趣...我很高兴。那时的科学课,是要给克里夫先生代课。他年纪已经大了。”
“你的科学课比尖老头讲得好。连奥拉夫和比约恩那样的笨蛋都已经知道了蜘蛛和蚂蚁、蚜虫们的区别。”
“奥拉夫他,不是不喜欢听课,只是,要比起上课来,他更想和别的孩子聊天,他性格比较怕孤单。比约恩虽然不喜欢听课,但是他的父亲是养蜜蜂的。他喜欢昆虫。世上没有笨孩子。”
“可是他们的成绩,那时确实总是比我要差些...”
     提诺的五指顺着艾斯兰柔软的发,顺得他比从前更加疲倦了。蜘蛛从屏幕那头出现的时候,提诺感到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孩子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频道便从这头换到另一头去。艾斯兰的头被放进沙发里的时候,他的眼睛便从电视机前挪开去、跟着提诺的腿去了厨房。
 刀在响。
“阿冰的成绩总是比同龄人要好些。比起职高,他更适合普高课程。他仍有一个聪明的大脑。”
碰开羊排骨的刀声与摞开白菜的声音秩序井然地码放在对话的间隙之中。两个人的手在贴近案板的低空碰了几碰,羊排骨与白菜便齐齐整整地码放在锅中。
“这一年来,彼此都辛苦了。尤其是您。”
“您客气了,这是我职责所在,不管是替您家分忧,还是为我的学生分忧...我刚刚收到回应,有一所中学愿意接收阿冰作为他们的特别学生——他们会保证阿冰同每一个挪威公民的孩子一样坐在课堂里学习,只要那时能够到场参加他们的期末考试,拿到让他们满意的成绩...按阿冰目前的恢复状态和学业表现来看,那并不是难事。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可您的酬劳,同您付出的思虑实在是不成正比。”
“同我在职时没有两样。”
“连现在阿冰的入学事宜,也是由您去沟通的。”
“过程算不得顺利、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贝瓦尔德先生也帮了不少忙。况且,阿冰是聪明的孩子...他应得的。”
“可您这时,不该连佣人的活也一起做了...”
“因为您也让我借住在这里。”
锅子在火上烧着最后一煲汤。西尔维娅的一双手洗得白净透亮。窗外刚刚隐隐亮了一亮,她的一只手还在水流下受着洗,另一只邀过提诺的双手来,用指腹细细揉搓着他沾了羊肉血珠的手。
 “那毕竟是我的过失,否则我便不会离职。况且,倘若是真正的佣人的话,本该连最难打扫的客厅也一并清洁,尤其是沙发,因为阿冰平日里在那上面锻炼还流汗...应该很容易变得臭烘烘的。”
西尔维娅搓洗的手停了一下,柔软的水流在四只手掌之间积蓄起来。
“您本应该在高中、甚至如果实习期结束,应该回到你的故国芬兰,或是转到挪威的大学去教书,或者是按你原先的计划去,继续读完你的硕士——...。”
西尔维娅喃了喃,水龙头最后洒出清水几滴,只剩两颗指腹在湿润里互相厮磨。
“在挪威,这可不该是双佣人的手啊。”
“可做老师的总要先学会做佣人,您应该要懂我,科勒夫人呐。”
“别叫我夫人,我可不过三十出头、比你可大不了几岁。”
提诺·维那莫依宁看见西尔维娅似笑非笑的嘴角,那笑容只是刹那一瞬,就转眼消失在她疲惫淡漠的眼中了。她往耳朵上别了一下头发,他觉得那笑容一定被她别到那头发之后,顺着滑进发梢的森林里去了。
 从阿冰在学校登记的名字里,或许可以推断出她嫁作人妻之前的名字,可她对外总是称其丈夫的姓氏,工作以外做的也全是妻子的家事,这让他有时会忘记她只不过是艾斯兰的姐姐。可那点缀着她丈夫的家姓,却总像她时而蓬乱,时而柔顺的金色长发一般,在她雾色的姓氏前如妆般摇曳着。她暂��离开厨房,靠在洒满昏黑与霞白的窗边倒茶。热气从茶杯里扑满他的面颊,她穿过热气的珠雾,把一口饮料送到提诺的嘴边。
“先别急着喝。”
 在他还未着手打算享用忙碌的馈赠的时候,两片肌肤的热气汇成脸颊间肌肤的暖流。西尔维娅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知道这是西尔维娅要同他说些小秘密,只是在科勒家偶得的每一次双颊紧贴之时都让他的心跳如此措手不及。西尔维娅特有的聊天方式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社会性灾难。在灾难来临的第一回,当他想说“不行”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手被她十指相贴缴械投降,隔着西尔维娅披散开的发帘,他看见马西亚斯·科勒,冠以西尔维娅以本家女主人身份的,真正的一家之主,闭着眼喝着咖啡。他看着马西亚斯的喉结上下摆动,黑色的饮液像流行在喉间的水车一样击打着西尔维娅耳旁微风的节奏,使得西尔维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苦涩,直到马西亚斯一饮而尽的终末,他才终于听清饮料里西尔维娅摆动的双唇。
 “今晚,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要来。”
提诺揉了揉耳朵,西尔维娅的唇就这样同他的耳朵分开,在他的脚步声里热气远去。
“贝瓦尔德先生、他又要来了吗?”
“应该是快了。”
艾斯兰看见提诺从餐桌前走来,边看着大门,边对着漫杯的茶水开始喝,直到喝得茶包都露了底,他便把嘴角抹着了,杯子摇摇晃晃地挂在艾斯兰的头顶。提诺接着伸了些懒腰,指头上还挂着茶杯,随着他的懒腰上下飞舞,最后茶杯落在沙发的靠枕上,他的手肘和下巴也撑在沙发上。茶杯底已干的茶包滑着杯底的水,隔着透明的玻璃在艾斯兰的头顶晃来晃去。他们俩就这样同艾斯兰分享着看电视的快活。
 艾斯兰烦了,说:
“提诺,杯子拿开!”
跟在提诺后头的西尔维娅说:
“阿冰,坐起来。贝瓦尔德先生要来了。”
“我来帮你起来。阿冰,来。
 艾斯兰翻身的时候,遥控器落在了地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连带着瞳孔也一并向里凹陷下去,但他的思虑只是略略地在眼珠上踩出一个浅坑,便即刻往深黑的瞳孔里塌陷坠落,像一朵瞬间枯萎的雏菊。提诺俯下身去抱他,再起身的时候便见到了那双眼睛。艾斯兰在轻声地说。
 “我、..我回房间去。”
 “不看电视了吗?”关切的是西尔维娅。
 “现在我不爱看这个节目。”
 频道从这头切到那头来的时候,蜘蛛���屏幕的那头又出现。提诺把遥控器摆了又摆,���子却只是垂着眼睛。提诺揉了揉胳膊,从电视机前将他抱起的时候,门外飞进一声清脆的邀请函,是门铃。
 “我来吧。”
 艾斯兰像块肥皂一样滑到西尔维娅怀里。她在这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提诺便目送着他们前往艾斯兰平日的住所里去。他的双臂和这间屋子忽然空了,只有不疾不徐的门铃在屋子里清洗着。他用掌跟抹着额前的碎发,心里笃笃说着别着急,只是这话的声音一旦从喉咙滑进心口,回声便在他的心里荡起一阵频波,和门铃轻轻地和鸣着。他握着门把的手心出了汗。我来开门、我来开门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掌根贴着门把向下一摁。
 “Sur-pri-se!”
 西尔维娅轻掩上艾斯兰的房门的时候,那充满活力的大喊已力透耳膜,男人和提诺扑了个满怀。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提诺、西尔维娅在哪里?不在这里,看来我只是太想她了...我提早回来了,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和以前一样精神,圣诞快乐!你来自圣诞的国度,我自然要尤其祝你圣诞快乐,是吧,是吧...提诺?”
提诺应和着过分热情的男主人,帮他抖掉肩膀上的雪,换下沾满炸鸡和牛肉味的大衣和帽子。马西亚斯·科勒拍着提诺的肩膀——他足够高,高高地扬着笑脸——然后转身向西尔维娅迎去。
 “我回来了,西尔维娅。”
 他的唇和西尔维娅之间没有距离,在唇线上精致地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勾得优雅,像国王走向行宫。西尔维娅踮起脚尖,伸手扶了扶他被帽子压折的翘发,顺着鬓角托起半个脸颊,又用她特有的聊天方式柔声诉说。
 “马西亚斯。谢谢你。谢谢你特意这么早到家。贝瓦尔德呢?”
“圣诞快乐,吻我,亲爱的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向提诺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周身开始如上了发条的齿轮般向内旋转,齿案一颗颗地向内卡去,卡去,直到他们俩咬合成天衣无缝的机器,使得周围的空气再也擦不出火花为止。他们站在阿冰房门前的回廊,这条被西尔维娅一眼望得到头的回廊,便如静止的八音盒一般,让音乐也停止,让提诺也停止住了。只有如齿轮一般旋转、旋转在门和门槛的夹缝之间的门铁,正在为了扳开这道被提诺的铁臂挂住了的门而向外牵拉的力而从这音乐盒中,擦出了一声——
 “吱扭。”
 那就是最后到场的贝瓦尔德。
 “圣诞快乐,贝瓦尔德!”马西亚斯字正腔圆。
    谁都知道今晚马西亚斯·科勒家在忙着准备庆祝圣诞夜,这一向是所有��活在奥斯陆的人家们的传统,不论是马西亚斯家还是奥斯陆人的圣诞夜,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从去年到今年,这是马西亚斯家横遭不测的一年。在滚烫的石油之血从地底向上奔流至挪威地表的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时代,在脊髓灰质炎被疫苗彻底消灭、分娩的疼痛永不复发的时代,在解脱了一切独裁者与战争狂人,人们谈论昼夜一般谈论幸福的时代,他们却听说马西亚斯·科勒家的孩子从爬杆上坠落,摔伤了颈椎,自那以后便连挪威人引以为傲的、儿童教育黄金时代的七年级都无法可读,连奥斯陆人引以为傲的圣诞夜都只能在医院度过。报纸是易燃品,可正当他们把愤怒指向那高高端坐在班级金銮殿之上不可一世的实习班主任的时候,他却从那王座上消失了。奥斯陆的怒火被刹那浇熄的时候,没有一个外乡人是无辜的。那班主任是个外乡人,奥斯陆人听说他辞职住进了受害者的家中,听说他现领着极微薄的薪资,干着仆人的差事。这足够了,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奥斯陆人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西亚斯家门口渐渐有彩灯亮起,那来自圣诞之国、全然洗净了自己罪过的班主任正在拉起那棵漂亮、高耸的云杉树。
 “提诺,进来吧!”
奥斯陆人看见那窄门向外逗留出些许的暖光,从清冷闪亮的圣诞彩灯那里,他们看见欢腾的外乡人,提诺·维那莫依宁,向着门里小跑而去,渐渐与那暖光融为一体,然后在屋内屋外全都融成一片的欢闹声里,门关上了。他们要喝酒了。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马西亚斯·科勒把扎杯放下。
“你酒喝得太多了,马西亚斯。喝点姜糖水吧。”
重新升高的黑色液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西尔维娅把一杯饮料递到他的唇边。马西亚斯的双眼自此迷离开来,好像双眸糊了一团粉红的口香糖,上下眼皮扯出的长丝黏糊糊地垂下嘴角。西尔维娅用红色的餐巾纸替他擦着嘴,马西亚斯的话被餐巾纸扑得嘟嘟囔囔的:
“我当然知道我喝得太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嗝。”
 马西亚斯扶着啤酒的扎杯把,仿佛铆足了劲似地往椅子背后仰去,简直要摔在椅子背上成一滩人泥。
 “可在前天还是冬至,小傻瓜们。你们知道冬至是什么日子吗?在那一天,太阳到了最南边去,从那一天开始,太阳在逐渐回到北方的怀抱。夜晚是在不断地变短的啦。黑夜最长的一天过去了,我们北欧人正是如此!总是呼唤着黑夜离去,白昼快快来临——”
贝瓦尔德把纸巾递给西尔维娅,让她替这饭桌演讲家擦擦嘴巴。
 “西尔维娅啊,你是好女人..我们不坏,我们一直都不坏,日子在不断地变好。从我们过去直到现在,我们有了阿冰,阿冰也长得这么大了——阿冰,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了。”艾斯兰费力地切着一块肉肠。
 “十三岁了、你本应该要上七年级了才对...命运是何其不公啊,我们没能把你从险恶的命运之中拯救。我听说你的同学们嫉妒你的才华。你的智商怕是有一百五,乃至有一百六,要比历史上的所有人都逼近爱因斯坦——你一定知道他是个科学家。你知道尼尔斯·玻尔吗?他也是科学家。人们常把尼尔斯·玻尔同他相提并论,我从前崇拜过玻尔,但我现在喜欢爱因斯坦...玻尔有脑子,还有一大帮朋友,但爱因斯坦除了脑子什么也没有,却胜过他那一大帮朋友。脑子够了!有脑子的人不应与少脑子的人为伍,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摧毁你脑子...你是一匹独狼,你应该对那些把你从爬杆上推下去的王八蛋们竖起中指!”
 马西亚斯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行去,便被自己用半杯姜糖水泼灭。他畅快地发出饮用碳酸饮料的声音。咔~
 “里面加了蜂蜜吗、西尔维娅...还有杏仁和葡萄干...”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
“下一次,放到冰箱里、...更好喝,好喝得很...”
 “真是的、你懂什么啊...”
 艾斯兰把刀磨得吱吱作响,带着脆骨的肉肠在他的嘴里嚼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把带着刺,烤得焦香发辣的话语在其余四个人面前咽下。马西亚斯又喝完剩下半杯姜糖水,长长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畅快地“咔”,他的皮肤往里皱进去、皱进去。在他眼下的肌肉如口香糖般若有若无地伸张、抽搐后,提诺看见叫马西亚斯的男主人的眉根轻轻下垂,便在左眼里涌出眼泪来。
 “是的、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好像脸上真有一张口香糖似的,便呜呜地哭泣起来。艾斯兰用刀叉把盘子划得吱吱作响,似有火星溅出,好像在切一块钢。一只意料之外的手摁住了艾斯兰的拿刀的手腕,提诺也抬起头来,他看见贝瓦尔德已经把眼镜戴好了。
 “阿冰、不要这么说你的姐夫。”
“没事。贝瓦尔德。”西尔维娅抚摸着哭泣的家主的背脊,像安抚一匹狗。“他也不该在这几天提这种论调...虽然明天才是平安夜,但今天也是小平安夜了。”
“可日子确实是在变好...不是吗?”
 话从贝瓦尔德宽厚坚实的胸膛里传出。艾斯兰没有继续再磨刀叉了,只是埋头喝汤。在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提诺·维那莫依宁感到自己忽然成了目光的聚焦点,还有西尔维娅在冲他露出微笑。他感到脸有些发烫。壁炉里火已经渐渐有些颓势,他的脸却愈发滚烫,于是他吐了嘴巴里的骨头起身,预备去壁炉里加柴,当他转过身去,贝瓦尔德却已经先一步去把温度升高。那火结实地吃了贝瓦尔德一记,火焰便重新扭着腰,从炉灰里懒懒地生了出来,重新在壁炉里安睡下去。
 “日子确实在变好的。”
 马西亚斯不知何时也从臂弯里露出脸来,却只是头在双臂垒成的围墙上滚了一圈,侧着脸意犹未尽地冲着提诺笑,脸上的泪还没有干,眼神却变得更加清爽起来。
 “一年来你实在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对吧,提诺。你不要害羞。没了你,我们家今年的日子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顺溜...你看,看看这些菜,没有你帮西尔维娅的忙,做不成这样!还有这些蜡烛,摆的多么齐整,多么像圣诞...你是芬兰来客,圣诞的来客,你把圣诞带给了我们!”
 “你在来挪威之前在芬兰做些什么?也是做老师吗?西尔维娅说你还在读书...?读的硕士吗?”
“是的、...”
“专业呢?”
“...古生物。”
 只剩下壁炉在安静、纯净地燃烧。艾斯兰看见提诺的脸上的红潮渐渐地发起灰来。
 “研究史前生物啊、了不起。”贝瓦尔德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你也是一匹天才啊!”
 马西亚斯开始拍着他的肩膀,吐着酒味的嗝。
 “用错词了,马西亚斯。”
 他拍了一阵提诺的肩膀,觉得乏味起来,便又重新趴回手臂里。
“不要搅我的兴...贝瓦尔德,总之就是,很厉害、很厉害!...枉我见过这么多能干的人,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是研究乌贼、长毛象那些东西的吗?博物馆里那样、你们是怎么把它们从一堆泥巴变得那么高大、那么伟岸的?”
 “所以我常说。”西尔维娅轻轻地叹气。“提诺他...原本也不应该受雇于我们家,沦落到做佣人的地步。实在是他自己人太好。”
“提诺以前也做过佣人吧?手很巧、虽然说你不是芬兰人嘛...但是羊排做的却很有挪威味,简称挪味——”
 “笑话太冷了。”
 贝瓦尔德轻轻地点头附和着。西尔维娅接着说:
“就算他自己不那么觉得,但在旁人来看,这几乎就是刑罚。”
 她抬起头来,双手向上合成十字。
“去年的同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在医院里忧虑着阿冰的未来,反省着一直以来我们的教育为何会导致这样���痛的结果,直到真正的圣诞到来的时候,也如惯常的忧郁一样溜走。阿冰迄今以来的人生,又有多少属于孩子的节日是这样一点点地从我们傲慢的忧虑之中溜走的呢?”
 松开双手以后,她从马西亚斯的身边夺去酒瓶,便往面前的扎杯里倒酒。提诺瞪大了双眼,好像那硕大的扎杯里灌满的是他的眼球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充满西尔维娅的口腔,直到她的腮帮似乎再也装载不下如此巨量的啤酒以后,她才开始努动自己的食道,每一颗都在她的喉口团成一块球状的皮肤,在她通红的高领毛衣上攒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圆来。
 “您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科勒夫人...——”
“随我、这点随我。”马西亚斯嘿嘿地笑着。提诺看见贝瓦尔德站起来,像制止艾斯兰的刀叉一样,用一只手就摁住她的酒杯,在桌上稳稳地刹住瓶底。
 “你得听听阿冰怎么想,西尔维娅。”
“...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艾斯兰从汤碗里抬起头,往西尔维娅的方向侧着眼睛。
“她要喝就让她喝——”
 马西亚斯还想为妻子辩护几句,西尔维娅却用食指堵住马西亚斯的口,止住了话语的泄露。
“万幸...我们失去了那个圣诞夜,但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圣诞夜,因为提诺·维那莫依宁从圣诞之国来了。
世界可被称之为北欧五国的国家之中,挪威、瑞典和丹麦自不必说,他们的历史向来是维京人的历史,是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哪怕自称皈依基督,他们的心也从未接近基督。而远在大西洋上漂浮的冰岛,也被迫卷入了海盗的历史。
只有芬兰——我们提诺·维那莫依宁的故土,是圣尼古拉避开了海盗的港湾,向着一览无余的冰海行船,把耶稣基督的教诲带到那里。在耶稣降生的日子里,圣尼古拉像东方三博士一样,向每一个他所知道的孩子赠送着礼物,用善意给养伯利恒之星。
哪怕人已在大地上获得了法律的许可...他在全能的天父眼中也仍是孩子。因此,提诺·维那莫依宁献出了自己宝贵青春中的一年,赠送给了生活在海盗历史之后的奥斯陆,送给我们这贫瘠之家以弥足珍贵的礼物。”
 她用那根堵住马西亚斯嘴巴的食指蘸了蘸剩下的啤酒,将身子跨过伏在桌上的马西亚斯,酒珠从提诺的额头滚落,湿润左眼的睫毛。
 “你是我们的家人。你可以离职,你可以离开。”
西尔维娅说。
 “你离开以后,去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人。”
 西尔维娅开始轻轻地唱起圣诞颂歌,马西亚斯轻轻哼着,右手轻轻打着餐碟。贝瓦尔德稍稍迟钝了一下,但却很快转过头来。提诺见他的眼镜里满是温柔与赞许,西尔维娅解开她的头发,将头绳递到他的手里,贝瓦尔德便自若地伸出手指来拨弄着,拨弄出诸多的音符来,数个音符很快堆叠成一首和鸣的诗,不断地堆叠起来。有一声“呜呼”,马西亚斯在双手里拍出热烈的节奏来,贝瓦尔德推了推眼镜,皮筋里便喷出一切的音韵,他们之间即刻展开一场响度战��,这战争把歌曲拍碎又重合,在热烈的餐桌和鸣出一首即兴的原创圣诞金曲,献给看呆也听呆了的提诺。
 艾斯兰看见,提诺脖子以上的头开始不自禁地跃动起来。艾斯兰现在低头划拉着铁匙,他抬头仰起脖子痛饮浓汤,他左顾右盼,窗外已经是深得黑的黑,蜡烛从餐桌的这头一直点到餐桌的那头,火光贯穿到壁炉的一头,早已把提诺烤得腹背两面发红发光。涔涔的汗与油滴在碗里,艾斯兰右手发力,餐刀一点一点把黑麦面包的油皮拧进刀口的孔洞里,直到餐刀的铁与瓷盘相撞,击缶,击缶,击成曲末最终的一柄撞针。
 音乐戛然而止。艾斯兰觉得自己现在便差站起来了。
“我吃饱了。”
 提诺抱着似已沉沉睡去的艾斯兰背向火光,向着黑黢黢的卧房行去的时候,他听见孩子、学生与他所愧疚的对象说出这句梦呓般的低语:我无法忍受了。他感到手臂实在有些酸——许是那滴额间的啤酒已经渗入他的肌肤,他开始喜欢上这家的啤酒味道——因此他靠着墙根稍微站了站,以解酒昏。红色的火映照红色的沙发,餐桌旁的贝瓦尔德在伸出一只平齐的掌来,眼镜的红缓缓抹平在镜片之上,渐渐地便泛起一层粉色的雾,雾下影影绰绰,他往暗处看了一眼。
 “可是现在一切都很好。”
“关于您提的我可以离职的事情、...还请您再允许我考虑到圣诞节为止。”
 提诺打开房门的时候,便又听见那童稚的呓语叩打耳畔。
“你啊,该不会是已经喜欢上贝瓦尔德了吧。”
    两盏橘色的夜灯也停靠在客厅的桌面上,贝瓦尔德略略前倾,写满文字的笔记本便上足了暖色的光晕。
 “我来帮您整理睡觉的地方。”
“谢谢。”
 眼镜被夹在他长而宽厚的指掌中间,架在其中一盏夜灯上,橘色的暖光便蒙了些许灰黑的斑点。提诺看着他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支黑色水笔来,干练遒劲的笔迹蔓行在霉斑的纸张上。
 “是瑞典语吗?”
 贝瓦尔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提诺的腰,示意的手接着便向下落进沙发,让出一个可供陪同夜谈的座位来。笔没有停,提诺便借着笔迹追看了半晌,好像夜不曾阖上人的双眸一般。流畅的笔迹,在渐渐晕开的墨点前停顿。他的笔在簿上扣着,打着沉闷的节奏。
 “你懂瑞典语吗?”
“我曾学过一些。”
“用它写诗的时候,我才愿意写出诗来。”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诗人,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您作诗、...这是首讲什么...”
“帮我读一读。下面的部分我难以想象。”
贝瓦尔德的头枕着双臂,双臂枕着沙发的扶手,半身是睡进沙发里了。他闭起眼睛,眉头紧到一起,像有些诗还在里面。
 “那、请您稍等...有些词有些生疏、..”
贝瓦尔德睁开眼来,一把夺过写满了诗歌的簿子。
“那不用再念了。”
他是忽然地站起身来,把步轻轻地踱着,也不看小簿子了。提诺在背后出了声,声音是有些发抖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我也不是有意地冒犯您的诗...您要吃水果吗?”
 贝瓦尔德重新看着了提诺的眼睛,这回是平视的了。提诺起初眼里还有些微颤动的水光,不过很快便淡向别处,是有些害羞了。贝瓦尔德轻轻叹着气。
 “晚餐桌上,西尔维娅也说过一些讨人厌的话。你怎么看?你记得是哪一句?”
“..我、抱歉...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会记得那种话吗?你们芬兰人,会记得那种话吗?”
 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这句话像撞击后宏大的钟声一样在提诺的大脑里嗡嗡地响着。尽管壁炉仍然燃烧,但贝瓦尔德这时的表情却冷极了。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冰冷,他接着便说:
“我总是这样、...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西尔维娅也好、马西亚斯也好。你也是——况且我每次来到这里,占了你平时睡觉的地方。”他重新坐回睡觉的地方。
 “那样反而更好、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和阿冰挤在一张床上。他需要不时有人给他翻身或者换尿布——从那以后他便没有再睡好过觉,可他总是介意和我一起睡。但是,医院现在也渐渐减少了专人前来辅导的频率...或许艾斯兰渐渐也能够有睡着的机会了。有时他虽然显得成熟过了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睡得着的时候,也还是会说梦话。那时我便不愿叫醒他。”
 “你喜欢照顾小孩子、我喜欢写诗...”
“这、不一样...。毕竟您是职业诗人、...。”
“算我说得错了。我不喜欢写诗。”
 “可是我看过您的诗。您说您不喜欢、但那怎么可能呢...怎么说呢...我觉得竟能在这困难的一年中,读到您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文风有如H·豪格一般的诗歌、甚至结识了您本人。在这充满绝望的一年中,已经是我今年莫大的幸运了、...。”
 “你读得挺多。我和他完全���像。”
 “或许...我不懂。可能有些多嘴了。但您已经是我亲眼见过以诗为生的、最棒的诗人了。”
  贝瓦尔德把笔插回衬衣口袋,把沙发坐垫久久坐稳。提诺也这么坐着,壁炉在燃烧,二人有汗烤出。
 “谢谢。”贝瓦尔德闭上眼睛。
 “可能有些冒犯您了。”提诺站起身来,借着橘色的光,最后抽出一张纸巾来,把贝瓦尔德有些浑浊了的镜片擦拭干净。沙发上靠着半躺的人把眼皮打开一条缝,盯着他擦。
“我、...和科勒太太他们,可能都不太会说话。您或许有只能由自己来排遣的忧郁,我想,科勒太太他们如果知道您对那些话感到不舒服、一定也会同您道歉的。那句话...在我听来也确有不妥之处、..”
