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木長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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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式裝修裡的胡桃實木餐桌與長凳
前情提要 在上一期的文章裡提到我同學買了新房,那新家裡要用的家具是由我親自操刀,最主要是一樓客餐廳的家具,二樓和三樓是床架而已。 經過再三確認之後,同學新家的客廳並沒有要擺沙發,只擺二張高背主人椅,而本期要分享的是我同學新家裡的餐廳家具。 關於桌面 雖然我極力推薦用義大利進口的陶板來做桌面,但我同學並不想這樣,他和他太太鍾情於實木桌面,當然我也就不再堅持己見囉。 在一樓空間都是以淺色調為主的情況下,家具用深色的胡桃木是非常合適且合理的決定,因為深色家具在淺色空間裡會顯得很立體。 打從陶板桌面大流行之後,我也真的很少再接到要用實木做桌面的餐桌訂單,原本以為我同學和他的太太(他太太其實也是我的同班同學)會被陶板耐高溫、不吃色、好整理的特點給吸引,想不到我還是膚淺了,他們夫妻倆喜歡自然的元素,所以陶板再好用也沒用,因為陶板是人造的產品。 厚度 以餐桌尺寸 210*9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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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風雪驚變
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葉子似火燒般紅,正是八月天時。村前村後的野草剛起始變黃,一抹斜陽映照之下,更增了幾分蕭索。兩株大松樹下圍著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幾個小孩,正自聚精會神的聽著一個瘦削的老者說話。
那說話人五十來歲年紀,一件青布長袍早洗得褪成了藍灰色。只聽他兩片梨花木板碰了幾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連聲。唱道:
「小桃無主自開花,菸草茫茫帶晚鴉。
幾處敗垣圍故井,向來一一是人家。」
那說話人將木板敲了幾下,說道:「這首七言詩,說的是兵火過後,原來的家家戶戶,都變成了斷牆殘瓦的破敗之地。小人剛才說到那葉老漢一家四口,悲歡離合,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他四人給金兵沖散,好容易又再團聚,歡天喜地的回到故鄉,卻見房屋已給金兵燒得乾乾淨淨,無可奈何,只得去到汴梁,想覓個生計。不料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四人剛進汴梁城,迎面便過來一隊金兵。帶兵的頭兒一雙三角眼覷將過去,見那葉三姐生得美貌,跳下馬來,當即一把抱住,哈哈大笑,便將她放上了馬鞍,說道:『��姑娘,跟我回家,服侍老爺。』那葉三姐如何肯從?拚命掙扎。那金兵長官喝道:『你不肯從我,便殺了你的父母兄弟!』提起狼牙棒,一棒打在那葉四郎的頭上,登時腦漿迸裂,一命嗚呼。正是:
陰世新添枉死鬼,陽間不見少年人!
「葉老漢和媽媽嚇得呆了,撲將上去,摟住了兒子的死屍,放聲大哭。那長官提起狼牙棒,一棒一個,又都了帳。那葉三姐卻不啼哭,說道:『長官休得兇惡,我跟你��家便了!』那長官大喜,將葉三姐帶得回家。不料葉三姐覷他不防,突然搶步過去,拔出那長官的腰刀,對準了他心口,一刀刺將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刀刺去,眼見便可報得父母兄弟的大仇。不料那長官久經戰陣,武藝精熟,順手一推,葉三姐登時摔了出去。那長官剛罵得一聲:『小賤人!』葉三姐已舉起鋼刀,在脖子中一勒。可憐她:
花容月貌無雙女,惆悵芳魂赴九泉。」
他說一段,唱一段,只聽得眾村民無不咬牙切齒,憤怒嘆息。
那人又道:「眾位看官,常言道得好:
為人切莫用欺心,舉頭三尺有神明。
若還作惡無報應,天下兇徒人吃人。
「可是那金兵佔了我大宋天下,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卻又不見他遭到甚麼報應。只怪我大宋官家不爭氣,我中國本來兵多將廣,可是一見到金兵到來,便遠遠的逃之夭夭,只賸下老百姓遭殃。好似那葉三姐一家的慘禍,江北之地,實是成千成萬,便如家常便飯一般。諸君住在江南,當真是在天堂裡了,怕只怕金兵何日到來。正是:寧作太平犬,莫為亂世人。小人張十五,今日路經貴地,服侍眾位看官這一段說話,叫作『葉三姐節烈記』。話本說徹,權作散場。」將兩片梨花木板拍拍拍的亂敲一陣,托出一隻盤子。
眾村民便有人拿出兩文三文,放入木盤,霎時間得了六七十文。張十五謝了,將銅錢放入囊中,便欲起行。
村民中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大漢,說道:「張先生,你可是從北方來嗎?」張十五見他身材魁梧,濃眉大眼,便道:「正是。」那大漢道:「小弟作東,請先生去飲上三杯如何?」張十五大喜,說道:「素不相識,怎敢叨擾?」那大漢笑道:「喝上三杯,那便相識了。我姓郭,名叫郭嘯天。」指著身旁一個白淨面皮的漢子道:「這位是楊鐵心楊兄弟。適才我二人聽先生說唱葉三姐節烈記,果然是說得好,卻有幾句話想要請問。」張十五道:「好說,好說。今日得遇郭楊二位,也是有緣。」
郭嘯天帶著張十五來到村頭一家小酒店中,在張板桌旁坐了。
小酒店的主人是個跛子,撐著兩根枴杖,慢慢燙了兩壺黃酒,擺出一碟蠶豆、一碟鹹花生,一碟豆腐乾,另有三個切開的鹹蛋,自行在門口板凳上坐了,抬頭瞧著天邊正要落山的太陽,卻不更向三人望上一眼。
郭嘯天斟了酒,勸張十五喝了兩杯,說道:「鄉下地方,只初二、十六方有肉賣。沒了下酒之物,先生莫怪。」張十五道:「有酒便好。聽兩位口音,遮莫也是北方人。」楊鐵心道:「我兩兄弟原是山東人氏。只因受不了金狗的骯髒氣,三年前來到此間,愛這裡人情厚,便住了下來。剛才聽得先生說道,我們住在江南,猶似在天堂裡一般,怕只怕金兵何日到來,你說金兵會不會打過江來?」
張十五嘆道:「江南花花世界,遍地皆是金銀,放眼但見美女,金兵又有那一日不想過來?只是他來與不來,拿主意的卻不是金國,而是臨安的大宋朝廷。」郭嘯天和楊鐵心齊感詫異,同聲問道:「這卻是怎生說?」 張十五道:「我中國百姓,比女真人多上一百倍也還不止。只要朝廷肯用忠臣良將,咱們一百個打他一個,金兵如何能夠抵擋?我大宋北方這半壁江山,是當年徽宗、欽宗、高宗他父子三人奉送給金人的。這三個皇帝任用奸臣,欺壓百姓,把出力抵抗金兵的大將罷免的罷免,殺頭的殺頭。花花江山,雙手送將過去,金人卻之不恭,也只得收了。今後朝廷倘若仍是任用奸臣,那就是跪在地下,請金兵駕到,他又如何不來?」郭嘯天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只拍得杯兒、筷兒、碟兒都跳將起來,說道:「正是!」 張十五道:「想當年徽宗道君皇帝一心只想長生不老,要做神仙,所用的奸臣,像蔡京、王黼,是專幫皇帝搜括的無恥之徒;像童貫、梁師成,是只會吹牛拍馬的太監;像高俅、李邦彥,是陪皇帝嫖院玩耍的浪子。道君皇帝正事諸般不理,整日裡若不是求仙學道,便是派人到處去找尋希奇古怪的花木石頭。一旦金兵打到眼前來,他束手無策,頭一縮,便將皇位傳給了兒子欽宗。那時忠臣李綱守住了京城汴梁,各路大將率兵勤王,金兵攻打不進,只得退兵。不料想欽宗聽信了奸臣的話,竟將李綱罷免了,又不用威名素著、能征慣戰的宿將,卻信用一個自稱能請天神天將、會得呼風喚雨的騙子郭京,叫他請天將守城。天將不肯來,這京城又如何不破?終於徽宗、欽宗都給金兵擄了去。這兩個昏君自作自受,那也罷了,可害苦了我中國千千萬萬百姓。」 郭嘯天、楊鐵心越聽越怒。郭嘯天道:「靖康年間徽欽二帝被金兵擄去這件大恥,我們聽得多了。天神天將甚麼的,倒也聽見過的,只道是說說笑話,豈難道真有此事?」張十五道:「那還有假的?」楊鐵心道:「後來康王在南京接位做皇帝,手下有韓世忠、岳爺爺這些大將,本來大可發兵北伐,就算不能直搗黃龍,要收復京城汴梁,卻也並非難事。只恨秦檜這奸賊一心想議和,卻把岳爺爺害死了。」 張十五替郭、楊二人斟了酒,自己又斟一杯,一口飲乾,說道:「岳爺爺有兩句詩道:『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兩句詩當真說出了中國全國百姓的心裡話。唉,秦檜這大奸臣運氣好,只可惜咱們遲生了六十年。」郭嘯天問道:「若是早了六十年,卻又如何?」張十五道:「那時憑兩位這般英雄氣概,豪傑身手,去到臨安,將這奸臣一把揪住,咱三個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卻又不用在這裡吃蠶豆、喝冷酒了!」說著三人大笑。 楊鐵心見一壺酒已喝完了,又要了一壺,三人只是痛罵秦檜。那跛子又端上一碟蠶豆、一碟花生,聽他三人罵得痛快,忽然嘿嘿兩聲冷笑。 楊鐵心道:「曲三,怎麼了?你說我們罵秦檜罵得不對嗎?」那跛子曲三道:「罵得好,罵得對,有甚麼不對?不過我曾聽得人說,想要殺岳爺爺議和的,罪魁禍首卻不是秦檜。」三人都感詫異,問道:「不是秦檜?那麼是誰?」曲三道:「秦檜做的是宰相,議和也好,不議和也好,他都做他的宰相。可是岳爺爺一心一意要滅了金國,迎接徽欽二帝回來。這兩個皇帝一回來,高宗皇帝他又做甚麼呀?」他說了這幾句話,一蹺一拐的又去坐在木凳上,抬頭望天,又是一動不動的出神。這曲三瞧他容貌也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可是���腰曲背,鬢邊見白,從背後瞧去,倒似是個老頭子模樣。 張十五和郭楊二人相顧啞然。隔了半晌,張十五道:「對,對!這一位兄弟說得很是。真正害死岳爺爺的罪魁禍首,只怕不是秦檜,而是高宗皇帝。這個高宗皇帝,原本無恥得很,這種事情自然做得出來。」
郭嘯天問道:「他卻又怎麼無恥了?」張十五道:「當年岳爺爺幾個勝仗,只殺得金兵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只有逃命之力,更無招架之功,而北方我中國義民,又到處起兵抄韃子的後路。金人正在手忙腳亂、魂不附體的當兒,忽然高宗送到降表,說要求和。金人的皇帝自然大喜若狂,說道:議和倒也可以,不過先得殺了岳飛。於是秦檜定下奸計,在風波亭中害死了岳爺爺。紹興十一年十二月,岳爺爺遭害,只隔得一個月,到紹興十二年正月,和議就成功了。宋金兩國以淮水中流為界。高宗皇帝向金國稱臣,你道他這道降表是怎生書寫?」楊鐵心道:「那定是寫得很不要臉了。」 張十五道:「可不是嗎?這道降表,我倒也記得。高宗皇帝名叫趙構,他在降表中寫道:『臣構言:既蒙恩造,許備藩國,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皇帝生辰並正旦,遣使稱賀不絕。歲貢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他不但自己做奴才,還叫世世子孫都做金國皇帝的奴才。他做奴才不打緊,咱們中國百姓可不是跟著也成了奴才?」 砰的一聲,郭嘯天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記,震倒了一隻酒杯,酒水流得滿桌,怒道:「不要臉,不要臉!這鳥皇帝算是那一門子的皇帝!」 張十五道:「那時候全國軍民聽到了這個訊息,無不憤慨之極。淮水以北的百姓眼見河山恢復無望,更是傷心泣血。高宗見自己的寶座從此坐得穩若泰山,便道是秦檜的大功。秦檜本來已封到魯國公,這時再加封太師,榮寵無比,權勢薰天。高宗傳孝宗,孝宗傳光宗,金人佔定了我大半邊江山。光宗傳到當今天子慶元皇帝手裡,他在臨安已坐了五年龍廷,用的是這位韓侂胄韓宰相,今後的日子怎樣?嘿嘿,難說,難說!」說著連連搖頭。 郭嘯天道:「甚麼難說?這裡是鄉下地方,盡說無妨,又不比臨安城裡,怕給人聽了去惹禍。韓侂胄這賊宰相,那一個不說他是大大的奸臣?說到禍國殃民的本事,跟秦檜是拜把子的兄弟。」 張十五說到了眼前之事,卻有些膽小了,不敢再那麼直言無忌,喝了一杯酒,說道:「叨擾了兩位一頓酒,小人卻有一句話相勸,兩位是血性漢子,說話行事,卻還得小心,免惹禍端。時勢既是這樣,咱們老百姓也只有混口苦飯吃,挨日子罷啦,唉!正是: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南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楊鐵心問道:「這四句詩,說的又是甚麼故事?」張十五道:「那倒不是故事。說的是我大宋君臣只顧在西湖邊上飲酒作樂,觀賞歌舞,打算世世代代就把杭州當作京師,再也不想收復失地、回汴梁舊京去了。」 張十五喝得醺醺大醉,這才告辭,腳步踉蹌,向東往臨安而去,只聽他口中兀自喃喃的唸著岳飛那首〈滿江紅〉中的句子:「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 郭嘯天付了酒錢,和楊鐵心並肩回家。他兩人比鄰而居,行得十餘丈,便到了家門口。 郭嘯天的渾家李氏正在趕雞入籠,笑道:「哥兒倆又喝飽了酒啦。楊叔叔,你跟嫂子一起來我家吃飯吧,咱們宰一隻雞。」 楊鐵心笑道:「好,今晚又擾嫂子的。我家裡那個養了這許多雞鴨,只是白費糧食,不捨得殺他一隻兩隻,老是來吃你的。」李氏道:「你嫂子就是心好,說這些雞鴨從小養大的,說甚麼也狠不下心來殺了。」楊鐵心笑道:「我說讓我來殺,她就要哭哭啼啼的,也真好笑。今兒晚我去打些野味,明兒還請大哥大嫂。」郭嘯天道:「自己兄弟,說甚麼還請不還請?今兒晚咱哥兒一起去打。」 ※※※ 當晚三更時分,郭楊二人躲在村西七里的樹林子中,手裡拿著弓箭獵叉,只盼有隻野豬或是黃麖夜裡出來覓食。兩人已等了一個多時辰,始終不聽到有何聲息。正有些不耐煩了,忽聽得林外傳來一陣鐸鐸鐸之聲,兩人心中一凜,均覺奇怪:「這是甚麼?」 便在此時,忽聽得遠處有幾人大聲吆喝:「往那裡走?」「快給我站住!」接著黑影晃動,一人閃進林中,月光照在他身上,郭楊二人看得分明,不由得大奇,原來那人撐著兩根枴杖,卻是村頭開小酒店的那個跛子曲三。只見他左拐在地下一撐,發出鐸的一聲,便即飛身而起,躲在樹後,這一下實是高明之極的輕身功夫。郭楊兩人不約而同的伸出一手,互握了一下,心中均是驚詫萬分:「我們在牛家村住了三年,全不知這跛子曲三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當��躲在長草之中,不敢稍動。 只聽得腳步聲響,三個人追到林邊,低聲商議了幾句,便一步步的踏入林來。只見三人都是武官裝束,手中青光閃爍,各握著一柄單刀。一人大聲喝道:「兀那跛子,老子見到你了,還不跪下投降?」曲三卻只是躲在樹後不動。三名武官揮動單刀,呼呼虛劈,漸漸走近,突然間波的一聲,曲三右拐從樹後戳出,正中一名武官胸口,勢道甚是勁急。那武官一下悶哼,便向後飛了出去,摔在地下。另外兩名武官揮動單刀,向曲三砍去。 曲三右拐在地下一撐,向左躍開數尺,避開了兩柄單刀,左拐向一名武官面門點去。那武官武功也自不弱,挺刀擋架。曲三不讓他單刀碰到枴杖,左拐收回著地,右拐掃向另一名武官腰間。只見他雙拐此起彼落,快速無倫,雖然一拐須得撐地支持身子,只餘一拐空出來對敵,卻是絲毫不落下風。 郭楊二人見他背上負著一個包裹,甚是累贅,鬥了一會,一名武官鋼刀砍去,削在他包裹之上,噹啷一聲,包裹破裂,散出無數物事。曲三乘他歡喜大叫之際,右拐揮出,啪的一聲,一名武官頂門中拐,撲地倒了。餘下那人大駭,轉身便逃。他腳步甚快,頃刻間奔出數丈。曲三右手往懷中一掏,跟著揚手,月光下只見一塊圓盤似的黑物飛將出去,托的一下輕響,嵌入了那武官後腦。那武官慘聲長叫,單刀脫手飛出,雙手亂舞,仰天緩緩倒下,扭轉了幾下,就此不動,眼見是不活了。 郭楊二人見跛子曲三於頃刻之間連斃三人,武功之高,生平從所未見,心中都是怦怦亂跳,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均想:「這人擊殺命官,犯下了滔天大罪。我們若是給他發覺,只怕他要殺人滅口,我兄弟倆可萬萬不是敵手。」 卻見曲三轉過身來,緩緩說道:「郭兄,楊兄,請出來吧!」郭楊二人大吃一驚,只得從草叢中長身而起,手中緊緊握住了獵叉。楊鐵心向郭嘯天手中獵叉瞧了一眼,隨即踏上兩步。曲三微笑道:「楊兄,你使楊家槍法,這獵叉還將就用得。你義兄使的是一對短戟,兵刃可太不就手了,因此你擋在他身前。好好,有義氣!」楊鐵心給他說穿了心事,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曲三又道:「郭兄,就算你有雙戟在手,你們兩位合力,鬥得過我嗎?」 郭嘯天搖頭道:「鬥不過!我兄弟倆當真有眼無珠,跟你老兄在牛家村同住了這麼些年,全沒瞧出你老兄是一位身懷絕技的高手。」 曲三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雙腿已廢,還說得上甚麼絕技不絕技?」似乎十分的意興闌珊,又道:「若在當年,要料理這三個宮中的帶刀侍衛,又怎用得著如此費事?唉,不中用了,不中用了。」郭楊二人對望一眼,不敢接口。曲三道:「請兩位幫我跛子一個忙,將這三具屍首埋了,行不行?」郭楊二人又對望一眼,楊鐵心道:「行!」 二人用獵叉在地下掘了個大坑,將三具屍體搬入。搬到最後一具時,楊鐵心見那個黑色的盤形之物兀自嵌在那武官後腦,深入數寸,於是右手運勁,拔了出來,著手重甸甸地,原來是個鐵鑄的八卦,在屍身上拭去了血漬,拿過去交給曲三。 曲三道:「勞駕!」將鐵八卦收入囊中,解下外袍攤在地下,撿起散落的各物,一一放入袍中包起。郭楊二人搬土掩埋屍首,斜眼看去,見有三個長長的捲軸,另有不少亮晶晶的金器玉器。曲三留下一把金壺、一隻金盃不包入袍中,分別交給郭楊二人,道:「這些物事,是我去臨安皇宮中盜來的。皇帝害苦了百姓,拿他一些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金銀,算不得是賊贓。這兩件金器,轉送給了兩位。」 郭楊二人聽說他竟敢到皇宮中去劫盜大內財物,不由得驚呆了,都不敢伸手去接。 曲三厲聲道:「兩位是不敢要呢?還是不肯要?」郭嘯天道:「我們無功不受祿,不能受你的東西。至於今晚之事,我兄弟倆自然決不洩漏一字半句,老兄儘管放心。」曲三道:「哼,我怕你們洩漏了秘密?你二人的底細,我若非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今晚豈能容你二位活著離開?郭兄,你是梁山泊好漢地佑星賽仁貴郭盛的後代,使的是家傳戟法,只不過變長為短,化單為雙。楊兄,你祖上楊再興是岳爺爺麾下的名將。你二位是忠義之後,北方淪陷,你二人流落江湖,其後八拜為交,義結金蘭,一起搬到牛家村來居住。是也不是?」
