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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ybittyhuac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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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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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hngjc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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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shengs-stuff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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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oguang100com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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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杀猪盘流程全曝光,互联网式爱情屠宰场
1
老游死了,跳楼,自杀。
 老游是我的一个发小,小时候一起光屁股玩游戏,18岁那年我去了杭州上大学,他出国读大学,我们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但关系没断。
 今年春节后没多久,我听到了他自杀的消息。
 一开始我觉得这件事挺不可思议的,毕竟小时候的伙伴里,他算是比较活泼的,也是典型的段子手。
 但接触到具体的事件后,我发现这件事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我第一次知道他是同性恋,第一次知道他是被自己的同性恋人骗的,第一次知道他不仅所有积蓄被骗光,还用自己的身份借了很多网贷,第一次知道了这种骗术源自在东南亚的中国人,也第一次知道了杀猪盘。
 后来我在网络报道中也看到了很多杀猪盘的相关报道,但大多只有流程,没有操作细节。
 所以我用自己的手段调研了这套骗术,做了拆解,希望可以帮更多人更清晰地了解这种骗局,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之后,自我警醒,防止被骗。如果身边有相似经历的朋友,即时搭救,免其坠入深渊。
 一开始写文章的时候,我的情绪是气愤的,但后来写着写着,我觉得情绪一时爽,但不能真的解决问题,与其发泄,倒不如冷静拆解骗术,这样可能会更有益。
 2.
 在东南亚,主要是菲律宾,存在着这样一批人,他们利用现代人对于爱情的渴望以及对尊严的追求,实施诈骗活动。
 诈骗的流程本身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伪造一个身份,与受害人谈恋爱,然后不经意间透露自己有一个好项目或者自己面临一些危险任务或者工作的常规需求等等,引诱对方把钱汇入博彩网站,然后榨干受害人的钱。
 陷入爱情的盲目的人,被称之为猪。
 整个欺诈过程叫做杀猪,而这套骗术叫做杀猪盘。
 老游就是被他们杀掉的猪。
 如果你搜索新闻,你会发现当前国内已经发生了大量的类似案件,非常多的人上当受骗,少则被骗几十万,多则被骗上百万,有人因此跳楼,有人负债累累,更有人经历了爱情与金钱的双重背叛后,精神失常。
 爱情比你想象的更加致命。
 由于诈骗分子主要在国外,服务器也架设在国外,尤其是在菲律宾,博彩还是合法的,这一切导致追踪犯罪分子异常艰难。
 因为涉及到跨境。
 于此同时,每一个受害人,都对自己的具体经历以及聊天记录讳莫如深,这更导致很多关键证据无法获取。
 爱情是私人的,伤痛也是。
 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绝大多数经营杀猪盘的屠夫们,至今都逍遥法外,不断诱骗着一个又一个对爱情充满渴望的无辜者。
 或许看到这里你会奇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会上这种当?这种网恋骗钱还有人信?
 别着急,我们从杀猪盘的业务逻辑及架构设置开始讲起,看完你就会发现,刨除道德因素,这确实是一套可行的生意模式。
 或许下一个受害者,就在我们中间。
 或许你正在热恋的网友,正在屏幕另一头对你磨刀霍霍。
 3.
 良好的团队协作与分工,是一切成功事业的基础,诈骗尤为如此。
 一支完整的杀猪盘团队,分为资料组,技术组,钓鱼(话务)组以及清道夫(洗钱组)。
 我们先说资料组,资料组是欺诈的基础,因为资料组决定了你要骗谁,靠什么信息来骗。
 假如你是一群骗子,你要骗某些人,那么你要做的第一步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就是找那些容易被骗的人。
 为什么很多电视购物广告,很多电线杆老中医以及借精生子的广告看来特别弱智?
 这是为了快速筛选用户。
 说穿了就是,骗子的精力也有限,所以要骗那些好骗的人,大家都这么忙。
 那套用到杀猪盘里,什么样的群体,最容易受被爱情冲昏头脑,受到爱情的欺骗?
 答案也十分简单,就是那些正常情况下得不到爱情,并且面临婚姻困境的人。
 这些人的基础用户画像是,27岁以上情感经历较少的剩女,32岁以上面临家庭逼婚压力的女性,以及大龄离异群体,不分男女。
 还有一部分是,性别取向与常人不同的特殊群体,例如同性恋,特殊性癖好等,他们也面临社会压力和自我认同压力。
 这些群体饱尝社会压力,爱情对他们而言是一件紧急的事情,只要着急,就容易犯错;并且他们在爱情中没有获得过满足,所以快感阈值较低,一旦接触到爱情的滋味,会比其他人陷得更深。
 也更容易被骗的更深。
 选择到基础用户后,需要对用户画像做进一步细化,诈骗分子找的是以上群体中,符合某些闪光点的人,这样成功率会更高。
 例如身材相貌远低于平均水准,例如工作强度远高于常人,例如家里催的特别紧,例如生活环境特别简单,这些都是典型受害人的画像。
 当选定了受害人群体后,资料组需要解决一个很切实的问题,就是如何快速获取到这些人的信息,并且帮助话务组与他们不突兀的发生关系交集。
 答案也很简单,婚恋网站。
 中国人在婚姻领域,是非常保守的,不仅保守,而且把婚姻看的神圣化。
 所以那些明确挂在婚恋网站上的人,对于感情的开放态度就是非常高的。
 也可以说是更着急的。
 所以资料组一般在婚恋网站上搜寻自己的猎物,手动搜索是效率很低的方法,他们在技术组的协助下,使用爬虫,来直接爬取婚恋网站的用户信息。
 某些时候来不及做爬虫攻防的时候,他们也会直接与婚恋网站的某些内鬼购买用户资料。
 婚恋网站的员工里,能接触到用户信息的大有人在,其中大部分人也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也面临着钱的问题。
 而在诈骗集团这里,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不是吗。
 买用户信息这件事,在诈骗分子眼中不叫消费,这叫采购生产资料。
 资料组搜罗到足够多的潜在受害者资料后,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是帮助话务组的人,伪装一整套身份。
 或者说叫人设。
 是霸道总裁?还是职场暖男?还是奋斗白领?还是家族小开?还是高贵金领?
 这些都需要完整的资料伪装。
 而身份伪装,不是资料组一个组的事情,需要其他小组配合。
 资料+话术,才是伪装的核心。
 4.
 人是一种多疑的动物。
 绝大多数人,对于突然出现的事物或人,都会抱有本能性的怀疑。
 这是祖先血脉中留下的自我保护本能。
 为了攻破这种保护本能,资料组和话术组,设计了完整的资料链与话术链。
 首先是资料伪装,资料组会依据人设来包装资料信息,主要工具是网络图片,朋友圈,以及部分P图。
 假使是霸道总裁人设,那么一切包装的核心就是只有事业没有生活,不停参加各种高端会议(背景+P人物图),各种合影,各种加班夜景,配套的话术核心就是话不太多,简单直接,话术中夹杂各种对于工作的抱怨,对于会议的不满,不经意间流露出某些生意的赚钱金额。
 不过霸道总裁的诈骗成功率和收益近些年直线下降,因为大家都越来越聪明,很难相信一个云霸道总裁突然对自己倾心,那些轻信的女性,往往没见过世面,经济能力一般,被榨出的油水也不多。
 最受大龄女性欢迎的人设,是积极向上的职场奋斗暖男。
 这套人设的核心思路,是打造一个阳光积极的朋友圈,这里的积极不是说心灵鸡汤,而是对于生活的热爱,主要照片的方向是工作和部分社交,更多的就是晒加班,晒工作的小小进步,不求大富大贵,力图要展示出自己的阳光活力和进取心。
 而对应的话术,需要透露出的重点就是自己努力工作,没有时间恋爱,但内心很渴望恋爱,同时自己事业稳定地一点点提升,虽然现在还没有富贵,但明显是越来越来好,务必给女性一种自己是为她奋斗,并且自己深知奋斗的苦,能体谅女生的不容易云云。
 这套人设与话术最受剩女欢迎,因为她们也深知霸道总裁和豪门公子的不靠谱,而一个积极向上的踏实的潜力股,才是结婚最靠谱的对象,尤其是更容易掌控,都讲门当户对对吧。
 更进阶的玩法是伪装成程序员,晒无尽的加班,高收入,没有时间,代码截图等等,因为程序员固有的高收入,高强度,老实等人设,是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这些是对女性心理研究透彻的表现。
 最受大龄男性欢迎的人设,是成熟稳重且乐意奋斗的女性。
 这套人设的核心思路是,打造一个对事业有自己的想法,对爱情不完全倚重,对于奋斗充满动力的女性形象,主要照片方向是晒自己对于生活的感悟,表达对奋斗的重视,晒加班,晒小生意,一定要体现自己不想依赖男人,自己有面包,只想要爱情。
 对应话术是雷厉风行,多谈自己的小生意小事业,多透露自己的一点点小进步,一点点小惊喜,偶尔透露出对爱情渴望但是自己受过伤(可以是离婚带小孩),现在自己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对生活伴侣也有一定的要求,期望对方也能奋斗,谈奋斗多,兼顾奋斗是为了更好的迎接爱情。
 这套人设与话术,摸透了大龄男性的心理,他们已经对于娇滴滴的女孩绝望(或者说不想再去奉承)了,需要的就是能和自己搭伙过日子的独立的女性。
 这是对大龄男性心理的降维打击。
 而针对独特性取向者(同性恋),则主要核心人设在于温柔并且饱受社会冷眼的形象。
 这套人设的核心思路是营造一个内心渴望同性爱情,但曾经受过同性背叛,甚至社会对于同性恋者的偏见,并且性格温柔,很会为他人着想。
 配合的照片信息都是独自一人出现,或者纯风景,带一些文艺化的描述,高颜值照片更是必须的,要塑造这样的形象。
 而话术设计中,则务求让对方感受到自己能体会同性恋者的不容易,能对受害人进行全方位的心灵安抚,并且让他快速认可自己是与他有相同经历的人。
 同性恋由于自己的性取向饱受社会的歧视,所以对于能体会自己的高颜值同性,往往是毫无抵抗力的,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对方和自己是一个世界的人,共同对抗世界的偏见,所以可以托付后背。
 其实这一系列标准人设,利用的就是人们对于同类的无条件信任,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对于自身不足的互补,对于精神空虚的体会,完全满足了爱情的条件。
 可惜这一切,都是谎言。
 5.
 除了话务组与资料组之外,技术组也是诈骗团伙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技术组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搭建博彩服务器,做IP池反追踪,定向设计前端博彩界面,控制博彩中奖概率,直接修改胜负概率,做爬虫爬取用户资料。
 技术好不好,体现在诈骗价值上就是效率与稳定性。
 做出来的博彩界面是否吸引人,页面前端框架是否能够兼容多种博彩页面模板,在短时间内可以同一个服务端配制出完全不同的前端,各种页面视觉效果的运转速度,与底层数据库的交互是否顺畅。
 博彩结果胜负判定的配置设计是否灵活,是否可以按需配置,弹窗设计是否有可以灵活搭配文案。
 服务器的稳定性如何,会不会出现挂掉的情况,在应对同行的Ddos攻击时,可以承载多高的并发量,防火墙的设计如何,IP池能不能反公安追踪。
 爬虫效率如何,被婚恋网站反扒后可以在多少小时内完成破解攻防,爬虫数据的ETL清洗如何设计,用户数据表是用宽表还是KV,表字段要不要做成动态扩展,新增数据与存量数据走覆盖还是更新?