 手指抓紧了衣领。
贝瓦尔德揪紧了提诺。
愤怒抓住了惊恐。
眼镜还差最后一擦。
 “什么不妥?”
 壁炉刹那翻腾出喷涌的火星。提诺·维那莫依宁的双臂膨胀起来,眼瞳里的惊恐即将向着彼岸挥出全然正义的暴力机器——他要保护自己。而此刻他想逃避的,那对贝瓦尔德的眼眸早已全无护卫的秘密可言,因为他的眼镜已经被抓在自己手上。刹那之间他想起艾斯兰,那个一年来头脑总是无法规劝身子的孩子,贝瓦尔德此刻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那孩子一般,他紧紧攥着提诺的衣领,他那悲悯的眼无法控制自己庞大的双臂手中的动作。他太过愤怒,以至于他赤裸的双眸之中,竟闪烁着诸多无辜与哀求。提诺背对着壁炉,因撕扯而裸露出的肩膀被热气所烘烤,他却感觉到了凉意,热气从顶撞头脑的眼处慢慢退潮,他冷下来,在与贝瓦尔德赤裸的双眸相对,冷凝的话语便从唇里流出。
 “圣诞老人是假的。”
 芬兰并不出产圣诞老人,他知道那是一场芬兰人自营的生活骗局。当他书写板书背过身去,将完成的礼物献给他的孩子们时,他们便埋起头,念起又抄写起自己的书来,口里念的与手里写的却始终是地地道道的挪威语。从孩子起,他们便不同这芬兰人一样留恋圣诞老人,留恋驻留与别离,只是低着头,弓着腰,拾起地上遍布的礼物,把笑脸全部奉送给礼物。对提诺·维那莫依宁而言,这俯拾的道理早应在他从父辈接过教育的重担时便全然接受——他以为自己早已抓稳,但当要捧起这颠簸的手把肉,啃噬这一沉默的真理的时候,他的眼泪却无法停止地因为疼痛而流淌——接受圣诞老人的假象。
 热气还在持续顶撞着他的大脑,却不再是愤怒与惊恐,而是不断地冷凝成渐渐浑浊的涡流。他的唇早已被眼泪灌满封口,不再有言语的余裕,多余的泪便不断地顺遂着叙述的召唤,重新从眼瞳泄出。
 提诺很强,不是因为他随时准备着动手回击眼前的怒汉,而是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时候,他便打算努动舌头,重新向贝瓦尔德解释起眼泪与偶然的口误来。但他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刹那的情感口不能言,便四下寻觅,直到发觉自己用于解释的嘴唇现被贝瓦尔德亲吻着、用于努动的舌头在交缠的时候,他却没能像镇定自己膨胀的手臂一般镇定自己渴望亲吻的心,当这颗心被贝瓦尔德湿乎乎的舌轻轻撩动的时候,他因为欣喜若狂在贝瓦尔德的拥抱里剧烈地颤抖着,而贝瓦尔德如前,也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在做如同马西亚斯和西尔维娅之间的,只有彼此的情人才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提诺便渐渐使自己平放在火红的沙发上,就像他平日里睡在这张佣人所必然专享的非床之床上一样。在他的愧疚稍微减轻些时,他也渴望与阿冰共享一张床,但他唯有在这火热的沙发上能够全然遁入仅有的昏暗体验,舒展开自己的肢体。那冬日于无人之境燃烧着的壁炉在他的睡前总使自己想起自己的家,与严厉却不失温柔的父亲。于是他向贝瓦尔德展开自己的肢体。衬衫的纽扣已经顺滑到成了他身体的拉链,他希望身上的拉链一直解到两腿之间,但却轻轻把双腿夹紧,伴着贝瓦尔德向下轻啄轻吻的频率轻轻开合着。
 他的呼吸渐渐跟上了心跳的节奏,他的感官追上了吻在身体地图上的踪迹,像是一场漫长而色淡的旅行。没有人在沙发上说话,只是壁炉中轻轻开裂的木与柴在他的耳畔回响: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他像捧起一只生命一样,双手从贝瓦尔德光滑的脊背后捧起他的下巴,一直到头与头、眸与眸再次两相对视。
 “我拿灯过来。”
 小夜灯中的一半光亮在沙发靠背的平原上一览无余,借此贝瓦尔德能够发现提诺漂亮的眼睛,那眼眸却只是与他的双眸凝视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合上,等待。或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沉至面颊的绯红,但在赤红的暖光中,便连那点爱情的余裕似乎都不足为道,只有提诺的声音在陈说。
 “贝瓦尔德先生。”他说。
“我在这里。”
“我从以前开始、可能就已经喜欢上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这里。每到您回家过节的时候,西尔维娅说你是从采风的地方回来的。每见到您一次,我的心里都对您更加尊敬一些、..。”
 借着灯,他看见贝瓦尔德期待的笑意爬上唇角、可那像是一双在看着的眼睛吗?提诺在犹豫着,因为那眼眸瞪着它所怒视的对象要裂出血管来。他的眼只是怒视无法被性爱覆盖的地方,好像他再有一秒便不再打算继续了。但他的���却始终温和地替代起微笑的唇吸吮着早已充血的乳,在贝瓦尔德的双眼所看不见的地方爱抚。
 “你这同性恋。”贝瓦尔德吐出一句。
 提诺几乎到了羞耻的地步,因为贝瓦尔德的那目光很烫,烫得他感到自己的热情还亏欠了很几分,他应更坦诚些、更解放些、更感恩些。他想说出话来,可贝瓦尔德在帮他系上纽扣,衬衣被涨满,酸胀起来的乳在衬衫上撑起乳白的峰顶。提诺惊叫不好,因为衬衫把他的乳重新勒得疼痛,胸口闷起来了,他轻声哀求着。
 “这样不喜欢吗?”贝瓦尔德也只是看着,手的吮吸却没有隔离。
“喜欢、...。”
“下面也挺起来了。”
“等一下、等一下...”
 他拒绝得很轻,因此贝瓦尔德开始动手套弄起仍锁在裤中的凸出。提诺以极小的幅度开始颤抖的时候,他自己都为这颤抖结实地吓了一跳,但旋即便是习惯与忍受,他的心很快就适应了习惯与忍受。他挽出自己的一只手臂衔在嘴里,轻柔地咬着,好让自己能够有快活得发笑的余裕。拉开拉链的声音静悄悄的,有人在问:
 “不喜欢吗?”
“喜欢、...。”
拉链重新合上了,提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衬衫已经透湿。他抬起手臂,看着浅浅橘红色的牙印像看着名贵的手表,这只手臂遮住了贝瓦尔德的脸,哪怕他在抬起身子。提诺只是冲着手兀自地噙着眼泪,然后偷笑了一阵,那浅橘红色却渐渐地从手上淡了。他正想追赶消退的牙印,却从手臂背后见着了光,圆柱状的夜灯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酸胀的胸口,贝瓦尔德看着自己了。
 “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他心里是急促地渴望着继续的,因此回应的语气已经不似往日般柔软,而是发涨、富有弹性。贝瓦尔德的手近了,一只手托起他的腰,于是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另一只手落下。他等了有一会,不知另只手会伸向哪里,只要他能在腰际被托起之时,尽可能地忍受胸口的闷,这闷绝的拉链也一定终将被贝瓦尔德彻底地赤裸、彻底地公开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开,腰在外部被一块坚硬的东西顶撞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际拉出了这坚硬的东西,像是被从沙发坐垫下抽出。提诺并不感到奇怪,现在他什么奇怪也没有,可那腰上是什么呢?
 “喜欢吗?”
 没有等待,也没有期待,他的腰渐渐贴着沙发坐垫了,黑暗中,属于他的拉链便被拉上了。提诺仍然紧闭着眼,为的是等到更多的拉链,更多的拉链被拉开。他听到塑料硬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他的脸滚烫着,直到冰凉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拇指和食指拉开他闭着的眼皮。他只是顺从着,顺遂着,他期待地睁开眼睛,等待自己的圣诞礼物。
 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一片鲜红。
 “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脸在崭新的塑料壳上变得不可辨认。
 “想继续留在这吗?”
 眼球凸出、尸体半边汹涌如柱的红流里,静默地垂成一线的脑回,像一条沮丧的蛆。
 “还喜欢我吗?”
 橘色的灯光把这具尸体照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尸体的胸腔内结成了蛛网。
 “哪怕我是杀人犯、一个杀人犯?”
 贝瓦尔德在这张专辑的B面后面笑着,笑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还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声音在笑,笑声在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提诺逃跑了。
 “还喜欢吗?”
   艾斯兰这么问了。提诺把他从书桌前抱到床上、再帮艾斯兰批改起作业,不时拉动窗帘调整台灯的亮度,好让它和星光能够交融出一个既不过分奢靡,又不过分清冷的色泽来。提诺想起些什么来,又把艾斯兰从床上抱到书桌上。
 “我应该睡在哪里?”艾斯兰有些恼火。
 提诺一边思考着艾斯兰的发问,一边手中仍在展平自己将与艾斯兰共枕的床铺。他热起电熨斗往上贴紧,用热力好让这床单看起来能够齐整一些。但他无论怎样铺展,床褶都重新翻折回去,像一颗卷曲的螺旋,又像是一只床单的耳朵。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胃液从腹部翻涌上来,迸射而出的却是眼泪,直挺挺地落在床上,刚熨平的床单湿了,泪渐渐没入毛绒绒的床单里,只是总凝结出面上黏糊泛白的东西,他知道是刚刚的光线又没能调好,但他现在伸不出手去,仿佛定身在那滩乳白的泪之中,仿佛乳白色的眼泪黏在他的眼球之上,成为里头的一块眼白。他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睡这床,是贝瓦尔德来了,他从壁炉旁的沙发又搬到这儿来,他要与瘫痪的学生共眠。学生的瘫痪由他而起,他或许此刻也正以自己的瘫痪报答学生。他回过头去,星光与二极管的灯光把书桌旁的艾斯兰衬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你在害怕吗?”
 提诺点了点头。
 “...谢谢,提诺、老师..。这一年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
他示意提诺送他上床,向着提诺涓流般流淌的泪中,揩出一条平整的道来。
 “好好休息,老师。”
 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艾斯兰后来似乎还自言自语了很多,但不一会便开始翻动床头的书、一页页地在灯下照看着了。艾斯兰感到提诺的掌平放在自己的腹上,渐渐地又温热起来——这是提诺设计的康复训练的结果。他们或许都想起了父亲与壁炉,因而还微微留一点眼泪在枕上,他还想回上几句,表达自己有在倾听,只是耳朵却渐渐地被水声没过,在月光里静默成为了一滩乳白的泪。
 “那之后,我便要连姐姐和你的份、...向贝瓦尔德讨回来。”
  讨回什么呢?提诺轻声地对自己说,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却知道这里应该是艾斯兰的房间。迈过房间去,他便一定会见到贝瓦尔德。这房间对他来说很惬意,科勒夫妇向这个房间倾注了太多的爱意,当他抱着有轻微鼾意的艾斯兰、听取其中无数噩梦的梦话而沉沉入梦的时候,他渐渐地总觉得自己像是孩子一般。他伸出手去,攀上同床连为一体的书架。艾斯兰的桌边总是摆满了书。他从前总是静静地坐在班级的角落,在他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板书的时候,嬉闹的声音中似乎总是缺了现在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声音:同十岁的他一样怯懦、同十岁的他一样坚强、同十岁的他一样柔软的声音,在轻轻念诵着书架的书上晦涩的词句。
 “我又带书过来了喔。”
 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家中的一个月里,叩响艾斯兰房门的总是这一句话,那会为提诺与他背包里的小说赚到一些难能可贵的善意的目光。提诺总是爱在教科书里夹上一本,当他从背包里将它连同半块黑面包拿出的时候,给同一个班上生物课的,外号“尖老头”的克里夫总是会同大家一起抛来怜悯的目光,仿佛他的姓氏就像进化论中的一个玩笑。《万奈莫宁》总该是写给有黑面包以外的食物享用的人才是,就连万奈莫宁本人也该是从大熊座那里得到种子以后,才渐渐开始吟唱他的诗歌的。他知道尖老头不会说,他一直想请人代课治疗咽炎。直到某天,尖老头环顾四周良久,才终于向他开口:
 “请您替我代班上一星期的课吧。”
 但艾斯兰却把《万奈莫宁》放在书架最触手可及的一端。他够了够那本书,就着窗边微弱的阳光看诗,像从前父亲用手指舔着书页,一边用舔过书页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在壁炉边为他念诵古老的诗歌一样。父亲不是诗人,但他慈爱的眼镜里似乎有诗人才能看见的世界。提诺看见艾斯兰在《万奈莫宁》一书上贴下的密密麻麻的书签,正要从胸中由衷地呼出舒服的气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空空如也。
 他要迈过这房间去。他在门的这头,听见了外面不断地传来熟悉的呻吟。他捂住了嘴唇,眼泪几乎快夺眶而出。
 “还喜欢吗?”
 他的手心在出汗,门把却因打滑而无法转开。当他旋开门把夺门而出时,艾斯兰早已带着一身热汗倒在地板,还在喘着粗气。
 “哎呀、...今天真是好睡啊,提诺。”
 马西亚斯扶起艾斯兰的手腕。
 “今天你起得格外地晚、我就事先先替你做了,阿冰每天要做的康复训练。”
 “我不要再让你来做了...你这白痴、...。你是完全的傻瓜..。”
 艾斯兰眼里还有泪。
 “我不要...、...”
“看,提诺你看。阿冰他——”
 提诺的沉默并不是绝无来由,而几乎是千钧一发了。马西亚斯是仔细地托着艾斯兰颤颤巍巍���双臂,他自以为自己的双臂足够可靠。但那可靠的双臂在艾斯兰站起的刹那腾了个空,接着他所希望向提诺展示的奇迹,便被提诺本人夺去。他伸伸五指,又抬头看看几乎怒不可遏的提诺。艾斯兰借提诺的手攀上沙发的浮岛,艰难响亮地呼吸着。
 “您为什么、....!”
 提诺想痛骂,却不知应痛骂什么。他张开嘴巴,口中率先回荡起的却是呻吟。
 贝瓦尔德握着一把刀,刀在替他说话。
“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阿冰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马西亚斯是在帮他。”
 刀在字与字的缝隙之间落下,贝瓦尔德在厨房的角落一字一句地把语言切开。
 “提诺、今天你可以放假。”
戴着烤箱手套的西尔维娅说着,把一盘切好的生肉端进烤箱。提诺看见贝瓦尔德他低着头、他抬起头,鲜红的肉沫从刀尖挤到手指之上,被冲进水槽里。厨房的阳光现在已经好了不少,能看见北欧少有的阳光。案板上整整齐齐的肉排在这阳光下泛着漂亮的油光,贝瓦尔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很满足似地把目光对上一旁的偷窥工作者。
 “为什么、..”
 提诺的问话声音很低。
 “今天你起床要比以往都迟上不少、生病了吗?”西尔维娅脱下一对烤箱手套,把手贴着提诺的额轻轻地说。
 “不、...”
“没关系,不用愧疚。”
 西尔维娅帮他整了整毛衣的领子。
 “我想...可能我们家真的离不开你。但你说的也对...总要让你做个决定,对吗?至少今天和明天,希望能够让你好好歇一歇。”
 “我打算今天带你和阿冰出去转转。”马西亚斯借机用一个勾肩搭背略去了此前同提诺的剑拔弩张。“你平日里真的太累了。我从来不知道帮阿冰做康复训练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汗我都出来了!”
 “因为你是傻瓜。”艾斯兰声嘶力竭。
“可你能站起来了,是吧!你们刚刚都看见了,阿冰站起来了!”
 这热烈的呼喊声便把艾斯兰淹没在火红的沙发之中,由马西亚斯带头的掌声便响起来,在西尔维娅歇息的餐桌旁响起来,在贝瓦尔德仍在忙碌的厨房旁响起来。提诺的耳畔,竟也响起了来自他自己的掌声,他不知道自己的掌声从何而起,却不忍去看艾斯兰的表情,而是转头对上了贝瓦尔德。
 “今天我有贝瓦尔德帮厨。他说想试试看,能否在晚饭做他拿手的肉丸。午饭,我们两个人随便吃点。”
 丸子从贝瓦尔德的左手抛到右手、右手抛到左手。他仿佛极为专注、极为投入地炮制着干练的晚饭。西尔维娅在提诺的脸上落下一吻、又在马西亚斯的唇上落下一吻。她还想接着吻一吻艾斯兰,只是没能吻上,便帮他整了整领子,又折回原地,她疲惫的面容上总归是笑了。
 “能在天黑前回来就好了。”
    “您好、您好、...”
“您好!哟!——”
“你好!——”
“我们当家的!马西亚斯休假回来了!”
马西亚斯吹着口哨,麦当劳一楼餐厅里耸立起一呼百应的口哨与欢呼。
 “还没呢、还没呢。”
马西亚斯满足地笑着,手却搭上一个餐巾上挂着鼻涕的孩子。那孩子正努力学着大人吹口哨的手指,把唾沫喷满了一整个餐盘,只是抬起头,马西亚斯的手便揉起他的脑袋。
“你真努力,不是吗?不过、用不着这么努力也可以。”
 他举起孩子,孩子的母亲用双手屏住了呼吸,盖住了矫情的热泪。
 “看呀——!这是努力的孩子!”马西亚斯高声朗笑,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我讨厌他们。”艾斯兰坐在轮椅上轻声地说,或许是声浪太强,好像没听到似的,提诺仍是点单。放下孩子以后马西亚斯呼唤所有人安心用餐,立刻便有人从服务前台行到艾斯兰坐着的餐桌旁,挨着轮椅换了张小桌,其后又询问起是否需要代切汉堡。
“他自己可以吃。”提诺礼貌性地笑道。
艾斯兰叹了一口气,让提诺把轮椅的把松开,双手滚着轮椅,寻找其他偏远的座位。
 “我的服务生们要我留在这儿、他们离不开我。我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就开不下去、但总得有人休假,不是吗?我得陪你们,还有西尔维娅。”
马西亚斯找着新位置,便接着对提诺这么说,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那远方的服务台终于没再看他,于是马西亚斯回过头来,边聊天边督促艾斯兰不要噎着。
“待会要去公园散散心吗?”他抚摸着艾斯兰的头。
“也不坏。”艾斯兰把头埋进大人们视线所不能触及的高桌的阴影下,提诺听到矮桌旁传来吸饮料的声音。
“我们去福洛格纳。”
   等到提诺用手指把艾斯兰的发捋得柔软了,艾斯兰便用手推着轮椅的轮向前行去。马西亚斯锁上车,便同提诺一起缓步追着车辙。
 不知是因为此时正是阳光的正午,天空才十分明亮刺眼,还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得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休闲,因此未向前方睁开更多的眼。艾斯兰的轮椅不停地向前方滚动着,他不知是否该把步子加快一些,与其说他在看护着艾斯兰与轮椅,不如说是艾斯兰在牵引着他进入公园深处。周围的人脚步虽缓,却从未停下正眼看过那轮椅一眼,只是略略向旁躲开、再躲开一些。于是有些拥挤的人流里,中央拉开的一方平坦,便像是为艾斯兰的轮椅所划开的道一样。提诺没有听见两侧高耸的人浪中窸窣的议论,只是向前行走。
 “我们现在也像是一家三口,对吗?”马西亚斯忽然冲他笑。
 提诺没有回答,这时他或许觉得自己和马西亚斯有些像摩西的子民。
 圣诞前夕,渴望圣灵降临前的人们,都在正午时分踏上遍地的冰雪,前往福洛格纳的中心。这里的访客太多了,与挪威人印象中的市集相比而言都有些拥挤。杉松只在挪威的秋季死去,他们的枯枝上渐会伴行着冬日的纷雪涨成全新的行道树,它们全新的,纯白透晶的叶却是从地下抽枝起来,因那雪下的大时,极寒之地的雪便不像从天上恩赐,倒像从地上飘起一般。在终于停雪,却也仅有几日阳光的时节,公园的工人会把雕像的头顶、基底和纹路里堆积起来的雪同地上的积雪一般清理干净,只留下一道更深的痕迹。这是只有彻底的天寒地冻之中生出的人类,才可踏上足迹,去经行的地面。
 提诺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过这样的地面,或许他也踏过,但从未仔细地行过脚下的路。他习惯照顾的是科勒家被壁炉烘烤的,从不积雪的地板,如今定睛细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似踏着柔软的布一般,脚步尽管因此飘然,却有了些实感。
 “怎么样,怎么样!没来过吧?”马西亚斯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把提诺所能见的面容尽数遮挡,只从语气里可以看见他的笑。在他的印象之中,马西亚斯先生似乎永远只有微笑和大笑,好像昨夜哭泣的酒会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来过这儿,尽管离科勒家有些远,但在他成为科勒家的用人之前,他便已拜访过这公园。路并不难走,却少了公园的气氛。马西亚斯揽住了提诺的肩膀。
 “小孩们也都喜欢来这儿玩,那些雕塑的花纹对他们来说很新奇。”
 “得把阿冰叫过来。他走得有些太远了。”提诺望着冰雪之上尽力滚动的轮椅。他在远处轻声呼唤,阿冰便停下来,向后伸着头等了一阵。白雪在他白雪般的发下,在他的额前闪光,因为推着轮椅,他的额上大汗淋漓。
 “我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哇!”马西亚斯拍着提诺的脊梁。
 “这话可别被西尔维娅小姐听到。”他却没有接着往下拒绝,马西亚斯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齐步向前。
 提诺帮阿冰揉了揉手臂,他们便接着向公园深处行去。积雪从赤裸的雕塑上被扫清,露出它们彻底自由的解放来。风雨淋洗的锈像在无数行道树之间昭彰着青与黑色的坦然,男人从雪与铜中解放的器官,有如路牌指示着通往喷水池还要深处的,更加雄伟的雕像,他们远远地望过去,那根柱子好像一只天地间巨大的灵。
 “再往上走吧,我想看看那个。”艾斯兰头也没有回地说。
“阿冰今后会成为古斯塔夫·维格兰这样的艺术家吧。”马西亚斯说。
“他也很喜欢科学。因为阿冰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喜欢思考。”
“喔——当然,思想是很高贵的事情。正如卢梭所言:只有高贵的思想,没有高贵的血统。”
“您很擅长言谈,这点让我很羡慕。...刚刚,在餐厅里,您那号召力很是令人吃惊。”
“没什么、这没什么。一份工做久了,自然就会和身边的人混得熟,经理的工尤其如此。您不也一样吗?西尔维娅���贝瓦尔德都很喜欢您。”
“...不一样的。这个、...”
“我们家原本就没有找佣工的打算。如今佣工也叫保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雇保姆的,全职的、小时的;男的,女的。但是我们家一贯以为,在现在的挪威做这种事,那是贵族做派。可现在他们俩可舍不得你啦!只是他们俩不说。西尔维娅也不说,他们总是有些害羞的。”
“谢谢...请代我向西尔维娅小姐转达感谢。也谢谢您。”
“我也很舍不得你呀。”马西亚斯说。
“我还没有打算要走...我在犹豫着。我还有想弄明白的事情。”
 “让我猜猜——是贝瓦尔德?”
 马西亚斯把手臂向下垂下去,却只是冲着天空在自言自语,因此在话语里,他藏起了提诺突然糟糕的脸色。
 “他同市教育局的人员也都认识,这事你应该听说了。重新给你安排一份教职,或者向原先那地方讨一份声明、推荐信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你还没找他通通关系吗?毕竟他也偶尔只来咱们家一次。他出身很高,可不像我。他姓乌克森谢纳?知道吧。名门之后,他爹是那有名的大提琴手,还是他们老家的议员,在挪威是提琴手,在他们老家是议员。乌克森谢纳家是世家。他处处都显着乌克森谢纳家的绅士做派。”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努了努嘴巴,沉吟了会,突然笑起来。
“我戒了挺久的烟了,老这样!”他高高地把手扬起来,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又自己行了几步踉跄,差点扑上在前方带路的轮椅,只是他的脚间交叉一拐,却巧妙地把身子拧回提诺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提诺不知该对这超现实的花招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笑着笑着,看提诺不笑,他就不笑了。
 “我抽烟的那阵喜欢像我的父亲一样抽烟,还喝酒。烟已经戒了,酒还是没戒。他抽烟的时候不打人,喝酒的时候打人。他搞黑金属,我和他也一起搞黑金属,因为搞的时候他不打我,还有烟可以抽,有酒可以喝。我们的乐队那时很出名。”
 喷泉的水声清冽地冲刷在石的阶石之上。艾斯兰的轮椅在前往“生死柱”的阶梯前停下。马西亚斯把手插到大衣的口袋里,让旁人以为他的假烟已经抽完了。
 “阿冰,想上去吗?”
“想。”艾斯兰说。
“提诺,搭把手。”
 提诺抱着艾斯兰,马西亚斯抬着轮椅,艾斯兰在两个人的中间脊梁绷紧。他们经过36座扭曲成不同形状的人体,又经过回头,向这蠕动着的三人慕道会报以怜悯目光的无穷的路人。正如马西亚斯所言,冬至日也刚刚过去不久。从他们来时这天还蒙蒙亮着,不一会便渐渐黑了,星辰都渐渐在他们的头顶上显示出来,好像是一夜之间,石头上色彩便从此转暗了。这在北欧总是非常很常见的,周围的人渐渐离开,没有人想要在黑天的时候,在公园里惬意去。他们一级一级地行上台阶去,彼此之间似有一种微妙的、沉静的默契。
 “我听说您是丹麦人?”