郭楊二人聽他將自己身世來歷說得一清二楚,更是驚訝無比,只得點頭稱是。 曲三道:「你二位的祖宗郭盛和楊再興,本來都是綠林好漢,後來才歸順朝廷,為大宋出力。劫盜不義之財,你們的祖宗都幹過了的。這兩件金器,到底收是不收?」楊鐵心尋思:「若是不收,定然得罪了他。」只得雙手接過,說道:「如此多謝了!」 曲三霽然色喜,提起包裹縛在背上,說道:「回家去吧!」 當下三人並肩出林。曲三道:「今晚大有所獲,得到了道君皇帝所畫的兩幅畫,又有他寫的一張字。這傢��做皇帝不成,翎毛丹青,瘦金體的書法,卻委實是妙絕天下。」 郭楊二人也不懂甚麼叫作「翎毛丹青」與「瘦金體書法」,只唯唯而應。 走了一會,楊鐵心道:「日間聽那說話的先生言道,我大宋半壁江山,都送在這道君皇帝手裡,他畫的畫、寫的字,又是甚麼好東西了?老兄何必干冒大險,巴巴的到皇宮去盜了出來?」曲三微笑道:「這個你就不懂了。」郭嘯天道:「這道君皇帝既然畫得一筆好畫,寫得一手好字,定是聰明得很的,只可惜他不專心做皇帝。我小時候聽爹爹說,一個人不論學文學武,只能專心做一件事,倘若東也要抓,西也要摸,到頭來定然一事無成。」 曲三道:「資質尋常之人,當然是這樣,可是天下盡有聰明絕頂之人,文才武學,書畫琴棋,算數韜略,以至醫卜星相,奇門五行,無一不會,無一不精!只不過你們見不著罷了。」說著抬起頭來,望著天邊一輪殘月,長嘆一聲。 月光映照下,郭楊二人見他眼角邊忽然滲出了幾點淚水。 郭楊二人回到家中,將兩件金器深深埋入後院地下,對自己妻室也不吐露半句。兩人此後一如往日,耕種打獵為生,閒來習練兵器拳腳,便只兩人相對之時,也決不提及此事。兩人有時也仍去小酒店對飲幾壺,那跛子曲三仍是燙上酒來,端來蠶豆、花生等下酒之物,然後一蹺一拐的走開,坐在門邊,對著大江自管默默想他的心事,那晚林中夜鬥,似乎從來就不曾有過。但郭楊二人瞧向他的眼色,自不免帶上了幾分敬畏之意。 秋盡冬來,過一天冷似一天。這一日晚間颳了半夜北風,便下起雪來。第二日下得更大,銀絮飛天,瓊瑤匝地,四下里都白茫茫地。楊鐵心跟渾家包氏說了,今晚整治酒餚,請義兄夫婦過來飲酒賞雪。吃過中飯後,他提了兩個大葫蘆,到村頭酒店去沽酒,到得店前,卻見一對板門關得緊緊地,酒簾也收了起來。 楊鐵心打了幾下門,叫道:「曲三哥,跟你沽三斤酒。」卻不聽得應聲。隔了一會,他又叫了幾聲,屋內仍無應聲,走到窗邊向內一張,只見桌上灰塵積得厚厚地,心想:「幾天沒到村頭來,原來曲三已有幾天不在家了。可別出了事才好。」當下只得衝風冒雪,到五里外的紅梅村去買了酒,就便又買了一隻雞,回到家來,把雞殺了,請渾家整治。 他渾家包氏,閨名惜弱,便是紅梅村私塾中教書先生的女兒,嫁給楊鐵心還不到兩年。當晚包氏將一隻雞和著白菜、豆腐、粉絲放入一隻大瓦罐中,在炭火上熬著,再切了一盤臘魚臘肉。到得傍晚,到隔壁去請郭嘯天夫婦飲酒。 郭嘯天欣然過來。他渾家李氏卻因有了身孕,這幾日只是嘔酸,吃了東西就吐,便推辭不來。李氏的閨名單字一個萍字,包惜弱和她有如姊妹一般,兩人在房中說了好一陣子話。包惜弱給她泡了一壺熱茶,這才回家來張羅,卻見丈夫和郭嘯天把炭爐搬在桌上,燙了酒,兩人早在吃喝了。 郭嘯天道:「弟妹,我們不等你了。快來請坐。」郭楊二人交好,又都是豪傑之士,鄉下人家更不講究甚麼男女避嫌的禮法。包惜弱微笑答應,在炭爐中添了些炭,拿一隻酒杯來斟了酒,坐在丈夫下首,見兩人臉上都是氣忿忿地,笑問:「又有甚麼事,惹得哥兒倆生氣了?」楊鐵心道:「我們正在說臨安朝廷中的混帳事。」 郭嘯天道:「昨兒我在眾安橋頭喜雨閣茶樓,聽人談到韓侂胄這賊宰相的事。那人說得有頭有尾,想來不假。他說不論那一個官員上書稟報,公文上要是不註明『並獻某某物』的字樣,這賊宰相壓根兒就不瞧他的文書。」楊鐵心嘆道:「有這樣的皇帝,就有這樣的宰相;有這樣的宰相,就有這樣的官吏。臨安湧金門外的黃大哥跟我說,有一日他正在山邊砍柴,忽然見到大批官兵擁著一群官兒們過來,卻是韓宰相帶了百官到郊外遊樂,他自管砍柴,也不理會。忽聽得那韓侂胄嘆道:『這裡竹籬茅舍,真是絕妙的山野風光,就可惜少了些雞鳴犬吠之聲!』他話剛說完不久,忽然草叢裡汪汪汪的叫了起來。」包惜弱笑道:「這狗兒倒會湊趣!」楊鐵心道:「是啊,真會湊趣。那狗子叫了一會,從草叢裡鑽將出來,你道是甚麼狗子?卻原來是咱們臨安府的堂堂府尹趙大人。」包惜弱笑彎了腰,直叫:「啊喲!」郭嘯天道:「趙大人這一扮狗叫,指日就要高昇。」楊鐵心道:「這個自然。」 三人喝了一會酒,只見門外雪下得更大了。熱酒下肚,三人身上都覺得暖烘烘地,忽聽得東邊大路上傳來一陣踏雪之聲,腳步起落極快,三人轉頭望去,卻見是個道士。 那道士頭戴斗笠,身披簑衣,全身罩滿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劍把上黃色絲絛在風中左右飛揚,風雪滿天,大步獨行,實在氣概非凡。郭嘯天道:「這道士身上很有功夫,看來也是條好漢。只沒個名堂,不好請教。」楊鐵心道:「不錯,咱們請他進來喝幾杯,交交這個朋友。」兩人都生性好客,當即離座出門,卻見那道人走得好快,晃眼之間已在十餘丈���,卻也不是發足奔跑,如此輕功,實所罕見。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感驚異。楊鐵心揚聲大叫:「道長,請留步!」喊聲甫歇,那道人倏地回身,點了點頭。楊鐵心道:「天凍大雪,道長何不過來飲幾杯解解寒氣?」 那道人冷笑一聲,健步如飛,頃刻間來到門外,臉上滿是鄙夷不屑之色,冷然道:「叫我留步,是何居心?爽爽快快說出來罷!」 楊鐵心心想我們好意請你喝酒,你這道人卻恁地無禮,當下揚頭不睬。郭嘯天抱拳道:「我們兄弟正自烤火飲酒,見道長冒寒獨行,斗膽相邀,衝撞莫怪。」那道人雙眼一翻,朗聲道:「好好好,喝酒就喝酒!」大踏步進來。 楊鐵心更是氣惱,伸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往外一帶,喝道:「還沒請教道長法號。」陡然間忽覺那道人的手滑如游魚,竟從自己手掌中溜出,知道不妙,正待退開,突然手腕上一緊,已被那道人反手抓住,霎時之間,便似被一個鐵圈牢牢箍住,又疼又熱,疾忙運勁抵禦,那知整條右臂已然酸麻無力,腕上奇痛徹骨。 郭嘯天見義弟忽然滿臉脹得通紅,知他吃虧,心想本是好意結交,倘若貿然動手,反得罪了江湖好漢,忙搶過去道:「道長請這邊坐!」那道人又是冷笑兩聲,放脫了楊鐵心的手腕,走到堂上,大模大樣的居中而坐,說道:「你們兩個明明是山東大漢,卻躲在這裡假扮臨安鄉農,只可惜滿口山東話卻改不了。莊稼漢又怎會武功?」 楊鐵心又窘又怒,走進內室,在抽屜裡取了一柄匕首,放在懷裡,這才回到內堂上,篩了三杯酒,自己乾了一杯,默然不語。 那道人望著門外大雪,既不飲酒,也不說話,只是微微冷笑。郭嘯天見他滿臉敵意,知他定是疑心酒中作了手腳,取過道人面前酒杯,將杯中酒一口乾了,說道:「酒冷得快,給道長換一杯熱的。」說著又斟了一杯,那道人接過一口喝了,說道:「酒裡就是有蒙汗藥,也迷我不倒。」楊鐵心更是焦躁,發作道:「我們好意請你飲酒,難道起心害你?你這道人說話不三不四,快請出去吧。我們的酒不會酸了,菜又不會臭了沒人吃。」 那道人「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取過酒壺,自斟自酌,連乾三杯,忽地解下簑衣斗笠,拋在地下。楊郭兩人細看時,只見他三十餘歲年紀,雙眉斜飛,臉色紅潤,方面大耳,目光炯炯照人。他跟著解下背上革囊,往桌上一倒,咚的一聲,楊郭二人都跳起身來。原來革囊中滾出來的,竟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包惜弱驚叫:「哎唷!」逃進了內堂。楊鐵心伸手去摸懷中匕首,那道人將革囊又是一抖,跌出兩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來,一個是心,一個是肝,看來不像是豬心豬肝,只怕便是人心人肝。楊鐵心喝道:「好賊道!」匕首出懷,疾向那道人胸口刺去。 道人冷笑道:「鷹爪子,動手了嗎?」左手掌緣在他手腕上一擊。楊鐵心腕上一陣酸麻,五指登時無力,匕首已被他夾手奪去。 郭嘯天在旁看得大驚,心想義弟是名將之後,家傳的武藝,平日較量武功,自己尚稍遜他一籌,這道人卻竟視他有如無物,剛才這一手顯然是江湖上相傳的「空手奪白刃」絕技,這功夫只曾聽聞,可從來沒見過,當下惟恐義弟受傷,俯身舉起板凳,只待道人匕首刺來,就舉凳去擋。 誰知那道人並不理會,拿起匕首一陣亂剁,把人心人肝切成碎塊,跟著一聲長嘯,聲震屋瓦,提起右手,一掌劈將下來,騰的一聲,桌上酒杯菜盆都震得跳了起來,看那人頭時,已被他手掌擊得頭骨碎裂,連桌子中間也裂開一條大縫。 兩人正自驚疑不定,那道人喝道:「無恥鼠輩,道爺今日大開殺戒了!」 楊鐵心怒極,那裡還忍耐得住,抄起靠在屋角裡的鐵槍,搶到門外雪地裡,叫道:「來來來,教你知道楊家槍法的厲害。」那道人微微冷笑,說道:「憑你這為虎作倀的公門鼠輩也配使楊家槍!」縱身出門。 郭嘯天見情勢不妙,奔回家去提了雙戟,只見那道人也不拔劍,站在當地,袍袖在朔風裡獵獵作響。楊鐵心喝道:「拔劍吧!」那道人道:「你們兩個鼠輩一齊上來,道爺也只是空手對付。」 楊鐵心使個旗鼓,一招「毒龍出洞」,槍上紅纓抖動,捲起碗大槍花,往道人心口直搠過去。那道人一怔,讚道:「好!」身隨槍走,避向左側,左掌翻轉,逕自來抓槍頭。 楊鐵心在這桿槍上曾苦下幼功,深得祖傳技藝。要知楊家槍非同小可,當年楊再興憑一桿鐵槍,率領三百宋兵在小商橋大戰金兵四萬,奮力殺死敵兵二千餘名,刺殺萬戶長撒八孛堇、千戶長、百戶長一百餘人,其時金兵箭來如雨,他身上每中一枝敵箭,隨手折斷箭桿再戰,最後馬陷泥中,這才力戰殉國。金兵焚燒他的屍身,竟燒出鐵箭頭二升有餘。這一仗殺得金兵又敬又怕,楊家槍法威震中原。 楊鐵心雖然不及先祖威勇,卻也已頗得槍法心傳,只見他攢、刺、打、挑、攔、搠、架、閉,槍尖銀光閃閃,槍纓紅光點點,好一路槍法! 楊鐵心把那槍使發了,招數靈動,變幻��妙。但那道人身隨槍走,趨避進退,卻那裡刺得著他半分?七十二路楊家槍法堪堪使完,楊鐵心不禁焦躁,倒提鐵槍,回身便走,那道人果然發足追來。楊鐵心大喝一聲,雙手抓住槍柄,陡然間擰腰縱臂,回身出槍,直刺道人面門,這一槍剛猛狠疾,正是楊家槍法中臨陣破敵、屢殺大將的一招「回馬槍」。當年楊再興在降宋之前與岳飛對敵,曾以這一招刺殺岳飛之弟岳翻,端的厲害無比。 那道人見一瞬間槍尖已到面門,叫聲:「好槍法!」雙掌合攏,啪的一聲,已把槍尖挾在雙掌之間。楊鐵心猛力挺槍往前疾送,竟是紋絲不動,不由得大驚,奮起平生之力往裡奪回,槍尖卻如已鑄在一座鐵山之中,那裡更拉得回來?他脹紅了臉連奪三下,槍尖始終脫不出對方雙掌的挾持。那道人哈哈大笑,右掌忽然提起,快如閃電般在槍身中間一擊,格的一聲,楊鐵心只覺虎口劇痛,急忙撒手,鐵槍已摔在雪地之中。 那道人笑道:「你使的果然是楊家槍法,得罪了。請教貴姓。」楊鐵心驚魂未定,隨口答道:「在下姓楊,草字鐵心。」道人道:「楊再興楊將軍是閣下祖上嗎?」楊鐵心道:「那是先曾祖。」 那道人肅然起敬,抱拳道:「適才誤以為兩人乃是歹人,多有得罪,卻原來竟是忠良之後,實是失敬,請教這位高姓。」郭嘯天道:「在下姓郭,賤字嘯天。」楊鐵心道:「他是我的義兄,是梁山泊好漢賽仁貴郭盛頭領的後人。」那道人道:「貧道可真魯莽了,這裡謝過。」說著又施了一禮。 郭嘯天與楊鐵心一齊還禮,說道:「好說,好說,請道長入內再飲三杯。」楊鐵心一面說,一面拾起鐵槍。道人笑道:「好!正要與兩位喝個痛快!」 包惜弱掛念丈夫與人爭鬥,提心吊膽的站在門口觀看,見三人釋兵言歡,心中大慰,忙入內整治杯盤。 三人坐定,郭楊二人請教道人法號。道人道:「貧道姓丘名處機……」楊鐵心叫了一聲:「啊也!」跳起身來。郭嘯天也吃了一驚,叫道:「遮莫不是長春子嗎?」丘處機笑道:「這是道侶相贈的賤號,貧道愧不敢當。」郭嘯天道:「原來是全真派大俠長春子,真是有幸相見。」兩人撲地便拜。 丘處機急忙扶起,笑道:「今日我手刃了一個奸人,官府追得甚緊,兩位忽然相招飲酒,這裡是帝王之都,兩���又不似是尋常鄉民,是以起了疑心。」郭嘯天道:「我這兄弟性子急躁,進門時試了道長一手,那是更惹道長起疑了。」丘處機道:「常人手上那有如此勁力?我只道兩位必是官府的鷹犬,喬裝改扮,在此等候,要捉拿貧道。適才言語無禮,實是魯莽得緊。」楊鐵心笑道:「不知不怪。」三人哈哈大笑。 三人喝了幾杯酒。丘處機指著地下碎裂的人頭,說道:「這人名叫王道乾,是個大大的漢奸。去年皇帝派他去向金主慶賀生辰,他竟與金人勾結,圖謀侵犯江南。貧道追了他十多天,才把他幹了。」楊郭二人久聞江湖上言道,長春子丘處機武功卓絕,為人俠義,這時見他一片熱腸,為國除奸,更是敬仰。兩人乘機向他討教些功夫,丘處機詳為點撥。 楊家槍法雖是兵家絕技,用於戰場上衝鋒陷陣,固是所向無敵,當者披靡,但以之與武學高手對敵,畢竟頗為不足。丘處機內外兼修,武功雖然尚未登峰造極,卻也已臻甚高境界,楊鐵心又如何能與他拆上數十招之多?卻是丘處機見他出手不凡,心中暗暗稱奇,有意引得他把七十二路槍法使完,以便確知他是否楊家嫡傳,要是真的對敵,數招之間就已把他鐵槍震飛了;當下說明這路槍法的招數本意用於馬上,若是步戰,須當更求變化,不可拘泥成法。楊郭二人聽得不住點頭稱是。楊家槍是傳子不傳女的絕藝,丘處機所知雖博,卻也不明槍法中的精奧,當下也向楊鐵心請教了幾招。 三人酒酣耳熱,言談甚是投機。楊鐵心道:「我們兄弟兩人得遇道長,真是平生幸事。道長可能在舍下多盤桓幾日麼?」丘處機正待答話,忽然臉色一變,說道:「有人來找我了。不管遇上甚麼事,你們無論如何不可出來,知道麼?」郭楊二人點頭答應。丘處機俯身拾起人頭,開門出外,飛身上樹,躲在枝葉之間。 郭楊二人見他舉動奇特,茫然不解。這時萬籟無聲,只聽得門外朔風虎虎,過了一陣,西面傳來隱隱的馬蹄之聲,楊鐵心道:「道長的耳朵好靈。」又想:「這位道長的武功果然是高得很了,但若與那跛子曲三相比,卻不知是誰高誰下?」又過一會,馬蹄聲越來越近,只見風雪中十餘騎急奔而來,乘客都是黑衣黑帽,直衝到門前。 當先一人突然勒馬,叫道:「足跡到此為止。剛才有人在這裡動過手。」後面數人翻身下馬,察看雪地上的足跡。 為首那人叫道:「進屋去搜!」便有兩人下馬,來拍楊家大門。突然間樹上擲下一物,砰的一聲,正打在那人頭上。這一擲勁力奇大,那人竟被此物撞得腦漿迸裂而死。眾人一陣大嘩,幾個人圍住了大樹。一人拾起擲下之物,驚叫:「王大人的頭!」 為首那人抽出長刀,大聲吆喝,十餘人把大樹團團圍住。他又是一聲口令,五個人彎弓搭箭,五枝羽箭齊向丘處機射去。 楊鐵心提起鐵槍要出屋助戰,郭嘯天一把拉住,低聲道:「道長叫咱們別出去。要是他寡不敵眾,咱們再出手不遲。」話聲甫畢,只見樹上一枝羽箭飛將下來,卻是丘處機閃開四箭,接住了最後一箭,以甩手箭手法投擲下來,只聽得「啊」的一聲,一名黑衣人中箭落馬,滾入了草叢之中。 丘處機拔劍躍下,劍光起處,兩名黑衣人已然中劍。為首的黑衣人叫道:「好賊道,原來是你!」刷刷刷三枝短弩隨手打出,長刀劈風,勒馬衝來。丘處機劍光連閃,又是兩人中劍落馬。楊鐵心只看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心想自己也練得十年武藝,但這位道爺出劍如此快法,別說抵擋,連瞧也沒能瞧清楚,剛才如不是他手下容情,自己早就死於非命了。 但見丘處機來去如風,正和騎馬使刀那人相鬥,那使刀的也甚了得,一柄刀遮架砍劈,甚為威猛。再鬥一陣,郭楊兩人已看出丘處機存心與他纏鬥,捉空兒或出掌擊、或以劍刺,殺傷對方一人,用意似要把全部來敵一鼓殲滅,生怕傷了為頭之人,餘黨一哄而散,那就不易追殺了。 只過半頓飯時間,來敵已只賸下六七名。那使刀的知道不敵,一聲呼哨,雙腿一夾,撥轉馬頭就逃。丘處機左掌前探,已拉住他的馬尾,手上一用勁,身子倏地飛起,還未躍上馬背,一劍已從他後心插進,前胸穿出。丘處機拋下敵屍,勒韁控馬,四下兜截趕殺,只見鐵蹄翻飛,劍光閃爍,驚呼駭叫聲中,一個個屍首倒下,鮮血把白雪皚皚的大地片片染紅。 丘處機提劍四顧,惟見一匹匹空馬四散狂奔,再無一名敵人賸下,他哈哈大笑,向郭楊二人招手道:「殺得痛快嗎?」 郭楊二人開門出來,神色間驚魂未定。郭嘯天道:「道長,那是些甚麼人?」丘處機道:「你在他們身上搜搜。」 郭嘯天往那持刀人身上抄摸,掏出一件公文來,抽出來看時,卻是那裝狗叫的臨安府趙知府所發的密令,內稱大金國使者在臨安府坐索殺害王道乾的兇手,著令捕快會同大金國人員,剋日拿捕兇手歸案。郭嘯天正自看得憤怒,那邊楊鐵心也叫了起來,手裡拿著幾塊從屍身上撿出來的腰牌,上面刻著金國文字,卻原來這批黑衣人中,有好幾人竟是金兵。 郭嘯天道:「敵兵到咱們國境內任意逮人殺人,我大宋官府竟要聽他們使者的號令,那還成甚麼世界?」楊鐵心嘆道:「大宋皇帝既向金國稱臣,我文武百官還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嗎?」丘處機恨恨的道:「出家人本應慈悲為懷,可是一見了害民奸賊、敵國仇寇,貧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郭楊二人齊聲道:「殺得好,殺得好!」 