 类似的技术需求多不胜数。
 是不是听起来很玄幻?一个诈骗网站为什么要搞这么多?
 因为现在技术才是核心生产力,写出这些技术的程序员也绝非新人,很多都是国内被黑猎头骗过去的正经科班程序员,护照被扣留,逼着给博彩网站干活,兼职帮杀猪盘做技术支持。
 他们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6.
 下面我来简单科普一套典型的杀猪盘杀猪流程。
 第一步,筛选受害人资料,一般是利用爬虫数据(或者内鬼购买)进行海量筛选,读取婚恋网站给用户打上的各种标签,例如【急结婚】,【条件不限】等等,更专业的杀猪盘团队,有自己的产品经理,会定制自己需要的标签,依据数据特征做判定,例如年龄标签,地域分布,注册时间,好友数等等等等,这一切特征标签都是为更快速高效选定受害人而服务的。
 选定受害人后,进入第二步,话务组出动,以网站/APP用户的身份,和受害人进行沟通,由于接触场景是婚恋网站或社交类APP,所以关系破冰非常自然,大家上这个网站为的就是恋爱相亲结婚,交换微信,是第二步结束的征兆。
 第三步,利用朋友圈信息,照片信息,以及话务组准备的特定话术范式,与受害人拉近关系,进入深度交流,一般这个过程会持续3天到2个月,为的就是与受害人确认恋爱关系,或者至少达成大家是同类人的共识,这个过程中,大家会无话不谈,骗子会极尽温暖,让受害人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社交体验。
 这个过程中,资料组随时提供图片和数据支持,保证人设不塌,资料谈吐无漏洞。
 第四步,刻意营造事件,但不牵扯金钱利益,只为试探受害人的态度。例如说自己遇到了XXX困难,需要XXX钱,即使受害人主动给打钱,也要更高额的还回去,这一步主要是试探受害人的态度,往往几次试探后,如果受害人没有清醒,双方关系会更深入融洽,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是女性受害人,还可以试探性索要裸照,这在某种程度上是骗子的护身符。
 这个过程持续1到2个月。
 第五步,经过前4步,顺利的话,大家已经是很亲密的恋人关系了,这个时候,需要营造新的事件,例如自己和朋友搞定了博彩后台,例如自己要为某个网站做一个服务等等,事件本身与人设职业挂钩,务必是不突兀的转向博彩网站,并且不经意的透露自己可以在这里面赚到多少多少,用爱情以及国人不善于拒绝的性格特点,引诱受害人充值,进行赌博,技术会在此时介入,控制胜负,先甜后苦,勾起受害人的贪心与兴趣。
 第六步,在技术组的帮助下,控制胜负,同时配合甜言蜜语让受害人越陷越深,金额越来越大,最终全部身家都投进来。
 于此同时,洗钱组介入,博彩网站中的钱需要通过一些方式洗出,为了方便用户转账甚至扫码支付,背后绑定的都是国内的银行账户,很多都是随机账户的二清机,在这个过程中,洗钱组需要快速将金额拆分,然后跳转到境外账户,如果是人民币,则与广东地下钱庄合作;如果是外汇,会有专门的蛇头提供大量的人肉外汇额度,或者走银行的小额内保外贷。
 第七步,当受害人已无更多钱,或者起了疑心之后,需要开始断后,微信拉黑,资料抹除,设备更换,号码永久停用,博彩服务器断接口,换IP池,换域名,换挂靠主体,整个人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八步,换一套壳,继续第一步。
 7.
 纵观整套杀猪盘的运转流程,你会发现虽然本身业务不复杂,但底层构造与传统的钓鱼骗术完全不同,这是一套互联网化的完整生产体系。
 从获客,用户分层,用户运营,活动设计,流量套利一致到资金中转再生产,非常完美的一套互联网产品体系。
 而实际上,确实有大量的国内互联网人参与其中(不然我也没法快速混进去),他们为诈骗赋予了全新的思维模式和技术工具,这使得诈骗的威力成几何级的增长,专业人士玩弄用户心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为了钱,因为防守和运营,不如进攻挣钱啊,大家都是要钱,有底线的人靠自己的双手,没底线的人靠别人的鲜血和信任。
 他们不是人,是野狗。
 每一个被杀猪盘所害的人,几乎都无法走出这段经历,不仅是金钱的巨额损失,更多的是感情的背叛,他们对于人性的绝望,是外人无法感知的。
 随着大家防骗意识的进步,常规的诈骗手段已经被科普烂了,而人类对于爱情的追求,对爱人的信任是永恒的,利用这些美好的情感来进行诈骗,每一个受害人,即使人还活着,心也早已死了。
 杀猪盘被识破不难,为了提高成功率,降低成本,一个话务总是同时聊多个人,所有资料都是网上获取的,对人物照片直接做搜索引擎的图片搜索,或者直接要求对方视频聊天,都可以有效破解对方的骗局,但因此识破的人还是少数,因为他们已陷入爱情的盲目。
 而且骗子的目的就是短期获利,自然是什么甜言蜜语,什么山盟海誓,都可以往外抛,这比普通的恋人要更可人。
 每一个被杀猪盘所欺骗的人,失去的远不是金钱,而是爱情和世界的破灭。
 原本你的世界是黑白色,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承受世界的恶意。
 然后有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接你,给了你的世界涂上色彩,你感受到了幸福。
 在你最幸福的时候,把你的一切都拿走,你发现那些甜蜜的过往,都包含着心机,甚至你连对方是否存在过都不知道。
 最后你会想,这是为什么。
 我想老游在坠落的过程中,可能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里,遇到一个人爱你,没有杂质,没有私心,没有企图,就是爱你。
 这么难,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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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exuan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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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笔记]Game - 6
第六章:《占卜的噩梦》
* 角色©南派三叔
* 运用了:游戏30题和灵异30题 - 这次是‘ 占卜 + 无休止的噩梦  ‘。越来越难写了……
初夏降临杭州市,气温尚未退去春天的凉意,却又带有阵阵暖风,是个出来旅游的好时季。杭州著名于众多的游玩地点,趁着学生休假之期,见不少人出来晃。
吴氏古董店位于街边角落,平日不惹人注意,然而这时还是迎来了不少闲逛的游客。吴老板不愁,反正检来了一个便宜打工仔,由他去应付客人,顺便注意人群,以防偷鸡摸狗的行为。别看现在拥有消费能力的人逐日增多,但还是有不少贪图便宜的人,专门在店里盗窃一些小巧不起眼的物品。
难得学校放假,黎簇从此过上了非人的忙碌生活。大清早他便到古董店里清理货架上的摆设品,把累计在表面上的灰尘擦拭干净,还不少被老板唠叨三两句。九点过后游客的流量开始大起来,这时他站在店里招呼游客,帮他们取下货物供人家欣赏,偶尔还跟人讨价还价。大多数出来游玩的旅客并不会买大型古董,他们只是为了养眼瘾和满足好奇心使唤店里的年轻伙计把东西搬出来给他们指指点点,接着转身拍拍屁股走人。有些比较具有良心的还会买一些小样品当作纪念,但是多数的游客只是进来观赏,走出门时依旧两手空空的。
这让做苦力的黎簇非常不满,对着吴老板说道:“我们能不能收观赏费?”
吴邪享受着买来的椰子水,对青年的抱怨充耳不闻:“你这是要我的店倒闭吗?麻利点,帮我去买份午餐,老王那边的,叫他别添加辣椒,大热天的还吃什么辣……”最后一句是嘀咕给自己听的,甩手一扔,柜台上几十块钱就落在了黎簇的手里。
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吴老板霸道的某人愤愤离去,知道这是自找的,谁叫当初他嘴大非要跟人家下赌注?
街边老王见青年来,乐呵呵地把已经装满了的两个盒饭递过去,在黎簇惊讶的表情下道:“没有加辣,六块。”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买午餐的?”而且还知道不用加辣椒,黎簇默默在心里添加一句。莫非人家可以预知未来?
“哎哟,有啥奇怪的,我老王在这里做几十年的饭了,早熟知常客的胃口咯。这个吴老板啊,以前老是踩这个时间点来买饭菜,方才打电话跟我说店里新来的伙计会代他过来买。”
“哦……”黎簇有点脸红。他被吴邪的神秘感染了,什么事情都往灵异的方向想,却忘了还有最基本的通电话这等事。
当他回到店里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店里已经空荡荡没有游客,除了一名女子之外。这很正常,午饭时间大家在外边吃,店里变得清静。让黎簇震惊的是对方竟然是个不择不扣的大美女,啧啧,看那个波涛汹涌……
那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女人,事业有成,从她昂贵的穿着来看对方的收入不错。女人见黎簇进来也没有理睬,只是一味地在货架之间穿梭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黎簇习惯了招呼客人,更何况眼前这位大美女姐姐, 把饭盒放在了柜台上,然后就上前去打问道:“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他刻意把语气放尊重点,希望人家可以注意到自己。
女人是注意到他了,却朝着坐在柜台后边看手机的吴邪大声道:“老板,这里有没有卖捕梦网?”说话时还不忘多溜人家老板几眼。
捕梦网,源自于北美的印第安人,由柳树枝制成,最为常见的就是一圈的柳树枝条上挂着各种小物件,有羽毛、珠子之类的装饰,圈中织着复杂的网状花样,类似蜘蛛网。对于捕梦网的说法有很多,最广为流行的说法就是捕梦网能让人拥有一夜好梦。①
“小姐,这是古董店,不是卖小玩意的店,你要买的东西,还是到那些卖少女首饰品的店找吧。”吴邪没好气道。先不说这种东西是否会出现在古董店里,可他分明卖的东西都是中华文化的遗产,这外国的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黎簇听老板这么说差点打岔道:你这里不是卖了一大堆小玩意吗?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吴邪心有灵犀般的一记眼刀打回了嘴里。
女人被吴邪的语气有些刺激道,气呼呼道:“没有就没有,本小姐也不稀罕在你的店里买东西。”头发一甩,就走出了门。
黎簇发现离开前女人偷偷回头瞄了一眼,有些期待地看着柜台后边的吴老板,可惜后者只专注手机上的画面,没有空管人家大美女。黎簇感叹,虽然仔细看吴邪的确是长得不错,但是就凭他那臭脾气,怎么还会有女性喜欢呢?就说现在的审美观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你不用看了,乳臭未干的小孩,还指望大美女看你呢?”吴邪头也不抬说道。
“哼,至少我不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难怪这间店只做流水账。”黎簇讽刺回去。
“我不做流水账,只做划算的交易,”吴邪不假思索道。“那个女人,恐怕还会回来。真是个倒霉蛋。“最后一句莫名其妙,吴邪又说得语气凝重,却不管黎簇怎么追究也探不出更多所以来。
午饭时间已过,近来店里游览的客人又多了起来,黎簇马上把吴邪的话抛到了脑后。
~oOo~
来介绍一下那名女性:她名湾姓梁,是一名心理医生,私自开了一间诊所,规模不大,却还是有不少病人上门寻诊。现代社会压力庞大,患上精神问题的人不少,找一个可以诉苦的对象有助于减缓压力,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耐看的年轻女性,即使看诊费昂贵,但还是有人心甘情愿付出这码价钱。
梁湾之前在国外修心理科,毕业之后因国籍问题无法长久逗留在国外,只好回来开自己的门诊。好在国内专看心理科的并不多,所以自开张以来生意没有间断过,只增无减,甚至从隔壁省县来探望的病人也数不胜数。
可是梁湾遇到了坎坷。近来她老是被噩梦纠缠,梦境荒唐怪异,诸多鬼怪出现,也有一些现实问题的,譬如失业生病等等,扰她夜晚睡眠不安稳,日里精神恍惚,影响到了工作。曾经很具有耐心的她,最近容易焦躁,还几次差点失去职业素质吼病人出去。
这可不行,作为心理医生,她是人家的精神支柱,必须时时刻刻耐心聆听病人的叙述,让他们找到心灵上的安逸。倘若自己先垮在梦魇之下,估计诊所很快就要倒闭了。
梁湾便给自己放假,到杭州游玩。听说这里美景举不胜举,青山绿水,特色公园遍地是,不乏游玩地点,索性定机票来这里旅游了。
走着走着,她被街角一家古董店吸引了眼球。古董店的装设并不起眼,却让人生感舒服,像是在繁忙的闹市找到了一个安宁的小角落。进入店面,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属于任何香料,而是源自于陈旧的木质品。
突然脑中一闪,梁湾想到了捕梦网的事情。以前听朋友介绍过这个小玩意,联想到最近不断出现的噩梦,不知这家店有没有卖这类东西?