提诺发问。
“丹麦和挪威离的也不远。”
 他们经过人们的雕像,与看雕像的人们。“生死之柱”渐渐地近了,那是挺高的一根石柱,不算太高,但是的确挺高。他们在中间的坪停了停,提诺摇了摇自己的手臂,马西亚斯则是捋了捋自己的手指,艾斯兰则没有动,只是撅着腰,等着下一次再被抱起。
 “我听说,我也不是挪威人。”
艾斯兰发问。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你是我和西尔维娅领养的。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把你起作你的故乡的名字。”
 “生死之柱”渐渐又近了,那上头已经可以看见是人了。或许是因为它挺高,略略往上些的积雪便没有清理干净,落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使得“生死之柱”高贵而坚挺的柱头染上了一丝圣洁的雪白。这根柱据说是链接天国的柱子,在靠近天国的这根柱子上,当然应该沾点天国的白雪,只是因为柱子的顶端是平坦无比的,因而在刚被太阳晒过的时候,最该圣洁的地方反而是全无雪白,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头有化雪后水的黑色染痕,同柱子的最下端,最为平坦的那层一样。底层刚化雪还没多久,因此底层罗马式的柱黑得笃实,坚定,隐忍,但也没有黑得太多,只浅浅的一层,便过渡到了石头了。中间就是人。这根雄伟的,博大的,挺拔的,高尚的柱上,全都是人。
 人。人。人。人。人。
 艾斯兰努了努嘴。
 “阿冰,往上走过来的路也有讲究。”马西亚斯笑着说,“每条路上的雕像不一样。有儿童的路、有青年的路、有老年的路——”
“那我们走上来的是哪条?”
“最后一座就是这里。看这根柱子,人和人都拼起来。”
“拼得起来?”
“像一组上升的旋律!”
 马西亚斯恐怕觉得自己这比喻很好、很巧妙,很能给艾斯兰以艺术的灵感。吸饱了艺术的灵感的艾斯兰接着努了努嘴巴,好像吸了漫长的一口气。
  “贝瓦尔德,就在这里杀了你的父亲。”
  马西亚斯的眼角开始渐渐发黑,艾斯兰的眼角却渐渐泛红,红和黑都交成一块了、拧成一团了,在空气里擦出火花了。在维格兰静默的雕像群之中,儿童在苦劳、壮年在天真、青年在震悚、老人,只有老人在柱下独自死去。
 马西亚斯恐怕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梦里见过。”
 马西亚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才开始说:老人枯瘦的尸体生前是无恶不作的,老人枯瘦的尸体是该死的。尸体所到的地方,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他儿子的母亲便在他的酒杯,头盖骨便是他的酒杯。尸体用人肉的乐器唱世界上最邪恶的音乐,他很会唱,嗓子的声不光是金属的,还是黑的,不是被烟和酒腌的、是被血染黑的。尸体喝了血以后就醉了,醉了就打儿子、儿子迎醉长大,渐有了一身气力,尸体打他不过了,便朝他施以邪恶的萨满巫术。儿子看见自己巫术的眼中有马、有巨人、神、精灵和矮人,在烟尘之中迈出脚步,尽数从黄昏之下向他奔来,为首的独眼神明,唤名做伟大的奥丁。
 马西亚斯说:尸体的儿子首肯了他的血脉,让连着同他前来的两个男孩儿也这么做、矮个儿点的男孩儿是个假声男高音,尸体让他替自己唱了歌;高个儿点的男孩则是提琴手的名门之后,老人让他弹贝斯和拉提琴,儿子则只打鼓。尸体只有两只手,俩手最多弹吉他与键盘,但加上两个男孩儿和儿子,就是八只手。奥丁骑着的马,脚也是,而他们四人拼在一起却绝不像马,而像蜘蛛,因为为首的那颗头并不是骏马的头。蜘蛛在大地上爬行、蜘蛛在教堂前爬行,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蜘蛛除了腿以外就是头,老人有了腿,就接上了老人的头,不仅有头,且绝只有他一个人的头,其余三人绝不可出头。尸体说:“成了。”第一张专辑就出来了。
 “贝瓦尔德出了头。”
 马西亚斯说:矮个儿的男孩儿渐渐长成了女人,假声男高音却没有渐渐长成花腔女高音。马西亚斯接着说,乐队的嗓子没了,尸体的嗓子里头却已经全是烟酒。贝瓦尔德听得分明,尸体最后说的话是:“得把他变成女人。”那之后他不再说话,嗓子里的烟会烫死蜘蛛、嗓子里的酒会淹死蜘蛛,但是嗓子里有女人就不一样,几亿的蜘蛛全都可以浸泡在乳色的大海里,从中再生出几亿亿的新的蜘蛛,所以他不再说话,只是动手。在维格兰公园平坦深厚的石阶上,枪与玫瑰没有打算隐藏。
 “贝瓦尔德也会用枪。”
 提诺在听着,眼前却不是一把枪,而是一只蛆,从脑回那里垂下来,在沮丧着,尸体的胸腔里,结成了蛛网。马西亚斯说:他不知道贝瓦尔德是怎么学会用枪的,就像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维格兰公园的柱下、他们三个是怎样离开了马西亚斯的父亲的,又是怎样长成新的男人、女人和男人的。他们好像一夜之间长得很大,很大。女人现在是马西亚斯的妻子,贝瓦尔德现在是马西亚斯的朋友。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马西亚斯只是冲着艾斯兰笑,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又把他的头发根根捋顺。
 “贝瓦尔德是杀人犯,但那又怎样?我父亲是个人渣,他早就该死了。正义永远不会杀死善良的人。对吧?我感激贝瓦尔德,他为了西尔维娅把自己弄疯了;我希望西尔维娅能幸福,这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就连贝瓦尔德现在的疯病...也渐渐好转很多了。”
 提诺离轮椅上的艾斯兰和马西亚斯实则很远,因此他的喃喃自语只是飘在空中。他只是不时点头。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没有人说着这句话,他却在马西亚斯的话与话之间听见了这句,眼前渐渐起了一层水雾,这是欣喜与快活的水雾。他此前从没有把世界看得这么清晰,这么分明。他看见了“生命之柱”诞生的过程,在大地的震颤与轰鸣之下,人与人首尾相��,彼此咬合,膝盖与膝盖交叉在一起,人便向上攀登,通往天国的大门敞开着。那柱的顶端是谁?
 对,应该是贝瓦尔德。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他是名门之后,他是暗黑的、悲怆的英雄,他应该要是从伊尔马塔的腹中生出,再高高地立在大海之中的石柱之上。他曾经是乐手,万奈莫宁也是乐师;他现在是诗人,万奈莫宁也是诗人,提诺的姓氏在闪光。火炉旁抚摸着提诺的头的、慈爱而严苛的父亲有了形状,他就是父亲。在马西亚斯与西尔维娅需要他的手艺与力量的时候,他必然在铜船上归来。从铜船上归来,从墨西哥的东海岸归来,从阿瓦隆归来,从弥赛亚归来,人、人、人、人、人,一切都将归来。他赢了,他终于会是赢的!黑暗没有战胜他,光明却呼住了他!他赢了!提诺·维那莫依宁的眼中的雾气渐渐有了形状,喜悦和激动的眼泪重新袭上他的心头,他能原谅,他能宽恕,他想回去!他想回答!他能留下!
 “还喜欢吗?”
“还喜欢、比从前还要喜欢。”
 艾斯兰,你在哭吗?你和我一样在哭吗?
马西亚斯轻轻地抹掉眼角的眼泪。艾斯兰从轮椅之上,向提诺转过头去。那只是孩子,只是孩子而已。艾斯兰努了努嘴巴,好像刚刚抽干了一根烟。
 “我看见过。我看见过贝瓦尔德。他不是英雄。”
“因为他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事情。他玷污了我的姐姐。”
 你胡说。
你骗人。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梦里。我见到了。”
 你这撒谎精。
你这爱说谎的孩子。
 “但是不一样。在我还能走的时候。我也见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骗人?
 “节日的每一次。”他仔细地低下头想了想。“几乎是每一次。”
 “艾斯兰!”马西亚斯是抢先一步揪住了艾斯兰的领子。他齐整的领子,现在被揪得出水。艾斯兰总是汗涔涔的,额头在汗的瀑布之中发着亮光。马西亚斯的手在颤抖,因为艾斯兰低着头,他低着头,眼睛闭了起来。艾斯兰紧闭着的眼睛前忽明忽暗地闪光,不停地闪着光。马西亚斯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才发现艾斯兰也在发抖。当他的眼从发下暴露出来的时候,忽然他哭了。
 “我想救你们、让我救你们吧...”
 他伸出双臂抱住马西亚斯的头,艾斯兰的肺与他仅有的半身痉挛着,呼吸之中起来像冰冷黏着的雪粒在鞋与地缝之间摩擦。马西亚斯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下来。提诺手里拿着刀、拿着枪了,就像贝瓦尔德拿着刀,拿着枪了。提诺看向自己的掌心,枪与刀都勒出柱的形状。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
 马西亚斯没有再说话,艾斯兰却拼命地点着头。
 “现在,我们回去吧,好吗?”
 马西亚斯现在半跪着,双手掌心里捧着艾斯兰颤抖的泪和脸。他轻声允诺了好一阵,发现艾斯兰只是点头,从开始哭起便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望去,满天的星辰下,提诺的眼泪轻轻打在艾斯兰的头发上。
 他们仨都哭过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生命之柱”在哭泣的大地上矗立。
   天已经黑了,今天的黑是特别的。如果平安夜的夜晚以黑夜的长度来丈量恩赐幸福的厚度的话,至少挪威人应该要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在世界的平安夜里最为幸福的居民。他们开车路过一角的平安夜。他们经过中央车站,从奥斯陆前往卑尔根的火车铁路会穿过南部那些被春风滋润的挪威森林,逐步爬升至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常年飘雪四季如冬的芬瑟,接着穿过沃斯周边一众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最后到达时常飘雨的卑尔根。至少他们中应该没有人去过卑尔根,因此从来只在平安夜继续向前。他们路过卡尔·约翰大街,从公交巴士下站的街口城墙上会倒映着锡箔的雪花,漫长如蟒的圣诞彩灯把楼和楼之间的人流拉近拉满,在逐渐上升的街道两旁是次列间错排开的国旗与市旗,还有挪威国王的王宫,和挂满彩灯的树木。孩子们在议会大厦与国家剧院中的溜冰场上驰骋,比昂斯滕·比昂松和亨利克·易卜生在冰面上注视着圣诞夜空下的一切:易卜生把手背过身后,看着冰面下的裂痕;比昂松则把手插在裤兜,高高地昂起头,看着冰面上满地玩耍的孩子们。
 “今后会有机会重新来这里玩的。”马西亚斯对后座的艾斯兰说。
 他停了车,今天是马西亚斯第一次在按下门铃前犹豫,在终于想起有钥匙之前,提诺已经率先把钥匙插进了门孔之中。他回头去把在轮椅上等待许久的艾斯兰抱回家门口。迎着敞开的门,他和艾斯兰都看见了全新的装置。
 “这是贝瓦尔德为阿冰准备的圣诞礼物。”
 提诺已经换完了鞋子,他转头去看壁炉烧火的情况,才忽然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壁炉,而是电壁炉。这电壁炉看上去使用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他看见贝瓦尔德仍勤快地在簿上抄写些什么,只是在西尔维娅提到他的时候,才把笔插进口袋之中,转过身来。
 “这是之前找市医院订做的截瘫步行器。”贝瓦尔德说。“试试看。”
 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想让马西亚斯把艾斯兰交给他。他的手牵起艾斯兰的双臂,感觉手里握着的触感是颤抖的。他不知是马西亚斯的手臂在发抖,还是艾斯兰在发抖。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圣诞故事,况且这个也塞不进袜子里。现在试试看。”
 他缩回一只手扶了扶眼镜,不知是被马西亚斯盯着了,还是眼镜的角度不太对。直到他摸起耳畔的一根深沟,才吁出一口气。
 “现在不要。”艾斯兰的声音轻得像哀求。提诺转过身来把艾斯兰接去房间,又折回抱起步行器。
 “我先放回他的房间去。”提诺像在和步行器说话。
 “西尔维娅,您现在有空吗?”马西亚斯脱下外套,牵起西尔维娅的手。她的手上还戴着烤箱手套。马西亚斯尽可能轻地替她脱掉手套,好似戴上戒指一般柔和,西尔维娅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迟疑,她便随着马西亚斯向着房间走去。两边的房门都已经关上,贝瓦尔德拾起眼镜来。
 这是平安夜最长的一段沉默,沉默得就像之前经行过的所有年岁一样。在贝瓦尔德的笔记上,不曾记述过的这首诗,此刻却非常应景,它们从四面八方响起,却又像来自天空的正中央。这是来自圣夜下,窗外边,每家每户的在沉默之中为祝福念诵的祈祷文,这是一首以色列人摩西的诗歌: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 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 耶和华阿、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求你转回、为你的仆人后悔。 求你使我们早早饱得你的慈爱、好叫我们一生一世欢呼喜乐。 求你照着你使我们受苦的日子、和我们遭难的年岁、叫我们喜乐。 愿你的作为向你仆人显现。愿你的荣耀向他们子孙显明。 愿主,我们神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
愿你坚立我们手所作的工。
我们手所作的工、愿你坚立。”
 人们在节日里默念这首祷文。在挪威人的节日中,昨天叫做小平安夜,今天则是大平安夜,今天要比昨天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正如今年要比去年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艾斯兰坐在餐桌的窄边,宽边上则两侧分开,提诺与贝瓦尔德坐在一侧,西尔维娅与马西亚斯坐在另一侧,靠南的一边则尽数交给了窗,与窗外尽情绚烂的烟火,如果从窗外看去,还能发现窗外彩色的圣诞树。没有人知道今夜是如何到来、如何来到的,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些菜肴是如何仅仅凭着两个人的手做出来的。他们动刀子、他们动叉子,三文鱼腹,黑面包还有香肠;他们倒杯子,他们倒盘子,肉丸,鱼子还有越橘酱;他们找乐子,他们动嘴皮子,羊排,猪五花还有熏羊头。
 马西亚斯在那边举起酒杯:
“我们敬贝瓦尔德一杯!”
 他们高高举起酒杯,马西亚斯爽快地一饮而尽。
“我们敬提诺一杯!”
 提诺把酒杯举起,马西亚斯又爽快地一饮而尽。
“来,阿冰,你也来。”
 艾斯兰说他喝果汁也喝不下了。于是只有马西亚斯一饮而尽。
“西尔维娅,来、来、来...”
 敬西尔维娅的那一杯的时候,马西亚斯喝到一半的时候,便醉倒了,睡着了。于是接着,他们不再动刀子、动叉子、不再倒杯子、倒盘子,连嘴皮子和乐子他们也稀微了,于是人们散了,灯也关了,艾斯兰与贝瓦尔德散了,客厅与餐厅、走廊与房门、厕所与厨房,已经尽数地交付给绝对平安,绝对无憾的夜了。
 没有人在等这个夜来临,也没有人在等,外面的人没有等,里面的人也没有等。奥斯陆的所有都收敛起了他们可能发出的光,卡尔·约翰大街变暗了,市政大厅变暗了,国家剧院变暗了,建筑与建筑之间���绑起来的圣诞彩灯变暗了,孩子们玩耍的溜冰场也变暗了,冰面上没有比昂斯滕·比昂松,冰面下也没有亨利克·易卜生了。中央车站变暗了,春风吹过的挪威森林变暗了,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变暗了,飘雪如冬的芬瑟变暗了,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变暗了,飘雨的卑尔根也变暗,且暗得还要往远又更远处了。福洛格纳、维格兰雕像公园正中央,人与人之间用肢体堆砌的,从地表通往天国的台阶没有亮起来,地表和天国并不打算显示它们;就连肢体与肢体之间,微末的雪也没有再亮起来,它们是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黑暗的。黑暗在沉没,夜在沉默,只有说要有光,它们才会重新亮起来,像这照耀地球的日光一样。光没有来,它们也不来,光说要走,它们也不会停留,光会消失,但不会隔绝,黑夜长存,但绝不永存,一切没有等待黑夜,它们只是在享受黑夜,一切在等待光,连黑夜也在等待光。
  光来了。
  贝瓦尔德赤裸着。
西尔维娅赤裸着。
马西亚斯赤裸着。
 提诺看着。
尸体也看着。
 西尔维娅把尸体端正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贝瓦尔德不是杀人犯。他谁也没杀。”
电子的炉火在机械地燃烧,烧得各外通红。在马西亚斯还没有挥出拳头,贝瓦尔德也没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记拳头的时候,提诺在他见到贝瓦尔德的那个沙发上见到了西尔维娅。她把尸体从专辑唱片里搬出来,让提诺用食指和中指去仔细触摸。在提诺没能摸到手的时候,西尔维娅从唱片的B面又抽出一张纸来,把它细细地展平了。那上面全是字。
 “这是遗书。至于封面上,那是他自己来的。不一会就死了。”
 “他从前很亢奋...毕竟也喝酒。马西亚斯现在会喝酒,也都是和他学的。但是连他也没有杀过人,更不要说他妻子。是有一天她起床上厕所,在厕所里滑了一跤,死了。然后他就开始喝酒,马西亚斯就是和他学的。喝酒以后就是抽烟。
 他的烟抽多了,咳嗽的时候的声音被人听得像黑金属,于是让那时饿得快死的马西亚斯帮他找人来听。有人爱听,贝瓦尔德就爱听。他家里人不让他听这个,所以贝瓦尔德愿意花钱。他也有钱可以花。
 他的烟抽得越来越多了,歌也唱得越来越好了。但是除了贝瓦尔德没有人在听。基督教堂也不是他烧的,但是总有人在烧,于是渐渐地就是他烧的,人也就渐渐是他杀的了。”
 西尔维娅把照片贴在胸口。
 “这都是他摸着我的胸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我的假胸像他死掉的妻子,摸起来比真的还要更真。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说话,他是想和胸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忽然哭了,说毕竟不是真的。他那以后就常哭。
 他溜到维格兰雕像公园的半夜,是他带着我的。对着我的胸,想让它告诉贝瓦尔德点事情。他不在乎马西亚斯,也不是在乎贝瓦尔德。他应该是在乎贝瓦尔德的钱。
假胸不可能告诉贝瓦尔德这些事情,但是马西亚斯知道了。召去辨认尸体的时候,先一步赶到的却还是贝瓦尔德。
 唯一说对的是,贝瓦尔德真的拿了枪,是他自杀用的那一把。他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
 贝瓦尔德的脸上全都是鼻涕和眼泪。他的眼镜已经碎了,却不是在脸上碎的,是浴室的镜子挨着他的背先碎了,在灯暖被飞来的碎片击碎的时候,他滑了一跤,眼镜就是在那时被他用膝盖跪碎的。他插着全背的玻璃,但仍挺立着,全部流着血,在铁青的脸上爬行。他用这双膝盖爬出浴室,马西亚斯用那双脚退出浴室。
 “如果不是因为枪里面只有一发对准了颈动脉的子弹,也在他死的时候被用光了的话,这张封面上的脸还会那么完整、血和脑浆还会只从这一个地方流出来吗?”
 贝瓦尔德的全身现在都是血,他伸出手,往脑门一直抹到脖子,让玻璃的碎渣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站起来,马西亚斯往后退了一两步,他一直往亮着灯的走廊伸出手掌去,又伸回自己的面颊,瞪着掌心,好像自己的眼球理应更多地瞪出一点血,应该喷到手掌心里,没过每一缕掌纹似的,但眼球终究没有流出血来,什么血也没有。
 “贝瓦尔德那时在咆哮。他已经被按到了地下,还在咆哮。”
 贝瓦尔德在咆哮。
 “我是...”
 他伸出被割破的手掌,使劲地把已经脱落的玻璃摁进自己的脸颊,头发在四处飞溅,他用膝盖在满是玻璃的背上行走着,每一下的膝盖没能笃出全然的声响,他便用拳头砸进地面,木屑和油的声音在断裂。他的咆哮没有单词也没有语法,只是用黑色的声音在咆哮,咆哮的临终,他终于咆哮出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维京人——!”
 马西亚斯的怒火变成了害怕,两行热泪流到唇角。当它干裂的唇纹被泪水浸润以后,那满是利牙的上下颚便猛地从中间裂开去,他的双唇便自此皲裂,从里头渗出全然的,令人羡慕的血来。
 “马西亚斯那时候在我的旁边。他很害怕,他那时候甚至哭了,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但是哭了以后,他反而变得好战起来了,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也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他对我说很多,包括后来他说他忽然喜欢我,他说他想给我幸福,他说他想要个孩子。这些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从我的手里挣脱去了,他去抢到了贝瓦尔德用来射他爸爸的那把枪。”
 马西亚斯掐住了贝瓦尔德的脖子,他的血混着贝瓦尔德的血,在他的双手里握着。
 “但那只是一把空枪而已,被按在地上的,紧闭着双眼的贝瓦尔德没有听到,紧闭着双眼的马西亚斯也没有听到。”
 “因为枪只响了一声,只有我听到了。”
 西尔维娅从碎裂的镜子里走出来了。她的眼睛睁着,胸前赤裸着,两颗假胸在那之后荡不起任何波纹。
 “枪响的时候,他在我怀里,还摸着我的胸。后来,贝瓦尔德每次也都是在浴室,一边接吻一边摸我的胸。马西亚斯也早就知道,他只是不说。他不说的时候,我也让他在我的胸里。贝瓦尔德只是同我接吻,马西亚斯只是哭泣。没有人杀过人,也没有人玷污过我。”
 提诺看着西尔维娅,看着她的胸。
 赤裸着的西尔维娅,赤裸着她的胸。她说:
“你们要像维京人一样决斗吗?”
 她说完以后,转身便从容地在他们眼前离开,屁股和胸部都在风中赤裸着。只是因为太暗了,或许因为彼时她自己的血已经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往前的路,在跨脚往卧室,去取她所说的“给维京战士的斧子与盾”的时候,跌了一跤,便自此昏在了地上。一具裸的女人,四处都光滑的女人,横亘在了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之间。他们的血早就在风里和热里干了。
 提诺听到西尔维娅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这个。他听到的西尔维娅说的最后的话现在还分明。
 “贝瓦尔德也和你一样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的。”
西尔维娅低垂着头,疲惫地微笑,询问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他看见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去探西尔维娅的呼吸,去探脉搏,去摸体温。他应该是回到了艾斯兰的卧室,那个有星光与灯光、还有《万奈莫宁》的房间。他帮艾斯兰的身子翻了面,在星光与灯光下,艾斯兰朝上的脸尽是无穷的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提诺应该是太累了,所以倒头便在床上安眠而去。
 他听见睡梦之中,星光和灯光下的艾斯兰说:
 “快逃跑。”
 “那���怎么办?”
他努力在梦里去奔向光明的前方,门打开了一扇一扇一扇一扇一扇又一扇,在扇与扇的最后,他睁开了眼睛,艾斯兰不见了。
 他在打开的门背后,看见了整洁如新的家。浴室只是空了,却没有镜子的碎片也没有血迹。走廊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也没有晕过去的西尔维娅。马西亚斯在笑着挽着艾斯兰的肩膀,贝瓦尔德则戴上了全新的眼镜,替他的腿和他的腰穿上全新的截瘫行走器。艾斯兰平举着双臂,在马西亚斯放了手的时候,艾斯兰结结实实地站在了家的正中央。
 窗外的挪威人的欢呼声在庆贺圣诞。今天是圣诞节。
“成了。”马西亚斯笑着说。
“成了。”贝瓦尔德扶着眼镜说。
 艾斯兰回过头来,提诺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见了提诺。
 “我已经逃不了了。”
 贝瓦尔德搀着艾斯兰的左手,马西亚斯扶着艾斯兰的右手,他们打开门,先跨出一步去,静静地等待艾斯兰用自己全新的双腿往前迈去。艾斯兰渐渐把头朝提诺的方向,渐渐地拧回门的方向,他也向着门外头去了,双脚最终落在了门槛外面。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看西尔维娅。她摔伤了。”
 提诺在门外仿佛看见西尔维娅,她轻声问询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西尔维娅站在他们之中,刚好是四个人,八只手。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说的话,但是他们全都向着提诺挥手道别。他们挥手道别,就像第一次挥手见面一样,门便从此关上了,房间的屋子里响满了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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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denia0726-blog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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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喻】北風其涼 ‧ 上
避雷注意:一篇古风ABO生子文!!!狗血俗滥天雷滚滚而且仍然没有肉!!!就是一发爽雷!!!我很爽读者很雷!!!
良心建议是别点进来......面朝右上春暖花开......如果我在这里痛心疾首(?)的呼籲都起不了作用、诸君仍然执意要点进来的话......那就做好被雷得里酥外嫩的准备吧(:3 」∠ )(顶锅盖逃 .