小村中居民本少,天寒大雪,更是無人外出,就算有人瞧見,也早逃回家去閉戶不出,誰敢過來察看詢問?楊鐵心取出鋤頭鐵鍬,三人把十餘具屍首埋入一個大坑之中。 ※※※ 包惜弱拿了掃帚掃除雪上血跡,掃了一會,突覺血腥之氣直衝胸臆,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呀的一聲,坐倒在雪地之中。楊鐵心吃了一驚,忙搶過扶起,連聲問道:「怎麼?」包惜弱閉目不答。楊鐵心見她臉如白紙,手足冰冷,心裡十分驚惶。 丘處機過來拿住包惜弱右手手腕,一搭脈搏,大聲笑道:「恭喜,恭喜!」楊鐵心愕然道:「甚麼?」這時包惜弱「嚶」了一聲,醒了過來,見三個男人站在身周,不禁害羞,忙回進屋內。 丘處機微笑道:「尊夫人有喜啦!」楊鐵心喜道:「當真?」丘處機笑道:「貧道平生所學,稍足自慰的只有三件。第一是醫道,煉丹不成,於藥石倒因此所知不少。第二是做幾首歪詩,第三才是這幾手三腳貓的武藝。」郭嘯天道:「道長這般驚人的武功若是三腳貓,我兄弟倆只好說是獨腳老鼠了!」三人一面說笑,一面掩埋屍首。掩埋完畢後入屋重整杯盤。丘處機今日一舉殺了不少金人,大暢心懷,意興甚豪。 楊鐵心想到妻子有了身孕,笑吟吟的合不攏口來,心想:「這位道長會做詩,那是文武雙全了。」說道:「郭大嫂也懷了孩子,就煩道長給取兩個名字好麼?」丘處機微一沉吟,說道:「郭大哥的孩子就叫郭靖,楊二哥的孩子叫作楊康,不論男女,都可用這兩個名字。」郭嘯天道:「好,道長的意思是叫他們不忘靖康之恥,要記得二帝被虜之辱。」 丘處機道:「正是!」伸手入懷,摸出兩柄短劍來,放在桌上。這對劍長短形狀完全相同,都是綠皮鞘、金吞口、烏木的劍柄。他拿起楊鐵心的那柄匕首,在一把短劍的劍柄上刻了「郭靖」兩字,在另一把短劍上刻了「楊康」兩字。 郭楊二人見他運劍如飛,比常人寫字還要迅速,剛剛明白他的意思,丘處機已刻完了字,笑道:「客中沒帶甚麼東西,這對短劍,就留給兩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吧。」郭楊兩人謝了接過,抽劍出鞘,只覺冷氣森森,劍刃鋒利之極。 丘處機道:「這對短劍是我無意之中得來的,雖然鋒銳,但劍刃短了,貧道不合使,將來孩子們倒可用來殺敵防身。十年之後,貧道如尚苟活人世,必當再來,傳授孩子們幾手功夫,如何?」郭楊二人大喜,連聲稱謝。丘處機道:「金人竊據北方,對百姓暴虐之極,其勢必不可久。兩位好自為之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開門走出。郭楊二人待要相留,卻見他邁步如飛,在雪地裡早已去得遠了。 郭嘯天嘆道:「高人俠士總是這樣來去飄忽,咱們今日雖有幸會見,想多討教一點,卻是無緣。」楊鐵心笑道:「大哥,道長今日殺得好痛快,也給咱們出了一口悶氣。」拿著短劍,拔出鞘來摩挲劍刃,忽道:「大哥,我有個傻主意,你瞧成不成?」 郭嘯天道:「怎麼?」楊鐵心道:「要是咱們的孩子都是男兒,那麼讓他們結為兄弟,倘若都是女兒,就結為姊妹……」郭嘯天搶著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結為夫妻。」兩人雙手一握,哈哈大笑。 包惜弱從內堂出來,笑問:「甚麼事樂成這個樣子?」楊鐵心把剛才的話說了。包惜弱臉上一紅,心中也甚樂意。 楊鐵心道:「咱們先把這對短劍掉換了再說,就算是文定之禮。如是兄弟姊妹,咱們再換回來。要是小夫妻麼……」郭嘯天笑道:「那麼對不起得很,兩柄劍都到了做哥哥的家裡啦!」包惜弱笑道:「說不定都到做兄弟的家裡呢。」當下郭楊二人換過了短劍。其時指腹為婚,事屬尋常,兩個孩子未出娘胎,雙方父母往往已代他們定下了終身大事。 郭嘯天當下拿了短劍,喜孜孜的回家去告知妻子。李萍聽了也是歡喜。 ※※※ 楊鐵心把玩短劍,自斟自飲,不覺大醉。包惜弱將丈夫扶上了床,收拾杯盤,見天色已晚,到後院去收雞入籠,待要去關後門,只見雪地裡點點血跡,橫過後門。她吃了一驚,心想:「原來這裡還有血跡沒打掃乾淨,要是給官府公差見到,豈不是天大一樁禍事?」忙拿了掃帚,出門掃雪。 那血跡直通到屋後林中,雪地上留著有人爬動的痕跡,包惜弱愈加起疑,跟著血跡走進松林,轉到一座古墳之後,只見地下有黑黝黝的一團物事。 包惜弱走近一看,赫然是具屍首,身穿黑衣,就是剛才來捉拿丘處機的人眾之一,想是他受傷之後,一時未死,爬到了這裡。她正待回去叫醒丈夫出來掩埋,忽然轉念:「別鬼使神差的,偏偏有人這時過來撞見。」鼓起勇氣,過去拉那屍首,想拉入草叢之中藏起,再去叫丈夫。不料她伸手一拉,那屍首忽然扭動,跟著一聲呻吟。 包惜弱這一下嚇得魂飛天外,只道是殭屍作怪,轉身要逃,可是雙腳就如釘在地上一般,再也動彈不得。隔了半晌,那屍首並不再動,她拿掃帚去輕輕碰觸一下,那屍首又呻吟了一下,聲音甚是微弱。她才知此人未死。定睛看時,見他背後肩頭中了一枝狼牙利箭,深入肉裡,箭枝上染滿了血污。天空雪花兀自不斷飄下,那人全身已罩上了薄薄一層白雪,只須過得半夜,便凍也凍死了。 她自幼便心地仁慈,只要見到受了傷的麻雀、田雞、甚至蟲豸螞蟻之類,必定帶回家來妥為餵養,直到傷癒,再放回田野,若是醫治不好,就會整天不樂,這脾氣大了仍舊不改,以致屋子裡養滿了諸般蟲蟻、小禽小獸。她父親是個���試不第的村學究,按著她性子給她取個名字,叫作惜弱。紅梅村包家老公雞老母雞特多,原來包惜弱飼養雞雛之後,決不肯宰殺一隻,父母要吃,只有到市上另買,是以家裡每隻小雞都是得享天年,壽終正寢。她嫁到楊家以後,楊鐵心對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憐愛,事事順著她的性子,楊家的後院裡自然也是小鳥小獸的天下了。後來楊家的小雞小鴨也慢慢變成了大雞大鴨,只是她嫁來未久,家中尚未出現老雞老鴨,但大勢所趨,日後自必如此。 這時她見這人奄奄一息的伏在雪地之中,慈心登生,明知此人並非好人,但眼睜睜的見他痛死凍死,心下無論如何不忍。她微一沉吟,急奔回屋,要叫醒丈夫商量,無奈楊鐵心大醉沉睡,推他只是不動。 包惜弱心想,還是救了那人再說,當下撿出丈夫的止血散金創藥,拿了小刀碎布,在灶上提了半壺熱酒,又奔到墳後。那人仍是伏著不動。包惜弱扶他起來,把半壺熱酒給他慢慢灌入嘴裡。她自幼醫治小鳥小獸慣了的,對醫傷倒也有點兒門道,見這一箭射得極深,一拔出來只怕當時就要噴血斃命,但如不把箭拔出,終不可治,於是咬緊牙關,用鋒利小刀割開箭旁肌肉,拿住箭桿,奮力向外一提。那人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創口鮮血直噴,只射得包惜弱胸前衣襟上全是血點,那枝箭終於拔了出來。
包惜弱心中突突亂跳,忙拿止血散按在創口,用布條緊緊紮住。過了一陣,那人悠悠醒來,可是疲弱無力,連哼都哼不出聲。 包惜弱嚇得手酸足軟,實在扶不動這個大男人,靈機一動,回家拿了塊門板,把那人拉到板上,然後在雪地上拖動門板,就像一輛雪車般將他拖回家中,將他安置在柴房之中。 她忙了半日,這時心神方定,換下污衣,洗淨手臉,從瓦罐中倒出一碗適才沒喝完的雞湯,一手拿了燭台,再到柴房去瞧那漢子。見那人呼吸細微,並未斷氣。包惜弱心中甚慰,把雞湯餵他。那人喝了半碗,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包惜弱吃了一驚,舉起燭台一瞧,燭光下只見這人眉清目秀,鼻樑高聳,竟是個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她臉上一熱,左手微顫,晃動了燭台,幾滴燭油滴在那人臉上。 那人睜開眼來,驀見一張芙蓉秀臉,雙頰暈紅,星眼如波,眼光中又是憐惜,又是羞澀,當前光景,宛在夢中,不禁看得呆了。 包惜弱低聲道:「好些了嗎?把這碗湯喝了吧。」那人伸手要接,但手上無力,險些把湯全倒在身上。包惜弱搶���湯碗,這時救人要緊,只得餵著他一口一口的喝了。 那人喝了雞湯後,眼中漸漸現出光采,凝望著她,顯是不勝感激。包惜弱倒給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了幾捆稻草給他蓋上,持燭回房。 這一晚再也睡不安穩,連做了幾個噩夢,忽見丈夫一槍把柴房中那人刺死,又見那人提刀殺了丈夫,卻來追逐自己,四面都是深淵,無處可以逃避,幾次都從夢中驚醒,嚇得身上都是冷汗。待得天明起身,丈夫早已下床,只見他拿著鐵槍,正用磨刀石磨礪槍頭,包惜弱想起夜來夢境,嚇了一跳,忙走去柴房,推開門來,一驚更甚,原來裡面只賸亂草一堆,那人已不知去向。 她奔到後院,只見後門虛掩,雪地裡赫然是一行有人連滾帶爬向西而去的痕跡。她望著那痕跡,不覺怔怔的出了神。過了良久,一陣寒風撲面吹來,忽覺腰酸骨軟,十分睏倦。回到前堂,楊鐵心已燒好了白粥,放在桌上,笑道:「你瞧,我燒的粥還不錯吧?」包惜弱知道丈夫因自己懷了身孕,是以特別體惜,一笑而坐,端起粥碗吃了起來。她想若把昨晚之事告知丈夫,他嫉惡如仇,定會趕去將那人刺死,豈不是救人沒救徹?當下絕口不提。 ※※※ 忽忽臘盡春回,轉眼間過了數月,包惜弱腰圍漸粗,愈來愈感慵困,於那晚救人之事也漸漸淡忘了。 這日楊氏夫婦吃過晚飯,包惜弱在燈下給丈夫縫套新衫褲。楊鐵心打好了兩雙草鞋,把草鞋掛到牆上,記起日間耕田壞了犁頭,對包惜弱道:「犁頭損啦,明兒叫東村的張木兒加一斤半鐵,打一打。」包惜弱道:「好!」楊鐵心瞧著妻子,說道:「我衣衫夠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兒多歇歇,別再給我做衣裳。」包惜弱轉過頭來一笑,卻不停針。楊鐵心走過去,輕輕拿起她針線。包惜弱這才伸了個懶腰,熄燈上床。 睡到午夜,包惜弱矇矓間忽聽丈夫陡然坐起身來,一驚而醒,只聽得遠處隱隱有馬蹄之聲,聽聲音是從西面東來,過得一陣,東邊也傳來了馬蹄聲,接著北面南面都有了蹄聲。包惜弱坐起身來,道:「怎麼四面都有了馬?」楊鐵心匆匆下床穿衣,片刻之間,四面蹄聲越來越近,村中犬兒都吠叫起來。楊鐵心道:「咱們給圍住啦!」包惜弱驚道:「幹甚麼呀?」楊鐵心道:「不知道。」把丘處機所贈短劍遞給妻子,道:「你拿著防身!」從牆上摘下一桿鐵槍,握在手裡。 這時東南西北人聲馬嘶,已亂成一片,楊鐵心推開窗子外望,只見大隊兵馬已把村子團團圍住,眾兵丁手裡高舉火把,七八名武將騎在馬上往來奔馳。 只聽得眾兵丁齊聲叫喊:「捉拿反賊,莫讓反賊逃了!」楊鐵心尋思:「是來捉拿曲三麼?這幾日卻不見他在村裡,幸好他不在,否則的話,他武功再強,也敵不過這許多兵馬。」忽聽一名武將高聲叫道:「郭嘯天、楊鐵心兩名反賊,快快出來受縛納命。」 楊鐵心大吃一驚,包惜弱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楊鐵心低聲道:「官家不知為了何事,竟來誣害良民。跟官府是辯不清楚的,咱們只好逃命。你別慌,憑我這桿槍,定能保你衝出重圍。」他一身武藝,又是在江湖上闖蕩過的,這時臨危不亂,掛上箭袋,握住妻子右手。 包惜弱道:「我來收拾東西。」楊鐵心道:「還收拾甚麼?統通不要了。」包惜弱心中一酸,垂下淚來,顫聲道:「我們這家呢?」楊鐵心道:「咱們只要留得性命,我和你自可在別地重整家園。」包惜弱道:「這些小雞小貓呢?」楊鐵心嘆道:「傻孩子,還顧得到牠們麼?」頓了一頓,安慰她道:「官兵又怎會跟你的小雞小貓兒為難。」 一言方畢,窗外火光閃耀,眾兵已點燃了兩間草房,又有兩名兵丁高舉火把來燒楊家屋簷,口中大叫:「郭嘯天、楊鐵心兩個反賊再不出來,便把牛家村燒成了白地。」 楊鐵心怒氣填膺,開門走出,大聲喝道:「我就是楊鐵心!你們幹甚麼?」兩名兵丁嚇了一跳,丟下火把轉身退開。 火光中一名武官拍馬走近,叫道:「好,你是楊鐵心,跟我見官去。拿下了!」四五名兵丁一擁而上。楊鐵心倒轉槍來,一招「白虹經天」,把三名兵丁掃倒在地,又是一招「春雷震怒」,槍柄挑起一兵,摜入了人堆,喝道:「要拿人,先得說說我又犯了甚麼罪。」 那武官罵道:「大膽反賊,竟敢拒捕!」他口中叫罵,但也畏懼對方武勇,不敢逼近。他身後另一名武官叫道:「好好跟老爺過堂去,免得加重罪名。有公文在此。」楊鐵心道:「拿來我看!」那武官道:「還有一名郭犯呢?」 郭嘯天從窗口探出半身,彎弓搭箭,喝道:「郭嘯天在這裡。」箭頭對準了他。 那武官心頭髮毛,只覺背脊上一陣陣的涼氣,叫道:「你把箭放下,我讀公文給你們聽。」郭嘯天厲聲道:「快讀!」把弓扯得更滿了。那武官無奈,拿起公文大聲讀道:「臨安府牛家村村民郭嘯天、楊鐵心二犯,勾結巨寇,圖謀不軌,著即拿問,嚴審法辦。」郭嘯天道:「甚麼衙門的公文?」那武官道:「是韓相爺的手諭。」 郭楊二人都是一驚,均想:「甚麼事這樣厲害,竟要韓侂冑親下手諭?難道丘道長殺死官差的事發了?」郭嘯天道:「誰是首告?有甚麼憑據?」那武官道:「我們只管拿人,你們到府堂上自己分辯去。」楊鐵心叫道:「韓丞相專害無辜好人,誰不知道?我們可不上這個當。」領隊的武官叫道:「抗命拒捕,罪加一等。」 楊鐵心轉頭對妻子道:「你快多穿件衣服,我奪他的馬給你。待我先射倒將官,兵卒自然亂了。」弦聲響處,箭發流星,正中那武官右肩。那武官啊喲一聲,撞下馬來,眾兵丁齊聲發喊,另一名武官叫道:「拿反賊啊!」眾兵丁紛紛衝來。郭楊二人箭如連珠,轉瞬間射倒六七名兵丁,但官兵勢眾,在武官督率下衝到兩家門前。 楊鐵心大喝一聲,疾衝出門,鐵槍起處,官兵驚呼倒退。他縱到一個騎白馬的武官身旁,挺槍刺去,那武官舉槍擋架。豈知楊家槍法變化靈動,他槍桿下沉,那武官腿上早著。楊鐵心舉槍挑起,那武官一個觔鬥倒翻下馬。 楊鐵心槍桿在地下一撐,飛身躍上馬背,雙腿一夾,那馬一聲長嘶,於火光中向屋門奔去。楊鐵心挺槍刺倒門邊一名兵丁,俯身伸臂,把包惜弱抱上馬背,高聲叫道:「大哥,跟著我來!」郭嘯天舞動雙戟,保護著妻子李萍,從人叢中衝殺出來。官兵見二人勢兇,攔阻不住,紛紛放箭。 楊鐵心縱馬奔到李萍身旁,叫道:「大嫂,快上馬!」說著一躍下馬。李萍急道:「使不得。」楊鐵心那裡理她,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放上馬背。義兄弟兩人跟在馬後,且戰且走,落荒而逃。 走不多時,突然前面喊聲大作,又是一彪軍馬衝殺過來。郭楊二人暗暗叫苦,待要覓路奔逃,前面羽箭颼颼射來。包惜弱叫了一聲:「啊喲!」坐騎中箭跪地,把馬背上兩個女子都拋下馬來。楊鐵心道:「大哥,你護著她們,我再去搶馬!」說著提槍往人叢中衝殺過去。十餘名官兵排成一列,手挺長矛對準了楊鐵心,齊聲吶喊。 郭嘯天眼見官兵勢大,心想:「憑我兄弟二人,逃命不難,但前後有敵,妻子是無論如何救不出了。我們又沒犯法,與其白白在這裡送命,不如上臨安府分辯去。上次丘處機道長殺了官兵和金兵,可沒放走了一個,死無對證,諒官府也不能定我們的罪。再說,那些官差、金兵又不是我們兄弟殺的。」當下縱聲叫道:「兄弟,別殺了,咱們就跟他們去!」楊鐵心一呆,拖槍回來。 帶隊的軍官下令停箭,命兵士四下圍住,叫道:「拋下兵器弓箭,饒你們不死。」 楊鐵心道:「大哥,別中了他們的奸計。」郭嘯天搖搖頭,把雙戟往地下一拋。楊鐵心見愛妻嚇得花容失色,心下不忍,嘆了一口氣,也把鐵槍和弓箭擲在地下。郭楊二人的兵器剛一離手,十餘枝長矛的矛頭立刻刺到了四人的身旁。八名士兵走將過來,兩個服侍一個,將四人反手縛住。 楊鐵心嘿嘿冷笑,昂頭不理。帶隊的軍官舉起馬鞭,刷的一鞭,擊在楊鐵心臉上,罵道:「大膽反賊,當真不怕死嗎?」這一鞭只打得他自額至頸,長長一條血痕。楊鐵心怒道:「好,你叫甚麼名字?」那軍官怒氣更熾,鞭子如雨而下,叫道:「老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段名天德,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天德。記住了麼?你到閻王老子那裡去告狀吧。」楊鐵心毫不退避,圓睜雙眼,凝視著他。段天德喝道:「老爺額頭有刀疤,臉上有青記,都記住了!」說著又是一鞭。 包惜弱見丈夫如此受苦,哭叫:「他是好人,又沒做壞事。你……你幹麼要這樣打人呀?你……你怎麼不講道理?」 楊鐵心一口唾沫,呸的一聲,正吐在段天德臉上。段天德大怒,拔出腰刀,叫道:「先斃了你這反賊!」舉刀摟頭砍將下來。楊鐵心向旁閃過,身旁兩名士兵長矛前挺,抵住他的兩脅。段天德又是一刀,楊鐵心無處可避,只得向後急縮。那段天德倒也有幾分武功,一刀不中,隨即向前一送,他使的是柄鋸齒刀,這一下便在楊鐵心左肩上鋸了一道口子,接著第二刀又劈將下來。 郭嘯天見義弟性命危殆,忽地縱起,飛腳往段天德面門踢去。段天德吃了一驚,收刀招架。郭嘯天雖然雙手被縛,腿上功夫仍是了得,身子未落,左足收轉,右足飛出,正踢在段天德腰裡。 段天德劇痛之下,怒不可遏,叫道:「亂槍戳死了!上頭吩咐了的,反賊若是拒捕,格殺勿論。」眾兵舉矛齊刺。郭嘯天接連踢倒兩兵,終是雙手被縛,轉動不靈,身子閃讓長矛,段天德自後趕上,手起刀落,把他一隻右膀斜斜砍了下來。 楊鐵心正自力掙雙手,急切無法脫縛,突見義兄受傷倒地,心中急痛之下,不知從那裡忽然生出來一股巨力,大喝一聲,繩索繃斷,揮拳打倒一名兵士,搶過一柄長矛,展開了楊家槍法,這時候一夫拚命,萬夫莫當。長矛起處,登時搠翻兩名官兵。段天德見勢頭不好,先自退開。楊鐵心初時尚有顧忌,不敢殺死官兵,這時一切都豁出去了,東挑西打,頃刻間又戳死數兵。眾官兵見他兇猛,心下都怯了,發一聲喊,四下逃散。 楊鐵心也不追趕,扶起義兄,只見他斷臂處血流如泉湧,全身已成了一個血人,不禁垂下淚來。郭嘯天咬緊牙關,叫道:「兄弟,別管我……快,快走!」楊鐵心道:「我去搶馬,拚死救你出去。」郭嘯天道:「不……不……」暈了過去。 楊鐵心脫下衣服,要給他裹傷,但段天德這一刀將他連肩帶胸的砍下,創口占了半個身子,竟是無法包紮。郭嘯天悠悠醒來,叫道:「兄弟,你去救你弟婦與你嫂子,我……我是……不成了……」說著氣絕而死。 楊鐵心和他情逾骨肉,見他慘死,滿腔悲憤,腦海中一閃,便想到了兩人結義時的那句誓言:「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抬頭四望,自己妻子和郭大嫂在混亂中都已不知去向。他大聲叫道:「大哥,我去給你報仇!」挺矛向官兵隊裡衝去。 官兵這時又已列成隊伍,段天德傳下號令,箭如飛蝗般射來。楊鐵心渾不在意,撥箭疾衝。一名武官手揮大刀,當頭猛砍,楊鐵心身子一矮,突然鑽到馬腹之下。那武官一刀砍空,正待回馬,後心已被一矛刺進。楊鐵心擲開屍首,跳上馬背,舞動長矛。眾官兵那敢接戰,四下奔逃。 他趕了一陣,只見一名武官抱著一個女子,騎在馬上疾馳。楊鐵心飛身下馬,橫矛桿打倒一名兵士,在他手中搶過弓箭,火光中看準那武官坐騎,颼的一箭射去,正中馬臀,馬腿前跪,馬上兩人滾了下來。楊鐵心再是一箭,射死了武官,搶將過去,只見那女子在地下掙紮著坐起身來,正是自己妻子。