前脚刚踩过门框,便被柜台后边的老板吸引了。这个男人面相英俊,非常对她的胃口。此时的梁湾把捕梦网的事暂时放到脑后,故作游览店面,实着打量柜台后边的帅哥。本以为店面生意冷淡老板会亲自上前迎客,哪料到这个老板爱理不理,一味玩手机。梁湾竟然没有为此懊恼,反倒觉得对方很有个性。
外边却跑进来了个小伙子,目测是某个高中生在这里打工,手持饭盒。他放下了饭盒便走了过来,刚好挡住了梁湾的视线。
“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梁湾暗骂碍事,放声大问这里是否售卖捕梦网,试图引起老板的注意。
结果老板不耐烦地回复了一句,把她气走了。
事情过后,梁湾返回酒店睡个回笼觉,再次陷入了梦魇之中。这回她的噩梦血腥残忍,也出现了一些模糊的人影,面孔不清,更像是立着的一道道影子。它们伸出手来抓人,想把她拖进深渊里。
惊醒之后,梁湾苦笑,本以为可以出来散心,然而噩梦似乎恶化了。
她开始思索着自己梦到的场景,是���带有更深沉的意义。之前提到的那一位国外朋友,对‘梦’非常有兴趣,介绍捕梦网的时候还不忘科普关于梦的意义。古人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平日生活上经历的一些事情若不断被个人思索、探究,大脑便在睡眠时反映出来。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这有可能助于大脑处理信息和记忆,是大脑用来解决困难的心理和情感问题的手段。频繁出现噩梦的现象有可能代表着精神和情感上的问题,更严重的说法是一些神经病发的前兆②。
虽然听说过许多心理学家和医生因为职业影响而患上忧郁症,但梁湾自认她的心态很好,时常出门透过社交来减地自己的心理负担,不应该有心理疾病。
也有人说曾经被压制的记忆会化作噩梦,举一个例子,性侵犯受害者可以压制不欢的记忆,这是大脑一种自我保护的现象,虽然醒着时没有影响,但是梦是大脑下意识的产物,所以说不定被压制的记忆会在梦里呈现出来。这种说法梁湾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她清楚自己没有遇过任何难堪的事情,而且她的梦境出现过许多荒唐的画面,什么妖魔鬼怪的,不可能是反映现实的记忆吧?
思来想去,梁湾被困扰到不行,只好再次向好友请求帮助。刚好晚上的时段正是外国的早上,她的朋友也在线上,很快就有了回复。
那名朋友说,梦呢,是个让人捉摸不清的现象,至今还有许多人不断研究、不断推测它的作用和意义。之前和梁湾解释的只不过是具有科学性质的说法。然而世界上还有许多现象是我们无法通过科学解释的,这就是所谓的玄学。在一些文化里有‘托梦’之说,是某种非人的东西向熟睡中的人传达信息的捷径。也有人说往世会出现在梦境中,而这说法一般比较流行于现代的影视、小说等材料。
还有一种说法, 就是某些梦可以用来启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成功解读梦境便能占卜未来。有许多人梦见过怀孕生子或是熟人的过世,一段时间过后梦竟然成真了。
占卜未来?梁湾突然感到兴趣。她做了屡屡噩梦,莫非未来将遇不测?占卜这种东西很受年轻女性的欢迎,特别是占卜爱情和事业方面的趋向,梁湾也不例外。纵使她本不是迷信之人,对这类事情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近来真是被梦魇困扰到不行,所以即使占卜的说法有多么不靠铺她都愿意尝试相信一次。
说到占卜,方式很多,最普遍的有塔罗牌、看星座、拜庙抽签的小玩意,只要读懂指示书,基本上任何人都可以占卜自己的运势。然而占卜出来的结果非常模糊,甚至可以说通过这种方式预测出来的未来基本符合99.9%的人。另有一种比较凶险的方式,据说准确度更高,那就是通过一些‘游戏’或是‘仪式’来召唤非阳界的东西询问想知道的问题,一些经典的例子为碟仙、笔仙、血腥玛丽和半夜削苹果等游戏或召唤仪式。这种手法并不端正,不小心触犯禁忌会给自己招来祸害,所以一般只有胆子比较大的玩家才敢运用,而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熟悉一下游戏或是仪式的禁忌。第三种方式就是找专业的大师,有些能利用生辰八字推算未来、或是看手相、水晶球来得知一个人的未来,真正有这等能力的人推算出来的结果非常准确,甚至是可以给一个大致的期限。之前有过一位大师来到小街上,说了:这一年会有三个老人家在这条街上过世。街坊居民不信,结果还真是在那一年内有三个老人去世,应了大师的预言。这位大师厉害在于他能推算事情即将发生在一年之内,而且还准确到能指明有多少个人将被殃及。可是且不说要找到拥有这等能力的人有多难,真正的大师只给有缘人算,不是任何大众都可以享受到类似的服务。
 梁湾不觉得她能轻易找到传说中的大师,又不敢一人玩那些凶险的游戏,所以想利用第一种方式。反正她不需要明确地知道未来,只想确认自己的噩梦是否示意着未来存在着坎坷。她又想到了吴氏古董店的帅老板。既然那里卖古董,说不定有比较不寻常的占卜物件呢?
事隔几天,黎簇开门不久后便看见了梁湾:“美女--咳,小姐请问您是回来光顾的吗?”
这时吴邪还没来‘上班’,梁湾见吴老板不在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回答道:“这家店有没有卖用来占卜的东西?”
“占卜啊……有!有!我想到了,您进来等一等!“黎簇回想到昨天他在仓库里翻出的龟甲。据吴邪说这是古代的一种占卜工具,具体怎么用他也不清楚,好在现在网络发达,估计查一查很快就会找到答案。说起来事情���凑巧,他昨天刚发现这一件东西,隔天梁湾就来了,说想要占卜的工具。
拿到了龟壳,梁湾愣了愣。这种东西也能拿来占卜?不就是一个王八贝壳嘛,唬弄谁呢?
后边黎簇模仿吴邪的奸商模式,说了几句废话,无非是这个工具绝对精准噼哩叭啦什么的,最后弄烦了梁湾,问道:“多少钱?”
“呃……”这是刚从仓库里拿出来的东西,还没摆上货架,自然是没有打上价码的。黎簇可不敢擅自取价,虽然他个人觉得这间古董店里赝品多,但之中也夹杂着一些真正的古董,就不知这龟甲可是真品不?
“免费给你。”吴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天下有这等好事?该不会是假货吧?”梁湾见吴老板眼睛一亮,却还是装着冷酷道。难不成吴老板被她的美貌打动了,终于肯送东西示好?
结果吴邪的下一句话顿时让她的美梦化作虚无。“送王八壳,有什么好舍得的?”
黎簇被吴邪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憋笑又憋不住,最终还是‘噗’一声笑了出来,换来了梁湾的一巴掌。
被这么一说,纵使梁湾这种高阶女性也挂不住脸,一气之下嫁祸于旁边的小员工,提着脚走出了门,当然不忘把龟甲摔在地上。
“你必须说得那么直白吗?”黎簇有些委屈地揉着发疼的脸颊。
吴邪哼了一声,弯下腰身捡起被丢弃在地上的龟甲,看了一眼龟甲上的裂痕愣了愣。最后还是叹气:看来还是避免不了啊。
黎簇有些好奇:“避免不了什么?”
“祸灾。”吴邪回复。“她啊,迟早被心魔吞噬,命格注定遇上大劫。”
这下黎簇可是傻了。吴老板说话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道今天的天气如何。“那还等什么?赶紧帮人呀!”
换来的只是吴邪的一记白眼。
“我又不是神仙,命运这种东西,凡人改不得。”强硬扭曲命运的后果不堪设想,反正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再说,他所窥见的命运只不过是个大概,倘若那个女人平时不少帮助他人或是做积德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改善改善一下未来的命运。
 ~oOo~
从此梁湾没有再出现过,估计是旅游完毕回家去了。黎簇对吴邪的话耿耿于怀,越发觉得吴邪这个人神秘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阴阳师?道士?可看他办事的手段和性子,很难和这等人物拉上关系。上回听胖子说过吴邪有办法治一些肮脏的东西,已经有好几宗不破之案在吴邪手下解开,可就连胖子也说不清楚吴邪是怎么办到的。而吴邪说梁湾注定遇上大劫,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断有问题冒出来,好几次直接询问本人,得到的要不是半吊子的答案就是一句小孩不该多管闲事,或是直接威胁把工作量提高。好奇宝宝黎簇只好收起好奇心,悻悻然走开了。
然而他在不久后便打听到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前几日下大雨,某位女性旅客在爬山时脚站不稳失足滑倒,头敲在石道上,至今昏迷不醒,说不定以后直接成为植物人。
这条新闻在电视上也有报导,上边放出的照片不是几日前在他们店面里出现的梁湾吗?
黎簇顿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他双腿一瞪,飞奔到了古董店,见吴邪就直接揪人家的衣领。“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事情会这么发生了?怎么没有帮人家?”之前吴邪说过那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明他早就料到梁湾会发生意外,却没有作出任何举动,可以说是间接害了人家。
黎簇自称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但是前几天还打自己一巴掌的人,现在却是躺在医院里的病患,是谁也担定不了。
被年轻人突然拉扯的吴老板表情空白,冷冷道:“你在胡扯什么呢。”他表示自己真的是不知道黎簇在唱哪一调。
黎簇气冲冲地讲述了今天看到的新闻,吴邪才一脸恍然大悟。
“你真的不知道她会意外摔倒?”