(避雷空白頁)
01   二更的梆子刚打过,窗外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屋内点起了安息香,袅袅香烟之后,一袭月白长衫的男子斜倚在长榻上,双眼紧闭,眉心微蹙,平日里清秀温润的脸庞上爬满了细密的薄汗,想来在梦里也睡得不甚安稳。
  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生得甚是清润秀美──虽然这副容貌在从来就不缺倾城之色的京城第一伎馆弄月楼里,确实算不得出挑。
  「主子,我给您熬了肉粥,您趁热用一点吧。」一个青衣小厮走了进来,将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搁在案上。
  男人闻言微微抬了抬眸,一双桃花眼里水气迷蒙,竟带着一丝淡淡的凄然:「我不想吃。」
  小厮叹了口气:「知道您会这么说,可您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即使您撑得住,那个、那个……却不一定禁得起您这样。」似是说到了什么甚难启齿的事情,他竟有些结巴了起来,一张小小的鹅蛋也胀得通红。
  男人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夏衣轻透,更衬得他身形越显单薄:「拿来吧。」
  那小厮闻言一喜,忙端起了碗舀了一杓肉粥吹凉了送到那人唇边。
  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喻文州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欲呕,因着不想让随身伺候他起居的小厮明砚担心,强压着那阵反胃的感觉喝了两口,却终于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撕心裂肺地干呕了起来。
  明砚一见他这样立时有些慌了,忙捧过案上的痰盂递到喻文州嘴边,见那人虽然呕得厉害,却只吐得出刚才的两口肉粥和一点酸水,胃里的食物竟是早早就嘔得干净了。
  这般折腾了好半晌,明砚也不敢再喂喻文州吃什么东西,那碗肉粥也赶紧拿去了外间,就怕喻文州闻了那味道又会反胃起来。他再回来时,喻文州已经和衣歪在长榻上睡了过去,明硯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伸手解开了那人月白色的外衣和中衣。层层衣料之下,只见那人腰腹之间竟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绫,那布条显然勒得甚紧,深深掐进了肌肤之中。
  明砚伸手就要去解,却猛地被人给死死扣住了手腕。他一抬头,喻文州不知何时竟已醒了过来,清秀的脸庞上毫无血色,简直比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衫还要白上几分,扣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也是劲道虚浮,他轻轻一挣便挣开了。
  「主子,是我!」明砚忙低低唤了一声:「您这样一直束着总归是不好,睡着的时候也不怕人看,还是解开了好。」
  喻文州见是他,脸上慢慢回复了一点血色,咬着下唇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明砚替他把白绫解开。
  「这个样子……没有人起疑吧?」
  明砚一边弯下腰去解白绫上的结,一边忙道:「自然没有!您也别担心,等入了冬,衣裳厚重了,就更加不易察觉了!」
  喻文州淡淡地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将来的日子还长呢,终归是不能这样瞒下去的……」
  缠绕在腰间的白绫已然解下,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将中衣重又穿上,动作之时,他不自觉地伸手按上了小腹,那处地方被白绫紧紧捆缚了一天,此时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主子,」明砚低声道:「六王昨日回京了,早些命人来传话,说明日要过来……您可要见他?」
  「有什么好见的!」喻文州微微蹙起了眉,话语中竟含了一丝薄怒:「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他!」
  「主子!」明砚忽地抬头道:「我总觉得……觉得这件事情您不应该瞒着六殿下!六王他、他不像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啊!」
  「……就是因为他不是,所以才更不能让他知道……」喻文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要来就来吧……他畢竟也不是随便的人,既然要来,应该是真有事要同我商量才对。」
  幽微的烛火映照之下,他微微收紧了按在小腹上的手掌,月白色的单衣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中,正埋藏着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02   喻文州初来弄月楼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老旧颠簸的马车将他从千里之外贫脊的家乡载至繁华的京畿,最后在漆金点翠、雕栏玉砌的一幢楼阁前停下──京城第一大伎馆,弄月楼,他即将要在此生活的地方。
  弄月楼的名声之所以响亮,奇便奇在楼中挂牌接客的清一色都是男性坤泽,烟水小弄是个永远不缺美人的地方,可弄月楼出来的坤泽不仅个个容色秀美、不是女子而犹胜女子,并且能诗能文、歌舞弹唱无一不会,京城里富贵人家的乾元们说起了弄月楼里的小倌,都道是别处再也享不到的温柔艳福。
  喻文州第一天来时,楼里的妈妈笑盈盈地端了一碗莲子羹到他手里──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羹里加入了大量催情的药剂,这是决定每个小倌未来命运的时刻,他们在情动时的反应幾乎便等同于展露出的天赋──他只记得喝下了之后便浑身躁热难当,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意识朦胧之际,似乎有一阵醉人的梅香流连在鼻尖,浓烈到近乎甜腻的气息令他更加难受,只盼着有谁能将他从这样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第一次情动让他整整高烧了三天,醒来以后便被鸨母带进楼中一座清幽的别院里,由当时弄月楼中名声最高的一名头牌亲自教导他诗书琴艺,鸨母告诉他,将来艺成后要做的是清倌人,无须委身侍奉他人,他的身子是金贵的,定要好好珍惜着,将来去配这世上最好的、身分最高贵的乾元。
  所谓清倌,也不过就是靠着才名和矜傲自抬身价,只为了将来能以更高的价钱将这副身子卖给别的乾元罢了。可当时的喻文州并不明白这么多,他只是把鸨母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底,不曾忘记。
  因此,多年以来他一直按时服用汤药压下了每一次的信期,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完璧之身,当其他同期的坤泽们开始独立挂牌接客时,他则是跟在教导他的头牌身边学着出入达官贵人们饮宴取乐的场合,学着周旋应酬、长袖善舞,但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他。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喻文州不得不承认鸨母是对的,他的确很有这方面的天分,不出两年的时间,他便已经成了名动京城的第一红牌,不知多少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踏破了弄月楼的门坎,只为了能够一亲美人的芳泽。
  他就是在那时遇到那个男人的。有时候,喻文州也想,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平凡的小倌而非矜傲自持的清倌头牌,随人作贱也不知心疼,会不会、会不会,就不会遇见那个男人、不会有后来种种的刻骨铭心与煎熬痛苦呢。
03   「殿下──啊──!」喻文州猛然从床上坐起,窗外的雨声早已停了,溶溶的月色穿门过户洒落在床前。
  他微微挪了一下身子,冷汗沁得他浑身发凉,黏腻腻地难受。
  门外传来了明砚的声音:「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他微微喘了口气,一颗心还是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脆弱的胸腔:「没什么,梦魇罢了,你回去歇息吧。」
  「您这样不行。」明砚有些担忧地道:「自从、自从那件事之后,您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稳的觉呢。」
  「我没事。」喻文州低声叹了口气:「徐大夫不也说了吗、头三个月里夜间梦魇是很正常的,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明砚暗道大夫强调的明明是「好好休养」,重点是您有吗!自从摊上了六殿下的事后,他就从来没见过喻文州有摆出任何一点「好好休养」的样子来。
  那个六殿下、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吧,还真是造孽啊……明砚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点睡吧,明天六王还要过来呢。」喻文州的声音清淡如常,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明砚在心里重又叹息了一声,吹灭了喻文州门外的烛火,翻身上榻睡了过去。
04   初夏的凉风习习而过,一身月白色锦缎绣如意云纹长衫的男子正倚在长榻上看书,榻前摆着一盘半残了的棋局,屋外的小炉里滚着沸水,空气中飘过一缕淡淡的茶叶清香。
  「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病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忽地在耳边响起,喻文州身子一震,放下书卷抬起头来,正正对上那张年轻而清俊的脸庞。
  六皇子豫王王杰希,他的──是啊,这人要算做是他喻文州的什么人呢?
  「六殿下……」
  「免了。」王杰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和我,不须讲这些虚礼。」
  喻文州长睫轻颤,垂眸道:「礼不可废。」说着翻身下了长榻,有意无意地挣开了王杰希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
  空气中飘来一阵清洌的茶香,喻文州从明砚手里接过茶盏递到王杰希手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王爷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王杰希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上���的洞庭碧螺春:「没有事情便不能来吗?」他忽地冲喻文州淡淡一笑:「前些日子,父皇让我去北境督办军务,事出突然,也来不及同你说一声,更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吗?」
  「王爷是陛下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位在军中待过的,也是陛下器重您的才华,才会让您负起这样的重任。王爷不在京的时候一切都好,没出什么大事,您不必担心。」
  「我说的不是京城,是你。」王杰希微微皱眉:「你似乎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不如改天我带上府里的太医……」
  「多谢王爷好意,文州一切都好。」喻文州忽地抬头打断了王杰希的话:「大约是夏天快到了有些食欲不振,过一阵子就好了。」
  王杰希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喻文州的手,那人脸色一变,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文州,那天的事情……你还在生气?」
  「……文州不敢。」喻文州有些生硬地道:「请王爷松手。」
  果然是还在生气。
  「文州,」王杰希看着那人墨玉一样深邃莹亮的瞳眸,恳切道:「我说要带你回王府,给你一个名分,并非是一时戏言……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可既然木已成舟,若你愿意的话……」
  「王爷说的是什么话?」喻文州淡淡一笑,敛眸道:「王爷不曾做错过什么,真要说起来的话,还得是我要多谢王爷纡尊降贵替我发散信期的不适呢。
  「不过,要替我赎身一类的话,王爷今后还是不提的好。和风月之地的男倌过从甚密本就惹人非议,更何况是带回府里?文州本是卑贱之身,受不得王爷如此抬举,更不愿累及王爷清名。」
  他和王杰希、和那个他见之不忘的年轻王爷、和那个在初春月色里抱着他滚烫似火的身子一夜欢好的男人,终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什么味道……空气中飘过一阵醉人的甜香,王杰希狐疑地蹙起了眉头,这味儿闻着并不似熏香或果香,芬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就像是……梅花!王杰希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忘记了……喻文州信期发作时身上的味道,就是梅花香!
  「唔……」
  一声被刻意压抑的呻吟传入耳中,他猛地转头一看,只见刚才还端坐在案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软倒在地,裸露在外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眼底水雾弥漫,带着情动时的迷离与一丝惶然。
  「文州……!」
  「王爷……不要过来!」喻文州紧紧蹙起了眉头,勉力撑起了半边身子想往后挪动,心底却是一片惶惑不明。
  信期……提前了?难道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
  「呜呃、王爷……不可以……求求您、收回去……」王杰希身上的气味很是清淡──是雪后初霁的冷凉清香──因此抵抗起来并不算困难,但身为坤泽本就对乾元有着本能般地渴求,更何况喻文州此时身体孱弱、又正逢信期,饶是拚尽了全力想要集中精神保持神智清明,也仍是力不从心。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跟王杰希有任何肌肤之亲!否则、否则孩子的事情……
  「你的信期提前了?」王杰希往前走了一步想搂住喻文州的身子,却又有些迟疑:「你这样忍着对身体不好,还是让我帮你发散……」
  「王爷!」喻文州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里雾气弥漫:「请您出去。」
  喻文州说,王爷,请您出去。我不需要您为我发散。
  我不想要跟您再有任何逾越礼数的接触。
  「好。」
  其实,他和其他恩客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不因为他是第一个得到了喻文州的身体的恩客,就能以为在喻文州心里,自己和其他乾元是不同的啊。
05   王杰希初见喻文州也是在一个初夏的午后,那时他刚刚自西北边境督办军务回朝复命,父皇对他此次的表现甚是满意,在朝臣面前大大褒奖了他一番,底下的官员们自然也明白要顺风使舵,一个一个将他这个豫王给夸上了天,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人都盼着能与他攀上一层关系,豫王府的门坎都要被这些送往迎来的达官显要们给踏平了。王杰希对于这种交际的场合向来甚是厌烦,可偏偏这些朝臣们是一个都不能怠慢,几天下来忙得焦头烂额,从小同他一块长大的侍读刘小别看不下去了,拉着他约了几个世家子弟,说要一同去找点乐子。
  王杰希本就兴致缺缺,见到刘小别一个劲往烟水小弄的方向走去、最后��在弄月楼前时更是连直接回头走人的心都有了,碍不住刘小别一个劲地死拖活跩,终于还是跟着进去了。
  「殿下你别这样!咱们来都来了你要是一个人回去那多扫兴啊!你就当是进来开开眼,待不住了随时可以走人,不过听倌人们弹支曲儿、饮酒谈天几句,还能误了一生去了?」
  刘小别说的倒也不错,他长年在边境与将士们一同生活,军营里生活刻苦,养成了他自持有度的性格,轻易不会为欢场的酒色所迷惑──更何况,王杰希自认从来不曾对男性的坤泽动过什么心思,府里养的侍妾也清一色都是女坤,仅供他在干元的信期到来时纾泄发散之用。随着刘小别等人踏进弄月楼时,他心中竟泛起了一丝莫名地玩味之意:他倒是要看看,京城第一伎馆里出来的男坤,还真能让他为之动心不成?
  正出神间,刘小别已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院堂,拐进了主楼后方一座布置清雅的别院里。院门前是一片小小的青竹林,初夏的微风徐来,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带着翠竹特有的清香。正厅的陈设也甚是精巧,层层迭迭的垂幔取代了屏风设于厅上,王杰希不禁站起来绕着正厅细细看了一圈,只觉得一物一景都甚是用心,足见屋主人不俗的品味。
  一名容貌清秀、做侍童打扮的少年躬身进得屋来,在每个人案前摆上了茶水点心,王杰希自己也是个好茶之人,一喝便知是那茶叶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茶水用的怕是去岁冬天收下的雪水煮成,带着一股清冽的甘芳。
  「怎么?我选的地方果然是极好的吧?」刘小别冲他得意地一笑,悄声说道。
  忽然间,重重迭迭的布幔之后传来了一阵琴声,弦响铮铮如流水一般淌过,琴音忽高忽低、若有似无,奏的不是寻常青楼中的淫辞艳科,却像是一首极为风雅的古曲。
  一曲弹毕,只见一只莹白如玉的素手拉开了布幔,从后头走出了一名容色清秀的白衣男子,向众人微微欠身行礼,垂眸浅笑着开口道:「文州见过诸位公子。」
  有匪君子。这是王杰希初见喻文州之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
  「文州文州快过来!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名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豫王殿下!他第一次来这儿作客,你可得好生招待着,指不定我们豫王殿下一高兴就把你给带回王府里去了呢!」
  「行了!」王杰希有些不悦地制止众人的起哄。
  喻文州却只是淡淡一笑,缓步走到王杰希面前,款款行了一礼:「见过六王爷。」
  王杰希见过很多的坤泽。有的坤泽对他卑躬屈膝、有的对他又惧又怕、更多的则是挖空心思来取悦讨好他,期望自己能分出更多的宠爱予他们。
  但是喻文州不同。他从没有见过态度如此不卑不亢又温和不争的坤泽,如同枯枝上的一束白梅,凌霜傲雪,风骨清俊。
  于是,他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方才奏的是什么曲子?听着并不像是教坊之乐。」
  「那么依王爷之见,这曲子不是教坊之音,却是什么呢?」
  王杰希没想到喻文州会这样反问,他于琴韵之道一向不怎么留意,刚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此时只好凭直觉回道:「听着像是一支古曲,颇有点隐者高洁不群之意,但却又带点情人之间互诉心愿的味道。」
  他一抬头,只见喻文州原本一派淡然的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惊喜的神采:「王爷说得不错,我方才奏的正是《诗经》〈邶风〉中的〈北风〉一曲,此曲本已失传许久,我也是在无意间找到了部分残谱,拼凑推敲出了七八成原曲的样貌,贸然在王爷面前弹奏,教王爷见笑了。」
  王杰希一愣:「本王也不过信口胡言罢了。我一向不在音律上留心,兴许是歪打正着了吧。」
  「王爷过谦了。」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眉眼柔润似含着一弯初春里刚融化的湖水:「过去从不曾有人对此曲所要传达的情致有如此之深的体会……这么说来,王爷真可算得上是文州的知音了。」
  他兴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对这个男人上了心的。
  空闲无事的日子里,他会换上常服、孤身一人不带任何随从地来弄月楼找喻文州──也不图什么,就是想要见一见那个人、想听他说几句话、想看他在看见自己时,唇边浮现的那一抹清浅柔和的笑意。
  他在官场应酬的场合上也曾见过喻文州几回,欢宴上的喻文州盛装华服、明艳不可方物,但说来奇怪,他一直记得的喻文州最好的模样,永远是初见时那个笑意疏淡、霜尘不染的白衣青年。
  喻文州说,王爷真可算得上是我的知音了。后来又说,王爷丰采俊朗,使人见之忘俗,文州很是珍惜能与王爷相聚的时光。
  王杰希想,喻文州心里总归是有他的。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在那个冰寒刺骨的雪夜里,在烧亮了漫漫长夜的红烛之下,他头一次对那人坦明了心迹。
  他记得那时两人正在下棋,自己执的是黑子,被喻文州给杀得甚是狼狈,只能死死守住棋盘一隅,妄求能觅得反攻之机。
  喻文州听得他的一番剖白却不言语,只是执着棋子的手略微顿了顿。
  「王爷,」喻文州的脸庞在烛光下透着一股嫣红:「您可有入主东宫的野心?」
  这话乍听之下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可王杰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东宫就是储君,是有朝一日将要继承大统之人,若王杰希只是个闲散王爷倒还罢了,一旦成了储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跟一个男坤长相守的。世人眼中的男坤本就身分卑贱,更何况还是喻文州这样风尘里打滚多年的男倌?
  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只要他对至尊之位还抱有野心,势必就只能负了喻文州。
  「……是。」
  宁愿负却,也不可欺骗。与其是甜美的谎言,不如是赤裸而残酷的真实。
  「我明白了。」喻文州忽地起身敛衣下拜:「文州虽身在青楼,也愿以一己之力替王爷分忧一二……至于其他,王爷也无须担心,文州知道分寸的。」
  王杰希微微一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想,和喻文州的那盘棋,大约是再也下不完了。
  青楼本就是个鱼龙混杂之地,大小消息的传递都特别快速,喻文州身为头牌,时时出入達官贵人们的宴饮聚会,能够打听到的消息自然也比旁人要多上不少,他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那些酒席间的谈吐情报经过他的细心梳理,一则一则都化为了王杰希在夺位之争里最狠厉的兵器和最有用的筹码。
  他和王杰希也始终谨守着当初的承诺,以礼自持不曾逾越。
  直到那一夜,喻文州提前而至的信期打破了两人之间如同涉于春冰一般的平衡,终于使他们纠缠一生,再难相舍。
  那天的喻文州倒在那个男人怀里,浑身上下散发着醉人的梅香,白玉般光洁无暇的身子横陈在初春的月色下,眼底沾染上了情欲的浓墨重彩,原先的清雅疏淡荡然无存。
  那是不曾有人看到过的,弄月楼的头牌清倌喻文州情动时的模样。
  可王杰希看到过。只有王杰希,只能是王杰希。
  冰雪的清冷气味和甜腻的梅花香气交织在狭小的斗室内,属于男人的喘息与呻吟、拥抱与爱抚,情欲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初春溶溶的月色之下,两具躯体紧紧交缠在一起,几乎就要融为了一体……
  「文州、文州……和我结契……」
  「王爷……」喻文州猛地睁大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呃、不要……不可以……!」
  「文州、我带你回王府去……我带你离开这里、我要你、要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坤泽!」
  他终于还是没有和喻文州结契。
  初春的月色之下,似有残梅零落为泥,只余幽香如故。
  喻文州轻悄地披衣起身,初经情事的身体带着阵阵酸疼,他凝视着枕边的男人宁静的睡颜,忍不住就想着要是王杰希多坚持一下、多问他一遍,他也许就会答应与他结契了。
  「宁愿负却,不可欺骗……这是王爷你答应过我的。」他在那人耳边喃喃道。
  「……嗯。」
06   那日争执之后,王杰希便有好一阵子不曾再到弄月楼来。
  时序渐已入夏,天气愈发地炎热了起来,夏衫本就单薄轻透,遮掩身形甚是不便,王杰希不来反倒让喻文州落了轻松,对外只推说���子不适,挡掉了许多应酬,倒是长久以来少有的一段清闲日子。
  明砚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进屋时,只见案上正摆着一局残棋,自家主子一手握着一卷棋谱,另一手却支着额头靠在案上,竟是睡着了。明砚轻手轻脚地将药碗搁在桌上正要退出,不想却还是吵醒了喻文州。
  「……怎么了?���喻文州一双桃花眼似睁非睁,脸上满是困倦之色:「哦,该喝药了。」
  他伸手执起瓷碗,仰起头一口饮尽其中的药汁,明砚忙伸手在一旁的点心盒里拣了一枚蜜饯送到喻文州手里,压一压汤药的苦味。那药是他特意向城里的徐大夫求来的安胎养身的方子,第一次给喻文州煎药时他喝了一口试一下浓淡,那味道苦得他差点没把舌头都给吐出来。
  「主子……」明砚有些局促地看了喻文州一眼:「其实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喻文州又伸手拣了一枚蜜饯放进嘴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我应该要知道、但最好别知道的事情吗?」
  「……這麼說也沒錯......」明砚有些犹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花签递到喻文州手里:「中书令家的何公子今晚在东厢房开宴,请您过去作陪。」
  喻文州接过那纸花签看了一眼:「我去。」
  中书令何家的公子何晋本是喻文州的常客,喻文州一开始虽觉得其人浮夸浪荡、是个标准的纨裤子弟,却碍于他家中势力庞大不能得罪,只能勉强与之周旋,下定决心助王杰希夺位之后,喻文州为从何晋口中打探到消息,对他的态度自不能如往日一般冷淡疏远。然而除此之外,喻文州却还有另一番打算。
  何晋家中尚有一个待嫁的胞妹,若能说动何家将女儿嫁与豫王为妃,王杰希在朝堂上的势力便能够更加巩固……为了在步步惊心的夺嫡之争中杀出一条血路、为了那最后的至尊之位,他相信王杰希会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他最后能为那个人所做的事了。
  「可是主子您的身体……」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不去的。」喻文州摇了摇头,取过床榻前的白绫:「为我束腹吧。」
07   「王爷您现在不能进去、我家主子他病了不能见客……」
  「让开!」
  王杰希满腔的怒火在走进弄月楼的别院、看见床榻上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喻文州时,犹如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立时便熄灭了大半。
  「王爷……」喻文州一手死死抓着明砚的臂膀,强撑着想要起身行礼。
  「跟你说了不用这些虚礼。」王杰希觉得心头那把火又有被重新点燃的趋势:「告诉我,这是什么?」一张大红色描金纹样的签纸被扔在喻文州面前,王杰希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口气也甚是冷硬。
  喻文州伸手接过了那纸信签,是何家送来的媒妁之信。
  「王爷怎么会拿这个来问我呢?文州不明白……」
  「这是你的主意,是不是?」王杰希望着他的目光冷然如冰:「喻文州,本王在问你话。」
  喻文州低下了头:「……文州以为,这对王爷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王杰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喻文州,你是在装傻还是当真不明白!你把本王对你的心思当成了什么?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王!」
  「文州不敢,何家权倾朝野,势力非同小可,若能为王爷所用,对于王爷所要进行的大业必然会有所帮助……」喻文州的头垂得更低,埋藏在厚重被褥之下的一双手轻轻按上了小腹。
  拜托、千万别在这个时候……
  「本王不需要你帮我这个忙!即使没有何家、没有任何姻亲,本王想要得到手的东西,便一个也不会让别人抢了去!」王杰希厉声道:「你这些天里闭门不肯见客,便是在筹划这件事吧?听说前些日子你还去了何晋主开的宴席上作陪?本王倒是好奇了,你为了促成何家和本王的婚事,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你跟何晋……你们两个……」
  「王爷!」喻文州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如纸:「您难道以为……」
  「喻文州,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本王结契了。」王杰希忽地凑近了喻文州耳边,一字一顿道:「本王可算是明白了。」
  喻文州闭上了眼睛,没有作声。他听见王杰希摔门出去的声音,去得如此决然而不带一丝犹疑。下腹从今早就在隐隐作痛着,此时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般地剧痛,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身上的力气、清明的意识、还有一些别的什么……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掉,眼前一片发黑,他努力想要在这片黑暗中抓住什么,却都只是徒劳无功。
  其实这样也好啊……彻底断得干净了,既不牵挂、也就不再受苦。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不禁这样想道。
08
  喻文州醒转过来的瞬间,一声怒吼便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
  「真是不要命了!」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自己似乎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之上,层层迭迭的帐幔自头顶垂坠而下,盖在身上的锦被轻软犹若无物却甚是保暖,绝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料子。不是寻常人家……等等!喻文州心里猛地一跳,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奈何身上实在虚软无力,被人轻轻一推便重又倒回了床上。
  「醒了?」一个甚是年轻的嗓音在床前响起,喻文州转过头去,只见床边坐一名大夫模样的青年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个侍童,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明砚。
  那大夫见他醒了,紧锁成「川」字型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了一些,他狠狠地瞪了喻文州一眼,没好气道:「我就问你,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这条命?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孩子……喻文州猛地瞪大了眼,伸手就要往小腹上摸索却又被那大夫给按住了:「放心吧,已经保住了。」说着又忍不住数落道:「现在倒知道要紧张了?告诉你!当时要是再晚半刻,就是华陀再世也救不回来的!让你之前那样胡来,我都以为你铁了心不要这孩子了呢!你请的那个徐大夫也是,开得都是些什么便宜破烂药,豫王府里难道还缺这点买药的银子吗!」
  喻文州越听越是胡涂,好在站在后头的明砚似乎看出了这点,微微咳嗽了一声道:「呃、主子……这位是太医院的方大人,豫王府的人有什么毛病一向都是给他看的。那日您和六殿下说完话后忽然就昏了过去,还流了一身的血,把我吓得魂都飞了,只好、只好去请六殿下帮忙……」明砚每说一句,喻文州的脸色便沉下去几分,明砚从未见过喻文州这个样子,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嗫嚅着说完的。
  喻文州沉着脸色默然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来:「他都知道了?」
  明砚低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难道本王不应该知道吗?」熟悉的声音自门边传来,喻文州的身子立时僵住无法动弹。
  王杰希走到喻文州床前坐下,他身上一袭亲王的常服微微有些凌乱,双眼之下带着两圈浓重的乌青,显然是许久未曾阖眼了:「文州,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还打算瞒本王多久?」
  喻文州却只是默然不语。
  王杰希望着他苍白而瘦削的脸颊,心里顿时又是一阵难言的酸疼。
  那天他在盛怒之下步出弄月楼没有多久,明砚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跟着明砚重又回到喻文州的别院、看到那人软倒在床榻上失去意识的模样时,他只觉得一颗心彷佛也停止了跳动,空落落地悬在半空随时会跌得粉身碎骨。他记得自己跪坐在喻文州床前颤抖着伸手便要去切那人的脉搏,他在军中曾和随行的军医请教过一点粗浅的医药之道,虽然只是半调子,却也足够让他在喻文州一片混乱的脉象中察觉到了异样。
  有一丝孱弱而细微的脉动,正透过喻文州苍白纤瘦的手腕传递到自己的指尖。一个全新的生命。虽然微弱、虽然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但王杰希从未如此肯定过自己的脉诊的正确性。
  在厚重的被褥之下,他瞥见了那人白衣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记得自己冲明砚丢下一块令牌和一句「去太医院把当值的方太医请到王府来」后,几乎是不管不顾地一把抱起那人冲出了弄月楼纵身跃上坐骑踏雪,一路头也不回地直奔豫王府而去。
  亲自将喻文州安顿在临时清出来的暖阁后没多久,明砚终于带着方士谦匆匆赶到,那时喻文州身下已经开始出血,大片大片的殷红染红了素白如雪的中衣。方士谦一见到这情景立时就变了脸色,挥手将王杰希和其他人通通赶了出去。
  方士谦重又推开暖阁的大门时已是深夜,豫王府上上下下的灯火都已熄灭了大半,唯有暖阁前的一对大红灯笼在深沉的夜色里烈烈燃烧着,火光映照之下,他看见那个和他自年少于军中相识、遇事处变不惊泰山崩于眼前犹自巍然不动的豫王王杰希,此时正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方步,一见到他出来几乎是立刻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子质问屋内那个年轻坤泽的情况。
  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王杰希。不知怎么地,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为王杰希感到高兴,这样沉着自持的人,终于也愿意为了什么人而动一动心了。
  那个人,那个坤泽,想必会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吧。他保住了那个坤泽的孩子──没有意外的话,那应当也是王杰希的孩子。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王杰希有些迟疑地望着他。