包惜弱乍見丈夫,又驚又喜,撲到了他懷裡。楊鐵心問道:「大嫂呢?」包惜弱道:「在前面,給……給官兵捉去啦!」楊鐵心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救她。」包惜弱驚道:「後面又有官兵追來啦!」 楊鐵心回過頭來,果見一隊官兵手舉火把趕來。楊鐵心咬牙道:「大哥已死,我無論如何要救大嫂出來,保全郭家的骨血。要是天可憐見,你我將來還有相見之日。」包惜弱緊緊摟住丈夫脖子,死不放手,哭道:「咱們永遠不能分離,你說過的,咱們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塊!是麼?你說過的。」 楊鐵心心中一酸,抱住妻子親了親,硬起心腸拉脫她雙手,挺矛往前急追,奔出數十步回頭一望,只見妻子哭倒在塵埃之中,後面官兵已趕到她身旁。 楊鐵心伸袖子一抹臉上的淚水、汗水、血水,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救出李氏,為義兄保全後代,趕了一陣,又奪到了一匹馬,抓住一名官兵喝問,得知李氏正在前面。 他縱馬疾馳,忽聽得道旁樹林一個女人聲音大叫大嚷,急忙兜轉馬頭,衝入林中,只見李氏雙手已自脫縛,正和兩名兵士廝打。她是農家女子,身子壯健,雖然不會武藝,但這時拚命蠻打,自有一股剛勇,那兩名兵士又笑又罵,一時卻也奈何她不得。楊鐵心更不打話,衝上去一矛一個,戳死了兩兵,把李氏扶上坐騎,兩人同乘,回馬再去找尋妻子。 奔到與包氏分手的地方,卻已無人。此時天色微明,他下馬察看,只見地下馬蹄雜沓,尚有人身拖曳的痕跡,想是妻子又給官兵擄去了。 楊鐵心急躍上馬,雙足在馬腹上亂踢,那馬受痛,騰身飛馳。趕得正急間,忽然道旁號角聲響,衝出十餘名黑衣武士。當先一人舉起狼牙棒往他頭頂猛砸下來。楊鐵心舉矛格開,還了一矛。那人回棒橫掃,棒法奇特,似非中原武術所使家數。 楊鐵心以前與郭嘯天談論武藝,知道當年梁山泊好漢中有一位霹靂火秦明,狼牙棒法天下無雙,但除他之外,武林豪傑使這兵刃的向來極少,因狼牙棒份量沉重,若非有極大膂力不易運用自如。只有金兵將官卻甚喜用,以金人生長遼東苦寒之地,身強力大,兵器沉重,則陣上多佔便宜。當年金兵入寇,��狼牙棒砸擊大宋軍民。眾百姓氣憤之餘,忽然說起笑話來。某甲道:「金兵有甚麼可怕,他們有一物,咱們自有一物抵擋。」某乙道:「金兵有金兀朮。」甲道:「咱們有韓少保。」乙道:「金兵有枴子馬。」甲道:「咱們有麻札刀。」乙道:「金兵有狼牙棒。」甲道:「咱們有天靈蓋。」那天靈蓋是頭頂的腦門,金兵狼牙棒打來,大宋百姓只好用天靈蓋去抵擋,笑謔之中實含無限悲憤。 這時楊鐵心和那使狼牙棒的鬥了數合,想起以前和郭嘯天的談論,越來越是疑心,瞧這人棒法招術,明明是金兵將官,怎地忽然在此現身?又鬥數合,槍招加快,挺矛把那人刺於馬下。餘眾大驚,發喊逃散。 楊鐵心轉頭去看騎在身後的李氏,要瞧她在戰鬥之中有無受傷,突然間樹叢中射出一枝冷箭,楊鐵心不及閃避,這一箭直透後心。李氏大驚,叫道:「叔叔,箭!箭!」楊鐵心心中一涼:「不料我今日死在這裡!但我死前先得把賊兵殺散,好讓大嫂逃生。」當下搖矛狂呼,往人多處直衝過去,但背上箭傷創痛,眼前一團漆黑,昏暈在馬背之上。 ※※※ 當時包惜弱被丈夫推開,心中痛如刀割,轉眼間官兵追了上來,待要閃躲,早被幾名士兵擁上一匹坐騎。一個武官舉起火把,向她臉上仔細打量了一會,點點頭,說道:「瞧不出那兩個蠻子倒有點本事,傷了咱們不少兄弟。」另一名武官笑道:「現下總算大功告成,這趟辛苦,每人總有十幾兩銀��賞賜罷。」那武官道:「哼,只盼上頭少剋扣些。」轉頭對號手道:「收隊罷!」那號兵舉起號角,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包惜弱吞聲飲泣,心中只是掛念丈夫,不知他性命如何。這時天色已明,路上漸有行人,百姓見到官兵隊伍,都遠遠躲了開去。包惜弱起初擔心官兵無禮,那知眾武官居然言語舉止之間頗為客氣,這才稍稍放心。 行不數里,忽然前面喊聲大振,十餘名黑衣人手執兵刃,從道旁衝殺出來,當先一人喝道:「無恥官兵,殘害良民,統通下馬納命。」帶隊的武官大怒,喝道:「何方大膽匪徒,在京畿之地作亂?快滾開些!」一眾黑衣人更不打話,衝入官兵隊裡,雙方混戰起來。官兵雖然人多,但黑衣人個個武藝精熟,一時之間殺得不分勝負。 包惜弱暗暗歡喜,心想:「莫不是鐵哥的朋友們得到訊息,前來相救?」混戰中一箭飛來,正中包惜弱坐騎的後臀,那馬負痛,縱蹄向北疾馳。 包惜弱大驚,雙臂摟住馬頸,只怕掉下馬來。只聽後面蹄聲急促,一騎馬追來。轉眼間一匹黑馬從身旁掠過,馬上乘客手持長索,在空中轉了幾圈,呼的一聲,長索飛出,索上繩圈套住了包惜弱的坐騎,兩騎馬並肩而馳。那人漸漸收短繩索,兩騎馬奔跑也緩慢了下來,再跑數十步,那人呼哨一聲,他所乘黑馬收腳站住。包惜弱的坐騎被黑馬一帶,無法向前,一聲長嘶,前足提起,人立起來。 包惜弱勞頓了大半夜,又是驚恐,又是傷心,這時再也拉不住韁,雙手一鬆,跌下馬來,暈了過去。 昏睡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等到悠悠醒轉,只覺似是睡在柔軟的床上,又覺身上似蓋了棉被,很是溫暖,她睜開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青花布帳的帳頂,原來果是睡在床上。她側頭望時,見床前桌上點著油燈,似有個黑衣男子坐在床沿。 那人聽得她翻身,忙站起身來,輕輕揭開了帳子,低聲問道:「睡醒了嗎?」包惜弱神智尚未全復,只覺這人依稀似曾相識。那人伸手在她額頭一摸,輕聲道:「燒得好燙手,醫生快來啦。」包惜弱迷迷糊糊的重又入睡。 過了一會,似覺有醫生給她把脈診視,又有人餵她喝藥。她只是昏睡,夢中突然驚醒大叫:「鐵哥,鐵哥!」隨覺有人輕拍她肩膀,低語撫慰。 她再次醒來時已是白天,忍不住出聲呻吟。一個人走近前來,揭開帳子。這時面面相對,包惜弱看得分明,不覺吃了一驚,這人面目清秀,嘴角含笑,正是幾個月前她在雪地裡所救的那個垂死少年。 包惜弱道:「這是甚麼地方,我當家的呢?」那少年搖搖手,示意不可作聲,低聲道:「外邊官兵追捕很緊,咱們現下是借住在一家鄉農家裡。小人斗膽,謊稱是娘子的丈夫,娘子可別露了形跡。」包惜弱臉一紅,點了點頭,又問:「我當家的呢?」那人道:「娘子身子虛弱,待大好之後,小人再慢慢告知。」 包惜弱大驚,聽他語氣,似乎丈夫已遭不測,雙手緊緊抓住被角,顫聲道:「他……他……怎麼了?」那人只是不說,道:「娘子這時心急也是無益,身子要緊。」包惜弱道:「他……他可是死了?」那人滿臉無可奈何之狀,點了點頭,道:「楊爺不幸,給賊官兵害死了。」說著只是搖頭嘆息。包惜弱傷痛攻心,暈了過去,良久醒轉,放聲大哭。 那人細聲安慰。包惜弱抽抽噎噎的道:「他……他怎麼去世的?」那人道:「楊爺可是二十來歲年紀,身長膀闊,手使一柄長矛的麼?」包惜弱道:「正是。」那人道:「我今日一早見到他和官兵相鬥,殺了好幾個人,可惜……唉,可惜一名武官偷偷繞到他身後,一槍刺進了他背脊。」 包惜弱夫妻情重,又暈了過去,這一日水米不進,決意要絕食殉夫。那人也不相強,整日只是斯斯文文的和她說話解悶。包惜弱到後來有些過意不去了,問道:「相公高姓大名?怎會知道我有難而來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顏,名烈,昨天和幾個朋友經過這裡,正遇到官兵逞兇害人。小人路見不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爺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真是天緣巧合了。」 包惜弱聽到「天緣巧合」四字,臉上一紅,轉身向裡,不再理他,心下琢��,忽然起了疑竇,轉身問道:「你和官兵本來是一路的?」顏烈道:「怎……怎麼?」包惜弱道:「那日你不是和官兵同來捉拿那位道長、這才受傷的嗎?」顏烈道:「那日也真是冤枉。小人從北邊來,要去臨安府,路過貴村,那知道無端端一箭射來,中了肩背。如不是娘子大恩相救,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到底他們要捉甚麼道士呀?道士捉鬼,官兵卻捉道士,真是一塌胡塗。」說著笑了起來。 包惜弱道:「啊,原來你是路過,不是他們一夥。我還道你也是來捉那道長的,那天還真不想救你呢。」當下便述說官兵怎樣前來捉拿丘處機,他又怎樣殺散官兵。 包惜弱說了一會,卻見他怔怔的瞧著自己,臉上神色痴痴迷迷,似乎心神不屬,當即住口。顏烈一驚,陪笑道:「對不住。我在想咱們怎樣逃出去,可別再讓官兵捉到。」 包惜弱哭道:「我……我丈夫既已過世,我還活著幹甚麼?你一個人走吧。」顏烈正色道:「娘子,官人為賊兵所害,含冤莫白,你不設法為他報仇,卻只是一意尋死。官人生前是英雄豪傑之士,他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瞑目罷?」 包惜弱道:「我一個弱女子,又怎有報仇的能耐?」顏烈義憤於色,昂然道:「娘子要報殺夫之仇,這件事著落在小人身上。你可知道仇人是誰?」包惜弱想了一下,說道:「統率官兵的將官名叫段天德,他額頭有個刀疤,臉上有塊青記。」顏烈道:「既有姓名,又有記認,他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非報此仇不可。」他出房去端來一碗稀粥,碗裡有個剝開了的鹹蛋,說道:「你不愛惜身子,怎麼報仇呀?」包惜弱心想有理,接過碗來慢慢吃了。 次日早晨,包惜弱整衣下床,對鏡梳好了頭髻,找到一塊白布,剪了朵白花插在鬢邊,替丈夫帶孝,但見鏡中紅顏如花,夫妻倆卻已人鬼殊途,悲從中來,又伏桌痛哭起來。 顏烈從外面進來,待她哭聲稍停,柔聲道:「外面道上官兵都已退了,咱們走吧。」包惜弱隨他出屋。顏烈摸出一錠銀子給了屋主,把兩匹馬牽了過來。包惜弱所乘的馬本來中了一箭,這時顏烈已把箭創裹好。 包惜弱道:「到那裡去呀?」顏烈使個眼色,要她在人前不可多問,扶她上馬,兩人並轡向北。走出十餘裡,包惜弱又問:「你帶我到那裡去?」顏烈道:「咱們先找個隱僻的所在住下,避一避風頭。待官家追拿得鬆了,小人再去找尋官人的屍首,好好替他安葬,然後找到段天德那個奸賊,殺了替官人報仇。」 包惜弱性格柔和,自己本少主意,何況大難之餘,孤苦無依,聽他想得周到,心中好生感激,道:「顏相公,我……我怎生報答你才好?」顏烈凜然道:「我性命是娘子所救,小人這一生供娘子驅使,就是粉身碎骨,赴湯蹈火,那也是應��的。」包惜弱道:「只盼儘快殺了那大壞人段天德,給鐵哥報了大仇,我這就從他於地下。」想到這裡,又垂下淚來。 兩人行了一日,晚上在長安鎮上投店歇宿。顏烈自稱夫婦二人,要了一間房。包惜弱心中惴惴不安,吃晚飯時一聲不作,暗自撫摸丘處機所贈的那柄短劍,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他稍有無禮,我就一劍自殺。」 顏烈命店伴拿了兩捆稻草入房,等店伴出去,閂上了房門,把稻草鋪在地下,自己倒在稻草之中,身上蓋了一張氈毯,對包惜弱道:「娘子請安睡吧!」說著閉上了眼。 包惜弱的心怦怦亂跳,想起故世的丈夫,真是柔腸寸斷,呆呆的坐了大半個時辰,長長嘆了口氣,也不熄滅燭火,手中緊握短劍,和衣倒在床上。 次日包惜弱起身時,顏烈已收拾好馬具,命店伴安排了早點。包惜弱暗暗感激他是至誠君子,防範之心登時消了大半。待用早點時,見是一碟雞炒乾絲,一碟火腿,一碟臘腸,一碟燻魚,另有一小鍋清香撲鼻的香梗米粥。她出生於小康之家,自歸楊門,以務農為生,平日吃早飯只是幾根鹹菜,半個鹹蛋,除了過年過節、喜慶宴會之外,那裡吃過這樣考究的飲食?食用之時,心裡頗不自安。 待得吃完,店伴送來一個包裹。這時顏烈已走出房去,包惜弱問道:「這是甚麼?」店伴道:「相公今日一早出去買來的,是娘子的替換衣服,相公說,請娘子換了上道。」說罷放下包裹,走出房去。包惜弱打開包裹一看,不覺呆了,只見是一套全身縞素的衣裙,白鞋白襪固然一應俱全,連內衣、小襖以及羅帕、汗巾等等也都齊備,心道:「難為他一個少年男子,怎地想得如此周到?」換上內衣之時,想到是顏烈親手所買,不由得滿臉紅暈。她半夜倉卒離家,衣衫本已不整,再加上一夜的糾纏奔波,更是滿身破損塵污,待得裡外一新,精神也不覺為之一振。待得顏烈回房,見他身上也已換得光鮮煥然。 兩人縱馬上道,有時一前一後,有時並轡而行。這時正是江南春意濃極的時光,道旁垂柳拂肩,花氣醉人,田中禾苗一片新綠。
顏烈為了要她寬懷減愁,不時跟她東談西扯。包惜弱的父親是個小鎮上的不第學究,丈夫和義兄郭嘯天都是粗豪漢子,她一生之中,實是從未遇到過如此吐屬俊雅、才識博洽的男子,但覺他一言一語無不含意雋妙,心中暗暗稱奇。只是眼見一路北去,離臨安越來越遠,他卻絕口不提如何為己報仇,更不提安葬丈夫,忍不住道:「顏相公,我夫君的屍身,不知落在那裡?」 顏烈道:「非是小人不肯去尋訪尊夫屍首,為他安葬,實因前日救娘子時殺了官兵,眼下正是風急火旺的當口,我只要在臨安左近一現身,非遭官兵的毒手不可。眼下官府到處追拿娘子,說道尊夫殺官造反,罪大惡極,拿到他的家屬,男的斬首,女的充作官妓。小人死不足惜,但若娘子無人保護,給官兵逮了去,遭遇必定極慘。小人身在黃泉之下,也要傷心含恨了。」包惜弱聽他說得誠懇,點了點頭。顏烈道:「我仔細想過,眼下最要緊的,是為尊夫收屍安葬。咱們到了嘉興,我便取出銀子,託人到臨安去妥為辦理。倘若娘子定要我親自去辦這才放心,那麼在嘉興安頓好娘子之後,小人冒險前往便了。」包惜弱心想要他幹冒大險,於理不合,說道:「相公如能找到妥當可靠的人去辦,那也是一樣的。」又道:「我丈夫有個姓郭的義兄,同時遭難,敢煩相公一併為他安葬,我……我……」說著垂下淚來。 顏烈道:「此事容易,娘子放心便是。倒是報仇之事,段天德那賊子是朝廷武將,要殺他著實不易,此刻他又防備得緊,只有慢慢的等候機會。」包惜弱只想殺了仇人之後,便自殺殉夫。顏烈這番話雖然句句都是實情,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心下一急,哭出聲來,抽抽噎噎的道:「我也不想要報甚麼仇了。我當家的如此英雄,尚且被害,我……我一個弱女子,又……又有甚麼能耐?我一死殉夫便是。」 顏烈沉吟半晌,似也十分為難,終於說道:「娘子,你信得過我嗎?」包惜弱點了點頭。顏烈道:「眼下咱們只有去北方,方能躲避官兵的追捕。大宋官兵不能追到北邊去捉人。咱們只要過得長江,就沒多大危險了。待事情冷下來之後,咱們再南下報仇雪恨。娘子放心寬懷,官人的血海沉冤,自有小人一力承擔。」 包惜弱大為躊躇:自己家破人亡,舉目無親,如不跟隨他去,孤身一個弱女子又到那裡去安身立命?那晚親眼見到官兵殺人放火的兇狠模樣,若是落入了他們手中,被充作官妓,那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但此人非親非故,自己是個守節寡婦,如何可隨一個青年男子同行?此刻若是舉刃自刎,此人必定阻攔。只覺去路茫茫,來日大難,思前想後,真是柔腸百轉。她連日悲傷哭泣,這時卻連眼淚也幾乎流乾了。 顏烈道:「娘子如覺小人的籌劃不妥,但請吩咐,小人無有不遵。」包惜弱見他十分遷就,心中反覺過意不去,除非此時自己立時死了,一了百了,否則實在也無他法,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低頭道:「你瞧著辦吧。」 顏烈大喜,說道:「娘子的���命大德,小人終身不敢忘記,娘子……」包惜弱道:「這事以後別再提啦。」顏烈道:「是,是。」 當晚兩人在硤石鎮一家客店中宿歇,仍是同處一室。自從包惜弱答允同去北方之後,顏烈的言談舉止,已不如先前拘謹,時時流露出喜不自勝之情。包惜弱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只是見他並無絲毫越禮,心想他不過是感恩圖報,料來不致有何異心。 次日中午,兩人到了嘉興。那是浙西大城,絲米集散之地,自來就十分繁盛,宋室南渡之後,嘉興地近京師,市況就更熱鬧。 顏烈道:「咱們找一家客店歇歇吧。」包惜弱一直在害怕官兵追來,道:「天色尚早,還可趕道呢。」顏烈道:「這裡的店舖不錯,娘子衣服舊了,得買幾套來替換。」包惜弱一呆,道:「這不是昨天才買的嗎?怎麼就舊了?」顏烈道:「道上塵多,衣服穿一兩天就不光鮮啦。再說,像娘子這般容色,豈可不穿世上頂頂上等的衣衫?」 包惜弱聽他誇獎自己容貌,內心竊喜,低頭道:「我是在熱喪之中……」顏烈忙道:「小人理會得。」包惜弱就不言語了。她容貌秀麗,但丈夫楊鐵心從來沒這般當面讚過,低下頭偷眼向顏烈瞧去,見他並無輕薄神色,一時心中栗六,也不知是喜是愁。 顏烈問了途人,逕去當地最大的「秀水客棧」投店。漱洗罷,顏烈與包惜弱一起吃了些點心,兩人相對坐在房中。包惜弱想要他另要一間客房,卻又不知如何啟齒才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事重重。過了一會,顏烈道:「娘子請自寬便,小人出去買了物品就回。」包惜弱點了點頭,道:「相公可別太多花費了。」顏烈微笑道:「就可惜娘子在服喪,不能戴用珠寶,要多花錢也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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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忘卻工作煩惱,全新打造的休閒美境