吴邪挥了挥手。“我又不是通天大师,只知道她会遇上大劫,却不知道这场劫数会以什么形式降临在她身上。”确实,占卜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一个牵引,至于占卜是否显灵还取决于个人的态度。就好比你占卜到自己近来会遇上好事,自然心情也会好起来,大脑自然过滤掉那些不好的事情,把注意都放在周边发生的好事上,顺其而然就觉得占卜非常灵。当然也不差一些真正有实力能推算未来的大师,好比之前提到的那一位,但那只是少数之中,吴邪并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当吴邪看那龟甲上的裂痕的时候,他最多能算出梁湾命有大劫,而这大劫可以有很多种:事业上不顺利是一种大劫,或是失恋也可算是一种大劫,主要看梁湾本身怎么定义这个词。只是没想到她遇上的却是对生命有伤害的大劫。
“那你说被心魔缠绕又是怎么回事?”黎簇觉得好似是懂了一些,却又还是非常模糊。
“字面上的意思。”其实这不用占卜也看得出来,梁湾有烦心事,到不得已的地步才会找那么不靠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自然的,离开吴氏古董店之后事情并未能一时找到解决方式,梁完肯定还会为同一件事情纠结好一阵。最好的例子就是意外发生那天,梁湾正爬上一座以山上寺庙出名的山头,肯定是想从那里得到启发。
这并不是占卜,而是靠仔细观察能看出来的。
说起来梁湾到底烦恼什么呢?
“噩梦吧。”吴邪猜想道。人家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提出买铺梦网的要求,而且看她那眼圈黑得厉害,一定是缺少足够的睡眠。从过后的一些事情当中,不难想象她一定是觉得噩梦是在启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不断找寻其它方式证实梦里出现的内容。当时他没有提示梁湾主要也是担心他的话会刺激到人家,就怕人家姑娘找更偏激的方式来解读自己的命运,哪知还是免不了这一场劫数。
从某方面来说,她的梦还真是被应征了。
当然之中是否只是巧合还是真正有什么匪夷所思的牵连就无从得知了。
听了吴邪的一番长篇大论,黎簇觉得他有些混乱了。对于灵异玄学之类的东西他只是时常听女同学谈论,并没有亲身体验,直到他遇见吴邪为此。因此吴邪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让他一时转不过脑筋。
事情过去,吴氏古董店照常营业,旅客流量不断,老板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好似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要不是黎簇亲身见过梁湾,他很难想象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曾经生龙活虎地摇晃在他们店里,甚至还赏过他一记巴掌。
   初夏转深,凉意散尽,漫长炎夏正式到来。
医院外的梧桐树绿叶丛丛,遮挡住了部分阳光,在病房里照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圈。
病床上的人却对外界毫无反应。
但至少可以肯定,她暂时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资料来源:
① 捕梦网
② 梦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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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denia0726-blog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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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喻】Outlaws Of Love
01   「堂主您这边走,地牢里没亮灯,您仔细脚下。」一脸中药行老板模样的男子抬手转了转药柜上摆着的几个白铁罐子,那高得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木柜便缓缓向两旁退开,露出中间一条通往地下室的窄小陡梯。   王杰希没答腔,下了楼梯往墙上一摸,刺眼的白光瞬间填满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座地牢。具体来说,是G市第一大黑帮中草堂专用来审讯对头与叛徒的地牢。   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日光灯的亮度,鼻腔里吸进了地下室阴冷潮湿的空气,有些微微地难受。但无论如何,不会比他面前的那个男人要来得惨。   「你们上过刑了?」他微微皱眉,语气中的不悦甚是明显。   「是,这狗娘养的东西看着娇贵,原以为吓唬他几下就能收工了……嘿!没想到是块硬骨头,兄弟们鞭子都打断了好几根,屁也不见他放一个!我怕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才让他们停手的。」   王杰希「哦」了一声,挥挥手让那人退下,自己缓步走到那地牢里唯一的囚犯身前。男人的两只胳膊被手腕粗细的铁链吊挂在天花板上,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扯得不成形状了,全身上下鞭痕错综,好几处的皮肉都被打得翻出来了。男人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颊上没有半分血色,王杰希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切了切颈动脉,很微弱,可还不到生命垂危的地步。   「喻文州,」他一把揪住那人额上被汗水濡湿的浏海,迫使他抬起头来:「你后悔了吗?」
02   喻文州是两年前来到中草堂的。那也正是G市缉毒科和魔术师间交火最为激烈的一段时期。   每个重要的、难缠的通缉犯在警方的档案里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代号。而G市最具规模的贩毒集团中草堂新任堂主王杰希的代号,就是「魔术师」,了了三字,完美地点出了王杰希这个人最大的特色──捉摸不定、心思难测。   于是──喻文州还记得是在七月的一场例行会议上──他提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几乎让整个G市缉毒科都炸开了锅的计划。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明、而中草堂在暗,如果不想办法打进他们的组织内部,别说是击倒他们、连掌握那位魔术师的动向都很困难。」喻文州站起身来,凝视着他的队员们,缓缓开口道:「所以我决定,由我潜入中草堂内部卧底,以便完整掌握他们的所有情报。」   会议室里安静了约莫三十秒,毫不意外地,第一个炸起来的是他的副队长黄少天。   「队长你还好吗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该不会还没睡醒在说梦话吧……你要咖啡的话就说声我让郑轩给你倒去啊什么大不了的!」黄少天的语气彷佛喻文州刚才是冲上台骂了什么极其难听的脏话一般。   「压力山大啊队长!这种话黄少说也就算了……您、您这样太不靠谱了……」   「郑轩你绕着弯子说谁不靠谱呢当我不长耳朵的吗!」黄少天站了起来,朝自家队长走过去的架势和道上混的也实在没什么两样:「喻文州,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潜进中草堂里当特情?」   「是。」喻文州眼神平静,黄少天甚至以为自己在那人脸上看见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我这几年主要很少出外勤,只要换个假名,不怕中草堂的人认出我。要当特情,必须要有强硬的心理素质和缜密的思绪……说句自负点的话,我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   「可是……咱们在中草堂本来就有安插线人啊?」宋晓有些迟疑地开口。   「是啊,但是这些年,我们与中草堂的对抗有任何长足的进展吗?」喻文州温言道:「那些线人在堂内的地位多半不高、对警方也不是真正的效忠,只是因为有把柄握在我们手中,才勉强为我们提供情报罢了。而这次,我的计划是一举打进中草堂最核心的高层中、也许还能接近魔术师本人,直接从他那里刺探情报……」   「砰」地一声巨响,黄少天转身冲下台的力道大得将折迭椅都给撞翻在地上。   「喻文州,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他就冲着台上的男人吼了这么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那是他在喻文州离开前G市缉毒科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过了好半晌,喻文州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将翻倒的椅子重新立好,一旁的郑轩忙弯下腰来帮忙。   「队长……」   「没事。」喻文州忽地抬头,对满脸写着压力山大的郑轩微微一笑:「他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   「还有人对我的计划有异议吗?」喻文州重新走回台前,眼风扫过台下一张张年轻刚毅的脸庞。   他们的眼里或许有焦虑、有担忧、有不解、有的甚至还带着一点悲伤,但这些理所当然都无法阻止喻文州的决定──也或许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台下一片静默,无人开口。   「那么,我就当大家是同意把我卖给中草堂了。」喻文州笑着开口,故作轻松换得的效果却奇差无比。   没有人跟着笑。   郑轩看着自家队长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忽然就觉得那笑容其实脆弱无比,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千片万片,逸散在空气里。他的队长啊,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要幽默一把,不愿让他们这些队员担心……郑轩忽然就觉得,世界上很难找到什么是比喻文州勉力撑起的笑容还要令人难过的东西了。
03   一个星期后,喻文州在线人的引导下,走进G市一条隐僻巷弄里一间老旧的中药铺子。   掌柜的是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年轻人,正靠在柜台边抽着纸烟,见喻文州进来,只懒懒地瞥了他一眼,连声招呼也没有。   「掌柜的,」喻文州走到年轻人身前:「买一两飞刀剑。」   年轻人放下了烟:「飞刀剑治气管的,你这把嗓子,听着不怎么需要嘛。」   「有备无��嘛。」喻文州微笑:「人在江湖跑,多层保护总是好的。」 年轻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冷冷一笑道:「那你可想清楚了,我这铺子里的药一旦卖出去,可是没法退的。」   喻文州仍是不咸不淡地笑着:「这个自然。」   不能退回的东西何止药材?踏出了这一步,他喻文州即使想回头,只怕也要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正出神间,忽地一阵劲风朝喻文州面前袭来,他下意识地便一个后跳往后闪躲,手上也没闲着,右手腕一抖便想去扣对方挥拳的那只手臂。   喻文州的擒拿手法并不生涩,可对方的动作比他快了不只一点,已经欺至喻文州门面的左手忽地变拳为掌,「啪」地一下格开了喻文州的右臂,另一只手伸过去狠命一扭,将喻文州整个身子都反转了过来,半只手臂反剪在腰后都扭曲变了形。   年轻人「嘿」了一声,在喻文州耳边道:「好小子,瞧着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手倒还行,跟着你别哥好好干,不出两年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是刘小别啊……喻文州只觉得整条右臂都火辣辣地疼着,听到对方的自称时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这人在中草堂的地位不低,初来乍到就搭上这么一号人物,也算是自己的运气了。  
04   喻文州并不知道,早在初次踏入中草堂的地盘时,王杰希便已经注意到他了。   「他的身手并不算顶尖,但也颇有几分水平。」刘小别站在王杰希身前,面色肃然:「可真正让我起疑的是,他的擒拿术手法非常正统,不是街头混混那样蛮干的打法……倒比较像是出自警校的手笔。」   王杰希「嗯」了一声,徐徐吐了一口烟:「光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他是自己去武道馆拜师学艺的呢?」。   「这……」   「何况你只和他过了一招,也说不准只是碰巧罢了。」   「不会的。」刘小别的语气甚是肯定:「虽然只有一招,可我完全能确定,他是受过专门搏击训练的。」   「好吧。」王杰希低头思忖了半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别做得太明显,当普通的崽子一样对待就行,若差事办得好,照样升他的位。」   「是,堂主。」   「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王杰希狠狠吸了一口烟,宁古丁的气味猛然窜上脑门,他微微瞇起眼睛,唇角在烟雾之后衔起了一抹冷淡的笑:「若真是特情……我倒要看看,一个卧底的条子还能把中草堂给端了不成。」