  「我刚刚喂他喝了一点安神的汤药,现在正睡着,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醒的了。」方士谦半开玩笑道:「殿下若不嫌无聊,尽管进去看吧。」
  王杰希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喻文州的身子被裹在厚重的锦被之下,益发衬得他身形单薄而清瘦,一张清润的脸庞此时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浓黑的眼睫如鸦翅一般轻轻颤动着,在脸上划出两道阴翳的倒影。
  看样子,是连在睡梦中也不能安心。王杰希轻手轻脚地在那人床前坐下,替他掖了掖被角。只要看到这个样子的喻文州,他的一颗心便被悔恨与疼痛撑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王杰希毕竟是个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就只有他去指谪别人的不是,然而这次,除了他自己之外,却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怪罪了。
  和喻文州欢好的人是他、数月以来一无所觉任凭喻文州一个人面对孕期的不适,甚至还要处处小心遮掩生怕被人发现的人是他、今日在弄月楼用如此残忍的方式伤害喻文州的人是他……先爱上了喻文州的人,毕竟也是他啊。
  王杰希发现他竟难以用言语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生性自持守度,从不曾对什么人动过情,可此刻对喻文州的情感却强烈至此而无法抵抗,牵心动肠,这样陌生的情感令他恐惧、令他不安,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感到不意外。
  彷佛喻文州从来就应该是那个他要爱上的人,彷佛他们已经相爱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切的情感都是发于内心的自然而然,不容怀疑也无须抗拒。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王杰希伸手用绢子擦去了喻文州额上的一层薄汗,扎在心尖上的痛楚中竟混合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他曾经重重伤害过这个人、曾经以为自己背弃了他也背弃了对他的情感,但是往后,他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补偿,喻文州有了他的孩子,微弱的生命就在他体内安静地成长茁壮着,这个孩子能够不同于别的天家之子、不同于他自己,而是在完整的亲情与疼爱之下长大……光是想着那样的光景,便让他的心淌过一阵融融的暖流,原先的痛楚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之人无尽的怜惜和对未来的美好想望。
  「殿下,该早朝了。」外头传来了总管不咸不淡的提醒,王杰希抬眼望窗外一看,才发现远方的天色竟已泛起了一丝微微的光亮。
  他轻手轻脚地踏出暖阁,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不让清晨的寒气窜进去,猛然袭来的沉重倦意提醒了他自己已经一宿没阖眼了。然而,这却是很久很久以来,王杰希所能记得的,他所拥有的最愉快的早晨了。
09
  「难道本王不应该知道吗?」
  「文州,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还打算瞒本王多久?」
  下朝后,王杰希几乎是直奔喻文州的暖阁而来,床榻上的男子已然醒转,却是沉着一张脸,眼中似怒似忧,教人看不真切。
  「文州……」
  「王爷,」喻文州别过脸去,淡淡道:「文州身上已经大好了,若是再留在王府扰了您的清静,也实在难以心安,请王爷容我稍作梳洗之后,让我回弄月楼去吧。」
  还不等王杰希说话,一旁的方士谦立即沉下了脸发难道:「你这样也叫做『已经大好了』?你当我这个大夫是吃白饭的吗!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想不开的病人!」
  「文州,」王杰希在喻文州床边坐下,紧紧握住了那人的手:「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你心里若是怨我也是自然的……只是文州,你现在有了孩子,即使不为了我,至少、至少也该为孩子考虑几分……」他这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一旁的方士谦听得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一向沉着冷静的豫王殿下也会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王爷不必挂心,孩子的事情,文州自有打算。」喻文州淡淡一笑道:「这个孩子,本就不适合在王府里长大。」
  王杰希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如今正在夺嫡之争的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若是此刻被人发现您竟和伎馆的男坤有了孩子,甚至还是王爷您的长子,那么外头的人会怎么想?当今的皇上会怎么想?何家那边……又如何会同意与王爷��亲……」
  「不用他们同意。」王杰希猛然打断了喻文州的话:「我已经把何家请来的说媒的人轰出去了。」何氏一族权倾朝野,怕是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排场呢。王杰希在心里暗道。
  喻文州猛地抬头惊道:「王爷你……你把何家的人轰出去了?」
  「嗯。」王杰希柔声道:「我从没想过要娶什么名门之女做王妃,在我心里,能够进得了我豫王府大门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更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若是再不给你一个名分那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说着伸手就欲抚上喻文州的侧脸,却被那人一个侧头避开了。
  喻文州瞪着王杰希,含怒道:「王爷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得罪了何家对王爷有多么不利难道您会不明白吗?您为何就是如此执迷不悟!文州一来不需要名分、二来也不愿意王爷只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才想着要给文州这个名分……实话告诉王爷吧,我原本就不曾有过让这个孩子留在王府的打算……生在天家,可不见得就是他的福气。」
  「不然你想要如何?」王杰希此时也微微动了气:「难道让本王的孩子在弄月楼那种地方长大成人吗!」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喻文州瞬间煞白如纸的脸色更是让他恨不得立时赏自己一个耳括子。
  「王爷放心……既然王爷见不得这个孩子随我回去过苦日子,那么孩子生下来以后,便留在王府让王爷抚养……就当我、当我从未有过这个孩子吧。」喻文州惨然一笑道:「不要让他知道,生下他的坤泽,竟是如此低贱不堪之人。」说着,他忽地伸手摀住了小腹,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主子!」明砚适才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见喻文州这副模样,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可是动了胎气?」
  「给我瞧瞧。」方士谦沉声喝道:「让开!你们两个都一样!」显然这里的「两个」指的是明砚和王杰希两人。
  「方太医,本王……」「给我出去!要不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能动了胎气吗!」
  王杰希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真的摸摸鼻子退出了暖阁。
  他在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里头一片忙乱的声响才渐渐停了下来,暖阁的门重又被推开,方士谦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一见到他劈头就是一句:「成事不足!」
  王杰希自知有错,喻文州和孩子此刻也还要靠方士谦照顾,倒也不好辩驳什么,只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方士谦严肃道:「实话和你说,真的不怎么好。
  「他身子本就比寻常人要弱,虽说坤泽的体质比常人适合生育,怀孕期间也需要多方调养才能保得平安,可他这些日子以来不只没有静心休养,甚至还有些营养不良。之前一直找不着机会和殿下您说,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的小腹上有些青紫瘀痕,似乎是曾经以生绢束腹却用力过猛,腹部也有被强烈撞击的痕迹,他的身子太过虚弱、甚至有些轻微脱水,在被送来王府之前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有正常饮食……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弄月楼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个孩子能保得到今日,也实在是命大!」
  王杰希只觉得脑子里宛如一道惊雷「轰」地炸开,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他有些茫然地开口道:「怎么可能……谁敢、谁敢这样对他……他身边那个小厮呢……叫他出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明砚很快地被带到了王杰希的书房里,他在弄月楼里见过无数次的豫王殿下此时站在他面前,脸上犹如罩着一层寒霜,不怒自威。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刻的豫王殿下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所有的威严都只是强撑起的伪装,随时都会崩溃决堤。
  「到底出了什么回事?」王杰希见他进来,只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本王要听的是实话。」
  明砚伏着身子跪在下首,迟疑道:「殿下、殿下问的可是之前在弄月楼……」
  「不然还能有什么!」王杰希猛地一拍桌喝道:「我要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谁、是谁有这样的狗胆……」
  果然是这个。明砚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颤抖着开口道:「殿下知道……何家的何晋公子一向是我家主子的常客,经常来捧主子的场,主子、主子虽然觉得何公子为人甚是鄙俗可厌,不怎么爱搭理他,可近来为了殿下和何家的亲事,��不得便要多多走动些……
  「那日、那日何晋在醉月楼开宴请客,递了帖子进来说要请主子过去作陪,主子身上本就有些不舒服,可不敢怠慢了何晋,还是强行让我替他束腹前去赴宴……宴席上那些世家公子们玩得开了,便起哄着要我家主子也陪着他们喝酒,主子怕伤了孩子,自是不肯,谁知、谁知那何晋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如何,竟举了酒杯就要强行灌我家主子酒,主子情急之下反手打了何晋一个耳光,那何晋、何晋从来被奉承惯了,哪里被这样当众羞辱过,恼羞成怒之下竟推了主子一把,又把管事的妈妈叫来,说无论如何要重重罚过他才肯甘心……妈妈们也不敢得罪,只得把主子关进了柴房里,吩咐人不许送饭过去。殿下,何晋推的那一下我看得真切,主子半边身子都撞到地上,疼得脸都白了……后来又被拉进了柴房里关了好些天,要不是看守的人也不忍心见主子这样,偶尔允许我送点稀粥清水进去,殿下、殿下怕是再也见不到主子了!」说到后来,明砚想起那几日的光景,每次去柴房时见到喻文州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禁也哽了声音。
  王杰希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脚下虚浮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喃喃道:「那日、那日我去找他兴师问罪……」
  「那时主子才刚被放出来没有多久。」明砚低声道:「我本来一直安慰主子、说等到殿下来了就好了、殿下是什么人,只要有他在,谁敢再动您半分……只谁知道……」明砚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可是在当面直斥王杰希的不是,连忙住口不再言语。
  「不要说了……他们怎么敢……本王、本王怎么可以……」王杰希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愣了好半晌,才挥挥手对明砚道:「你下去吧……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这件事情,本王定不会放任不管。」
  明砚退下后,王杰希便一个人坐在书房的檀木雕花椅上,直到日光逐渐偏移西斜,橘红色的暖光照进室内,在他身后拉出了一道孤寂而寥落的背影。
  他几乎要痛恨起了这样的自己。
  他二人自相识起,似乎便一直是王杰希在伤害他、折辱他、误会他,可是喻文州呢?喻文州从头至尾都是那样清淡温润眼角含笑的模样,他用自己的一切包容了王杰希的冲动与傲气,无论在何种境地之下,他所做的一切仍是为了扶持王杰希成就他的大业……即使、即使王杰希无法给他承诺也不能与他相守,即使王杰希用如此尖利无情的言词伤害了他……可喻文州仍然是原先的喻文州,不忮不求,不怨不悔,如隆冬大雪里枯枝上最后一朵凛然开放的白梅,是最初那个一袭白衣、拢袖抚琴,低眉含笑对他道「王爷真可算得上是我的知音了」的喻文州。
  这样的喻文州,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他?有什么权力将他强留在王府里?他让喻文州独自去承受孕期的痛苦和煎熬,最后却以孩子的生父自居而要求喻文州将这个孩子留在王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王杰希心中悔恨痛怒交加,只要一想到他那日在弄月楼对喻文州说的话、那些指控他与何晋有染的话,王杰希便恨得几乎想杀了那时的自己。
  何晋……是了,还有何晋、还有那日夜宴上所有的世家公子、还有将喻文州关进柴房的弄月楼鸨母,所有曾伤过喻文州哪怕一丝一毫的人,他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来人。」王杰希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而干涩,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骨和心尖上都被什么捏得一吋一吋地生疼:「带上王府的亲兵和喻文州身边那个侍童去弄月楼……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就不用本王再吩咐了吧。」
  其实追根究柢,他最无法原谅的人,毕竟还是他自己啊。步出书房之时,王杰希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自想道。
10
  喻文州在听到王杰希带人将弄月楼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后,就着明砚的手一口饮尽了方士谦开给他的安胎药,低低道了一声「好苦」。
  王杰希几乎每日都会过来喻文州这里小坐片刻──倒也不是喻文州不愿见到他,王杰希说到底毕竟是参与议政的亲王,每日都有忙不完的繁重公务,也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过来陪着喻文州,每日下朝后过来暖阁坐上一两个时辰便已是极限了。
  喻文州想,王杰希几乎是用一种赎罪的心态在陪着他的。
  他很想告诉他不必如此。不必愧疚、不必自责,他从前在弄月楼不是没有吃过苦、不是没有挨过打没有捱过饿、不是没有被无礼的恩客粗鲁对待过──更何况,这本就不是王杰希的错。
  更何况,这些日子自己在心中暗自立定的决心,不知比王杰希待他还要残忍多少倍──他实在配不得王杰希待他这么好。可人的贪念毕竟是无穷无尽的,在豫王府至今短短两个多月的日子,已是他毕生不曾享有过的温暖,他是真的害怕自己终于会越陷越深、终于会无法抗拒这样的缱绻与温存。
  也罢……再怎么样的缱绻与缠绵,毕竟都是不会长久的。既然心意已决,这最后的一段时日里,就再容他放纵一回吧。
  毕竟是最后一回了。
11
  王杰希想,喻文州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或者换个说法,他这些时日来的努力,终于还是能够稍稍打动喻文州的。这些日子以来,喻文州不再吵着要离开王府、对王杰希也不再冷着一张脸,有时甚至也会陪着王杰希谈天弈棋,或是一道在王府的后院里散散步,一切彷佛又回到两人初识于弄月楼之时,岁月静好,亦不过如是。
  无论如何,这样的生活,毕竟还是让他很珍惜的。
12
  王杰希一直记得,那是一个飞雪漫天、滴水成冰的深冬之夜。喻文州早早就睡下了,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批阅朝臣们今早呈上来的奏折──当今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递上来的褶子都要由王杰希先行批阅过一次,去芜存菁后再拣些重要的呈上去。深冬的雪夜寂然无声,房中只偶尔闻得烛芯爆出一两朵灯花时的「哔剥」声响,王杰希在灯下翻过一折又折的奏章,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手上的褶子反反复覆看了四五遍,就是读不进心里。
  「……王爷、王爷!」书房的门忽地被人猛力撞开,竟是喻文州身边的明砚闯了进来,鹅毛似的细雪落了他一身,夹带着一股沁凉入骨的寒气:「主子、主子他……不好了!」
  王杰希只觉得心里突地一跳,手上一松,原先握在掌心里的狼毫便在批到一半的奏折上晕出了一团墨黑的污渍。
  「出什么事了?可有派人去叫方士谦过来?」王杰希也顾不得那褶子,急急站起身来问道。
  「已经着人去请了……王爷还是先过去看看吧,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不等明砚说完,王杰希便已大步流星地踏出了书房,直往喻文州居住的暖阁而去。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王杰希仍然没有办法忘记那是一个如何冰冷的雪夜,铺天盖地的雪片落了他满身,疾行之间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化成了一团团朦胧的白雾,喻文州居住的暖阁此刻一片灯火通明,杂役仆妇们来来回回地穿梭进出着,偶尔混杂着几声焦急的呼喊和微弱的呻吟……那是一个多么寒冷的深冬夜晚,冷得让王杰希几乎忘记了该怎么呼吸、该怎么思考、该怎么言语。
  他轻轻推门,走进了暖阁的内室。
  喻文州此时的样子一如当日被他从弄月楼里救起时的模样──甚至还要更糟,王杰希三步并作两步地抢到床前,紧紧揽住了那人的身子,喻文州整个人变软倒在他的怀里,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上滑落,他看见喻文州虽然闭着双眼,可眉心却紧紧蹙起,口中也不时泄出几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文州、文州……?」王杰希颤抖着声音唤了他几声,喻文州也不知听没听到,仍是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暖阁外传来一阵混乱的骚动声响,混合着刺骨的寒风刮进室内的冷凉。方士谦终于赶到了,他进来后不过草草瞥了一眼喻文州,连脉息都没有把过便道:「去烧热水来,要生了。」
  王杰希心里原就猜到了七八分,但此时却仍微微一愣道:「这么快……不是还没足月么?」
  方士谦不耐道:「你家的坤泽身子弱,早产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地添麻烦,给我去外头等着!」
  后来的事情王杰希着实有些记不清了。他一个人站在那扇薄薄的雕花木门之外,身边不停地有人穿梭疾走,他看见一盆又一盆冒着蒸腾白烟的热水端了进去,出来时却已染成了殷红一片的血色;他听见内室里方士谦焦急地咆哮着什么,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气若游丝的呻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喻文州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他不知道该是多么惊人的痛楚折磨,才会让那人无力克制而喊出声来,那声音飘进他耳里,却彷佛是扎在他心尖上一般,疼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王杰希抬头望窗外一看,远方的天空竟已微微泛起了一丝朦胧的光亮,下了一夜的大雪总算是停了,这一夜再如何漫长,也总算是要过去了。
  可长夜虽已将尽,却仍是捱不到真正的破晓时分。
  王杰希听到身后有人推门的声响,急急旋身过来,正好对上了方士谦疲惫而……那样的神情该称之为什么?痛苦?遗憾?歉疚?
  他有些愣住了。
  「孩子是早产,胎位一直下不来,喻文州身子本来就虚弱,禁不起再这样耗下去了……」方士谦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殿下,保大还是保小……是时候要下决断了。」
  「什么……」王杰希有些茫然地望着方士谦,彷佛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殿下!」方士谦咬牙又唤了一声:「我知道这样于殿下而言很残忍……」
  「胡说什么!」王杰希猛地揪住了方士谦的衣襟,颤抖着低喝道:「没有什么保大或保小……本王一个都不会放手!两个都要给本王保住,听见没有!」
  「殿下……」
  「方士谦!」王杰希咬牙道:「你不是答应过本王你两个都能保住的吗!你不是太医院首席吗!当年本王在战场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被你救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保不了文州和本王的孩子……」一番话说到最后,似乎已经不是对着方士谦、而纯粹是王杰希一个人的喃喃自语了。
  「本王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孩子和大人你都要给本王保住、你听没听见……这个孩子、要是这个孩子没了……文州他、他……」
  要是这个孩子没了,喻文州怕也是不会想活了。
  可要是没有了喻文州呢?要是喻文州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方士谦,你说……本王究竟该怎么办啊……」
  这或许是王杰希平生第一次如此渴望能从他人身上寻得解答、寻得两全之法,可方士谦毕竟是不能给出任何答案的。无论是谁,毕竟都是无能为力的。
  「殿下……」
  「保大。」王杰希背过身去,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颤抖的词句:「我说,保大人。」
  东方的天空一点一点地明亮了起来,新雪初霁,空气间带着一股沁人髓骨的冰凉,不知是不是王杰希的错觉,在冷凉的雪气之中,彷佛夹带着一丝残梅开败了的幽香,凄艳哀绝。
  这一夜再如何漫长,终于也是要过去了。
13
  喻文州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梦境混乱而破碎,彷佛被无止无尽的疼痛与绝望层层包裹着,那样的痛苦远远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次一次地失去意识再生生痛醒过来──那几乎已不能称之为疼痛,而是永无止尽的折磨。
  他是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阵清苦的药香猛地窜入鼻尖,混杂着淡淡的冰雪冷凉之气,莫名地让他感到舒适而放松,翻江倒海的疼痛似乎也已经消退了,身子空落落地如同虚浮在空中,失去了一切依靠与凭借。他忽然就感到自己似乎正在不断地下坠,四周围皆是无边的黑暗空寂,他焦急地想伸手抓住什么、想要阻止自己的坠落,但一切举动皆是徒劳无功。
  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文州、文州……!」他猛然睁开了眼,对上的正是王杰希那双满是焦急与担忧的眼睛。他显然许久许久未曾阖眼了,眼眶下沉着两道浓浓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而……憔悴。
  他想不到自己有天也会用憔悴这个词来形容王杰希。毕竟王杰希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初见时那个沉着稳重、气度高华的年轻王爷,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那人脸上看见如此哀伤而疲倦的神情。
  「王爷……」
  「没事了。」王杰希打断了他的话,伸手轻轻抚过他鬓边的碎发:「文州,别怕,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哀凉,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没来由地教喻文州心慌。
  什么叫没事了……孩子!喻文州猛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伸手往小腹摸索,触手所及不再是熟悉的隆起,而是一片平坦……若孩子平安诞生的话,王杰希又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王爷……」喻文州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几乎就像是濒死的哀鸣:「孩子……在哪里?」
  王杰希没有答话,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流淌着无尽的悲伤。
  「告诉我在哪里!」喻文州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了王杰希的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他的声音破碎而虚浮,几乎已成了无意识的呢喃:「王爷、求求你……我的孩子……」
  「没有了。」王杰希垂下眼,不忍去看喻文州的神情:「文州,对不起。」
  紧紧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忽地松开了。
  「……文州!」
  猩红色的鲜血自喻文州口中喷薄而出,殷殷血色溅上了王杰希胸口的衣衫,他伸手欲要扶助喻文州的身子,那人也由得他半抱半扶着,一双桃花眼迷茫而失焦,只愣愣地瞪视着前方,任凭王杰希如何唤他,都彷佛无知无觉。
  不知过了多久,长如鸦翅的眼睫轻轻一颤,有两行清泪自那人苍白的颊侧怔怔流下,沾衣无声。
  正相顾无言时,忽听得门外云板连叩了四声,一个执事的仆役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翻身跪倒在地哭道:「王爷,皇上、皇上……驾崩了!」
  王杰希大惊之下站起身来,怒喝道:「胡说什么!」
  那仆役哭道:「这样的事情奴才怎敢胡说啊!宫里刚刚才差人来通报的,现在各家皇子都准备着进宫去了,王爷也快些赶过去吧!」
  王杰希却似是对这些话闻所未闻,只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一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力道甚轻却将他推得向前踉跄了数步。
  「王爷,快去吧。」似是有人这么对他轻声说道。
  王杰希愣愣地点了点头,跟在那仆役后面出了暖阁的大门。
  他没有见到在自己身后,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蜷起了身子,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无声地在唇角绽开一个悲凉的微笑。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留不住,真正失去时却仍是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没有人能比喻文州更清楚这个孩子的出身、也更明白这个孩子绝不能留在王府……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出生。
  这一路走来,他没有告诉王杰希的是,在与王杰希欢好的数日之后,何晋在一场酒宴上将他灌醉,粗暴地侵犯了他。
  是以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这个无缘来到世间的孩子身上,究竟承载着谁的血脉。
  荒唐、太荒唐了……喻文州忽然就哽着声音低笑了起来。
  大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错了。
14
  喻文州走的那天,正逢入冬以来的第三场大雪。
  因着当今圣上驾崩,王杰希和一众皇子都在宫中守灵治丧,等到一应丧仪都已大致置办完毕、重新回到王府时,已是七日之后了。
  喻文州就是在王杰希回府的前一天离开的。
  他趁着王杰希回府前,府中众人忙着准备迎回主子之时支开了身边的侍仆,不知怎么开了后花园东角一道小门的锁,从那里出了王府,暖阁里的东西一样也不曾带走,连一直贴身侍奉的明砚都给留在了王府。
  王杰希一言不发地听完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侍仆的禀报,默然了好半晌后,只是淡淡道了一声「我去找他」,也不等旁人回话,自顾牵了踏雪出了王府,往城外的方向绝尘而去。
15
  喻文州在漫天大雪之中踽踽独行着,轻软似鹅毛的雪花飞舞着落在他肩上,他感觉到脚下虚浮无力,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在流失、几乎要迈不开步子,冰凉冷冽的寒风随着吐息侵入胸腔内,全身上下都流窜着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其实死了也好……死了,他就能见到那个孩子了……
  彷佛是在呼啸着的北风中传来了萧萧一声马鸣,轻骑逐雪无声而来,他感觉到有人走近他身边,温热的气息融化了冰雪的寒冷,他听到身后飒飒一阵劲风扫过,自己的身子随即被包裹在温暖而柔软的银狐大氅之中,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如同叹息:「文州,你何苦如此呢?
  「跟我回王府去吧。」王杰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听在喻文州耳里竟宛若是求恳一般。
  「殿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猛地用力推开了王杰希的怀抱:「您怎么还在这里?
  「圣上新崩,夺嫡之路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您现在难道不应该……」
  「没有夺嫡了。」他听见王杰希很轻很轻地笑了,那人重又拥住了他的身子──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文州,如果得到这皇位、这天下的代价是从此失去你的话……那我宁愿不要了。
  「我愿意为你就此做一个闲散宗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和你闲坐赋诗、品茶对奕、做所有相悦之人会做的事情……我想和你结契、想听你弹一辈子的琴、想和你看一辈子的红梅开落……
  「喻文州,」他紧紧抱住了怀中之人被冰雪沁得冷凉的身子,用尽平生的力气一字一字道:「我爱你。」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喻文州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被包裹在大氅之中的身子却一点一点软倒下去,瘫痪在那人温暖的怀抱之中,意识也逐渐迷蒙了起来。
  这一生,终究是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了。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的。
  喻文州忽然就觉得心底有一道温暖的热流淌过,整个人说不出的受用,他轻轻将头一偏,银狐大氅的细毛拂过侧颊,柔软而轻暖,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王杰希看着怀中昏过去的男子,唇角轻扬之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紧了紧喻文州身上的大氅,将人抱上了踏雪,自己扬手一挥马鞭,踏雪低低嘶鸣了一声,载着两人踏着小快步往城中的方向而去。
  一骑踏雪而去,并肩偕手来归。
  冰雪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凛冽北风之中,似有红梅香气袭人而来,引人沉醉。而这么一醉,便从此付尽了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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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朦胧|数以亿计的木棉花正竞相开放|欧诺著
月朦胧
——本书创作起始于2011年
第一章
老人望向远山,似在回忆,良久,他捋了捋修长的胡须,开始讲述这么一个世代相传的离奇故事。
村庄每年要向山神献贡牛羊,其中的“美味佳肴”必有一对童男童女,否则山神发怒便降下天火,天火遇水则兴,遇木则猛,三月不息,六月方歇,甚者山连通红,不分昼夜,常闻高寿之老一村旦息,村人尽屠之说,听者无不凄惶。
无人知晓山神为何方神圣,村人出生,规矩就已然存在,反抗不得。
二十年前,村中百岁之尊均已仙去,余人多为莽撞丁汉,而山神之说怪诞离经,害人不浅,无人可���,招致众人口伐,只觉“献孪”之规骇人听闻,村庄之人不信邪,开春之日未给山神献贡这道“美味”,夜间,山林明火突显,村人哀惨之声不绝于耳,甚为凄惨。鸡犬寂无声,曙光射寒色之时,眼帘处浓烟滚滚,焦木漆黑,鼻息间呛喉尘烟不绝。
一夜之间,村庄半数人口尽无,得幸之人无不投奔他乡,孤寡残弱之徒不得不接受山神要求,用一对童男童女的生命换取全村人的一份难得安宁。
也有人到百里远的寺庙中乞请高僧作法,希望收服这只自称山神的妖孽,还众人平安。
待高僧前来,得知村民疾苦,便面对山神之方向念起经文,两位小和尚处在老和尚左右,将佛珠法器等物摆放妥当,然高僧还未念完经文,山林之中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便夺目而出,村民慌忙逃命,谁也没有看清楚那团幽蓝色火焰如何引燃了高僧的袈裟,老和尚临终前只留下两个字:“天数。”
没人明白老和尚临终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也无人知晓这号称山神的孽畜是何来头,陆陆续续又请了一些法师和高僧,都逃不过那团幽蓝色的火焰——活活地烧死。
唯有一位落魄的茅山道士道破天机说:“此孽畜是修炼了三千五百年的狐狸,若再修几百年便能入列仙班,可惜了!”然而,这位道士高估自己的实力,得意忘了形,在与妖孽斗法之际,本已重伤的狐狸精趁其不备,将其杀害,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意失荆州,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山神发了怒,在杀死道士之后扔下一句话:“倘若再搅我清修,必让你们万劫不复!”