線條化繁為簡後的傢俱營造出輕鬆、柔和的居住環境,挑高的天花板完全不會有壓迫感,而低飽和度的大片藍灰色牆面仿佛海天一線般,讓主人可以放鬆心情的帶孩子們進來渡假。
廖先生與廖太太一起來到我和平東公司討論要訂做的傢俱細節,他們告訴我想要做一張胡桃實木桌面搭配黑鐵腳座的餐桌放在家裡,而這張餐桌還必須要和現場的吧台相結合,本來我想著這有什麼困難的呢?不就是把桌子往吧台旁邊靠著即可嗎?結果在 LINE 裡做呎吋的 double check 時,我才發現沒有那麼簡單,原來按照設計師的規劃,我這張胡桃實木餐桌還會多出長長的一截,等於桌面會呈現一個L形之後再整個靠著吧台,矮油,這事兒倒是新鮮,還沒人讓我這樣子訂做過的。
「我在網路上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合適的店家,直到有一天我在滑臉書時看到了你的文章,點進去看之後才知道你做過不少訂製傢俱,其中也有胡桃實木餐桌,我看那個樣式很棒,所以才想說或許你可以解決我的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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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傢俱【酷鳥窩家居】台灣品牌現代風格北歐風沙發│南紡購物中心│台南店