05   喻文州进入中草堂的第二年初,王杰希首次接见了他。   为免打草惊蛇,他只吩咐刘小别按着资历和功绩慢慢升喻文州的位,可他并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喻文州便已经爬到可以单独会见堂主的位子了。 他们见面是在中草堂的总舵──G市市中心一家大型药材批发商场的顶楼。王杰希抵达时,喻文州已经到了,正在天台上等着他。   王杰希承认,初见时的喻文州很教他讶异,不、与其说讶异,不如说是……惊艳。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万里无云日光温柔的冬季午后,当他推开铁门走上天台时,喻文州正斜倚在半人高的围墙上,手里衔着一根刚点起的卷烟,一身浅卡其色的双排扣风衣就在凛冽的北风中被吹得扬起,冬日午后的阳光打在他干净柔和的脸庞上,在喻文州闻声转过头来的那一刻,王杰希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以为是喻文州对他极其轻柔地笑了一下。   这样清淡干净的一个人,很难将之与犯罪、与毒品、与中草堂内部那些污秽龌龊的勾当联想在一起。   「你就是于锋?」   于锋是G市缉毒科的一名刑警,前几年申请调职回老家去了,喻文州这次卧底干脆就直接借用了他的名字。   「是,堂主。」他走上前来,甚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入行不过一年就爬到这样的位子,不容易。」王杰希今天穿了一件铁灰色的毛呢风衣,料子重,不像喻文州的卡其色风衣那般被风吹得不断扬起:「你还有烟吗?」   「有的。」喻文州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包帝豪牌香烟,抽了一根连同打火机一起递到王杰希手里:「您请。」   王杰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别紧张,我这人没有刘小别那么无聊,不会用偷袭来试探别人的。」他接过了喻文州手上的烟。喻文州没有戴手套,趋近零下的天气里,手指冻得像冰一样。   「下回出门记得戴手套。」他点起了烟含在口里,没有抽:「G市的冬天很冷的。」   「是,谢堂主关心。」   王杰希「嗯」了一声,自顾自遥望着远方,冬日的午后,繁华的城市在日光笼罩下显得灰蒙蒙的,透着一骨子冷清的味道。   「我还是那句话,」喻文州递上来的烟燃到近半了,苍白的灰烬扑簌簌地落在地上:「在中草堂好好地干,不会让你后悔的。」   「是。」喻文州颔首敛眉:「这个我明白。」   「行了。」王杰希挥了挥手,转身离去:「烟别抽这么凶,当心把身子抽坏了。」   他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喻文州的身子在寒风里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王杰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气息就化成了白雾融解在柔软的日光里。   喻文州递给他的那支烟,他一口也没来得及抽到,就已经烧得只剩下烟屁股了。
06   下了天台,刘小别已经在门边候着他了。   「堂主。」   王杰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动手吧。」   「是。」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对不对?」   刘小别没有接话,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   「其实他演得挺好,几近完美,我也差点被骗过了。」王杰希忽然就笑了起来:「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在我面前抽烟的,他的手法太生了,这对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很不正常。」   「他太干净了,不像我们这一路的人。」王杰希说。   「可凭这个就说他是卧底,会不会有些……」   「还不只呢。」王杰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你们一直以来都照我的吩咐,严密监控他手机发出去的每一条讯息,不是吗?」   「他自以为做得滴水不露,可还是被我找出破绽了。问题出在传给他家人的讯息里。」王杰希滑开了屏保,喻文州所发送出的的讯息便一则一则铺展在屏幕之上:「这些讯息传送的时间没有固定的周期,看上去也就只是普通的家常问候,可若是推敲一下传讯的日期,几乎都对得上我们跑大单的时间。   「再来,问题出在讯息发送的时间。你自己看,这两则讯息之间间隔了快要一小时,可讯息的内容并不算长,为什么需要用到整整一小时来打字呢?」王杰希指了指手机屏幕,示意刘小别过来看。   「也许是手头有别的事在忙、或者网络讯号太差……?」刘小别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若几乎每一则都是这样,可就不对劲了吧。」王杰希指了指屏幕上喻文州所发送出的讯息:「这全都是经过加密的讯息,破解的关键就在于发信的时间,小时是行数;分钟是字数……例如这个,二十一点十五分发出去的消息,把第二行的第一个字和第一行第五个字连起来,就是『周二』,下面的讯息按照这样的规律连在一起,就是『周二、码头、*肉』。」   「周二……难道���上次和皇风的人在G市码头交货……?」刘小别惊道。 王杰希点了点头:「那一次,周烨柏带的兄弟们一个都没逃掉吧。」   「是……操!原来真是他干的……亏老子本来还相信他不会干这种龌龊事、我呸!原来他妈就是个在中草堂当间谍的条子!」刘小别咬牙切齿道:「堂主,我这就去把那狗日的小白脸抓回来,不宰了他,我他妈就不姓刘!」   「干什么!」王杰希怒喝了一声,叫住了正欲往天台上冲的刘小别:「我有叫你上去吗。」   「可是堂主……」   「单打独斗他比不过你,但要拚个两败俱伤也不是没有可能。去下面带人一起上去吧,我可是要留活口的。」   他将手机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转身走下楼:「人抓到了就带去最近的堂口关着,我会找时间过去的。」 *肉:江湖黑话,冰毒的代称。
07
  「喻文州,」王杰希揪住那人被汗水濡湿的额发,逼迫他抬起头来:「你后悔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意识不清的呻吟,喻文州艰难地抬起眼来看着他,眼神迷蒙飘忽,可王杰希看得见,那人的眼里始终存有一丝清亮的神采,未曾黯淡下去。��    他想,那就是他和喻文州之间,最大的不同。   「怎么,当了这么久的『于锋』,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吗?」他冷冷一笑,刻意咬重了发音道:「喻文州队长。」   喻文州似乎是呻吟了一声,他没听清楚,可用唇形判断的话,他想喻文州说的是「杀了我」。   「这么快就想放弃了?你这两年的坚持和隐忍都去哪儿了?」王杰希的声音平静:「当初接引你进来的线人是谁?你们在中草堂里还安插了多少人?」   喻文州血污纵横的脸上扭开了一丝脆弱得彷佛随时要碎裂的微笑:「堂主不是让我别放弃吗?怎么现在又要我招供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啊……」   「你嫌被打得不够吗?」王杰希蹙眉:「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那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喻文州别过了脸:「与其跟我在这儿死磕,不如杀了我干净啊。」   王杰希冷冷一笑,知道喻文州是在刻意激怒他,想让他乱了方寸。不知为什么,此时的喻文州在他眼里竟像是个赌气闹别扭的孩子,纵然血污满布、伤痕累累,眉眼依旧是干净澄澈地教人害怕。   他竟然会为此而感到害怕。喻文州的激将法并没有惹恼他,可的确是让他乱了方寸。   「我并不喜欢强逼别人就范。我明天会再过来一趟,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说实话吧。」   喻文州只淡淡瞟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他几乎是从地牢里落荒而逃的。   出了地牢,他向守在外头的堂口掌事吩咐了一句:「我明天再过来,别上刑、不许打骂,好好看着就行……现在的堂主是我,你们从前那套规矩,可得改一改了。」
08   「是你吩咐的?」第二日重又见到王杰希时,喻文州这么问道。   原本缠勒在他臂上的铁链已经卸下了,改成一副轻巧的手铐,连接着长长的链条栓在墙根上。他身上较为严重的伤口也都简单包扎处理过了,整个人看上去总算精神了些,和初见时那副干净清秀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了。   「我说过,我不喜欢用强。」王杰希不知从哪儿搬了一张椅子坐到喻文州面前:「要逼你就范,也不只刑求逼供一种方式。」   「是吗?我很期待。」喻文州无所谓地笑了笑:「让我猜猜……冰毒还是海洛因?唔、这两样都太贵了,堂主也许只想用安毒或MDMA之类的毒品来控制我吧。」   「恭喜你,全错。」王杰希脸上一派淡然,丝毫没有被喻文州激怒的迹象:「我既不想对你用刑,也不想让你染上毒瘾。」   他忽然就笑了一下:「你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我可舍不得。」   喻文州看向他的眼神微微一滞,清澈如水的瞳眸里漫起了一抹王杰希看也看不明白的幽深晦涩的情绪。他一个失神,不知怎么就有了想要亲吻那人的冲动。 想要轻吻他的眼睛、他的双唇、他的脖颈、他伤痕错综的身体……只要是喻文州的,他都想要占为己有、都想要侵夺私藏。   右眼被人吻住时,喻文州不可自抑地颤抖了一下。王杰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轻轻含住他柔软的眼睑,纤长的眼睫抵住那人的下唇,时间彷佛也停止了流逝,眼周以外所有的感官都丧失了该有的功能,听不到、看不见、摸不着。他只知道那个男人正在吻他。不带一丝煽情也没有亵玩的意味,就只是相互碰触、相互贴近,如此而已。   王杰希对他说,你太干净了,无论是要我对你上刑还是喂毒都太残忍,我会舍不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忽然就想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非常、非常地想要相信,那情绪强烈得让他心脏猛然一抽,疼痛却又失落。   但是不会的,王杰希是不能相信的。那可是让警方既愤怒又头疼、诡计多端变幻莫测的魔术师王杰希啊……可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依附在那个男人胸前,任凭他亲吻自己也不懂得厌恶、不懂得愤怒?   黄少天说得没错,他是疯了、疯了啊……。   毋须毒品也毋须刑罚,情感的陷落与俘虏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不可解释的冲动,像是G市市警局外那丛三年不曾开过一次花的凤凰木,在喻文州离开的那一天,忽地就开出一整树艳烈如火的花来,血一般凄绝的红色溅上了碧蓝如洗的天空,带着一股慑人的美丽。   「你分心了。」他感觉到王杰希忽地放开了他,坐回了椅子上。 分心什么……难道我应该要全心投入吗?喻文州有些哭笑不得地想着。   「我会再过来的。」临去时,王杰希竟冲他笑了一下:「等着你对我说真话啊。」   那个笑容特别温柔、特别亲昵,并不是他曾见过的近似于嘲讽的冷笑。   喻文州想,如果硬要归类的话,那也许是一个适合对情人展露的微笑。
09   再次见到王杰希,已经是两星期后的事了。   地牢里分不清昼夜明暗,喻文州是瞥到了王杰希腕上缺了一块玻璃的表,才知道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左右。   那表壳碎了大半的腕表大概已经是王杰希全身上下最完好无缺的装备了,他那身普鲁士蓝的风衣几乎破得不成样子,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里头的衬衫也不得幸免,喻文州费了好大的劲才分辨出原来的布料是白色的。王杰希脸上也带着伤,一道狭长的血口子从左眼下擦过,若再往上几吋,这只眼睛怕是就要废了。   王杰希连随身的手枪和小刀都没来得及卸下,见到喻文州才把那破布一样的风衣给脱了,身上的枪械也都解了下来丢在一旁,走到喻文州身边紧紧挨着他坐下。喻文州立刻嗅到了一鼻子的硝烟味儿。   「和人打起来了?」   王杰希点了点头:「皇风的人以为上次风声走漏是我们故意的,来寻仇了。」他闭上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刘小别伤得很重,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喻文州没有接话,而王杰希忽地就探身向前紧紧抱住了他,刺鼻的硝烟与血腥气味盈满了鼻腔,王杰希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给摁进胸膛里,喻文州被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他们不相信我了。」他听见王杰希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他听的:「有人开始不安分了……我不能让他们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胡闹,他们习惯不了我的作派,觉得跟着我过日子太窝囊……」他慢慢地放开了喻文州,眼神竟有些空洞而失焦。   喻文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鬼使神差地就伸手点了点王杰希脸上的那道伤口:「看着不像刀伤啊……」   「被子弹擦到了。」王杰希握住了喻文州伸过来的那只手:「已经处理过了,没事的。」   「哦……」喻文州想收回手,却被王杰希紧紧攥住了,抽也抽不开。   「喻文州,你希望我死吗?」   王杰希问他,你希望我死吗?   是啊,应该要希望的不是吗?王杰希是他的敌人、是他的对手、是他要擒拿缉捕的罪犯;是王杰希识破了他的伪装,将他关押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不能生也不许死……他应该要恨他的,不是吗?   「我不想看着你死。」喻文州听到自己对那个男人说道:「我可以带着你去投案……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再替你做证,是可以换到减刑的。等到出狱后……」他忽然就有些语塞,一时竟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   「出狱后,我要做什么?」王杰希转过头来凝视着他,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喻警官这是在策反我吗……可惜,我是走不出去的。   