从此再没有人敢请法师或高僧前来收服妖孽,也没有任何人敢来自寻死路。
转眼二十年擦肩而过,当年呱呱坠地的小儿已经成家立业,他们都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落入山神腹中之物,口中之食。
李清,号长鸣居士,可以说他是全村人的救星,他改变了全村百年来的噩梦。
他并非村中之人,二十年前其父母不愿意交出自己唯一的小儿,怕遭全村人报复,便在火烧山连前一日夜,趁人熟睡之际,偷偷远走他乡,其间未生育一子,对他更是疼爱有加,勤苦劳作供他上学读书,而后李清不负众望考上状元,终于为朝廷效力,替主公分忧。
李清授命于此管辖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得知村庄中妖气冲天,邪魔横行,于是,忧从中来,夜不能寐,欲为造福一方却无能为力。
一日,一位富商献出自己来之不易的南海龙珠,李清本想献于当今吾皇,以谢吾皇的皇恩浩荡,然而,那一夜却做了一个怪梦。
浑浑噩噩中,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徐徐而来,晃眼一瞧,似乎是条狐狸,却看不清毛皮颜色,待其走近细看,此物却是人形。
“尔乃何人?”李清问道。
“本座便是修炼了三千五百年的山神,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座有要事���求。”
“哼,百年来你为害一方,害人性命无数,自古正邪不两立,本官断不会与尔等同流合污,恕不远送。”
狐狸见李清马上要清醒过来,忙叫住李清:“慢,大人,百年来我虽以娈童修行,但我也保此处风调雨顺已达百年,年年丰产,更无瘟病肆虐,虽有过但也有功,若你真是清廉正直,就应当为天下苍生着想,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啊!”
“此话怎讲?”
见李清已上钩便说:“我本修炼了三千五百年,还差三百年就功德圆满,位列仙班,而我每年必须要��食童男童女之精华方能修炼自身,若大人能以百姓为重,将南海龙珠赐与我,我便能腾云驾雾直上南天门,从而得道成仙,这正好解救了百万黎民。”
“荒唐!尔之言论荒唐无稽,龙珠乃献于吾皇之宝,岂是你区区妖孽能拥有的?”
“大人,天下乃是吾皇之天下,千万百姓玲珑玉宝皆乃吾皇之物,皇宫之中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一颗小小龙珠,吾皇又如何看得上眼?不如将此物赐与在下,圆在下仙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成仙之后,我必然报答恩公之情谊,永久守护于此,保万千生灵太平,还保恩公节节高升,得丞相之位,与吾皇分忧,造福天下!”
“倘若本官不给呢?”
“倘若大人冷血无情无心百姓死活不撒甘霖,那本座就降下滔天巨火,以当惩戒。”
“你敢威胁本官?我乃吾皇钦点知府,小小蝼蚁也敢放肆?”
“不敢,不敢,吾皇天威,在下并不敢冒犯,在下只是希望大人能够成全在下,赐得在下仙风,那在下当涕零以谢,保此地万年丰登太平!”
李清醒来满头大汗,身边父母下人忙做一团,见李清醒来无不松了口气,大叹:“祖宗保佑,儿啊,你都睡了三天三夜,总算醒了!”
李清丝毫没有听进去耳畔的声音,他回想着梦境,确信是那所谓的山神在托梦,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上盒子中的龙珠,母亲发觉儿子的异样便说:“龙珠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看死物有何意义?”
母亲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清连忙叫来两名随从,连夜上山,在村民的指示下找到了山神的洞府,李清站在一人高两人可并肩行走的洞府外,大声喊道:“本官应约送来龙珠!”
不久,洞府之中隐约能够看见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强,最后在光芒的笼罩之中,一人多高的狐狸徐徐走出,由于身上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看不清她的毛色,浩大的双眸清莹晶透,九条尾巴像孔雀开屏一般四散而开,此刻一路前来的随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领路的村民也不知踪影。
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狐狸精向李清行了一礼,说:“大人来了!”
李清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说:“本官应约前来,希望山神也兑现自己的承诺。”
“一定!”
龙珠闪着蓝光从李清手中的盒子里面缓缓飞出,落进狐狸精之口,突然,狐狸全身的光芒瞬间放大,颜色越来越深沉,甚至照亮了黑暗的天穹,繁星的光线全部被狐狸身上柔和而刺目的光芒所遮掩,继而山林之中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嚎叫,惊醒了深梦中的村民,人人纷纷跑出家门睁大双眼看着远处山林中的光芒。
就在狐狸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嚎之后,背部赫然长出一对白色的翅膀,身形也更加高大,有两人之高,这时,天地刮起阵阵风沙,她望了望天就要乘着这股狂风而去,此刻她却低下头看着李清,李清已经吓傻呆呆看着她那双浩大的眼眸。
“恩公情谊,本仙无以回报,待我上天位列了仙班,必永守此地,保百姓年年风调雨顺,保恩公官运亨通,千年之后,为报恩公之情,我将下凡为恩公传递香火,黑石为约,石断约现。”
狐狸说完双翼煽起一阵旋风腾空而起,之后村庄千年风调雨顺,家和万事兴。
老人讲完,微笑地看着村口立下的黑色无字石碑,脸上笑开了花。
李森夫妻跟着老人笑了笑,随后李森那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妻子曹万莲说:“传说而已,不见得是真的。”
“是啊,假如是真的,一千年都过去了,这块黑石头怎么还没断?”李森附和道,身为政府的医务官员,早就破除迷信,万不会相信这光怪陆离的传说,就算此段传说是生他养他的村子历史,他也只当茶饭过后的谈资。
曹万莲肚子里面怀着的是他们第二个孩子,第一个是个女儿,在大城市里生的,刚满一周岁,名叫夕瑾,他们李家世代单传,李森一直想要个儿子,于是将大女儿寄托在邻居周大嫂那里,两人冒着风险跑回了老家准备偷偷将这肚子里面的孩子生下来,万一是个男孩,那么,他们李家就有了传递香火的继承人。
同乡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以至于他们回到老家过得非常惬意。
那日傍晚,李森正在市场买菜,却见一疯癫落脱,麻屣鹑衣的老道,因善卜占卦,知天数洞天机,故号天机道人,此人正念念有词,却是说出了李森一家的命数:
火棉遍开烧山野
黑石雷劈赴前约
前世作孽今时报
恩情难忘走不掉
夫妻情深共枕眠
浪子难记百日恩
抛家弃子为香火
家破人亡乱道伦
茕茕孑立徒四壁
神仙也要影相吊
李森只觉好生奇怪,但老道已然不见踪影,盖因老道之言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权只当其胡言乱语,并无深究,四句真言忘却三句,稍记“家”“火”几词。此刻,张嫂子却突然跑过来,死死抓住李森的衣袖,她满头大汗,表情急迫,一时大急难以说出话来,大呼了好几口气,才喊道:“你老婆难产!”
“什么?”李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喝:“胡说什么,才八个月……”
“没骗你!你快跟我走!迟了怕看不到人啦!”张嫂子心急如焚拉着李森就走。
夕阳还未西下的天空漂浮着无数红火的暗云,犹如火焰正在吞噬一望无际的天穹,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闪亮的霞光之中,奇妙的是漫山遍野以及村落道路上数以亿计的木棉花正竞相开放,远远望去,似乎一条巨大的火龙正在喷吐熊熊焰光。
一路上,李森看见路边以及山头都开满了火红色的木棉花,数量之多,种类之繁,无以辨清,来不及奇怪这些花朵怎么就在这根本不合时令时开放,他快马加鞭赶往村子,刚至村口,天穹响起阵阵旱雷,直教人心惊胆战。
“轰隆!”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斩下来,将无字黑石碑辟为两段,李森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加快了步伐赶往医院。
但是。
……
待李森到达医院,天色已暗,医院门口,家人正焦急地四下张望,此刻看见李森仆仆的身影,便招手喊了起来,男人们二话不说直接跑上去拉着李森的胳膊就往里跑。
李森云里雾里被人拉到手术室门口,门口处站着一身白衣的女医生,看见李森,问:“你是曹万莲家属?”
李森抹了一把汗,连连点头称:“是的!是的!孩子怎么样了?”
女医生难为地说:“病人早产,病情很不乐观,这份责任书你签了,保大还是保小,你考虑一下吧。”说着,就将责任书递到李森面前。
李森猛然一愣,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医生递过来的责任书,竟霎那呆木了,二姐看李森神色异常,推了他一下,李森才醒悟过来,稍作考量,来不及考虑其他,李森接了那份责任书,咬牙便说:“保小的!”
李森言语一出,医院的人满脸惊愕,上了年纪的老阿姨严肃提醒道:“你可要想好咯,那可是你老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这大的没了,就真的没了!”
李森似乎没听到邻里的责怪,再度对医生肯定地说:“保小的!”
医生确认了李森的答复,手指着责任书面无表情地说:“在这个地方打个勾,下面签上你的名字!”
未等医生说完,李森匆匆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将责任书递还给了医生,医生皱着眉头将责任书接过来,说:“你等着,我们会尽力的!”便一头扎进了手术室。
邻里只觉心头一凉,见事已至此,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没多久竟齐齐地走了。
李森无动于衷地在手术室门口坐着,眼神不知道延伸到何方,竟充满了希翼,就这样坐着,也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大门终于推开了,之前的女医生冷眼一瞥李森,大步而去,主刀的医生叹了口气,说:“大的没保住,小的保住了……”
李森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打断医生的话问:“男的女的?”
“啊!”主刀医生回答道:“恭喜你,是个公主,但因为早产,还得在医院观察几天。”
“轰隆!”犹如一道惊雷,李森脑子顿时懵了。
主刀医生见李森模样,以为李森���得丧妻噩耗,心情悲绝,神魂不稳,便安慰地说:“不用担心,孩子没危险,只是观察两天,要不现在和我一起看看孩子?”
李森哪里听得到医生讲话,就这样瞪大了眼睛,呆在一旁,这个变故无疑晴天霹雳,李森一脸黑线。
医生见状,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怜悯之心而去。
良久,李森才从木愣中醒悟,
孩子是个女的,这个变故无疑晴天霹雳,之前的紧张兴奋全部变作一脸黑线,再提不起半丝笑容。
奶奶虽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孙女,可惜这笑容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更可悲的是这笑容就像在演戏一样,虚假!做作!毕竟是个女的。
“赔钱货!”李森没有看襁褓中的孩子一眼,似乎呱呱坠地的女儿与他无关。
“这娘们儿就是个祸害,产不出个蛋来,当初就不应该同意这门婚事。”爷爷抽着旱烟说。
“那时候谁知道,再说这门婚事不是你逼着紧吗?”奶奶反驳说。
“他都17岁了,还不生娃呀,我14岁的时候就生了大的啦。”
“哎呀,老头子啊,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但是现在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溺了算了。”
“我怕儿子不答应呀。”
“答不答应,由不得他做主,香火要传下去,得再给他找个。”
“我手里没钱了。”
“你这个蠢娘们儿,儿子的婚事你都不管啦?”
“我当然要管啦,但是我手里面没钱了,曹万莲那边之前就花了我一辈子的积蓄了。我看这样吧,老头子啊,你有没有存点钱?”
“我看你硬是吸血鬼呀!连我的主意也打上了。”
“不都是为了咱们儿子嘛。”
“我手里的钱也不多,是咱们的棺材钱。”
“那你看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让四个娘们凑呗。”
“他们书都没读,工作也不好,哪有钱呀?”
“女娃子读什么书,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啦,跟我们没关系啦。”
“要不让他们去借高利贷?”
“嗯,这样可以,村头有个地痞流氓专门借高利贷,你抽个时间把他们说服。”
“如果要是还不起怎么办?”
“还得起还不起跟我们有关系吗?他们借的钱不是我借的钱。”
“我就怕村头那个张瘪没收回钱来找我们算账。”
“算什么帐啊,要算,也要找娘们儿的男人去算,否则我把女儿嫁给他们干什么。”
“那行,等会儿我把孩子给溺了。”
“做的隐秘点儿,就在院子里埋啦,先别让孩子知道,事儿做完啦,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奶奶从井边打了一桶水,将夕诺抱到了厨房,扒光了婴儿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放进满是水的桶里。婴儿不断地挣扎,大声地啼哭,小小的双手拍得水花四溅。
十多分钟之后,婴儿竟然还没有沉下去,奶奶心头有点儿慌,她咬了咬牙挽起袖子把婴孩儿往水底按。
村里的人来敲门,里面似乎没有人,一会儿村民把大门踢开老人躺在地上,身体冰冷,她旁边的婴儿自顾自的玩耍着烧火的材料。
老人的葬礼没有什么排场,买了口棺材埋在了山头。李森和父亲总是争执,闹得村里的人鸡犬不宁。
“他们家不是有个女儿了吗?”事情一闹大,了事的人多了,自然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是啊,上年,我还吃过他们家孩子的满月酒呢,我还记得大女儿叫……叫什么……哦,叫夕瑾!”事情貌似闹大了。
李森不敢过于张扬,想着快点离开村庄,回到城市,免得遭灾,可是目前却有个烫手山芋。
“这东西不仅仅是个赔钱货,还是个扫把精!我看送给旁边的邻居算了,免得惹那么多麻烦!”爷爷抽着烟,一本正经地说。
李森没有开腔。
“张大哥那对夫妻都结婚五年了,还是没孩子,咱们把孩子送给他们,也圆了他们的梦,夕偌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的!”这是爷爷一个月来第一次称呼孙女儿的名字。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我就怕她将来吃苦受累的,也不知道张大哥会怎么对待夕偌?”李森说。
“张大哥两夫妻,五年没生一个娃,说不定张哥他老婆根本就不能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孩子送给他们,好歹以后有个送终的后人嘛,怎么会对夕偌不好呢?”
李振和老头子商量了一个晚上,定出决策,决定将夕偌送给张哥一家,由于之前也和他们说了这件事情,张哥夫妇欢喜地接了这个孩子,从此,张哥夫妻就是夕偌的父母,夕偌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亲生父母竟然害怕灾祸将她送给了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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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gzx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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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网2017.12.23】不少人把无神论当成了真理,误导了世人,误导了世界,导致了世界的堕落,导致了人类一步步走向灭亡。无神论是真正的谬论,其实神是真实存在的。
本文从科学的角度论证:无神论是最大的迷信!
无神论是一个永远无法证实、等待被推翻的假设
科学只能证明某种物体的存在,而不能证明某种物体的不存在。
无神论者往往说:“神在哪里啊?我看不到,所以没有。”你看不到,就代表别人也看不到啦?就代表没有啦?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看不到神,也无法证实神不存在,无神论是一个永远无法证实的、等待被推翻的假设。其实,在世界上,看到神鬼的人很多很多,过去现在都有,只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而已。就如“飞碟”,在世界各地出现很多,有很多图片、视频在流传,仍然有许多人不相信“飞碟”存在,咬紧牙关不相信真的也没办法,随他去吧。但是“无飞碟论”者不能强迫别人相信“无飞碟”,那就是犯罪。
现在是网路时代,上网一查,神鬼之事都处都能查到,硬是有许多人不相信,真的奇怪。现在对于一些人,即使神在他的面前,放大光明停在半空,也未必能相信神的存在,就愚昧到这种程度。
所以,“无飞碟论者”和“无神论者”一样,是心智问题,不是事实问题。
爱因斯坦对“神”的看法发人深省:
在一次访谈中,爱因斯坦说:“有些人认为宗教不合乎科学道理。我是一位研究科学的人,我深切知道,今天的科学只能证明某种物体的存在,而不能证明某种物体不存在。因此如果我们现在还不能证明某种物体的存在,并不能断定它就是不存在。”
爱因斯坦进一步举出发现“原子核”的例子说:“譬如若干年前,我们未能证明原子核的存在,假如当时我们贸然断定原子核不存在,则在今天看来,不就犯了天大的错误吗?”
访谈最后,爱因斯坦说到他相信“神”的存在:“因此,今天科学没有把神的存在证明出来,是由于科学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而不是神不存在。总而言之,人的五种感觉是有限制的,无法感觉出神的存在,科学也无法否认神的存在。因此,我们应该确信神的存在。”
科学无法证明“无神论”:
事实上,“无神论”从来都没有被科学证明过──“无神论”必须要证明全宇宙中都没有比人更高的生命──它证明不了。
1、“无神论”认为宇宙是无边的(如果有边,边外面是什么?那边有没有比人高级的生命?所以不能有边)。既然无边,又如何能探索完所有的宇宙从而得出宇宙中没有“神”呢?这是探索的广度问题。
2、随着科学进步,探索手段也越来越先进,过去探索过的地方要不要再用新的手段重新探索一遍呢?这肯定是需要的。而这种在新技术上的重复探索本身也是没有止境的。这是探索的深度问题。
3、如果存在比人高明的生命,那人家的技术水准完全可以不让你探测到(比如,社会上经常谈到的飞碟现象),他能看见人,人却看不见他。这是低级生命探测高级生命的可能性问题。
4、科学研究的物件所必备的一个条件是重复性。宇宙、生命、人类的起源是已完成的事情,无法重复。这是科学本身的局限性问题。
可见,从探索宇宙的广度、深度、可能性和科学的局限性上讲,“无神论”不但没有科学性,也没有可操作性。连达尔文主义的先锋战士赫胥黎也承认:“从纯粹哲学立场上看,无神论是站不住脚的。”
老子显神威——-日军13发炮弹不爆
在百度上用“13发炮弹”一查,查到一个戳破无神论的故事。
这个故事,连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的网站和解放军报都刊登过,他们也鼓吹无神论的,不可能为有神论作假。
河南省鹿邑县明道宫内的老君台,为老子修道成仙飞升之地,故初名“升仙台”、“拜仙台”。始建于汉代,盛于唐代,多次毁于兵乱,经过历代的修葺,已有2000多年历史。台高8.84米,台底面积765平方米。山门下青石台坠32层,加上正殿前一层,恰为33层,正符合老子升33层青天之说。
1938年农历五月初四上午9点多,侵华日军从安徽亳州向西进军,行至鹿邑县城东边,在离城墙三华里的地方停了下来。瞭望鹿邑县城,发现有两个高大的建筑。左边的是县城城墙的东南角楼——奎星楼,右边的是老子修道成仙飞升之地老君台。日军指挥官误以为它们是国民政府的抗战工事,就架起迫击炮攻击这两个高大的目标。
炮手梅川太郎第一炮就把整个奎星楼炸得粉碎,巨响之后是日军一阵欢呼声。梅川太郎掉转炮口,对准右侧那个更为高大的建筑,一炮打去,没有爆炸声,两炮打去,还是没有动静,一连打了十二发,一颗都没有爆炸。这时,指挥官气急败坏,一脚把梅川踹倒在地,自己操起炮筒,对着老君台又发射了第十三发炮弹,结果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指挥官及整个队伍惊呆了!个个吓得呆若木鸡。
日军又向县城的其它地方开炮,炮弹在其它地方很有威力,如南城门的城楼,遭到了日军彻底摧毁,唯有老君台岿然不动,不为所伤。
此时日军认为守卫工事的国军已逃,于是进了县城,径直朝老君台扑去。当这队日军走进明道宫,爬上老君台,看到台上大殿里供奉著“太上老君”,整个日军队伍哗然,一个个目瞪口呆,继而全体日军便齐刷刷地跪倒匍匐在大殿门前,磕头作揖,并口中念念有词,请求“老君爷”宽恕自己“向老君台开炮”的罪行,并保佑自己能平安回国。
老君台大殿东墙、东偏殿后墙和柏树上共中炮弹十二发,其中一发打在了老君台的西侧,两发炮弹穿透大殿山墙,一发卡在了大殿内西边的梁架上,一发落在了老君像前的神龛上。还有一发炮弹钻进老君台泥土里了,在2002年修缮时发现,引爆时威力强大。
当时大殿后边还有两间小殿,是老君炼丹房,房内存放了满满一屋子国军的黑色炸药,这些炮弹如果有一发爆炸,引起炸药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冥冥之中,老君在护佑著这一方水土。
梅川太郎战后多次来老君台请罪。1997年9月19日,梅川太郎最后一次来到鹿邑,和他的战友把从日本空运来的白色方柱日式和平碑恭恭敬敬地立在老君台前。并在老君像前长跪不起,虔诚谢罪,并祈祷和平。
老君台于2001年被国务院批准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已成为旅游胜地,哑炮弹陈列在玻璃罩里供人参观,哑炮里可能还有炸药。
有人说是巧合,那么我们就谈谈概率,概率是从科学角度上考察巧合的程度。我请教过炮弹专家,得知日式炮弹的哑炮率在1/10左右。那就是说,根据这个概率,在正常的情况下,要发10,000发炮弹才有一次连续4发不响的概率,如果头4发不响,就象买4位数的彩票,你买第1次就中奖;要发10^13发炮弹才有一次连续13发不响的概率,用日本的小炮发这些炮弹,10秒钟发一颗,24小时不停,那得用32万年才能发完,数量极其大;如果1发炮弹1公斤,世界有史以来到当时的钢产量都没有那么多。第1次就连续13发炮弹不响,就相当于买一个13位数的彩票,第一次买就中奖,就这么低的概率。1/10^13的概率是零概率,就是说,是不可能发生的,只有神才能实现这种巧合。
没有神仙老子,能做得到吗?如果谁还强嘴,就把他和他的全家绑起来,用13发这种炮弹轰他,请他也巧合巧合,看他是否也有老子一样的本事。
13是中华文化里的吉祥数字,又是巧合?
三、个人经历
小镇游神:
我们的小镇,每年农历正月十五都游神,本地和被小镇管辖的村庄抬着他们神庙里的神位参与游行,人(多数是孩童)代替神坐在神椅上被抬着,游���一整天,队伍很长,围着小镇,几乎每条大路都走遍。
有的年份很神奇,坐在神椅上的人(神),用一种比筷子差不多大的、长度差不多的金属,好像叫“令筷”,穿过右脸,穿过舌头,从左脸穿出,留在左右脸部一样长,也不出血。一整天的游行就那样坐在神椅上。结束后,拔出“令筷”,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有一个老乡小弟与我争辩无神论,我就用游神穿“令筷”的神迹来证明神的存在。他说,那是银的,不流血。我马上拿出一根绣花针拍在桌子上,让他像神童一样穿过脸部,他无语了,尴尬地坐着。说明这个老乡理智是清醒的,就算不出血,那么大的东西不痛吗?正常思维的人,谁肯往脸上穿?他连绣花针都不肯穿,筷子那么大的东西,谁能穿得过?又不出血,还不留痕迹,谁能做得到,只有神,不言而喻。
有人与我争辩无神论,让我证明神给他看。我说:“那你到神庙里撒尿,很快就体会到神的利害了。”他还强嘴说:“我不去破坏宗教”。我说:“神庙不是佛家和道家的庙,政府不承认是宗教、认为是迷信。你是去为老百姓破除迷信、解放思想,老百姓不会反对的。记住:你做这些与我无关,是你要证实神的存在,是你要与神‘斗法’,你所做的你自己全部负责。”这时他就无话可说了。他心底明白,那是与神斗法,那样干了,可能整个家族都被剿灭。他也做不了,去到半路就出事了。有的人就��狡辩,非彻底堵他的嘴不可,看他还敢胡说八道。
请碟仙、请簸箕神:
毛泽东死后,中国突然流行请碟仙、请簸箕神,我们那里也开始流行。我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身边许多人都参与过,见证碟仙、簸箕神的存在。
多年后(2008年),当我与众人辩论有无神论时,一个朋友讲了当年请簸箕神的经过,支持神仙是存在的。当年他与他人请簸箕神:在簸箕下绑着木笔,两个人相对双手托著簸箕,当请来簸箕神后,请求神仙指点迷津,簸箕自动摆动,在沙子上写出非常简单的回答,一般是一个字,写的都是繁体字。当时中国人懂得写繁体字的人已经很少,要让托簸箕的人自己托著簸箕(不请神)写出字来,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是繁体字!