台南又有新傢俱品牌【酷鳥窩家居】位於南紡購物中心對面. 這裡停車相當方便呢!對面就是南紡購物中心停車場. 精巧店面擁有多款現代風格時尚系的設計款沙發. 融入美學幾何的概念設計,讓沙發成為居家擺設的藝術品. 北歐風沙發好看又好坐,顏色布料都可自由搭配超貼心.
台南傢俱「酷鳥窩家居」台灣品牌現代風格北歐風質感系沙發│南紡購物中心

酷鳥窩家居│店面外觀
酷鳥窩家居擁有高雄店和台南店. 我們這次參觀的是台南東寧店. 台南店就在老四川東寧店旁邊,相當好認. 亮黃色系+可愛的小鳥招牌是酷鳥窩家居的最鮮明LOGO.
酷鳥窩家居│汽車停車場指引
開車過來的話,可停放南紡購物中心停車場. 從後甲圓環往酷鳥窩家居方向直行. 須靠外側道路駛入南紡停車場道路哦! 初次來訪的朋友,可能會覺得有點混亂,務必提早GOOGLE街景地圖.

🔺高雄店文章分享: 高雄傢俱【酷鳥窩】高檔原木傢俱.自然紋路觸感優.自有品牌乳膠獨立筒床墊

整個非常顯眼的亮黃色系. 一眼就能認出酷鳥窩家居的台南店面!

酷鳥窩家居│室內環境
酷鳥窩家居的展場坪數相對來說比較小些. 但是展售的沙發品項也相當多樣. 而且充滿了現代設計感. 比較不會產生選擇焦慮,擁有鮮明主題性!

進門左手邊是接待櫃台. 換穿室內拖鞋入內,就像家一樣的可自由參觀.

沙發除了單人、雙人、三人、四人、貴妃腳椅可以選擇. 也隨客人需求客製化尺寸,相當彈性好選. 布料和顏色也能依需求來做挑選,搭配居家整體裝潢風格.



普立茲沙發
普立茲沙發擺放大廳,一眼就覺得空間感非常大器又悠閒! 選用北美洲梣木,搭配涼感布,布料觸感細緻有如髮絲紋. 色調是香檳銅,顏色非常優雅耐看,簡約北歐風設計感~

坐墊材質是歐盟認證的高密度泡綿. 相對於一般高密度泡綿來得更為紮實、穩固. 最特別是還有加入一層乳膠,所以坐起來除了柔軟還有彈Q度!
沙發坐墊是活動式可拆設計,簡單好打理. 內部的結構則是採用實木製作,並提供了三年的保固. 另外,若遇到使用問題也可聯繫酷鳥窩家居線上客服. 售後服務可不擔心!