「不是回不去,」他听见王杰希喃喃道:「是根本就不知道,所谓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啊……」   喻文州没有接话。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难过。   他不是没有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使用过心理战术、也不是没有劝服失败过,但此刻的悲伤竟如海浪一般扑天盖地袭来,他有股冲动就想转身去抱住王杰希的身子,想告诉他我希望你终究能够重新来过,拥有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刀口舐血、没有走私贩毒,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去得到你应该得到的平淡与幸福。   「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想当刑警?」王杰希伸手拨开他额前的浏海与他四目相望,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没为什么。」喻文州淡淡道:「我爸也是警察,但不是刑警。他一直觉得当警察挺好,所以鼓励我去考……无非就这样了。」   「你还记得你办的第一个案子吗?」王杰希的手滑到喻文州肩上,一个用力将他的整个身子都给扳了过来,头轻轻靠上了王杰希的肩窝,吐息之间的热气就都喷薄在那人的脖颈之上:「别动,我只是想听你说说话。」   「第一个案子……是去搜索一家民营旅馆,我们接到检举,说那里有客人打电话召妓。」喻文州的声音有些缥缈虚浮,像是飘散在风里的回音,带着淡淡的惆怅:「不是什么大案子,让我和同期的新人们一起去,是给我们练练手、累积一点经验……我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了,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们正在点上,连被子都没盖就被抓了个现行,两个人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可王杰希听不出那笑里有一丝一点愉悦的成分:「我叫他们把衣服穿上跟我们回去,那女的死活不肯,只哭说她也是不得已的,说家里有人生病了,筹不出医药费、弟弟又还在读书正需要花钱,只好出来做这个,求我们看她可怜放过她这一回……   「你知道吗?我看了好久才认出来,她原来是我小学的同桌。」   「那你跟她相认了?」   喻文州点了点头:「我喊了她的名字,她愣了好一会才认出我来,又哭着求我放她一回,我没有理她,她……她就突然伸手过来,要解我的裤头。」 这样的故事王杰希不是没有听过,他知道有的妓女在被警察抓到时,情急之下的确会想用这招来换取脱罪,尤其喻文州还是她的小学同学……尴尬是尴尬了点儿,但成功脱罪的机率却也相对大得多。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喻文州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我把她带回警察局了……她大概以为我忘记了,她曾经和我说过她是独生女、哪来的弟弟。」   「那么,如果她今天说的是真话,你还会逮捕她吗?」   喻文州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会。」   「这就是我不喜欢警察的原因。」王杰希轻叹了一口气:「只会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劝人从良、也不想想这些人离了非法的勾当后根本无力维持生活,断了人家的活路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可真够无情的。」   「难道你就帮得了她吗?」   「中草堂手底下也不是没有经营这方面的生意,她要是来我们这儿,说不定钱赚得更快些呢……无论如何,起码遇着我,是不用吃牢饭的。」王杰希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穷凶恶极的大罪犯,其实比你们警察有良心得多了?」   「王堂主这是在策反我吗?」喻文州淡淡地笑了:「可惜啊,我是过不来你们这种生活的。   「你呢?你当初又是怎么入行的?」   「或许跟你有点像?我爸也是个走私毒品的,子承父业,就这样了。」   「没想过离开吗?」   「你可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策反我啊,喻警官。」王杰希有些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喻文州的脸颊:「看不出你还是个工作狂呢。   「我还真没想过要离开。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注射毒品了,刚开始是一些比较轻的毒、随着年纪慢慢大了,他偶尔跑了大单也会给我一两口冰毒或海洛因尝尝。   「我爸在我十四岁那年贩毒被警察逮住了,判了无期徒刑。我被送进少年之家,待了几天毒瘾发作,就偷偷逃了出来,跑去投靠从前和我爸一起做生意的几个叔叔。   「那时候大家都是小本生意,跑一趟货下来提心吊胆的,钱却赚得不多,能买到的毒品就更少了……说来挺好笑,我当时处心积虑想要加入中草堂、甚至最后还当上了堂主,其实也就是想过一过不用为钱烦恼、瘾头一来立刻有人给我递针头的日子。」   「那现在呢?」喻文州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还吸吗?」   王杰希摇了摇头:「早戒了。人就是这么可笑,当初是为了能拿到毒品才入的中草堂,可现在连堂主都当上了,却又下定决心不再吸了。」   「你真戒毒了?」喻文州看着他轻笑道:「那真是挺了不起的……在缉毒科的这几年,我把很多人送进了勒戒所,最后能成功走出来不再犯的,却没有几个。」   王杰希看向他的眼神微微一滞:「你难道不知道吗?卖毒的人自己都是不碰毒的,吸多了脑子不清醒。」   喻文州轻轻「嗯」了一声,侧脸靠在王杰希肩窝上,吐息之间喷薄而出的热气让王杰希微微地有些酥痒。   他突然就有了冲动想对着那人半启的双唇狠命咬上一口,最好能咬出一丝腥甜的鲜红,让他疼痛、让他哭泣,于是此生都不能再忘记。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啊……喻文州是这样干净的一个人,应该被珍而重之地保护着、应该要迎着阳光露出澄澈干净的柔和笑意──他应该要拥有所有王杰希给不起的岁月静好、平淡无忧。   「堂主,」地牢的门被缓缓推开,缝隙间透出来的亮光打在喻文州苍白的面容之上,显得虚幻而不真实:「有一位方先生来找您。」   王杰希忙站起身来,冲上头喊道:「知道了,让他等着,我这就上去。」   他回过头来,轻轻抚上喻文州的侧颊:「给刘小别找的密医来了,我过去看看。」   喻文州「嗯」了一声。 「这阵子比较忙,也许还要去一趟外地,不能常过来。」他忽地倾身飞快在喻文州唇上轻啄了一口��「会想你的。」   喻文州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王杰希也不等他回话,挥挥手上了楼,地牢的大门缓缓阖上,最后一点映照在喻文州脸庞上的光亮终于也消失了,一切重又回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   他就这样双手环抱着膝盖,蹲坐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唇角一弯,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看见G市市警局外那颗三年不曾开花的凤凰木,在黑暗中如火一样艳烈地盛放着,一丛一丛燃烧到极致的烈焰灼烧着他的眼睛,痛得几乎就要留下泪来。可他知道,流泪的时候,他是在笑。
10   「堂主。」   「我这阵子暂时不会过来,你们把人看好了,不许大意。」王杰希接过掌柜递上来的风衣套在身上:「把东西拿过来吧。」   「是。」掌柜转身在药柜里摸出一只透明的玻璃瓶,拿起打火机往瓶子里一点,阵阵白烟随即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小玻璃罐:「您请。」 王杰希伸手接过那个罐子,将瓶口的吸管含进嘴里用力一吸,随即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   喻文州对他说,你真是挺了不起的,这毒瘾说戒就能戒,我看过这么多人进去勒戒所,成功出来再不犯瘾头的人,可没有几个呢。   喻警官的称赞,我可承担不起。快感冲上脑门、理智濒临溃堤之前,他有些自嘲地这样想道。
11   王杰希再回到G市,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中草堂在各地的分舵都不太平,前任堂主留下来的旧有派系本就对他不怎么无弃,一直伺机找麻烦,眼下又和皇风的人杠上,甚至连最得力的左右手刘小别都受了重伤,新培养起来的高英杰羽翼未丰、王杰希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来淌浑水,手边稍稍能用的人也就剩下副手许斌一个了。   许斌这个人行事稳重,最擅长与人交涉斡旋,王杰希对他还是放心的,只是中草堂内部这一片乌烟瘴气、新旧派系争斗不休,若是不能尽早解决,分崩离析也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回到总舵时,方士谦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刘小别醒了。」方士谦见着了他,忙上前来说明刘小别的情况:「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至于身手嘛……可能也恢复不到原先的状态了。」   「命保住了就好。」王杰希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麻烦你,可要不是信不过别人,我是不会来打扰你的。」   「行了行了!这个我明白!」方士谦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虽然说是金盆洗手了,可真要我对中草堂的事情完全不闻不问,我也实在做不到啊!」   「这几年真乱得很。」王杰希低下了头:「警方那边已经够麻烦了,前任堂主留下来的旧派人马也不安分,再这样下去,可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喂。」方士谦拍了一下王杰希的肩:「你这么聪明一个人,在这一池子烂泥里搅和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要收手吗?」   「要收手……谈何容易啊。」王杰希忽地转过头来笑道:「你这是在策反我吗?」   「策你妈!老子好心给你一句忠告,不肯听拉倒!」方士谦没好气道:「我可是认真劝你一句,见好就收!趁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赶快把中草堂给洗白了,兄弟们也能过点安生日子,再这样厮混下去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王杰希微微一愣,方士谦的身影不知怎么就和那个在地牢里依偎在他身前的男子重迭在了一块。   喻文州说,我带你去投案,我给你作证,我帮你争取减刑。   我陪你,一起去得到这个世界上最简单而平凡的幸福,好吗?   王杰希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想要立刻见到喻文州。想要轻吻那个人、想要拥抱那个人看看他是不是又瘦了几分、想要看看他眼里清亮澄澈即使万般苦痛加身也不曾熄灭的神采……想要告诉那个人,好,你成功了,我被你策反了。 我想要跟你一起,一起去得到世界上最简单而平凡的幸福、想要平淡无争的生活、想要岁月静好。   我想你。我想要你。
12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关押喻文州的药铺分舵门口了。   铺子里空无一人,回荡着死一样的静寂。王杰希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药柜前启动了机关。   暗门一开,王杰希便怔住了。   地牢里的灯是开着的,刺眼的日光灯填满了他的视线,眼前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光点,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地牢下方一声高过一声、令人不忍卒听的喘息与哭叫,在他的耳中便显得愈发清晰、愈发骇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下楼去、又是怎么在地牢里看见蜷缩在墙角、双腿大张任身边的几名男子操干亵玩的喻文州。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像是头一次被强按着注射毒品时,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晕眩冲上脑门,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   喻文州。被他捧在手心里,连亲吻都小心翼翼不敢太过份的喻文州。在他无数的梦里,会在春日融融的暖阳下露出一抹清淡似水的微笑的喻文州。初见的那个冬日午后,把帝豪牌香烟递在他手里,掌心冷得像冰一样的喻文州。和皇风的人交手后,地牢里依偎在自己怀里、一吐一吸的气息都喷薄在自己项颈之间的喻文州。   那个永远清澈、干净、温和、眼中神采清亮的年轻警官喻文州,现在跪趴在这几个中草堂分舵里粗俗可鄙的男人身下,一声高过一声地哭喊着、浪叫着,任凭他们怎么顶弄操干也不知道反抗、不知道拒绝。   王杰希听到自己似乎是暴喝了一声,正玩到兴头上的男人们全给吓得魂飞魄散,见了他纷纷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没命价地求饶。他从腰间掏出随身的手枪,一人两发子弹打穿了膝盖骨防止他们逃走,然后拨了通电话给许斌,让他带人来把他们全都押走。   「不用审问。」王杰希不知道,他在电话里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想想前任堂主在的时候都玩过什么折磨人的花样,在他们身上通通试过一遍……试到死为止!」   他不愿让别人看见这个样子的喻文州,于是脱下了大衣裹住喻文州赤裸的身子,一个打横将人抱起就往地牢内部走去。喻文州紧闭着双眼,应该是已经昏过去了,他从双颊到脖颈都泛着异样的潮红,全身上下遍布着青青紫紫的伤痕,甚至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王杰希一眼都不敢多看,仰起头来抱着喻文州走过长廊,最后将那人先暂时安置在一间有软卧的休息室里。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拨了通电话给方士谦,报了堂口的位置让他马上过来。挂上电话的那一瞬间,有如全身上下所有支撑的力量都乍然轰塌一般,他就这样颓然坐倒在喻文州床前的地板上,将脸埋在双手间,如同行将溺毙的动物般,剧烈地抽噎了起来。