写这篇文章时,我查了百度“碟仙”一词,得到非常详尽的解说,请读者自己看:
http://baike.baidu.com/link?url=1zXllhugZqJTBA5uwa697pUd9n6DV6h3EuTTkg7toghn93RWrDQU9gdlMSOlOd9xMm4J8obHnj4H4HfgituSFiS1ENskXN_-ZESpo_SpaHa
在这篇“碟仙”的说明里,看到1979年宝鸡卫生学校做的“请碟仙”科学实验,做了多组重复的实验,证明“请碟仙”有效。实验报告里可能是要回避“有神论”,他们把“请碟仙”叫做“催眠碟子”。他们测出“被催眠的碟子”失重0.0345克,得出实验者催眠碟子产生的资讯作用力是10350焦耳。
作者说:“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实验,这是一个将中国传统故事升华为东方科学的成功实验……我们应该向信任“指南针”是中国古代伟大的发明一样,信任‘扶乩’也是中国古代一种伟大的发明。”
我认为这篇“科学实验”很了不起,打破了人们的思想禁锢,从科学的角度证明“碟仙”的存在,可惜文章流传得不广。作者不小心,把“催眠碟子产生的资讯作用力”计算错了,应该是10350*300000000=3.105*10^12(焦耳),等于739吨TNT当量,快赶上小型核爆炸了。
作者还让“被催眠的碟子”连续运算开根号,√2 ,√3 ,√5 ,√7 ,√9
结果是:只有√2 的计算结果正确,其它都错误,到运算√11 时,碟子开始拒绝回答,在桌上连续不停画圆圈。作者说“说明被催眠的碟子其智力有边界”。我认为,请来的是低灵,智慧有限,对人类没有大的好处,最好不接触它们,本文是为了说明有神论,才提起它们。
作者把“请碟仙”说成“催眠碟子”,按照这种逻辑,那么诸葛亮摆八卦阵也是把山川河流“催眠”,敌人入阵时,山川河流直接消灭敌人。其实诸葛亮是请来了各路神仙助阵。山川河流也是生命,如果摆阵者能力够、法力强,山川河流也会听从摆阵者指挥,消灭来犯之敌,有神仙助阵更了不得。
从“请碟仙”这个原理来看,古代的各种阵法都是真的,摆阵者是修道人,能力大,能请来各路神仙,为他助阵。“请碟仙”者并非修道之人,还处于半信半疑之中,也能请到一些所谓的“仙”。我估计是毛时代推行无神论太久、太泛滥、人民中毒太深,这是天像变化下允许一些“仙”出来帮助破除无神论的,现在不知是否还那么灵验。
四、唐山大地震调查 惊人结果震动科学界
参考《大众医学》1993年第5期p34-35:
1976年7月28日,中国唐山大地震,24万余人死亡,16万余人重伤。医务工作者曾对大地震中死而复生的幸存者作过调查。这是世界濒死体验研究史上采集样本最多的一次。
幸存者当中半数以上的人回忆说,遇险时不但不害怕,反而心情格外平静和宽慰,无任何恐慌感,思维特别清晰;甚至有的人在这危难之际,还有某种欢乐或愉快的感觉。此时,生活往事有如播放影视,一幕一幕快速地翻转浮现于脑际,飞逝而过,且内容多是令人愉快的情节,如童年嬉逗趣事、婚恋场面、工作佳绩、获奖喜悦等。这种现象被称为生活回顾或“全景回忆”。
更有趣的是,近半数人有意识或灵魂从自身份离出去的感受,觉得自身形象脱离了自己躯体,有人将之比喻为“灵魂出壳”。他们强调自身功能的感觉是在身体之外的某处空间,而不是在大脑,并认为其肉体的身躯是无活力和无思维的。甚至有的报告者还称,在自己肉体身体之外的半空中或天花板上,“看到”自身的形象。这种躯体外的自身形象也具有某些生命指征,如脉搏、呼吸等,有时还可返回到自己肉体的身体中去,或同其以某种方式相连接,与自己肉体的身体相比重量轻,但身高和年龄相同。有调查者这样描述:“当时觉得自己身体分为两个,一个躺在床上,那只是个空壳,而另一个是自己的身形,它比空气还轻,晃晃悠悠飘在空中,感到无比舒适。”有的见到过世的亲人。
医务工作者将濒死体验归纳为40种类型:回顾一生、意识与躯体分离、失重感、身体陌生感、身体异常感、世界毁灭感、同宇宙融为一体感、时间停止感,等等。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都能体验到两种或两种以上感觉的并存。
在“死而复生”之后,60%的受访者从此改变了性格,濒死体验具有思维特别清晰感的人,性格多变得温顺;而“遇见”非尘世的人或灵魂、思维或行为不受意识控制而被审判感等体验的人,性格多变得盲目乐观或急躁。绝大多数人对当时得濒死体验记忆犹新,时隔一二十年仍刻骨铭心。这些来自中国的调查结果与世界其它国家学者的濒死调查惊人地相似。
这个报告震惊了全中国。从这个报告中可以看出,人真实地有灵魂,而且灵魂才是真正的生命,躯体只是载体,有了这个载体,才适合在人类这个“迷”的空间里生存,这个载体最终会被抛弃的。
西方对灵魂的研究很有深度,结论是灵魂也是物质,有重量,35克。
灵魂学研究者把附着于人体的物质称做“灵魂素粒子”,人死后,灵魂素粒子就会从人的体内跑出来。
1987年墨西哥的一位心灵学家胡力安-玛律撒斯在所公布的病人死亡前一刹那的照片上发现有一道白色的东西从身体内冲向上面。心灵学家解释说,这就是死者的“灵魂素粒子” 刚要离开。为了证实灵魂是否存在,一群由7个灵魂学权威的医师、心理学家、科学家组织的研究团体,制造了一套“灵魂测定器”。
1996年秋天,这群灵魂学权威测试了一百位死者的体重变化,得到以下结论:
当人类死亡的时候,赫然发现前后相差35克,而且没有胖瘦之分。因此他们认为,这些实验证实灵魂是附着于身体上,属于一种物质,既然是物质就会有一定的重量,他们相信灵魂的重量应该就是35克。他们进一步解释说,离开人体的灵魂素粒子通常如水中浮萍般,漂浮在空中,没有附着点,呈现微粒子状态。有时候,这些微粒子会集合成肉眼可看见的物体,这就是人们眼中的“幽灵”,有时幽灵在拍照过程中会出现。
这些研究与唐山濒死研究吻合。
五、太湖“鬼哭” 中共被迫平反冤案
事件发生在江苏省南部平龙山下的太湖附近,据当地农户描述,毛死后,每到半夜三更,平龙山脚下的水域都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当时从事夜晚捕捞的太湖生产大队渔民,全部吓得半死,一律拒绝夜晚乘船下湖,当地中老年人惶惶不可终日,暗中到湖边求神拜佛,烧香磕头,少数胆大的青年农民,则结伴乘船到湖心看热闹。
他们仔细辨别,声音有男有女,断断续续,混杂各种方言,所说内容大多不全,喊冤、叫苦、哭爹喊娘……等等都有。
太湖冤魂事件是中共建政以来,发生的较为人知的灵异事件,冤案不破,冤魂不散,中共党内机密档资料曝光了一些被封锁的未解之谜。
1980年冬天,耶鲁大学退休教授张育明医生���郑州一位亲戚家,曾有机会和中共河南省委工业部的一位清华大学工学院毕业的高级工程师周公长谈。
周工程师给他讲述了两件中共高层都知道的事件,其中一件就是“太湖冤魂事件”。他说:“根据我手边的党内机密档资料显示,国内不少地方出现一些超自然事件,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毛泽东死后,在太湖中心每到半夜凌晨开始有全国各地方言的男女冤魂喊冤,都是在中共建后历次政治运动中被错误杀害的人呼喊冤枉。”
地方当局上报后,中央命令海军用炮艇在呼喊时从四面八方开向太湖呼喊中心,用轻重机枪扫射,用手雷轰炸。一切措施都无效,最后公安部用高度敏感的答录机录下来,把各省地方公安官员集中在北京分别收听,各自记录自己地方方言冤魂所申述的冤案。
据一窃听录音的人反映,当时大家都对申诉喊冤人的申述,如何受凌辱、毒打、酷刑、杀害冤死的情景,听得毛骨悚然。据查证落实,这些冤魂呼喊的案情完全属实,就是土改、镇反、三反五反的案例经查证都是冤案。
太湖冤魂事件震惊中央,当时胡耀邦、赵紫阳、陈云、习仲勋、万里都表态说,党在建政后历次政治运动所做的一切坏事,真正达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要求下达档,平反冤假错案。
周工程师说,就在中南海内,多次发生明清两朝演过的旧戏曲重新在戏楼上出现,还竟有历朝皇上大臣出现的情景,使巡逻的警卫部队吓个半死,甚至不敢再值勤!
周工程师语重心长地对张育明医生说:“唯物论、进化论和无神论对我们民族人心的毒害非常深重。现在对意识和存在究竟谁先谁后,人是否从猿猴变来的,宇宙间是否有超自然的灵界存在等问题,党内高层和科学院已有很大争论,现在社会上发生许多事件都已经掩盖不住了,这些真实事件都充分说明有灵界存在!”
在许多古战场(如松山抗日战场),往往在风雨交加之夜,重现当时的战斗情形,战斗的双方呐喊冲杀声震天动地。我的理解是,当时的战斗情形已经记录在另外空间里了,在适当的时机又重新播放出来。人类的历史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史,历史不会白白地、轻易地消失,会长久地记忆著,会在某个时刻再给人看,重现人类的艰辛、苦难和辉煌,人类是真正的英雄。
六、科学研究从无神论出发向有神论回归
1、月亮、地球、太阳的奥秘
月亮的奥秘:
在地球上看,月亮与太阳一样大,这不是很奇怪吗?太阳的直径是月亮的400倍左右,它们到地球的距离也是400倍左右。怎么这么巧?月球正好大到能造成日蚀,小到仍能让人看到日冕(如此精妙),在天文学上找不出理由解释此种现象,这真是巧合中的巧合!从概率上考察,这种概率小于1/10000。是什么力量把月亮放在如此巧妙的轨道上的?
卫星的轨迹一般都是椭圆形的,月亮的轨迹却是近似于圆形,是什么力量把月亮的轨迹弄成近似于圆形?从概率上考察,这种概率小于1/10000。
因为月亮的公转与自转严格同步,我们看到的月亮永远是一个面,是什么力量把月亮的一面永远对准地球?这种概率远远小于1/10000。
月亮的仅这三个特征它的概率是:1/10000*1/10000*1/10000=1/10^12。这就相当于,买一个12位数的彩票,第一次买就中奖,这是神力所为,非人力所能为,1/10^12的概率是零概率,只有神才能实现。
月亮看起来不大不小,能给夜晚带来适量的光明,引起的潮汐对地球也有好处。如果月亮再靠近一点,看起来会更大,晚上更亮,造成地球上的生物改变日行夜宿规律,引发行为变异;也会引起地球上的潮汐变化更大,造成灾难。月亮离地球比现在远一点,看起来会小,也会暗,不能起到夜晚有效照明的作用。可能还有其他好处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所以说,月亮的轨道是经过严密的科学计算的,是更高级的生命计算出来并放在那个位置的,绝对不是宇宙大爆炸那种无序情形下产生的。这个概率是多少?很小,零概率。
地球的奥秘:
地球从外太空来看,是蓝色的星球,非常美丽,上面有液态水,温度适合细胞生存,在我们人类找��的所有星球中,据说银河系中就有2,000亿颗星星,地球是已知星星中的唯一有细胞类生命的星球,概率是1/2000亿,如此之小,惊天动地。地球的温度、水、空气等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准备的,也是2,000亿颗星星中的唯一。
地球到太阳的距离是1.5*10^8km,只有在这个位置上,地球才能获得足够的光和热,又不被烤焦,并以11km/秒的速度前进才不至于脱离轨道。这个距离是经过精确计算,还可能有多次试验得来的,这个速度也是经过精准计算得到的,谁有这个本事?神!
地球整体温度升高1度,对地球来说,就是灾难。如果地球往太阳方向靠近1/1000的距离,也就是再接近15万公里,热和阳光增加,地球将被烤热,地球温度不断升高,造成地球生态危机。如果地球背太阳方向远离1/1000的距离,热和阳光减少,地球不断变冷,地球寒冷,也造成地球生态危机。总之,1/1000的误差人类生存异常艰难,可能毁灭,很难创造出今天辉煌的文明。
大家知道,地球围着太阳、月亮围着地球在轨道上公转,需要非常准确的初速度和角度,如果这个速度快一点点,地球和月亮都会飞走,如果慢一点点,月亮就慢慢掉到地球上、地球掉在太阳上。这个速度如何产生的?为什么如此准确?是什么力量给地球和月亮加上这最合适的力和方向?神!
这个如此巧妙精准的轨道、初速度和角度,难道不是经过严密科学计算出来的吗?是什么生命有这个智慧?唯一的答案是“神”!是什么生命有能力做得了这一切?唯一的答案是“神”!
太阳的氢核聚变神乎其神:
太阳上每时每刻都发生著氢核聚变,这个核聚变控制得非常平稳,如果人类能掌握这项技术,人类的能源就不用愁了,连石油、天然气、煤炭、太阳能也用不上了。是什么生命使得太阳有如此高超的核反应呢?
当我们为人类利用核能而自豪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比我们高明亿倍的太阳氢核聚变呢?当我们为根据光学原理发明望远镜和照相机而欢呼雀跃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比望远镜和照相机精密亿倍的动物眼睛,是谁设计和制造的?难道是杂乱无章的宇宙大爆炸炸出来的?天文望远镜中的望远镜矩阵是根据苍蝇的眼睛原理制造出来的,人类的科学再发达,也看不到能制造出动物眼睛的可能。说明有更高明的生命,在我们之前的无数年,已经制造出比我们现在高明无数倍的产品了,并引领了科学的道路。没有仿生学,科学将停滞不前。
这些是常识,科学家们都知道。当了解这些之后,还能坚持无神论,这已经是不正常了。所以,为什么科学家中的有神论者如此之多,就这原因,有神论才是最正常的,无神论者很不正常、很无知。
科学是从无神论出发,正一步步向有神论回归。
2、科学家多数是有神论者
按理说,科学家知识最丰富,应该是最无神论者,但是事实恰恰相反。联合国曾经调查最近300年间的300位最著名的科学家是否相信神,结果发现信神者比例高达九成,其中包括几乎所有曾对科学发展作出过重大贡献的科学巨人:如物理学之父牛顿、发现相对论的爱因斯坦、电报之父莫尔斯、火箭之父范伯郎、伟大的女科学家居里夫人、诺贝尔奖创办人诺贝尔、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伦琴、发明无线电通信的马可尼、发明种牛痘的琴纳、发明飞机的莱特兄弟、现代实验科学创始人培根、量子论创始人普朗克、昆虫学界泰斗法布林、生物学界泰斗巴甫洛夫、现代原子能大科学家普赖特……
美国发明大王爱迪生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我深信有一位全智、全能,充满万有,至高至尊的神存在。”
范伯朗,美国太空研究所的总负责人, 被称为“美国太空火箭”之父。他深信神是万物的创造主, 也确信灵魂是不灭的。
科学家发现我们周围的世界,一切是那么精确而有序。一切自然常数如电子电量、质子的品质、相互作用力的耦合常数等等,若稍有一点不同,原子就不会聚在一起,恒星就不能燃烧,行星、地球、生命都无法存在。所以剑桥大学名物理学家John.polkinghorne说:“当你认识到自然界的规律都是不可思议地精密地协调在一起,从而制造出我们看到的这个宇宙,你就会有如此的想法:这个宇宙不是碰巧存在的,而是有意创造的。”
自十四世纪分类科学发展以来,夸大个人理性,狂妄自大、自命不凡的一些知识份子,自囿于井底观天;一些无神论祖师面对宇宙现实,也只能弄巧成拙,无神论鼻祖尼采承认“永恒轮回是人生之肯定的最高公式”,成为羞答答的半个无神论者。马克思、恩格斯却只有向遁词求援,拒绝回答宇宙与物质及运动之源,说“物质是客观存在”,“物质的属性就是运动”,用同义反复的伎俩掩盖逻辑上的尴尬与荒疏。既不能自圆其说,对“神创论”也无法反驳。
科学研究是从无神论出发,现在正一步步地回归有神论。
中国出现气功和特异功能热,当时做了许多实验,证明许多小孩用耳朵识字等等奇迹,许多最高级的科学家和最高级的领导人,也参与到这场气功和特异功能热中,他们都亲历了许多特异功能现象,对这场运动起著巨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不是事实,谁敢在无神论的国度里搞特异功能?在事实面前,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由于恐惧而却步。中国当时最著名的科学家钱学森,以巨大的热情和承担支持对气功和特异功能研究。
3、爱因斯坦的智慧
站在现代科学顶峰的爱因斯坦说:“我相信上帝,他通过万有之间的秩序井然的和谐来显示自己。”他坚信宇宙不是随意、偶然的,而是存在“因果律”。
记者曾访问爱因斯坦,请他谈对神是否存在的看法,爱因斯坦刚送走一位朋友,看着桌上的糖果、饼干、咖啡杯,对记者发问:
“记者先生,您知道是谁将咖啡杯等物安放在此处的?”
记者回答:“当然是阁下。”
爱因斯坦接着便说:“小到咖啡杯等物,尚且需要一种力量安排;那么请想想:宇宙拥有多少星球,而每一星球按照某一轨道运行无间,此种安排运行的力量就是神!”
他又说:“也许阁下会说:‘我没看见过,也没听到过神,那么我如何相信神的存在呢?’是的,您具备了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但这五种感官是有其限度的,例如声音,只有在20赫兹到20,000赫兹范围内的波长,人才能听到……”
视觉也是一样,人只能看到能发出可见光的物体,而可见光仅仅是电磁波大家族的一个小小波段。
爱因斯坦曾说:“有一个无限的高级智慧,通过我们脆弱无力的思维,可以感受到的细节,来显示他自己,对此谦卑的赞美,构成了我的宗教信仰。”
爱因斯坦还说:“如果将来有什么理论能代表科学的话,那一定是佛法,因为佛法太完美了,已经达到了至善的境界。”
4、牛顿对神的理解和虔诚
牛顿在科学领域里的杰出成就,在世上赢得了“历史上最杰出的科学家”与“近代物理学之父”的尊称。有关牛顿的传记,多数都止于讲述牛顿的科学成就,却遗漏了牛顿的信仰。牛顿自己的手稿,展现了信仰在他科学生涯中的重要地位。牛顿从研究自然的奥秘开始,发现自然深不可测终,向世人证明了高级生命创造的宇宙是何等奇妙和伟大。牛顿毕生的主要精力用于对精神世界的探索,视科学为业余事业。他在谈到自己的科学成就时说,他不过是在“追随神的思想”、“照神的思想去思想而已”。
教科书总是说,牛顿后来走进宗教里了。其实,牛顿从小就是虔诚的基督徒,他读大学时的零花钱,都用在买《圣经》送给别人。
牛顿在大二时,在笔记本上写下祷告:“上帝啊!若我心偏于邪恶,请勿成全我;/不是为得祝福来跟随你;/不是只在教会中渴慕你;/让我做个敬畏你的人,/且因着敬畏你,/而不畏惧邪恶的人。”
牛顿研究宇宙的奥秘,对“无神论主义”深不以为然,他指出:“当我观察太阳系时,看到地球到太阳的距离刚好使地球得到适量的光和热,这可不是偶然的现象!”牛顿认为,这个世界如此绚丽多彩、井然有序,各种运动如此错综复杂,“只能是出于指导和主宰万物的神的自由意志。”他还说:“我愿以自然科学的研究来证明神的存在, 以便更好地事奉神。”他每日研读圣经,费心钻研圣经中的预言和炼金术,并写下了大量研究笔记,试图解开圣经中的秘密,以及基督二次降临和世界末日何日到来的预言。他写道:“我坚信圣经中所记载的,是由那些得到启示的人们所写下来的‘上帝之音’”。他晚年写了长达150万字的神学著作, 来证明神的存在。
论到天体的构造与运行,牛顿严正地表示:“从诸天文系的奇妙安排,我们不能不承认这必是全知全能的高级生命的作为。宇宙间一切有机无机的万事万物,都是从永生真神的智慧大能而来;祂是充满万有,全知全能的;祂在这无边无量、井然有序的大千世界中,凭其旨意,创造万物,运行万物,并将生命、气息、万物赐给人类;我们的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祂。宇宙的万物,必然有一位全能的神在掌管统治。在望远镜的末端,我看到了神的踪迹。”
牛顿曾说:“在没有物质的地方有什么呢?太阳与行星的引力从何而来呢?宇宙万物为什么井然有序呢?行星的作用是什么?动物的眼睛是根据光学原理设计的吗?岂不是宇宙间有一位造物主吗?虽然科学未能使我们立刻明白万物的起源,但这些都引导我们归向万有的神面前。”在精密研究考察奇妙的宇宙结构后,牛顿更深深地感到创造宇宙者的伟大,真的是无可测度。
牛顿有一位朋友,就是英国著名天文学家哈雷,他因推算出一颗彗星的轨道,这颗彗星后来被命名为哈雷慧星,他却不肯相信宇宙中一切的天体是神创造的。有一次,牛顿造了一个太阳系模型,中央是一个镀金的太阳,四周对应着天体秩序排列著各大行星,一拉曲柄,各星立即照自己的轨道和谐转动,非常美妙。一天,哈雷来访,见到这模型,玩弄了很久,惊叹叫好,急着问这是谁造的。
牛顿回答说,这个模型没有人设计和制造的,只不过是偶然各种材料凑巧碰在一起而形成的。哈雷说,无论如何必定有创造它的人,无疑地是位天才。这时,牛顿拍著哈雷的肩头说:“这个模型虽然精巧,但比起真正太阳系,实在算不了什么!你尚且相信一定有制造它的人,那么比这个模型精巧亿万倍的太阳系,岂不是全能的神,用高度智慧创造出来的?”哈雷这才恍然大悟,也相信了有神存在。
牛顿这位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却自认为对宇宙的奥秘所知有限,有如沧海一粟。牛顿临终前,面对仰慕他智慧和称颂他伟大科学成就的人,谦虚地说:“我的工作和神的伟大创造相比,我只是一个在海边拾取小石和贝壳的小孩子。真理浩瀚如海洋,远非我们所能尽窥”。
七、对另外空间的理解
另外空间,一般人一下子反映不过来,其实这也好理解。
我们人生存在一个三维空间,加上时间等于四维,时间其实不算,实际上人只生存在三维空间中。我们以一个二维空间来理解三维空间。二维空间,就相当于平面座标系,只有x与y两个参数,也叫二维座标系。三维空间,就相当于立体座标系,有x、y与z三个参数,也叫三维座标系。
一本书,其中的每一页都是二维空间,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生活在一个二维空间里,只有行列(x 、y)两个参数。那里的“字”这个生命,他无法理解三维空间,你告诉他还有另外的二维空间,或者告诉他有三维空间,他像听天书一样,无法理解。
咱们以这本书的第9页第7行第8列的一个“好”来举例,这个“好”出生和生存在二维空间中,他只有二维——行与列的概念,你告诉他说世界上还有其它“页”,与他的“页”平行,而且是同时同地存在,他看不到所以不相信。你再告诉他说,在你的下一页(10页)你的这个位置上,同时同地还有一个“坏”字,在你的上一页(8页)你的这个位置上,还有一个“明”字,他不相信,他往下一看,看到的是第8行第8列,一个“有”字,往上一看,看到的是第6行第8列,一个“无”字,根本看不到“坏”字与“明”字,他说你骗人。
生活在二维空间中的生命无法理解三维空间,���不相信还有其他的二维空间。一本书是三维空间,有页、行与列三个参数,其中的一页是二维空间,那个二维空间的“好”字无法理解,同时同地还存在其他二维空间(其他的页)。“好”字无法相信在相同的第7行第8列上,还有一个“坏”字与“明”字。当不小心水泼到书上时,这回“好”字就能看到在他相同的位置,还有一个“坏”字,这回他看到了,相信了;当水干之后,他又看不到“坏”字了,又怀疑了,是不是海市蜃楼?光反射的?这就是有时另外的二维空间显露出来了。
我这样比喻,读者能理解吧。你把你当成那个“好”字,趴在那里,你就能理解了。
一维空间是一条线,二维空间是一个面,三维是立体。无数个点串成一维空间(线),无数个一维空间叠加成二维空间,无数个二维空间叠加成三维空间,应该也有由许多三维空间叠加成的四维空��。一维空间只有前后的两个方向(概念),二维空间有前后左右的四个方向(概念),三维空间有前后左右上下的六个方向(概念),四维空间我们就无法理解了,因为我们是三维空间的生命,没有四维的概念。就像我们把三维座标系画在平面(二维)的纸上,那只是投影在平面上,我们三维空间的人通过想像把三维空间想像出来,而那张纸上二维空间的生命怎么能理解得了呢?所以我们很难理解得了四维空间。
我们生存在这个三维空间中,是不是也有与我们同时存在的与我们平行的其他三维空间呢?是不是还有四维空间呢?我想肯定是存在的。我觉得,起码飞碟是在其他空间里飞来飞去的,它实然出现在我们的这个三维空间,我们看到了,又突然跑到另外的空间,我们看到突然没了,平白无故地出现,又平白无故地消失。就像上面讲的书,其他页的字突然跳到第9页上,于是“好”字这个生命就看到了,又突然跳回去了,而不是慢慢地从页的边沿爬过来的,当然速度就快了。
现在早已经发现了反物质,世界多国正在开展反物质武器研究,那么是不是有一个反物质的世界呢?与我们这个空间的三维世界平行呢?我想应该是有的。
有人根据宇宙大爆炸理论,说不可能只炸出一个空间来,有人推算说可以炸出40多维空间。四维空间我们都理解不了,40多维那是多么玄妙啊!