側邊的邊几型扶手是以梣木實木打造而成,十分有質感. 在生活上的使用也更彈性運用.

約克沙發
最經典的北歐風沙發,極簡優雅的視覺感. 坐起來是比較挺的感覺,適合長輩的選擇. 南美杉木為整體結構,可換皮或換布選色. 三人座的沙發,滿適合小客廳或臥室擺放.

夏綠蒂沙發
取名搭配沙發顏色,結合美學,也頗具巧思耶! 頭枕內層是絲絨的質料,躺下去鬆軟帶彈. 整套防潑水涼感布採活動式設計,更易清理. 坐墊一樣是歐盟認證的高密度泡綿. 最大特色是以幾何學概念來作設計. 旁邊是斜角扶手,就連扶手靠枕都是呈現幾何圖樣. 可以一個一個拿起來就像積木一樣呢!

秋旭 岩板茶几
採用岩板材質,不易吃色又耐高溫. 多層收納設計,還有抽屜,推拉很順手不卡. 還有椅凳可以收納於桌底,讓空間動線順場.

還滿喜歡它擁有多個收納開放式隔層. 在放置及取用都很方便. 而且雙層抽屜,深度也很夠. 可以放入各式各樣生活物品.

表面岩板也好美哦~

弗蕾雅沙發
整個結構是南美洲的杉木桶身去製作而成. 雙色沙發,斜躺式座椅,一坐下去就讓人想要打盹啊!

最大特色是坐墊可以前移,增加面積,斜躺式放鬆整個好讚啊!

搭配實木骨架和實木椅腳,整個製作材質非常穩固. 而且雙側寬邊扶手設計是適中的寬度. 不會太占坐墊空間,使用起來其實也挺生活化!

布料是耐磨涼感布,很適合南部的天氣,摸起來就有點涼感. 使用高密度泡綿,坐起來回彈性很好,背枕也很柔軟舒服呢!

黛爾瑪沙發
最大特色是可彈性調整高背型沙發. 還有隱藏功能的是擁有滑軌. 穩固踏實的沙發五金結構. 滑軌坐墊往外拉時可感受到它的牢固度!

頭枕和背枕是由二個高度組成. 所以可彈性調整成高背型沙發! 所看到的枕頭都包含在沙發中.



慕斯勒沙發
淺色系的沙發款式,可讓整個客廳環境變得很明亮,顯得朝氣十足. 全館看下來還挺喜歡這組沙發,因為頭枕部份是可以自己調整的哦!
沙發的結構是採用實木製作. 布料是台灣貓抓布,摸起來好咕溜滑順. 滑順鬆軟中帶彈力的坐感~ 斜靠式更是讓人無比放鬆.

沙發雙側扶手有五段斜度. 直接當作枕頭或是躺平都很可以啊! 就連貴妃腳椅的扶手也是可以調整. 呈現時下流行設計款~

頭枕使用羽絨+絲棉,摸起來好蓬鬆,軟軟的好舒服. 都有一定的澎度,融入可以調整頭枕角度的優點. 家人們躺在上面可以滿足不同體型的個人需求! 有沒覺得很貼心!

擁有九段調整頭枕,可隨個人需求,調整至最舒適的角度.


艾德蒙沙發
現代風格沙發設計,一直都是酷鳥窩網路上的人氣款! 而且做成雙色跳色的視覺感,更有活潑氛圍.

現代風格帶點俐落質感,灰藍的雙色搭配,沉穩中又休閒時髦感覺! 高背型的沙發背靠設計,更適合體型高的生活需求. 防潑水涼感布的運用,在清潔上也很容易,若有水漬的話,輕輕擦拭即可. 北美雲杉的實木結構加上設計款鐵腳. 除了穩固之外,也更顯得簡單時尚感!


沙發坐墊使用歐盟認證高密度泡綿. 特別的是居然有加入記憶棉的記憶枕扶手. 所以躺起來更有Q彈感、更舒服.

沙發布料顏色都能隨自己喜好來作搭配,讓空間裝潢來配合自己喜愛的沙發!

再來另一區則是以餐桌餐椅和床架床墊的展售空間.
米爾敦陶板桌
高雅輕奢風格的陶板桌! 完全看不到一顆螺絲製造. 陶板最大優點,耐刮、耐磨、耐熱. 正常生活使用,熱湯可以直接上桌.

細細觀看,可以發現其實都有圓弧邊角造型. 摸起來都能感受到創意用心!

奧德薩 胡桃木餐桌
採用高品質胡桃實木設計而成. 可以看到表面胡桃木的花紋色調非常漂亮. 搭配輕工業風的鐵腳展現簡潔之功法.


以黑砂烤漆的肋型鐵腳特別巧思有造型. 側邊的桌緣採用鑽石型修邊. 有如飛機翼一樣的外型設計. 在細節處都可以發現用心設計之處.

裴頓 西班牙石英桌
一到餐桌區很快就能被這款漂亮的餐桌吸引. 銀狐白霧面的桌面紋路在店內燈光的呈現下特別地美. 是一款非常時尚俐落的現代風格餐桌.

最特別是採用西班牙石英薄板,不同於常見的陶岩板桌 表面摸起來非常細膩觸感~為生活品位大大提升. 而且桌面不但防刮耐磨,不��高溫,熱湯也可以直接端上桌.

就連桌腳都是用梣木實木製作. 不只穩固,木頭紋理也讓這餐桌提升一個層次美. 而且具有設計巧思的腳型,讓桌板彷彿懸浮在桌腳上呢!

各種風格餐椅都能在現場找到! 高腳吧椅或是化妝椅,種類多樣.

另有,床架床墊現場展售四組可選. 值得一提的是,酷鳥窩的床墊擁有多項認證. 而且每一張床墊均提供10年的獨立筒保固. 品質完全不用擔心.

怡然床墊
這一款怡然床墊,擁有616顆長纖獨立筒. 並且獲得ISPA國際睡眠協會的認證. 躺起來支撐性夠,而且富Q彈性. 床墊表布採用蘭精天絲表布,觸感親膚又透氣. 是一款躺下去會讓心情愉快的好床~
托比床架
這款托比床架,以北美梣木製作. 配合實木床底板,穩固扎實!