13   「身上的伤倒还好说,好好上药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肠壁受损得有些严重,可能要用点抗生素,时时注意伤口的状况避免感染发炎……比较麻烦的是心理方面。」方士谦阖上了药箱,转头对王杰希道:「这个可不是我开开药就能好得了的。」   「我知道了。」王杰希眼神一暗。   「对了,他染毒瘾有多长时间了?上一次吸食是什么时候?」   「什么?」王杰希一愣:「他没有吸毒。」   方士谦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放屁!他的MAMP检测出来明明就是阳性,含量不算太高就是了……中草堂自己就是搞这个的,有吸就是有吸,骗我做什么!」   「不是、他真的……不可能……」   那可是喻文州啊,连抽烟的手势都生涩得像个雏儿的喻文州啊。   「哪有什么不可能的。」方士谦没好气道:「你行你上啊,你来给他验啊!」   「这毒,能戒吗?」王杰希颤抖着声音问道。他好像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倒也不是说不行,可MAMP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吸的量不大,要成功戒断的机率应该还是挺高的,只是这过程嘛……你是知道的。」   王杰希点了点头:「一定要戒。」   方士谦耸了耸肩:「他上次吸毒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昨天下午……如果我没料错的话。」   「那等他醒来的时候,也差不多该犯瘾头了。」方士谦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这儿有铁链吗?」   「干什么?」王杰希皱起了眉。   「不干什么,我得把他手脚绑起来!他等等要是瘾头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绑起来难道是要看着他去撞墙吗!」   「我知道了。」王杰希咬了咬牙,转身便往外走:「我去拿手铐来。」
14   送走方士谦后没多久,王杰希就接到了许斌的电话。   他吩咐许斌处理那些侵犯喻文州的人时正在气头上,压根没怎么用脑子,好在许斌还是个聪明人,没有真的照王杰希的吩咐直接凌迟到死,而是先把他们押回附近的堂口细细审问过后才一一枪毙的。   事情的经过和王杰希所想的倒也相差不远,那些人是前任堂主留下来旧派分子,本就对王杰希这个新主子不怎么服气。他们在堂口里待得无聊,想找些乐子,正巧王杰希出了趟远门整整一个月不曾过来,他们便把歪脑筋动到了地牢里王堂主让异常珍视、连打骂一下都不舍得的囚犯喻文州头上。   整整一个月来,喻文州在他们手中过着禁脔一样的生活,一次又一次地被强上、被羞辱、被虐打,他们给喻文州吸食冰毒,说是溜了冰的兔子在床上半分羞耻心也没有,双腿一张谁都能操,叫声浪得人骨头都酥了;更何况,上了瘾的兔儿为了求毒什么下贱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只要拿装了毒的玻璃罐在眼前晃一晃,就是要他跪下来给老板们吹箫他也愿意。   许斌在转述那些人的供词时已经极尽委婉了,可王杰希还是听得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止,双手指骨握得喀喀作响,掌心都给掐出了点点血丝。   那都是什么日子啊……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喻文州过的那都是什么日子啊。   一声男人的哭叫从休息室里传来,王杰希心里一颤,忙挂了许斌的电话,匆匆奔向喻文州所在的房间。   喻文州终于是醒了。跟着苏醒的,还有他体内腐骨钻心的毒瘾,正一遍一遍地折磨着他,痛苦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却彷佛永远也没有退去的一天。   狭小的休息室里,王杰希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喻文州的身子,他不知道一个受过如此重创的人是从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挣开他的怀抱,栓在喻文州手腕脚踝的铁链被两人的动作带得叮咚作响,破碎的声响回荡在室内,震得王杰希耳膜生疼。   清澈、干净、温和。那些曾让王杰希为之倾倒、甚至为之而生惧的属于喻文州的气质,如今荡然无存。那个男人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挣扎、哭泣、喊叫,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说求求你、求求你给我、给我吸,我什么都做,你要什么我都给。   王杰希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被那股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给折磨得昏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喻文州在他怀里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手脚还有些微微地抽搐。王杰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松了松箍在那人身上的臂膀。他也实在累得不行了。   没想到不过是略略放松了半晌,喻文州便猛地一挣甩脱了他的怀抱,接着竟转身跪趴在他身前,颤抖着伸出手来就去解王杰希的裤头。   他一直到喻文州把自己的分身含进嘴里,开始上下舔弄时才猛然惊觉对方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用力推开了喻文州,力道大得让那人一个踉跄向后狠狠翻倒在地上。他连裤子都顾不得整理,一个箭步便冲上去把喻文州整个人圈进了怀里,不住地颤抖着。   「为什么……」一片茫然之中,他听见喻文州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沙哑中带着哭腔:「求你了、给我药……老板要是不喜欢这个姿势,我可以换着来……求老板、求老板给我药……」   「喻文州。」他紧紧抱住男人的身子,分不清在不停抽搐颤抖着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   喻文州。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思考不了。他全身上下除了箍住喻文州的两条胳臂之外,彷佛就剩下了一张嘴还能用力,却只能不住地喊着喻文州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没有了。即使在被刑求逼供,痛苦到极点时,喻文州眼里那抹始终不曾熄灭的清亮神采,现在终于也没有了。完完全全地没有了。   他想到那个晚上,喻文州依偎在他怀里,对他说起了第一次办的那件案子,那个被警方抓了现行的妓女,也是这样跪在喻文州面前,颤抖哭泣着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裤头。   多么像啊……王杰希不无悲哀地想着。   喻文州的身子终于逐渐软了下来,想来是又晕过去了,一身冷汗沁得王杰希浑身难受,可又不敢让他离了自己,只得抱着他窝着墙根坐下。   「王杰希……救我……」男人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在王杰希耳边响起。 黑暗里,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喻文州冰冷的身子,终于还是哽着声音,一颤一颤地哭了出来。
15   「今天觉得怎么样了?」王杰希端着早饭进来时喻文州已经醒了,正窝在床上把玩着王杰希昨天晚上忘在他床头的那只表。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有些微微地反胃,可又不想让王杰希为此而大惊小怪,只强撑起了笑容道:「好多了。身上也不痛了。」   王杰希伸手去探他的额温,满意地点了点头:「烧也退了。」他在喻文州床前坐下,熟练地吹了吹手里的米粥,自己先尝了一口才喂到喻文州嘴边:「趁热吃。」   喻文州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便摇头示意不要了,王杰希知道勉强不来,叹了口气一个仰头,剩下的稀粥便全进了他的胃。   「你今天还不下楼工作吗?」喻文州看着那人低头收拾碗盘调羹的样子,有些好笑,可却又莫名地一阵心酸。   一如方士谦所说,喻文州的毒瘾并不深,捱过半个月左右的强制戒断期后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体还是虚弱、偶尔也会没来由地发呆或是做噩梦什么的,可情况已经比王杰希所想的要好上不只一点了。饶是这样,王杰希还是不放心把他放离自己身边,干脆就命人在中草堂总舵楼上自己的临时住处旁额外清出一间空房,让喻文州住了进去。   王杰希愣了愣,转身过来想把他睡乱了的浏海拨顺:「有许斌在,他会作主的。下午方士谦还要过来一趟,我陪着你吧。」   快要被王杰希的手指碰触到肌肤时,喻文州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那动作非常细微,可还是让王杰希禁不住心里一疼,几乎就想要把那人紧紧搂在怀里,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对不起……」他讪讪地收回了手。   「没事。」喻文州也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半晌后,缓缓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带着点示好般地意味凑过去碰了碰王杰希的手。   ���不用勉强你自己。」王杰希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神温和而坚定:「那天的事情……」   「我不想谈。」喻文州闭上了眼:「王杰希,求你了。」   王杰希。他想过无数种那人脱口而出自己名字的情境,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此时此刻喻文州闭上眼睛淡淡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的模样要来得让他心如刀割。   「你真的该下楼了。」喻文州忽地冲他笑了一下,唇角微弯的弧度脆弱一如那时在地牢里,喻文州笑着对他说:「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呢。   「好。」他深深望了喻文州一眼,接着轻轻报以一笑:「我下午会回来。」
16   王杰希还没到下午就回来了。   喻文州住的房间隔音效果挺好──无论是王杰希还是喻文州自己,都不想让别人听见他做噩梦时的哭喊与吼叫声──因此直到浑身浴血衣物破烂不堪的王杰希猛力推开房门,将喻文州狠命从床上拽起来时,他才听见外头如同战场一样的枪击声。   「拿着。」王杰希一把将他抱下了床,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克拉克23手枪塞到喻文州手里:「前任堂主留下来的人造反了,他们正在攻击总舵,你从这里出去往左跑会看到一排药柜,那里有机关暗格,打开了就是秘密升降梯可以直接通到地下室,那接着密道可以通到外面……手枪应该会用吧,不是一般刑警的配枪但是现在只有这个了,趁他们还没打进来,你赶紧走吧。」   「王杰希……」   「快走!」王杰希将手枪狠狠塞进喻文州手里:「喻文州,我叫你走、现在就走!快给我滚出去!快啊!」   王杰希一吼完,嘴都来不及闭上,忽地就被人给紧紧抱住,几乎要不能呼吸。   「我们一起走。」他听见喻文州把头抵在他肩膀上,对他道:「我说要带你去投案的,忘了吗?」   喻文州的声音沙哑,可其中却带着一丝轻浅的笑意。   真他妈好听死了。王杰希揽住喻文州的身子,带着他往外狂奔时,忍不住这么想道。   他们顺利抵达了那道暗门前,王杰希伸手掀了掀机关,药柜便缓缓向两旁退开,露出门后那几乎只容一人站立的升降梯。   「来吧。」王杰希自己先站上了升降梯,随后将喻文州也拉了过来抱在怀里:「从这里下去就是地道了。」   「他们不知道这条地道?」   「理论上不知道……」王杰希咬了咬牙:「地道不是没有别的入口,会不会被他们拦截,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的运气的确是不怎么好,升降梯一停,暗门打开的瞬间,立刻便有子弹冲着他们飞来,喻文州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后一推,接着便是一声痛极的闷哼从前方传来。 王杰希的声音。   「走!」王杰希摀着左肩对他大喝一声,举枪的另一只手朝前方狠命扫射着,喻文州忙站起身来从旁帮他打着策应。   埋伏在升降梯出口的人比他们想象的多,双方都不愿多做纠缠,交起火来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喻文州跟在王杰希身后边打边跑,子弹破空的呼啸声就从他们耳边擦过,一声声宛如催命的丧钟。   跑到地道的出口时,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喻文州见到前方就架着一座简易的爬梯,上边还隐隐透着亮光,正要开口喊王杰希时便听得身旁的男人猛地闷吭了一声,脚步一滑就跪倒在地上。   「王杰希!」   一颗子弹从王杰希的小腿肚对穿而过,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喻文州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在带着伤的情况下,是怎么跑过这么一长段路的。   「喻文州……」王杰希的声音很微弱,远方又传来了熟悉的枪响,喻文州咬牙让那人靠在自己身上,男人的体重压得他呼吸一滞,差点就要支撑不住:「对不起、那时候……没来得及……早点回来……」   「王杰希!」喻文州强忍住甩他一巴掌的冲动,用力在那人腰上掐了一把:「别在这跟我演这种生离死别的烂戏!」   枪声逐渐接近了。   他咬了咬牙,王杰希给他的枪还剩下最后一匣子弹,必须一次把追兵全都解决,近身搏斗从来都不是他的专长,更遑论自己此刻的身体状态,连能不能支撑过五分钟都不好说了。   「喻文州……」撑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也中了一弹,可喻文州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王杰希近乎梦呓一般地呢喃盘旋在他脑中,支撑着他近乎疯狂地起身、举枪、迎战。   「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我不想看你死……」   「喻文州……我爱你。」   是啊……直到不支倒下的时候,脑海里还回荡着王杰希说我爱你的声音呢。   对不起啊,还是没能带着你出去。   喻文州以为自己又看见了G市市警局外的凤凰木开了满树艳烈如火的红花,王杰希就站在开得最盛的那一束花枝下,转身冲他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宠溺的笑──如若硬要归类的话,那是一个对待情人的微笑。   他彷佛看见了一阵刺眼的亮光,身边有人在疯狂叫嚣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黄少天的声音,他感觉身子被人抬了起来,有人拿水喂进了他嘴里。 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的眼里,终于只剩下那一树火红得让人心惊的凤凰花,和树下冲他轻柔浅笑的那个男人。