神生活在另外的空间,可能与我们这个三维空间平行。我从小在接近农村的地方长大,听了许多故事,是大人们的亲身经历,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世界存在神鬼,神鬼不存在我们这个三维的空间,只是偶尔出现而已。
八、无神论是堕落的最大动力
以前,多数中国人都相信神,“做事要讲良心”、“三尺头上有神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眼如电。”多数中国人都相信,有高高在上的“老天爷”,无时无刻在看着你、记着你的行为;中国人还相信人不但有今生,还有来世,还有过去,有天堂,也有地狱;中国人知道生死轮回,知道善恶有报。这时,人还有敬畏,还有个依靠,还有盼头,还有希望;那么,人自然就不敢做大坏事,社会就能比较健康的运转。
1、相信无神论比相信邪神使人更堕落
没有了神,就没有了惩罚,人就会无所畏惧,什么都敢干;没有了神,就没有了天堂,人就没有了希望,不再向上;没有了神,就没有了善恶,人干了坏事都不知道;没有了神,人类就会自己堕落,直至自我毁灭。
当神、天堂、地狱、生死轮回、善恶有报,这些解除之后,这样的人群还能不堕落吗?无神论是人类堕落的第一利器。一个堕落的人群,必然导致伤害社会,于是将社会一步步推向灭亡。
没有了神,无论什么学说都无法拯救得了人类。
所以说,相信无神论与相信邪神一样,是堕落的利器。但是无神论又是虚假的、错误的,无神论是弥天大谎,它比相信邪神多了一层虚假的外衣,比相信邪神更加荒谬。
无神论必然导致唯物主义。所有的物质都可以用金钱来计价,也就是可以换成金钱,所以唯物主义就是唯金主义,唯金主义就是拜金主义,唯物主义实际就是“拜物教”,也称“拜金教”。人类的堕落是从拜金主义开始的,无神论打开了人类通向地狱的大门。
2、中国人已经是亡国奴
看看现在的中国,上梁不正下梁歪;豺狼当道,遍地狐狸。上面敢在一夜之间就把千万、亿万国企据为自己的赚钱工具乃至变为私有;上面敢把“廉价资源+廉价劳动力”变为榨取“超大剩余价值”的场所;下面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全面弄虚作假,假烟、假酒、假药、假食品,假土地面积、假人口数字、假经济指标、假刑事案件,等等,把偌大一个中国变成谎言充斥的世界?!
在中国大地出现了瘦肉精猪肉、毒奶粉、地沟油、避孕药螃蟹、坑蒙拐骗、见死不救……真的不好意思再说了。
前阜阳劣质奶粉事件的调查组组长、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郑筱萸在回答记者“吃东西担心与否”时,坦言:“现在百姓有的讲,你看,一会儿火腿不行了,一会儿肉松不行了,一会儿又是韭菜不行了,不知道吃什么。我也是一个百姓,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同样有这样的担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把持着十三亿中国人的身体健康、生命安全的监督局长,因为受贿和怠忽职守被判处死刑。郑筱萸一案,显示中国的产品品质问题到了何等尖锐的程度。这是中国五千年文明中最道德沦丧之时,也是无神论最大放异彩之时。
现在为什么中国人在世界上都被人烦,处处体现出素质低劣的秉性,其实是被无神论毒害的,看不到希望的生命才那么堕落,不知道有神的生命才敢那么堕落。所以信无神与信邪神是一样的,都是使人类一步步堕落、一步步走向灭亡。无神论是最大的迷信,它使中国人道德沦丧,而道德的沦丧比贫穷更可怕和危险。
中国是神传文化的国度,本来中国人对天地的敬畏、对神佛的信仰、对万物的珍惜、对正常生命的尊重;以及儒家的“仁义思想、平等意识、造反精神”,组成了我们的文化主体,构成中国人善良的本性,铸造了中国人的高素质,形成了我们的民族思想。无神论摧毁了我们的文化,压塌我们的灵魂,造成社会道德崩溃,我们的人民在无望当中,一步步堕落。孙中山先生说过:“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消灭这个民族的思想。”无神论已经把我们变成了亡国奴。
3、中国人原本素质很高
中国人本来素质很高,无论是民主素质与善良本性都很好,古代社会制度非常合理。
1939年至1943年,日本人仔细调查了华北地区的中国村庄,搜集到了无数的资料,包括家族、村落概况、水利、税收、买卖、租佃、金融、等等,写成《中国农民惯行调查》。报告中记载:当时中国北方农村的民主非常成熟,有选举和回避制度,也有监督机制,还有奉献精神,那里非常民主与公正,把北方农村治理得文明与和谐。日本人在调查中发现,很少可以在华北的村落里看到地主,这个阶级在村庄事务中的作用微不足道,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半封建这样的词是否可以用在中国村庄身上。(日本人讲话很客气,实际意思是:“封建、半封建这样的词不可以用在中国村庄的身上。”)
台湾学者许倬云先生的文章《延续千年的中国人情社会》,记载了一直到近代,南方农村非常仁义的情形。南方农村,同村人的血缘、宗亲关系更加紧密,是一个生活共同体,就是结合成亲缘或类亲缘关系的人群,以深度的合作,组织为一个同生死共荣辱的共同体。有公共财产,救助弱势群体——鳏寡孤独与贫残病者,还资助无力赶考求学者和嫁娶者,有着慈善机构的作用,发达者会用自己的能力增添公共财产。这种亲族圈内的“小共产”,在将近一千年左右,使中国相当一部分人口,免于饥寒,而且还有发达的机会。许先生讲得非常肯定,中国的南方农村,大概都是如此。在这种共同体中,不可能存在“阶级斗争”这种东西,连封建社会的影子也看不到。
自古以来,中国的皇权只是到达县一级,下面的社会处于自治状态,也就是说,很早以来,中国农村的社会就是这么民主与仁义的。古人云:“礼失求诸野”,农村正是中国的礼仪守护所。二千余年来,中国能长盛不衰、中国人口能快速成长,就是中国人的文明与仁义促成的。当欧洲正处于黑暗落后的封建社会时,中国人已经非常民主与仁义了,中国人的素质非常之高。
秦始皇以后的中国,社会制度非常的先进,比同时代的欧洲和日本的封建社会,甚至后来某些资本主义都美好。现在世界上很难看到有什么社会能达到中国古代社会的仁义水准。中国近代的贫穷落后是科学技术落后造成的,并不是社会制度落后造成的。
中国人的素质在一九八九年的那场民主诉求中也充分体现,那时不但党政机关、公检法机构人士上街要求民主,连不��地方的小偷,也宣布“罢偷”支持正义,这是世界小偷史上最伟大的创举,堪称世界小偷的光辉典范。在经过多年的马列主义、辩证法、进化论与无神论灌输之后,在三反五反、反右、各种运动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之后,还有这样的表现,可见中国人的素质非常之高。
中国人本来非常的善良诚实,素质非常高,即使是民国时期,也是如此。
日本人内山完造在中国待了35年,写了不少关于中国人的书,其中有一本叫做《花甲录》。中国人——从商人、知识份子到普通店员,甚至是那些挣扎于社会底层的农人、纤夫和苦力,他们身上的真诚、善良、勤勉、乐天、隐忍的品性,默默地感染著内山完造,令他深深地震撼。
内山原本带着“中国人低”的偏见来到中国,他认为世界五寸高,他自己四寸五分,来到中国这个四寸高的地方,更容易生存与发展。内山从社会的底端起步,在中国社会不懈打拼、上升的过程,他从老百姓生活细节中发现,中国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民族并非像世界想像的那样愚昧,而是个有智慧的先进民族。
比如一·二八事变(淞沪抗战),看到(中国)“避难者成群结队涌过,却全然不见任何混乱迹象,卡车穿过马路时,也平安无事。与日本人动辄歇斯底里状相比,完全不成问题,实在是平静如常”,完造的内心其实很难平静。特别是眼瞅著“周建人先生一行被带走时,也淡定自若”,而“躁动不安的是日本人,两相比较,自然不难看出民族的轻率与持重。”
他还在书中提到,1914年,他去长沙行商,顺道访问城里的英华大药房。这家店在五六年前曾寄售他所代理的眼药水。他想了解一下售卖情况并回收货款。但万万没想到,这家店已经在四年前易主。货款多半是拿不回来了。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现任的店主却表示,前任店主当时跟他交接店铺时,还专门留下了一个纸包,里面是卖眼药水的所得货款。内山完造打开一看,里面分别包着写有明细的纸条和余剩的残品及货款,分毫不差。纸包外面严实密封的封蜡,还有里面大清银行的钞票,都表明这确系前任店主四年前所包
尽管店家易主,银行已倒闭,货款却一文不少,完璧归赵,令关西商人出身的完造内心受到很大震动,而且他相信,此等事体并不限于湖南人,在中国普遍存在。可以说,正是这种作为行商的四处游历和与中下层民众的广泛接触,构成了内山其人中国观的底色。
在内山书店,他也感受到了中国人的伟大。
那时,上海内山书店的中日方店员曾组织过一个内部储蓄会,每人每月缴纳一元,并把钱存进中南银行。可后来,那家银行因公债暴跌而蒙受巨额亏损,其所发行的纸币被外国银行拒收了。于是内山向书店的中国人主管王宝良建议:“中南银行比较危险,还是把储蓄会的存款取出来,转存正金银行比较保险。”可王宝良却说:“没关系,先搁在那儿吧。”他不解,“万一银行破产怎么办?”王宝良答道:“人家亏损时去提款,银行便会破产。还是在人家赚钱时去取钱比较好。”内山听罢,顿感羞惭。要知道,王宝良只不过是一个13岁就进店当小伙计的普通中国人,他都能有这番见识,不计较个人得失。原来,普通中国人身上,也不乏伟大之处。
这也可以解释,当抗日战争爆发时,会有那么多中国人毅然毁家纾难,抗击侵略者。国军在抗战中,成营成团成师全部牺牲,一个人都没活的例子比比皆是。当时日本是现代化的军事强国(二战时日本航空母舰有十艘),中国是落后的农业国。如果所有中国人都是贪图小利不顾大义的鼠辈、都是没有正义思维的无神论者,那中国还不知道会亡多少次。如果中国当时都相信鼓吹民族内部窝里斗的阶级斗争,中国能打得过日本吗?
我们都认为日本人手艺精致,器物皆有美感。内山却觉得这只是小聪明,而小聪明成不了大事业,“日本人之所以工作细致、擅长制作精巧的东西,原因正是在于他们只重视手的动作,而非全身。”所以,日本人很擅长像园艺、盆栽、盆景这种手上的活计,但是人生的一些大事,需要全身心的投入。日本人应该向中国人学习。
他认为,中国人在漫长的历史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因而非常睿智,“懂得忍辱负重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所以他在书中告诫日本人说,中国人在历史中已经掌握了很多东西,“而我们只有2000年,是人家的一半而已。我们需要学习的第一步就要从这里开始:不要自杀,要坚强地活下去,用实际行动做到尽人事、听天命”。
他在另一本书《隔壁的中国人》中也提到,“日本人去别人家做客吃饭,第二天再见面时会说起昨天的事情并感谢对方。过几天再相遇的话,还会说前些日子多谢招待。甚至于一年之后还要为这件事道谢。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只要当场表达过谢意,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那么,日本人就是重情重义,中国人就是忘恩负义了?其实不然。内山完造为我们辩驳说:“将施助之类妄作恩德,方是大误。君子之交淡如水,岂仅指古圣人之言呢。若一言谢,何等减色。”
你看,连一个日本人都在为我们好说话,我们真没必要妄自菲薄。
古话说:“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善莫大焉。”我们中国人才是最珍贵的,日本人看到了,我们更不要辜负了自己。
中国自古被称为“中华上国”,道德与科技引领世界,让人羡慕。近代虽然科技落后了,道德还在,是无神论令我们的民族堕落,是无神论令我们的民族蒙羞。
九、神无处不在
日军第四次进攻长沙前,长沙街上的小孩唱儿歌“三次河东四次西”,由于当时国军的���视,以致长沙失守。日军前三次进攻长沙,都是先进攻河东的长沙城,被河西岳麓山上的国军炮兵打得很惨。日军第四次进攻,改变进攻的策略,先进攻河西岳麓山上的国军炮兵阵地,而岳麓山上的国军守军少,以致国军在三战长沙胜利后,第四次守卫长沙轻易失败。忽视各种生命的提示,就会吃亏。
还有一个也是抗日的故事。一个国军,在一次战斗前,莫名其妙地掉队了,突然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号啕大哭,他上前询问,老太太说她卖猪,有人用一个假银元骗了她,她说着手里拿着假银元又伤心地大哭起来。这个国军想:“我要上前线打鬼子了,死活还不知,要钱也没有多大用,不如换给她好了,看她怪可怜的。”就说:“我这里有一块,是真的,跟你换了吧。”老太太兴高采烈地换了银元,走了。国军把假银元放在上衣口袋里,追上队伍参加战斗了。就在这次战斗中,一颗子弹打在假银元的正中心,却没有穿透,他拾回一条命。他后来去了台湾,一直活了许多年,讲出了这个故事。我想,可能是哪个神仙见他有难,变成老太太,试探他的善心,他善心够了就救了他。我记得有一句歌词:“只要我们保持善良,神不会把我们抛弃!”这歌词唱的是千真万确的。
有人可能会说是巧合,为什么总是就这么巧合?善恶有报,你说是巧合!我们的眼睛是根据光学原理制造的,你也说是巧合!我们的神经系统是多么先进,你却说是巧合!我们的地球是根据人类的光和热需求放置在轨道上的,出现一点点的误差,我们不被冻死就被热死,或者飞走,或者掉到太阳上,你也说是巧合!月球正好大到能造成日蚀,小到仍能让人看到日冕,你也说是巧合!那你用概率来计算,这些“巧合”有多巧?你去买彩票,看看要得到这些“巧合”是多么困难的吧。生命是那么完美,你也说是巧合!我们世界中的任何东西是那么的有序、那么的配合我们的需求,你也说是巧合!按你的说词,科学不用发展了,任何事物用“巧合”都能解释了,还费那个劲干吗?我们转换成一种合情合理的思维:“所有这一切都是有高级生命给我们按排,并且一直掌控著、守护着的。”这些高级生命,我们称之为“神”。神无处不在,在卫护着世界,在保护着善良的人。
佛经上说“天龙八部”:在宇宙的八个方位上,有八部天龙,他们法力无边,守护着世界,守护着和平。
转载自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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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hizui · 8 years ago
Text
这些浪漫诗句背后的痴情男主,你知道几个?
在刚刚过去的双十一里,剁手党彻夜狂欢,淘宝客服吐血工作,马云躲在被窝里偷笑,广大男同胞们的钱包,瘪了。
问题来了,男同胞们为女友花钱,那单身女们是怎么度过这个双十一的呢?
小编特地做了个调查,结论是:
双十一又不是真的低价,早就腻了,年年都没男票陪我,谁TM爱过“双十一”!
2. 我好想找一个专一、痴情的男票,这样也不至于连双十一都要被“虐”!
众所周知,韩剧向来批量生产痴情男主角,那饱含深情的眼眸,一眼万年的对视,分分钟让女主,包括电视机前的女性观众们沦陷。
[caption id="attachment_9636" align="aligncenter" width="420"] “双宋”定情作剧照[/caption]
今天,小编就为了广大女性观众的福利,穿越一次时空,盘点古装版“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 痴情 男主角”, 感受下古人的深情款款,缓解一下单身女们对爱情的饥渴。
◆ 细水长流篇 ◆
1.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钱镠,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创建者。原配夫人戴氏王妃出身农家,跟随钱镠南征北战,荣辱与共。成为一国之母后,她不弃贫寒娘家,年年春天都要回乡小住。
那一年,戴妃又去了娘家。钱镠见周围早已春意盎然,想到自己的夫人又回娘家度过这大好春光了,便写上一封书信寄出,其中有这么一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据说戴妃感动得当即落下两行泪珠。
现在提起这句话,得到的共鸣全是妹子们津津有味地嚼着言情小说的细节,感慨这句话的浪漫指数,它的出处倒恍然不知。
这句话多高明啊,“陌上花开”提醒你赏花娱情,“缓缓归矣”安抚你不要着急,慢慢回来,可若是不急,又何必寄信给妻子,还不是在说“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等你呢”, 钱镠是在以“缓缓”反向抒发自己的思念之情。
浪漫的不是陌上花开,而是“归矣缓缓”——吾待你归来。
  2.  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佑樘,明朝皇帝。
小编搜寻资料看到百科里的配偶一栏时,大为震惊,早就听说明朝有位皇帝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别无其他妃嫔,不曾想竟是真的!
此君幼年丧母,从小就经历过宫廷斗争的他坚强、早熟,加之受过儒家思想的熏陶,早早打下了成为明君的基础。
女主角出身不高,但她性格活泼,史称张后"骄妒",与朱佑樘情投意合。
二人是患难之交,一对货真价实的恩爱夫妻——每天同起同居、读诗作画、听琴观舞、朝夕与共,过着平常百姓一样的夫妻生活。
本来朱先生有多娶几个老婆的机会。朱佑樘刚继位的时候,有人建议选妃,但遭到了臣子的反对,人家说了,先皇的丧期还没过,怎能现在选妃?朱佑樘号称以孝治天下,于是这事就搁置下来了。搁置着,搁置着,搁置到了弘治十八年——朱佑樘驾崩的这一年。
“一往情深深几许”,古来几人能够真正的情牵一世,更何况是皇帝这个最为封建思想荫蔽的身份。
现代社会“小三”“出轨”各种令人暗笑的词汇无不反映出这个时代的浮躁,人们压抑、冲动、滥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古老的句子火了起来,可想而知,满屏的“出轨”“打小三”衬得这句话多难得。
  3.  故剑情深
刘询,原名刘病已,没错,就是《乌龙闯情关》的那个刘病已,一个坐过牢的皇帝。
许平君——刘病已的第一位皇后。
许平君出生时,其父被诬告成贼,后来在监狱中工作,许平君也在监狱长大,结识了因内乱被连罪在监狱中长大的刘病已。
病已和许父同为室友,许父见其虽为没落王子但为人正直,便想让他当自己女婿。许平君而后嫁给落难的刘病已,不离不弃,刘病已非常感动。
登上帝位后,刘病已想立许平君为后。可大家都认为权臣霍光之女是最佳人选,这时候,他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我在贫微之时曾有一把旧剑,如今我十分的想念它啊,众位爱卿能否为我将其找回来。”群臣揣摩上意,开始请立许平君为皇后,我们病已如愿以偿。
故剑情深的浪漫故事从此开始流传,这道诏书是王子对贫女的真心许诺,中国历史上最浪漫的一道诏书。
  ◆ 执迷不悔篇 ◆
断袖之癖
刘欣,汉哀帝,史上最出名的“不爱江山,爱美男”的皇帝。
董贤,御史之子,颜值出众,刘欣和他产生了爱恋。
从黄门郎到大司马,二十二岁的董贤就已位列三公;从建宫殿到修冢茔,董贤恩宠日盛。刘欣曾对董贤开玩笑说,“吾欲效法尧禅舜,何如?”吓得大臣们目瞪口呆。刘欣特地让董贤妻子住在宫中,又召来他的妹妹做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
最惨的就是皇后,一个人孤寂度日。
大臣们批评刘欣对董贤的封赏太过分,他根本不听。而后,二十五岁的哀帝突然病死,董贤被赶出宫。第二天,他殉情自杀,死时还保留着刘欣留给他的玉玺。
不知董贤是否回忆起那日清晨,帝醒,见其酣睡,不忍惊醒,于是挥刀断袖。
  ◆ 生死相随篇 ◆
1.  荀令伤神
荀粲,三国时期著名玄学家,东汉名臣荀彧幼子。
荀粲有句名言“ 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听说曹洪的女儿美艳绝伦,他便聘娶为妻,受到专房之宠。
二人感情甚笃,冬日妻子生病发烧,荀粲就出中庭卧病,用身体覆盖妻子降温。这画面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原来《甄嬛传》里的果郡王是从荀粲这得到灵感的。这位美人在去世前断开莲枝腰带赠与荀粲,留下分钗断带的典故。
妻子病亡后,朋友前往吊丧,安慰道:" 君所娶之妻,仅美色而已,世间有姿色的女子并不难找,何必哀伤至此??"我们的痴情郎说:"佳人再难得,亡妻虽然不算有倾国之色,也不能称为易得。"
他的痛苦无法得到缓解,仅一年多就去世了。荀粲成了当时过度用情的典型,受到世人的讥讽——“荀令伤神”。
  2.  抑郁而终
夏侯尚,三国时期曹魏将领。
夏侯尚有个爱妾,他对爱妾的宠爱程度超过了正妻,而正妻是曹氏之女。
黄初五年,魏文帝曹丕派人绞杀了这个爱妾。
夏侯尚很是悲伤,生病至精神恍惚,埋葬爱妾后仍然止不住思念,又去墓地看她。曹丕听说后发怒,说夏侯尚被人看不起是有道理的。
黄初六年,夏侯尚抑郁而终。
  3.  关雎海兰
爱新觉罗·皇太极,改女真族名为满洲,在沈阳称帝,建国号大清。
海兰珠,孝庄皇后的姐姐,二十六岁入清宫。
皇太极封海兰珠为关雎宫宸妃,仅次于皇后。东宫赐名为"关雎宫",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尔虞我诈的帝王之家,这样爱意颇深的举动实为难得。
清崇德二年,海兰珠不满周岁的皇子夭折,皇太极本已决定立其为继承人。清崇德六年,皇太极还未回到清宫便被告知“宸妃已薨”,他悲痛过度,几度昏迷。葬礼后,皇太极为爱妃举行各种祭奠,甚至在大祭祖宗之时也率百官前去祭奠。
皇太极多次出京射猎,几乎每次都要故意经过海兰珠的墓地哭祭一番。清崇德七年,皇太极为明朝降将赐宴庆贺,却因海兰珠的丧期未过,没有现身参加。清崇德八年,皇太极突发重病,猝死。
  4.  关雎洞鄂
爱新觉罗·福临,皇太极的第九子,清军入关以来第一位皇帝,年号“顺治”。
董鄂氏(洞鄂氏),董鄂妃,是顺治帝一生中最爱之人。
顺治十三年,董鄂氏入宫,封为贤妃。仅一月有余,又被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这一年董鄂妃18岁,顺治19岁。
后来,董鄂妃生下皇子,顺治颁诏天下“此乃朕第一子”,待遇甚至超越嫡子。然而这个孩子很快就夭折了。
顺治十七年,体弱多病的董鄂氏病逝,年仅22岁。福临几乎崩溃,他万念俱灰,一度要出家为僧,还剃了发。悲恸欲绝的他还违背祖制为其辍朝四个月,这在清朝历史上绝无仅有。
仅半年,顺治帝就得了当时的不治之症——天花。顺治十八年,爱新觉罗·福临逝世,年二十四岁。
  5.  人生若只如初见
纳兰性德,字容若,清初词人,大学士明珠长子,高富帅一枚。
纳兰十九岁时娶卢氏为妻,夫妻十分恩爱。可惜三年后,卢氏因难产去世。他为其写下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悼亡词,成为《饮水词》中的精华,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至今都在撩动无数青年男女的心弦。
传世的《纳兰词》在当时就享有盛誉,时人云,“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纳兰三十岁时,娶继卢氏之后的心中所爱才女沈宛。一年之后,爱人又去世了。
康熙二十四年暮春,纳兰性德抱病与好友相聚,聚完回去就一病不起,年仅三十。
因情被责夏侯尚,为“色”痴情唯荀粲;纳兰心事纳兰悲,悠悠关雎别离苦——“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恋恋不忘篇 ◆
1.  破镜重圆
徐德言,南北朝时期江南著名才子,被乐昌公主招为驸马。
乐昌公主,南朝后主陈叔宝之妹,她不恋侯门,重才识,自己作主嫁与徐德言。
二人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好景不长,公主与驸马因亡国之祸眼看就要被拆散,公主把一面铜镜摔成两半,一半留给驸马,一半自己收着,二人约定以后每年正月十五叫卖铜镜,直至找到对方的下落。而后,公主被赐给隋朝丞相杨素作妾。
后来,有位年轻人手持半面铜镜沿街求售,声言只要有人拿来另一半铜镜与它契合,可直接相赠。于是乐昌公主终于看到两半铜镜丝毫不差地契合在一起的样子。
公主哀求杨素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杨素答应了。她委婉地提出希望驸马再婚,徐德言却誓言要遁入佛门。杨素见状,便大方把公主还给驸马。二人双双叩拜离去。
回到江南以后,夫妻俩过起了相濡以沫的隐居生活。贞观十年,夫妇同时去世,合葬一墓,陪葬的就是那面历尽沧桑的破铜镜。
  2.  十年生死两茫茫
苏轼,世称苏东坡,北宋著名文学家。
王弗,苏轼的结发之妻,颇通诗书,16岁时嫁给苏轼。
二人因唤鱼姻缘结合,是时,苏轼19岁,王弗16岁,妥妥的早恋。婚后,每当苏轼读书时,王弗陪伴在侧,终日不去。二人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天命无常,王弗在27岁时去世。留下一子年仅6岁。东坡言,“君与轼琴瑟相和仅十年有一”,就这样痛失了爱妻。
熙宁八年,距离夫妻分离已十年,苏轼梦见爱妻王氏,便写下了那首传诵千古的悼亡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3.  兵家梅花
彭玉麟,清朝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湘军水师创建者、中国近代海军奠基人。
彭玉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他与外婆家的养女梅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迫于礼教的压力,只得另娶他人。后来,梅姑嫁与他人,在彭玉麟三十六岁那年死于难产。他闻讯心痛,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发誓要用余生画十万梅花纪念梅姑。
在此后四十年里,无论军务多么繁忙,彭玉麟每个夜晚都会挥笔描绘梅花,表达心中情思。直到临终前,他仍强撑着病体,一丝不苟地画梅。
他画的梅花干如铁,枝如钢,花如泪,称为“兵家梅花”,与郑板桥的“墨竹”合称为清代画坛的“两绝”。而且每成一幅,必盖一章曰“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妻子去世后,他便不再续弦。彭玉麟逝世时,既无亲戚,又无余财,只有十万多幅梅花陪在身旁。
  4.  万古人间四月天
金岳霖,著名哲学家、逻辑学家,小编特意为其取外号:“金痴情”。
金岳霖十分倾慕才女林徽因,林徽因也对他十分钦佩敬爱。林徽因,梁思成夫妇家里几乎每周都有沙龙聚会,金岳霖始终是座上常客。他们志趣相投,交情也深,长期以来毗��而居。夫妇吵架,梁思成竟也会找他来仲裁。
林徽因去世,他在追悼会上为她写下“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的著名挽联。
有一年,金岳霖在饭店请客,老朋友纳闷:老金为什么请客?到了之后,他宣布:"今天是徽因的生日。"金岳霖就这样痴了一生。
人间四月,生死十年。梅花如泪,铜镜沧桑。痴者,不思量,自难忘。
这些浪漫的诗句背后,都有着一个深情的故事和痴情的男主,爱情之所以美好,正是因为它穿越千年,依然能够感人至深。
文章出自于: 这些浪漫诗句背后的痴情男主,你知道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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