17   喻文州醒过来的时候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身在西方极乐世界,可萦绕在鼻尖的消毒水气味实在太过难闻,他很肯定天堂是不会有这种可怕的味道的。   就像天堂短期内也不应该出现黄少天的声音一样。   「啊啊啊队长你终于醒了啊我快担心死了啊对不起对不起队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发脾气的一想到事情最后变成这样差点就见不到你我就恨不得抽死自己!队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没事了啊这里是医院你已经安全了没事了啊!」   「王杰希……」喻文州想坐起身来,可全身上下都痛得像是骨头要断了一样,只得作罢。   「哎呀说到魔术师,队长你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黄少天在病床前说得口沫横飞还附带手势增加效果:「要不是这次中草堂新旧派系之间起了内斗,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我们可还真没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呢!我们那时候把大部分在总舵里的人都给逮捕了,可上上下下翻遍整个中草堂的总舵就是找不到魔术师,后来还是小卢聪明……哎呀队长你还不知道吧!队上去年来了个新人叫卢瀚文,警校刚毕业的,我们都喊他小卢,这次可是他第一次出勤呢就立了件大功,我们全队这么多人就他发现了楼顶的药柜有猫腻,一打开就看里头藏着升降梯呢!我们循着升降梯下去才发现了那条密道,也是这样才找到队长你和魔术师的!不过不是我在说你啊队长,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人都意识不清开始说胡话了,整个人还是死死按在魔术师身上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拼命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你知不知道你送来医院的时候心跳都要停了!你该看看郑轩那张脸!那还叫压力山大、简直整个亚洲大陆都压在他背上了!」   今天的黄少天很奇怪。喻文州看着在自己床前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副队长,突然心里就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黄少天仍然很吵、仍然很聒噪,可喻文州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黄少天的聒噪,似乎像是强装出来、要逗自己开心的……?   喻文州心里一震,忽地就明白了过来。黄少天还在那边一个劲地说着,他闭上了眼又睁开,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和:「少天,你看过我的验伤报告了?」   黄少天忽地就闭嘴了。死一般地寂静盘据在病房里,久久挥之不去。   「队长……」   「那些事情,我现在不想谈。」喻文州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显得有些僵硬:「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队长你放心吧,就是拿枪抵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说的。」   「我知道。」喻文州淡淡道。   不知道验伤报告里写了多少……身上烟头的烫痕都好了吗?手腕脚踝上被铁链捆绑过的痕迹消退了吗?肠壁的伤口有没有发炎?体内MAMP的含量又验得出多少呢?   喻文州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有勇气问黄少天验伤报告的内容──他也看得出来黄少天不愿意谈这事──最后双唇一张,脱口而出的竟是:「王……魔术师呢?」   「哦,他呀!」黄少天如获大赦地跳了起来:「在加护病房里关着、还没脱险呢!他身上的伤比你重多了,险些儿就没挺过来,放心吧队长,外头都有警力看守着,一等他身体状况恢复就可以收押了,啧啧……光是这一条毒品交易罪,厉害点的就能送他去吃枪子了!」   喻文州浑身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终究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黄少天在病房里又和他絮絮叨叨了一会,见他似乎是累了,识趣地说了声明天再带队上的人过来探病,便也离开了。   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旁不知名的仪器发出规律而空洞的哔哔声,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依然疼得要命,那时怎么都没感觉到身上竟受了这么多伤呢? 喻文州忽然就觉得鼻头一酸,泪水盛满了眼眶却挣扎着不肯掉下来。他咬牙死死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半晌,那些眼泪最后终于尽数干涸在了眼底,一滴也没落下。 Fin
尾声   五年后。G市警察学校礼堂。   六月鸣蝉,凤凰花开,台下的毕业生们制服浆得笔挺,青春而稚嫩的脸庞上闪烁着热切的光芒,眼中神采清亮。   「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G市警政署新任副署长──喻文州喻警官,为在场的毕业生们献上祝福,掌声有请!」   如雷的掌声响起,西装笔挺的男子缓步走上台,微笑着看向台下的年轻学生们。   无人注意,礼堂的后门就在此时悄悄地被打开,一名身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我想要和你们分享一个故事。」台上,新官上任的喻副署长已经开始了演讲:「一个我所亲身经历的故事。   「七年前,我为了侦破当时G市规模最大的贩毒集团──中草堂,改名换姓伪造身分,潜进了中草堂内部担任卧底……也就是你们熟知的『特情』。   「在任务完成前,我的身分就被识破了。我被关在中草堂的地牢里将近半年的时间……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晦暗无光的半年。   「我被严刑逼供、被言语羞辱、甚至还染上了毒瘾……当然,现在已经戒除了。」喻文州对着台下轻轻一笑,彷佛说的那都是别人的故事。   「可也是在那里,我经历了无数影响我后来人生的事情、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影响我至深的一个人。因此,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即使后来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月、伤好后又差点被我在气头上的副队长打得再进一次医院,我也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喻文州的伤好到约莫七八分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位很特别的访客。   访客的名字叫做高英杰,是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喻文州记得他踏进病房时的的眼神,清澈纯粹中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意志。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小一号的王杰希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伸出手来自我介绍。   「方士谦叔叔说,如果想救堂主,就得来找您。」高英杰冲他鞠了一个躬,这孩子嫩是嫩了点儿,可喻文州挺喜欢他的眼神:「请您救他。」   「我知道了。」喻文州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喊方士谦叔叔啊……那我在你心里是叔叔还是哥哥呢?」   少年明显地有些愣住了,吶吶地说不出话来,喻文州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王堂主挑中的人,要更有自信才行啊。」   那之后,中草堂便在高英杰的带领和许斌的从旁协助下逐步洗白,从走私毒品的犯罪集团转型成为专营国际贸易的微草公司。在中草堂出钱打点和喻文州出面作证之下,王杰希从死刑改判了无期,若是在狱中表现良好,还能获得假释的机会。   只是在入狱之前,他还必须先进一趟勒戒所。   喻文州不是没有猜到王杰希有毒瘾,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在勒戒所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是看着王杰希脱去了一层皮,戒毒的痛苦磨去了他一身的骄傲与尊严,陪着王杰希戒毒的那一年里,喻文州连作梦都会梦到王杰希耐不住毒瘾而发疯或自杀的样子。   离开勒戒所的时候,曾经道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几乎成了一个傻子,连完整的句子都不怎么说得出。喻文州就看着这样的王杰希被警方铐上手铐脚镣拉进监狱里,心里一抽一抽地泛着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说这个故事,是希望你们在未来执行勤务时,能够记得一件事情。」喻文州看着台下眼风一扫,门边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子便轻巧地落入了他的视线,久久不能移转开来:「每一个你们以为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的罪犯,或许都比你们所想的要再更复杂一些。罪犯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懂得爱恨悲喜,他们并不是生来就要成为恶魔,也许是后天的环境、也许是被人胁迫、也或许是为了某些说也说不清的原因,于是让他们成为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你们宽纵罪犯,而是希望你们在执行勤务的同时,永远心怀悲悯、永远抱持善意,知道你们所面对的并不是冷血的恶魔,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可以被拯救、被重新拥抱的人,永远怀着这样的心意去执行任务,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只是为了制裁这些罪犯,而是在试图让他们重新拥有新的人生、重新得到他们应得的幸福。」   六月午后的日光从礼堂大片大片的玻璃窗洒落,映照在男人有些憔悴的脸庞上,那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穿在身上,更加明显地勾勒出了他瘦削的身型。 台上和台下,两个人的目光忽地就碰在了一起。男人遥遥对着喻文州露出一个有些疲惫但却非常、非常温柔的笑容。   喻文州被那笑容触得心里一颤,差点儿就忘了低头去看讲稿。   「在未来,你们还会需要面对无数的困难与挑战,而我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们,无论前方等着你们的是什么,希望选择了刑警这条路,并不会让你们感到后悔,而是会为此打从心里地骄傲着。」喻文州笑着低下头来,念完讲稿的最后一段:「哦对了,作为一个过来人,如果你们哪天真的不幸必须去担任特情时,我发自内心的建议就是:练习抽好烟。祝福你们。」   如雷的掌声再度响起,喻文州深深一鞠躬,走下了讲台。   礼堂外,成排的凤凰木开出了火一般艳丽灼人的花朵,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烈烈燃烧着。   他笑着走向那个男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眼中神采清亮,一如初见。   祝福你们。   祝福我们。 
尾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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