阿列士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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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蜜拉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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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MAR22│本文純屬傢俱生活分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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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So…killin' is your business
所以你是個殺手咯
Author: Munin
Paring: James Hetfield/Dave Mustaine
Rating: NC-17
Summary:
Then here comes a blonde young man in black leather, slipped himself in with silence from the cracking open door of bar, so silent and swift that makes him like a bat, so silent that almost no one notices.
Though Dave does.
Text:
“兩個月後回來複命!”
小個子的漂亮男孩把一袋檔案丟在James面前,雙腿得意洋洋地交疊搭在辦公桌邊沿,哧溜哧溜地吸著一杯巨大得不可思議的奶茶。
James接過檔案袋,沒說什麼。
“James.”
金髮的殺手不帶情緒地抬眼一瞥,儘管過了這麼多年,Lars還是會被那冰藍色的湖面凍得打顫。
“我爸叫你小心點。”Lars說,低頭玩著手指以掩飾自己片刻的形拙。
“那是因為這仍然不是我的最後一個任務。”
只有在James無奈歎氣的時候,比如此刻,Lars才會覺得他總算看上去像個人類了。
“抱歉……可能還得再過幾年吧?很快了的。”
James沖他擺手,但仍然沒點笑模樣。
“是Mr.Ulrich養大我的——”
他說到一半,Lars就飛撲了過來,把他的腰摟得死緊。他被這傢伙流星般狠撞了一下,仍站得穩穩的。
“你一定要回來複命!”
“我知道。”
“要經常去找Cliff,叫他給我發你的消息!”
“好。但是我可能沒辦法經常去找他。”
“哎呀你個死腦筋,經常、經常什麼的……我就是那麼隨便一說……”
“嗯。我走了。”
他揉了一把Lars蓬亂的頭毛,鬆開了手。
*
他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自己來了這裏。
正在演奏的大鍵琴響得他腦殼生疼,毒品的滯後作用下他迷迷糊糊地想著自己不適合來這裏,並且……噢,也正是因為不適合來這裏,他才不那麼容易被人發現。
水煙順著氣管而下,充盈了肺葉,接著視野被白煙霧模糊,穹頂的金色吊燈旋轉得愈發厲害。
男高音在喋喋不休地念著那些經文。
他紅發糟亂的腦袋在一片眩暈中緩慢地靠在了沙發裏。
又是一口煙霧,他半闔著眼吐出,近乎等同於無限延長的性高潮,不過伺候自己總比伺候女人好得多。
沒誰的嘴有閒空說話,給此處捏造了一種病態的安寧,古怪地安撫了他。
他痛恨這裏,近乎於就要嘔吐。
可他沒有。相反他又吸入了一口水煙。
煙草味充盈肺葉。
再吐出。
他遲鈍的身體因此打了個激靈,受驚於思考停滯的大腦以為這是魔鬼的幻影。
轉移視線。
但晚了。
刹那間對方冰藍色的眼睛就利劍般釘死了他,焦灼與僵硬自滿足的肺葉擴散,像直視之人正被美杜莎石化。
然而在任何人看來,除卻他眼中被目擊的獵物般的一閃而過的慌亂,視線交錯之後他仍然是鎮定自若地專心吸食著水煙。
何況繚繞的煙霧遮住了他的臉?
��看到那個男人去到吧臺邊,點了一杯馬提尼,沒有選擇像任意一個懶散的酒客那樣未醺先醉地放任自己在高腳凳上成為一灘性感的水。儘管他確實是這樣意淫的。
片刻的驚嚇過後,半是被引誘半是不甘心的Dave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在那人絕對無法意識到自己被盯著的情況下。
但金髮的男人筆挺地坐在高腳凳上,長得令人髮指的腿一條曲起、一條伸直,腳尖點在地上以至於露出腳踝,右手始終塞在褲袋裏,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漆黑皮衣勾勒出的腰部線條讓Dave再也移不開視線。
喟歎地吐出一口煙霧。
Dave感覺更眩暈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邊不著邊際地想著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一邊靠近那個金髮男人,直到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對方身邊。
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好像那雙冰藍色眼眸銳利的驚鴻一瞥是一場霜凍的夢那樣,而眼前所見的才是真實。
分明卻又都是同一個人。
Dave從來沒有和男人上過床,但試試也許未嘗不可。
如果是這個金髮的活體春藥的話。
……
操,我在做什麼?
幾分鐘前,他還在用水煙的香氣驅逐一個音符都擠不出來的煩悶和嗑藥後的那股噁心勁兒,還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做。
但晚了。
男人冰藍色的眼睛又一次聚焦在了他身上,這次總仿佛有所不同,直沖脊柱的不再是徹骨的寒意,而帶了一陣微弱的電流。他舌根發癢,喉嚨幹澀,便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不帶情緒地盯著他。
“我……”他艱難地說,生來低啞的聲線更是出乎意料的嘶啞,堪稱狼狽,藏在濃密紅發間的耳尖唰地紅了。
“操。”Dave偏過頭去清嗓子,矯揉造作地加上了捂嘴的動作。
“Mr.Dave Mustaine,我是知道你的。”
“噢……”他呆滯地說,“是嗎?”
“我聽你的歌。”
操。
我把這茬給忘了。
這兒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認識我的可能。
“嗯……謝謝?”
("U-Uh…thanks, I guess?")
操,Dave Mustaine,你什麼毛病?
“不好意思,我想我今天似乎是磕大了。”我在說什麼……住口,Dave,住口。
“沒事。”男人聲音冷淡,卻近乎是善解人意地說。哈,善解人意,感謝上帝。
接下來又是令Dave坐如針氈的沉默,他想離開這裏。不,他想立刻消失,然後這裏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面前這個)趕緊忘掉他。
大鍵琴變換了一個樂章,豎琴聲緊跟著加入了進來。
一定是這個有著與他極為不契合的風格的酒吧讓他變蠢了。操,天知道他原本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地來抽水煙。
說點什麼啊。趕緊的,說點什麼。
“我叫……James. ”男人猶豫了一下,說道,Dave沒心思去想為什麼會有人在自我介紹時會這麼小聲並且在說出自己的名字前停頓這麼久。
“唔。James. ”他順口叫了一聲,沒意識到自己看起來是多麼顛覆人們對Dave Mustaine的刻板印象的迷糊樣。
“所以……”思索了很久,他想到跑也跑不掉了,只能打破尷尬,“你來這裏是?”
“工作。”
("Business.")
他看到James包裹在黑色手套裏的指節沉定地捏著酒杯,仍然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這讓Dave的舌尖忍不住在逐漸潮濕的口腔裏輕輕滑動。
Dave早幾年就知道自己是雙性戀,但他從未感覺任何一個男人的荷爾蒙對他的吸引如此強烈。
是昨天磕的藥太猛了。
距離跟前女友分手也過去了快一個月,這期間就操過一次妞。
當他的陰莖在過緊的內褲裏悄悄彈動時他這樣給自己找著藉口。
James可能不知道他自己早就被用視線剝光了。
Dave因為他的回答產生了更大興趣。
起初他以為James是個軍人,但軍人可不會把來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稱作“工作”。
又或者……一個間諜?
“工作?”Dave挑眉,而他確信自己做這樣的動作時會非常好看。
但那傢伙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而是專心啜著自己的酒,這直接導致了Dave專心地盯著那上下滾動的喉結猛瞅。Dave更感覺自己像個傻逼了。
他有點不高興,可勝負欲和性欲的邪火只讓他更想騷擾James直到對方不再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鬼樣子。
一杯馬提尼很快就見了底,而James甚至直到現在也沒有對他的性暗示作出任何回應。Dave氣得眼皮都開始輕微抽搐。
就在他惱怒地想著反正也沒有第三個人會注意,而自己可以甩袖走人的時候,James突然摁上了他的肩膀。陌生的侵略氣息霎時籠罩了他的所有感官,耳廓差一點就要被濕潤的嘴唇擦過。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聲,雙眼短暫地緊閉了片刻,才再次找回冷靜。
“我不能說。但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James幾乎是用氣音說道,而他渾身都在這樣的聲音裏繃緊了,沒有半點心思去想為什麼對方會這樣說。
“4——”
James伸出四根手指。
“3——”
Dave一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2——”
“你……”他的心臟本能地一窒。
James收回中指,留下的食指既是形成了“1”,又豎起抵在唇邊示意他噤聲。藍眼睛始終冷靜地注視著他。
“1。”
一陣天旋地轉,他的肩膀硌到了冰冷的地板。
響起的先是震耳欲聾的爆破聲,緊接著是女人和男人的尖叫,但都在讓他嚇到跳起來之前被James捂在他耳朵上的兩只手隔離了。
他顫抖的咒罵被淹沒在周遭的一片哭喊中。
體感氣溫升高得不可思議,眼見之處皆是火海。
Dave的腦子裏只剩下原始的恐慌和空白,直到慢慢又恢復邏輯思考的能力。
……他正身處一起爆炸案的現場,罪魁禍首把他護在懷裏,而他除了死緊死緊地扯住把他捂得嚴嚴實實的兇手的袖口,什麼都做不了。
“你妨礙到我的工作了。”
一片火海中James說,而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個被燒得慘叫連連的女人正在他旁邊到處打滾,Dave甚至能嗅到生肉烤焦的氣味。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工作你個頭!放開老子!”Dave手腳並用地試圖把壓他壓得密不透風的男人推開,但James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壓了回去。
“噓,別吵,”James皺眉,“讓它再燒一會兒。”
“他媽的什麼?”
“人還沒死透。”
“你個變態……”
James沒有否認,只是盯著他。
操,他剛被嚇軟的陰莖再次不合時宜地又抬頭了,而他很確信這一次對方絕對能感覺到。
畢竟James正嚴絲合縫地貼著他呢。
這是不對的,現在這一點都他娘的不合適。
但他揪住James的衣領,兇狠地啃上了對方的下唇。
其實他自己的牙關都抖得厲害,那用力的一咬弄破了James的嘴唇,也耗盡了他的所有力氣。他方才發現自己已經恐慌到渾身發軟。
“James……”他微弱的氣息震顫道。
壓在他身上的男人依然堅若磐石,只手伸進他濃密的紅發間扣住他的後腦,冷涼的嘴唇覆上來遮蓋了那點微弱的氣息。
難以忍受的熾熱中只剩下那兩瓣冷涼的嘴唇告訴他,他還活著。不僅如此,還心跳如擂鼓。
James打斷這個吻而略微起身時他下意識地挽留,豔紅的舌尖卻在不知何時早已冷卻的空氣裏撲了個空。
“我的目的達成了。”James鬆開對他的鉗制,站起來向四周沉默地觀察了片刻。
Dave只氣得想一拳掄過去。
他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混亂地從地上起來,還是不動聲色地踉蹌了一下。
而那個才占盡了他便宜的傢伙已經溜沒影了。
奔湧的血液逐步恢復到平常的流速,他才��出周遭已經變得寂靜了許多,幾乎只剩下了木質桌椅被火焰緩慢蠶食的劈啪聲。大概只有燒成灰的活人才會發出這麼寂靜的聲音了。
Dave連報警電話都懶得打,只麻木不仁地繞過地上的幾具屍體從酒吧後門離開了。
不要讓我再見到他第二次。
不管他是個間諜還是恐怖分子,我一定都會親手剁了他。
隔天在電視新聞上,Dave看到酒吧爆炸案時自然一點都不驚訝。
細長的指節敲打著抖落下一點煙灰,煙蒂卻差點找不到對上他的嘴的路。
Dave知道會出現在那個地方的傢伙都已經只是吞噬錢財的廢人。
……沒什麼好同情的。
在少年的時候他已經見過太多。
甚至他也有一刻認為過自己已經成為了這些人之中的一員。
「暫未在現場發現生還者,死者身份仍在確認中,但由於攝像頭在爆炸中被摧毀,FBI的工作難度增加了。」
他當然知道誰是生還者,唯一的生還者。
Dave煩躁地又點了一顆煙。
“瘋子!”他發著抖罵道。
不要讓我再見到他第二次!
*
所有人都知道脾氣古怪的Dave Mustaine最喜歡一個人待著,最擅長神出鬼沒。
但自遇到James那天之後他再沒有藉口把樂隊裏其他成員都支開,獨自一人進出酒吧。
……事實是,他再沒有去過了。
眼看Megadeth歷經三個多月錄好了新專輯的母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吵吵嚷嚷地就扯著樂隊裏哥幾個去酒吧廝混。
David抱怨他跟見了鬼似的轉性了,從來都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點什麼。
是啊,我在想點什麼。
“有什麼好想的,老子說去哪玩就是去哪玩。”沖David翻了個白眼,他如是說。
難道還能再碰上那個變態一次不成?
這也太奇怪了。
好吧。沒有人知道他在想點什麼,其實有時候也沒那麼好。
Dave抿了一下被酒液潤濕的嘴唇,乜斜著眼看David和Gar兩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停下的插科打諢。
……有那麼多話好說嗎。
煩死了,一刻都不停。
而且一個個的鳥都不鳥我一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醉成一灘嘔吐物似的破爛的,只模模糊糊地記得在他們提議把他運回家的時候自己機關槍一樣兇狠地胡亂罵了一通,堵住了他們的嘴。
這下好了,清淨了。
酒保是個金色捲髮的美女,一直在嬌滴滴地取笑他,可他甚至連對方的臉是什麼樣都看不清。
只知道是個金色捲髮的美人。
……唉,金色捲髮。
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Dave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甩開。
“莫挨老子!”他暴躁地叫道。
那只手僵硬了一會,無奈地收了回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輕歎。
“……你的脾氣為什麼就這麼差呢,簡直是無法溝通。”
等會,這沒有音調起伏的語氣,這魔王一樣的聲線——
操。
操!
Dave猛地一抬頭,玻璃的吧臺清晰地映出了James那一頭又長又卷的金髮。
“幫我個忙,好嗎?”James問。
我的脾氣很差嗎?
真的那麼差嗎?
他突然感到非常、非常沮喪。
……好吧。
“好吧,”他於是說,“是什麼?”
“你家離這裏遠嗎?”
“嘖,鬼知道!……咳、我想想……挺遠的。”
“那你開車來了嗎?”
“嗯。”
“那就好。我現在要去你家。”
“你說來就來啊!……好吧,為什麼非得是來我家?”
“我的腰部左側中彈了,”說完這半句,James突然很近地又湊了過來,像上次那樣,以至於他在聽清楚對方說什麼之前就敏感地縮了縮脖子,“……去醫院很可能會暴露行蹤,是不被允許的。”
Dave一聽完,驚恐地看向他的身體。
James正沉默地用左手按壓著腰側上的某個部位,而那片區域已經被血液浸透了。
“你他娘的為什麼不早說!”
他掙扎著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往外走去,James跟在他後面,卻自發地走到了他的車的駕駛座一側。
“喂,傷患不准開車。”
James冷靜地瞥了他一眼,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酒精上頭讓他想都沒想就氣急敗壞,張口又想罵罵咧咧。
“你都酒精中毒了,不能開車。”James搶先打斷了他的話。
“這時候到底是誰他媽更嚴重一點啊!我——”
但所謂的傷患一腳油門把車送上了120碼,他所有剩下的咒罵全都化作了一聲尖叫。
Dave還真是不知道原來從他家到這裏可以這麼快。
“瘋子!”等到軟得不行的腿終於能支撐他的身體讓他下車後他才罵道。
“我的天,你怎麼還有力氣罵人啊。”
這簡直是一場勝利,因為他終於從James一貫毫無起伏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無奈。
*
James坐在沙發裏盯著手中的針線看了一會兒,接著就嘩地脫了自己一直穿著的皮衣。
他又移不開眼了,他該死地又是這樣。
站在旁邊,忘記自己本來要做什麼,像個傻逼。
然後James把浸滿血的黑色背心也脫了,直到腰側的傷口裸露在外。
“我操。”
“……嚇到你了嗎?”
“嚇個頭啊,你難道都不會疼的嗎?”
James一怔,突然淺淺地笑了一下。
“還好。”
Dave回憶了一下他十幾歲時所有的最混亂無助的經歷,但發現自己過去不管是打贏了多少次群架他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傷。
……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早就痛得媽都不認識了。
真是個怪物。
那顆9mm口徑的子彈完整地嵌進了James的左側小腹,在James夾取一塊核桃仁似地用鑷子把它夾出來時他還是沒忍住撇開臉沒看。
他歎了一口氣,在James旁邊坐下。這時他已經酒醒了不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於是他終於開始思考自己把這個來路不明的變態弄到家裏來是多詭異的事情。
“你是誰?”他問,沒有直視James,但起起伏伏的針線還是在他的眼角餘光裏晃來晃去。
“James Hetfield. ”
Dave偏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雖然一邊回答著,手上一刻不停地迅速縫合著自己的傷口,其熟練的程度讓Dave眼皮直跳。
“肯告訴我你姓什麼啦?”
“之前我還不夠信任你。”
Dave聽著這話就不舒服,冷哼了一聲。
“老子還不信任你呢。”
James手上一頓,他意識到自己太嘴快,無聲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看上去依然鎮定。
“……抱歉,我等會就走。”
老天,他又恢復了這種不帶感情色彩的說話語氣了。
每次都讓人瘆得慌。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沒有要趕你走。”這傢伙怎麼腦子就這麼不靈光呢,非要把話解釋得明明白白才聽得懂。
但James沒有再回答他,而是低著頭沉默地繼續處理傷口。這讓他尷尬得不得了。
他花幾秒的時間想了想要如何掩蓋這種不自在,目光掃到被扔在了地上的James的血衣,一言不發地拎起在手裏往洗衣房走去。
走出幾步後Dave偷偷回頭瞥了James一眼,正好看到他用牙咬斷了線頭,對上了一雙不知是有意無意的冰藍色眼睛。
一陣熟悉的電流感擊中他的脊背,他只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那樣以一種���你應當感謝我幫你洗這件噁心的衣服”的姿態走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James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又淺淺地笑了。
Dave一點都不想讓那件被血液浸透的背心污染自己的洗衣機。
就是這樣的。
是看在他傷得這麼慘、行動不便的份上我才幫他洗的。
“哼。”
他從鼻子裏哼出一串氣。
龍頭的水安靜地流著,被水沖掉的血跡蛇一樣歪歪扭扭地爬向地漏。
噁心死了。
他搓著仿佛永遠都沖不乾淨的背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突然產生了嗅一下的欲望。
操,你不是吧,Dave?
……
誠然,血的味道,還有James——
“我可以用浴室嗎?”
James的聲音突然極近地在他耳邊響起,他實實在在地被嚇到跳了起來。
“我操,你有病吧!過來之前不會提前說一聲啊!”
“Er……你剛才——”
“沒有。不是。你看錯了。快去,要幹什麼快點去。” 他用手肘頂開James靠過來的沉重軀體。
浴室裏響起水聲嘩嘩,他的雙眼甚至沒有聚焦地看著水流一點點沖走James衣服上的血。
直到忘卻時間。
他甚至不知道James���麼時候一身水汽地從浴室裏走了出來,誠然全身上下僅有腰間掛著的一條浴巾敝體。
而他滿肚子膈應地晾了James那件他仿佛洗了一百年的背心,剛想回頭,一雙手臂就伸過來有力地箍住了他。
Dave呼吸一窒,清晰地感覺到周身被名為“James”的氣息包圍。
他知道James想做什麼。
“You want me. ”抱住他的人嘴唇貼著他的耳垂陳述道。
正巧James也知道他想做什麼。
濕熱的舌尖探入耳孔舔舐脆弱的黏膜時,他捏緊了拳頭才忍下即將脫口而出的一聲嚶嚀,近來缺乏性交的身體尤其敏感,幾乎要讓他倒進James懷裏。
見鬼,他比James矮的那一英寸在這時候尤為明顯。
儘管從見到對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已經一直在惦記這事,可他真沒想過自己可能會是被操的那個。
雖然他是個雙,但他從來只跟妞上床,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是這傢伙的話——
“James……嘿!夠了……”他有些緊張地捉住了已經鑽進他T恤裏的手,而這完全無法阻止那條比妞的要毛茸茸得多又硬得多的手臂在他身上四處移動,最終兩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乳頭。
Dave因此低聲發出驚喘,手肘毫不留情地往後狠頂James,聽到對方的一聲痛哼才發覺那一肘子正好陰毒地命中了James的槍傷。
“弄不死你吧?”他心裏生出一丁點愧疚,略一回頭看James,就見對方已經疼得臉色發青,頓時樂開了花。
“笑個屁啊,我操,痛死了。”
“我以為你不會痛呢,Iron Man. ”
James扳過他的下巴兇狠地吻他,為了報復而在Dave飽滿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你竟敢咬我?”他難以置信,摁下James的後腦迫使對方低下頭,更兇狠地咬回去。
他Dave Mustaine從不在這事兒上吃虧!
現在沒誰的嘴上不帶傷口了。被唾液稀釋的血液在相互搏鬥的唇舌間交換,溢出他濕潤的唇角也不被關注,征服欲上頭勝於酒精,他滿腦子只想把James親到斷氣。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趁著Dave在嘴上忙活這會兒,James的手再次伸進了他的衣服裏,像是對他的乳頭有種執著,粗礪的指甲劃過頂端帶來的電流感引得他渾身一抖,又一次捉住了James的手。
James輕易掙脫了他的抵抗,手指向下移去解開他的牛仔褲,探進內褲裏直奔目標。
“操!”Dave腿腳一軟,下意識地扶住James赤裸的肩背才找回平衡,哪還顧得上咬人。
“你硬了。”他平靜地說。Dave努力在那雙冰藍色的眼中尋找平靜以外的情緒,但除了眼底的色欲外他一無所獲。
Dave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妥協。棕如太妃糖色澤的眼睛透過層層額前的紅發挑釁地看向比他高了該死的一英寸的男人。
陰莖在James的揉搓下溢出前液,雙手也仍然攀附著對方的肩背,甚至隨著每一次摩擦而不斷抓撓,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我會操你。”James宣佈,吻著他的耳後和略微汗濕的脖頸。
被壓抑已久的嚶嚀因此被擠出了他的喉嚨。
潔癖嚴重到從來不把女人帶回家操的Dave Mustaine的床上第一次躺了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你有潤滑劑?”
“沒有!”
“……沒有?”
“我為什麼會需要那種東西!”
James便不再回應,而是粗暴地將他臉面朝下地壓在床上分開他的腿,拽下他屁股上能遮蔽的最後一層布料。
“你吵死了。”
Dave摔得眼冒金星,突然不能視物以及被壓制形成了一種慌亂。
他感覺到裸露的臀瓣被用力分開暴露出從未被這樣直視過的入口,不敢相信James居然伸出舌頭舔了上去。
溫熱濡濕的觸感讓他只能脆弱地在對方的桎梏下蠕動低泣,細長的指節扒緊了床單。
James固定住他扭動著時而躲避時而迎合的髖,舌尖深入敏感的腸道舔弄內部的黏膜,直到一直閉合的入口逐漸因興奮而翕張,便開始用手指進進出出地操他。
Dave尚不適應被從裏面撐開的異物感,發出低聲咒罵。
“別吵。”James在他的左臀上扇了一掌,手指生疏地在緊得不可思議的腸道裏尋找著能讓Dave閉嘴的那一點。
他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剛好知道該這麼做。
“可是很疼啊你個傻逼!”
他聲線顫抖的咒罵裏隱約的哭腔讓James也緊張了起來。
“……我也是第一次操男人。”就像你是第一次被男人操一樣。
“天哪,”Dave絕望地翻了個白眼,無論如何,他感覺到自己的結局不是流一床的血就是明天走不了路,“我看你不像那麼一回事啊……”
“我只操過姑娘,只是剛好知道和男人要怎麼做。”
他不知所措得緊,但看到被壓在自己身下的Dave像被剝去了強硬的外殼,捲曲的紅發沾濕的楓葉般緊貼在蝴蝶骨上,奇異的情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有點心疼這個嘴硬的傢伙,突然覺得話多到和Lars有得一拼其實也不是那麼煩人。
“你、你得放鬆一點。”James歎了口氣,緊張地安撫道,左手繞到Dave身前摸索到他的陰莖輕輕按壓。
Dave緊致高溫的腸壁緊緊吸附著他的手指,他幾乎忍不住現在就用性器把這個扭來扭去的傢伙捅死的欲望。
“啊James!那裏!……”前所未有的感覺令他劇烈顫抖了一陣,濕漉漉的紅發被他難耐地抓在手裏拉扯。
“媽的,James,用力……”他往下伸出一只手擠壓自己前液不斷往出淌的陰莖,臀部向上抬起迎合,又在摩擦到James仍然包裹在內褲裏的滾燙性器時頓住。
“如果你捅進來,我會不會殘廢?”
“可能會,”他一邊平靜地答道,一邊把悶得難受的陰莖解放出來,濕潤的前端在Dave的臀縫間試探,“組織給我分配過的姑娘,基本上都——”
“我操。”Dave驚恐地蠕動著想要逃離鉗制,但James兩根手指在他已經擴張的腸道裏翻攪幾下就又讓他軟了腰。
“你又不是姑娘。”James把他翻過來,抬起他的腿就對準操了進去。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沒給他半點反悔的機會。
“You know what, 在我第一次感覺到你盯著我看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想被我操了,”James折起他的一條腿從側面進入,每次都撞擊在他的腺體上,“只不過上次我複命的時間只有太短的兩個月,遇到你的那天——嗯,佈置炸藥的那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我還得回三藩市。”
他該死的就連性交的習慣都和本人的作風一樣冷靜……
結果話最多的時候居然也是在性交的時候。
側交總是會操得很深,每一次James的陰莖頂著他的腺體操到最深處時他總是要緊咬下唇才能不發出那麼多蕩婦一樣的聲音。作為報復,他鋒利的指甲嵌入了對方的上臂,留下淤青和抓痕。
“我喜歡這個,”James狠頂了他幾下,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不過他們會以為這是個野貓一樣的妞抓的。”
Dave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燒得厲害,直想回敬幾句,但James突然打亂了節奏快速地操他,一下比一下更重,他才知道剛開始那會兒根本不算什麼,豐腴的嘴唇除了略微張開發出被過濾的低喘外什麼都罵不出。
“總算消停了。”James甚至露出一個欠打的歪嘴笑,引來水汽氤氳的棕色眼睛怒視。
他越是想保持從容,就越要把他操得亂七八糟。
“Say my name, baby, ”James來回齧咬著Dave的頸側和耳後,灼熱的氣息呼入耳道,Dave想要扭臉避開卻無處可躲,“不會有人知道你今晚被我操得像只發情的母貓的。”
“……嗚,James!”
“Yea just like that. You've turned me on baby. ”硬如石子的乳頭也被佈滿槍繭的粗糙指腹揉捏玩弄,Dave再也止不住低聲的啜泣。
“James……James!啊,再重一點……”
“如你所願。”
Dave的身體完全被他操開了,眉頭鎖緊,在他身下扭動喘息如陷入情欲的紅發精靈,濕紅的雙眼無法聚焦地盯著虛空,一副被釘死的無助模樣。
“我、我要到了,”他往一側別過臉去暴露出青筋跳動的纖長脖頸,一只手穿過自己的紅發用力拉扯,脫口而出的尖叫完全失控,“天,啊啊——James!”
James感覺到���陣陣粘稠的熱流擊上小腹,Dave被捧在他臂彎裏肌肉緊繃的大腿頓時鬆懈,內側白嫩的皮膚因為激烈的高潮而微弱地跳動抽搐。
“Gonna give you my cum. ”他沉重的喘息噴灑在Dave有著美麗凹陷的頸窩裏,又是收到一陣的顫抖。
“你快點,”Dave尚還沒有恢復力氣,瘦瘦的胳膊就推搡著他的胸口想要他快點射了起開,“老子累了。”
最後一次操弄他將性器埋入對方被操得濕軟的甬道最深處,將Dave的腿搭到自己肩上幾乎將Dave的身體折疊,好讓滾燙的精液流進最深的地方。
Dave被擊打在敏感腸壁上的熱流激得一抖,有種即將受精的錯覺,棕色的眼裏流轉了片刻無措。
James沒有錯過那個轉瞬即逝的可愛的眼神,心裏癢得都快抽筋了。
“……射得再深我也不會懷孕,只會肚子痛。你這個滿腦子只有繁殖的種豬。”
James被罵了卻反而發出低低的笑聲,把他無力的身體揉進懷裏,鼻尖埋進紅發間深吸了一口他的氣味。
“睡覺。”James說。
Dave向下掃了一眼箍在自己胸前的那條毛茸茸的手臂,用鼻子哼了一聲,立刻後悔並可恥於這不知為何聽上去無比像撒嬌。操,惡寒極了。
果然James沒忍住壓過來深吻他。Dave伸著豔紅的舌尖懶洋洋地回應。
“James. ”
“嗯?”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是個殺手。”
“……”
“怎麼了?”
“沒有。”
……
“James. ”
“嗯?”
“你們這種人一般都是短命鬼吧。”
“是呀。”
過了很久,他聽到Dave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來靠進他懷裏。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一人。
James早就走了。
宿醉讓他頭疼欲裂,加上James昨晚把他操得太狠了,他渾身都痛。甚至他還感覺James昨晚留在裏面的精液正隨著他坐起來的動作慢慢往出淌。
那個混蛋。
這次一走,不知道下次見他又該等到什麼時候。
接著他的眼角餘光瞥到了床頭的一只小熊。
……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娘們唧唧的東西?
他再仔細一看,這是只臉上沾了幾顆血的小熊,頓時寒毛直豎。
但小熊的屁股坐著張紙條。
入眼先是一個大寫加粗的“SORRY”.
「Dave, SORRY. 但我必須去下一個城市了。如果你想打我的話,下次我能活著回來見你的時候你再打我吧(如果我死了,你可以鞭屍)
不知道用什麼來安撫你比較好,就給你我小時候唯一的玩具好了(別怕,上面的血是我的)」
鞭屍?安撫?
他冷笑一聲,把紙條粗暴地揉成一團瞄準紙簍——
然後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扔了進去。
還是不要再見比較好,James Hetfield.
*
天色已無比暗沉的時候,他推開哐當哐當的厚重鐵門。
“James!”
像顆小流星一樣的Lars直直撞了過來。
“嘿,慢點,等會你爸又該說我太慣著你。”
Lars摟著他的腰來回蹭了幾下,停住不動了。
“嗯?”
“……男人的味道。”
“就你有狗鼻子。”James臉上一紅,把他推開。
“Cliff呢?我��事找他。”
“他才有事呢。”
“什麼啊。”
Lars坐在Cliff的電腦前托著腮,翻了個白眼,然後嫌棄地指了一下臥室的方向,繼續吃他的糖。
“Jason回來了。”Lars提醒道。
他安靜地聽了一會,才聽到那邊傳來時而壓抑時而放大的啜泣聲,進而是他知道Cliff特有的他一直認為很啰嗦的輕聲安撫。
“操。”他罵道。
“等吧。”
“那未成年人在這裏不合適吧?”
“我已經成年了!”Lars氣得跺腳。
James聳肩,站在Lars後面看他打遊戲。
一直到Lars點的披薩都被兩人瓜分乾淨而Lars已經挺著白肚皮在沙發上呼嚕震天,James甫一睜開昏沉的睡眼才看到走廊盡頭的光暈裏向這邊靠近而來的高大人影。
“喲,這都睡著了。”Cliff笑著屈起手指,往Lars垂在空中的手臂一彈。小傢伙只眉頭皺起,翻身朝牆繼續睡。
James打了個哈欠。
“腰上中彈了?我看看。”
“不礙事。”
“該換藥了,等著,我拿給你。”
“不用,Jason都睡了,你別整出什麼動靜吵著他。”
“那好。”
“你拿酒來就行。”
Cliff點頭,打開冰箱拿了瓶啤酒扔給James,貼著他坐下。
“真難得啊,咱每個人都活得好好的在這兒。”Cliff往後靠進座椅裏,點了一顆煙。
“嘿,掐了,”他用肩膀一搡Cliff,“老頭子可不希望他兒子睡著的時候無意中吸進這玩意兒。”
“噢,抱歉,”剛燒了不到一寸的煙在煙灰缸中被摁滅,“……一個人太久了,我都沒注意。”
James苦澀地看了他一會兒。
“我他娘的在這地底下等Jason等了四個月,等你等了半年。”
“Cliff. ”
“Oui? ”
James從褲袋裏掏出從自己的肉裏面取出來的子彈放進Cliff伸出來的手裏。
“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你,”Cliff捏著那顆子彈,用手指把它轉來轉去,“你出發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找到工具把它弄出來的?”
James露出了一個他似曾相識的笑容。
“一個可愛的傢伙幫了我大忙。”
於是Cliff知道那似曾相識是哪來的了。
“看你那齷齪的嘴臉。”他踹了James一腳。
“你也一樣,別忘了是誰他娘的簡單粗暴地性啟蒙了我。”
“不是我。”
“老天,Jason那時才十六歲。”
“小聲點!”
James笑著搖了搖頭。
“幫我往這顆子彈裏放點東西。”他說。
Cliff挑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你看,”他把空了一半的啤酒瓶輕聲放到桌上,“等這個槍傷長好我就又該忙了。”
“你不是還有一個月的假期嗎?”
“老頭子給Jason那個任務就是給他找死,他只適合暗殺,使槍的技術爛透了,你教出來的你最清楚。所以我去。”
“天,James……你一個人去?沒門。本來老頭子就不是指定Jason一個人去的。”
James捋了一把散亂的金髮,煩躁地呼出一口氣。
“……我想退役了。”
“你什麼?”Cliff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想退役了。不幹了。”
“Hell,你今年才二十五。”
“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讓他永遠等下去。”
Cliff把玩子彈的手指停住了。
接著他看到Cliff歎了一口氣,James知道Cliff只會比他更明白這種感覺。
“我寧可為此鋌而走險。老頭子不會想在麾下保留一個殘廢的傢伙,或者我乾脆就死那兒了。”
“James……”
“別說了,別說了Cliff,”他搖頭,“我很清醒,想得很清楚,我娘過世之後我就被撿來當殺人機器養大,從來我的命就不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再這樣了。”
Cliff垂下眼睫。
“Jason可不同,他要留下來陪你直到你退役……噢不,是退休。”James用氣音輕聲一笑,膝蓋頂了一下Cliff的小腿。
“哼。”Cliff抿了一口酒。
“噯,所以幫幫我唄。”
“你要咋整?”
“往裏面放個晶片啥的……我不懂這個,不過只要能和我胳膊裏這個能感應就好,至少我被炸得稀巴爛的時候能讓他知道。”
“不難。”
“好。”
“然後你呢?”
“我什麼?”
“你……傷好之後會在這兒待久點嗎?”
“不了,抱歉Cliff,你知道老頭子的脾氣,不給他幹點大票的他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我。所以在退役之前我大概……還幹兩次活吧。我不會有太多時間了。”
“媽的,James. ”
“嘿,如果我沒死,回頭事成了我會常來看你的,趕在你有機會養老之前,哈哈哈哈。”
“知道了,最後一次活著回來的時候記得先來找我再去找你那位,我先把你胳膊裏那個鬼玩意兒取了。”
*
James跳進他的敞篷車時,背上背著兩把槍,手裏扛著一把槍,金髮在風中飛揚令他想起雄獅的鬃毛。
“快。”
Dave差點一個急轉彎沒打住。
“我操!……”罵音剛落,一連串的槍聲就在他頭頂響了起來。
“我不會讓你有事。”James沉聲說,一片槍響下他卻聽得格外清晰,過於清晰,以至於他受驚過度的心臟疼痛。
“……瘋子。”他小聲抱怨。
“Dave, baby,”James瞄準著緊跟而來的最近那輛車的輪胎,“開快點。下一個彎道甩掉他。”
“你他媽得感謝我正在交警鞭長莫及的洲際公路上……操!我的天!”一顆子彈幾乎是貼著他的頭髮而過,Dave甚至從未如此真實地感覺到子彈高速旋轉時的氣流。
當他以為自己的生活已經夠危險的時候,James總有辦法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他Dave Mustaine充其量就是個年少時販過毒的樂隊主唱,怎麼比得起這個瘋子���天的水深火熱。
……甚至在遇到James之前,他都以為職業殺手這樣的存在僅僅是一個很酷的命題。
他不知何時已經汗濕的手驚得一抖,聽到了汽車輪胎爆炸的聲音。
“急轉!快!”James在他頭頂上吼道。
咚。咚。咚。
他的心臟的鼓噪快要致聾。
隨著James的槍響,又是一次輪胎爆炸聲,他的視線一刻不離遠方在經過一個自然彎道後無比筆直的道路,餘光裏掠過的一輛側翻後的汽車的殘骸打著旋撞進公路邊的草叢裏。
道路筆直得像是在這不可思議的高速下,他會一直開往天堂。
他聽到James換了一把槍並花了兩秒左右的時間上膛,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低頭!”James拔開一顆榴彈扔出去,一手拍到他的肩上,喊道。
爆炸聲在他身後響起,Dave打賭那近在咫尺的爆炸範圍再往前一寸就可以摧毀他的車尾。
“James……”不由自主地,他在這樣的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呼喚那個瘋子的名字。
操,他承認,他現在很害怕,他怕得要死。
“I'm here babe,”James往後移動了一些,像永遠維持著瞄準的姿勢不動,但又確保了自己的後背能貼著Dave的肩膀好給予對方安全感,“你不會有事。我保證。”
“God, please……快點結束吧……”在這之前可能上帝都沒想過有一天Dave Mustaine也會呢喃這兩個詞。
接連的爆炸在距離他不可思議地近的地方發生,控制以極端高速行駛的車的時間過長,快要使他就此崩潰。
“快搞定了……操!刹車!”
刺耳的急刹後,他的車差點就在車道上製造出猙獰劃痕。
而James在最後一次爆炸後嚴嚴實實地將他壓倒在前座護在身下,溫熱的手捂著他的雙耳。就像他們初次見面時保護他那樣。Dave甚至能感覺到James漉濕的金髮搔過自己不斷顫抖的眼睫,能嗅到James頸間濃烈的彈藥味,鼻尖擦過James新長的胡茬。
忽然他感覺壓著自己的人渾身緊繃了一陣,那陣肌肉的緊繃緊貼著他的皮膚發生,Dave產生了一個令他心臟窒疼的猜想。
但他僅僅是略微瞠大了眼,什麼都沒說。
“沒事了,baby,”James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結束了。”
周圍形成了死亡特有的寂靜。
“……我妨礙到你的工作了,殺手先生。”Dave輕聲說,有意識地鬆開了一直緊扣著對方上臂的手。
James就像屁事沒有那樣從他身上滾開,把槍從身上解下來,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
“你真是太棒了。”James毫不吝嗇地大聲誇他。
“哼,”Dave渾身充斥著驚嚇過度後的酸軟,礙於臉面還是強撐著坐了起來,“你該感謝這是我的一個業餘愛好。”
James定定瞅了他一會,冰藍色的眼睛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樣。
“是的,我欠你半條命。”然後James說,聽上去也和往常不太一樣。
Dave有點慌亂地和那雙藍眼睛對視了不到一秒就移開了視線,接著是被他盯得發毛,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對。
“你看夠沒有?”他瞪了James一眼,知道自己的耳尖肯定又紅了。
“Dave. ”
他聽到James又用那要命的氣音叫他。
餘悸中稍微冷靜的心臟又鼓噪起來。
“……幹嘛?”他強自鎮定。
James又盯了他一陣。
“我想操你。”
現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在入夜後的漆黑天幕下藍得發亮。
Dave急促地喘了一口氣,感覺到James粗糙的手掌在他能說出什麼話來拒絕之前迅速從他的衣擺下輕易伸了進去,指腹擦過他的乳尖引他顫慄。
他們上次見面至少是在兩個月前。
這期間Dave甚至不記得自己睡了多少個年輕可愛的尖果兒,都不及他在無人的夜晚裏一邊想像著James和他做愛一邊自慰。
也似乎……仍然不及James親手觸碰他的身體,哪怕只有一下輕撫。
是因為幾乎氾濫成災的腎上腺素還遠遠沒有消退,而他們都需要一個宣洩的途徑。
Dave驚愕地看著James從善如流地解開他的褲子,連同內褲一起扒了乾淨,他光裸的雙腿和略微抬頭的陰莖頓時暴露在夜晚的冷空氣中,惹他打了個寒噤。
“我靠你幹什麼!你可沒有說是、是現在……”
James的眉頭挑動了一下,眼裏似笑非笑,低頭下去含住了他的陰莖。
Dave像是瞬間被抽幹了力氣,哭腔隱約的呻吟細細地從緊咬的牙關裏逸出。
James濕滑的舌頭從他冒水的鈴口滑到系帶,發出的淫褻水聲像被無限在耳邊放大,他快要聽不到自己已經發出了怎樣羞恥的聲音。
承受不住地仰起頭,他看到洲際公路的漆黑天幕上散佈無數星子像注視他的甜美的孩童眼睛。
不知道夜晚是什麼時候這麼沉藹的,像James一貫以來的顏色。像他永遠無法參透、無法瞭解的模樣。
被深喉的時候,他的腿瑟縮了一下,無意識地夾在對方的腰側來回摩擦,撐在座椅上的左手失去了對身體的支撐力,只能緊握成拳。
到後來他渾身顫抖,哭叫著對方的名字,右手細長的五指穿過那些金色的柔軟捲髮,在James吸走他剛剛滲出的前液時難以忍受地輕扯。
給他這麼做過的女孩多得數不清,但他可不知道被一個男人口交會這麼爽。
或許因為這是James.
操,光是想想高大性感的James俯首在他腿間就已經足夠讓他高潮。
James摁著他的囊帶,舌頭繞著陰莖前端打轉,用男人才有的力道吸吮,他在來得及退開之前就激烈地高潮了,痙攣的囊帶仍然被對方捏在手裏一下下地擠壓直到榨幹他的最後一滴精液。
他脫力向前倒去的身體被James穩穩摟住,汗濕的胸膛劇烈起伏。
“真奇怪,你嘗起來有點甜。”James說,既不像調戲也不像嘲笑。
Dave瞪了他一眼,還想反駁什麼,就看見James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裏拿了一支——
“……你他媽出任務的時候帶這個?”他簡直難以置信。
“嗯?因為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被我操。”
“滾你的吧James. ”他一腳狠狠踹了過去卻正中下懷,被對方輕易捉住了腿分開。
感覺到兩根手指又分開他略微放鬆的括約肌攪了進來,Dave開始慌了。
“幹什麼一定要在這裏!青天白日的……”
“只要我想。”
“想你個頭!我不想!”
“噯,放鬆。”
James早就免疫了他叫叫嚷嚷的毛病,直奔已經許久無人問津的腺體,捅得Dave腰都軟了。
他的呼吸頻率在不知不覺中紊亂,斷斷續續的稀薄呼吸被James覆上來的嘴堵回肚子裏或是被搶走。他逐漸上氣不接下氣,想要推開James.
James順勢退開,轉而去吻更敏感的耳後,等到Dave又罵罵咧咧地扭��臉想躲,再去齧咬不安地滾動的喉結,直到Dave再次被撩撥到硬得不行。
“這荒山野嶺,不會有人知道的。”James低沉地笑了幾聲,猝不及防之下就操了進去。
“啊!……操你的,James!”
天,他一睜眼就會看到滿天偷窺的小眼睛似的星星。
這也太暴露了。
想到這份上,他的身體卻好像因此更興奮,每一次James頂到他的腺體時總要瀕死般顫慄一陣。
Dave羞恥地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發出的低啞的細小呻吟斷斷續續。
“Dave,你其實可以大聲點的。”
James輕聲戲弄,就將他已經被操軟的身子撈起來抱起來從下方再次進入。Dave因此被迫跨坐在對方腿上,像他在James的性器上饑渴地操著自己一樣。
在這樣進入得尤其深的姿勢下他幾乎只能緊緊摟著James,防著他頂得太深而自己會女人似地尖叫。
James不時舔咬他近在咫尺的豔紅色乳頭,同時扣緊他的腰迫使他不能動而被撞在腺體上,直到他再無法忍受地啜泣。
“Dave,baby,標記我。”他聽到James說,幾乎就要因為那個曖昧得像真的一樣的稱呼和命令的語氣高潮。
“H-How?…”他問,有點不知所措。
“咬我。越用力越好。”
James愈發快速地操他,Dave因此發出一聲堪稱甜蜜的嚶嚀。
“咬哪里啊……”
“你想咬哪?”
這提議性感得不可思議,他心裏有一處模糊不堪地叫囂著要將James變成他的。這讓Dave感覺自己正有點像喝多了太甜的果酒而醉倒。
他嫣紅的、濕潤的唇齒微張,磨蹭著找到James頸側後方咬了下去。
“讓它成為永恆的傷疤,baby. ”James撫摸著他汗濕的光滑背脊,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那樣輕聲說。
新鮮的血液湧進他的嘴裏,他沒想要鬆口,James也對此程度的疼痛毫無反應。
已經有些酸痛的下顎放鬆咬合,他任憑本能支配自己,探舌舔走深刻的咬傷周圍滲出的血。
“Good. ”James吻了一下他掛著血珠的唇角,捧著他的臀部繼續進進出出地操他,每一次都頂在腺體上。
他���叫著James,達到了今晚的第二次高潮。高懸的繁星在他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色散,朦朧感使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James咬著他的耳垂往他敏感的耳道裏低喘,在痙攣絞緊的腸道裏射滿了精液。
操,接下來至少半年裏他都不會再想開這輛車了。
Dave脫力滑進對方懷裏,找到舒服的位置就不想動了。情欲未散的雙眼仍迷蒙著淚花。
他不知道James捋著他打卷的紅發時看得都移不開眼,只是經歷了兩次幾個月來都不曾如此強烈的高潮,他的眼皮沉得很。
“我送你回家,你睡吧。”
“James……”他捏住James的手指。
“嗯?”
“……你剛才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
“在你撲過來護著我的時候。”
“不礙事的。”
“那你為什麼要我咬你?”
James嘶啞地一笑,沒打算正面回答。
“哪那麼多為什麼啊。”
“你什麼時候走?”
“又急著趕我走?”
Dave睜開眼瞪他,棕色的眼裏卻沒有慍怒,只有惴惴。
“送你回去我就要走啦。”
“可是你受傷了。”
“不礙事。”
“你被我咬傷了。”
James繼續開他的車,手指輕輕敲打方向盤。
“Dave. ”聽起來無奈又縱容的。
“……”他移開視線,耳尖和臉頰漸漸紅成一片。
“你是想我了吧?”
他沒有否認,只是假裝睡著。
“我也想你了。”
一句一句,James低沉的聲線從無差別的冷硬變得很柔軟,直到最後一句輕得像落在他耳邊的羽毛。
Dave從假裝睡著到他真的在路上睡著了,而他知道James會把他抱回去的。
*
事情有一天會演化到這般田地。
隱隱約約地,他知道。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數著James這次又離開了多久。
就像早年他的音樂裏幾乎不包含情愛的成分,現在他卻提筆就想到這些。
孤獨還是那樣孤獨,他也仍然和女孩們上床,卻逐漸感到乏味。
沒人知道Dave已經不是原來那個Dave了。每次他空閒下來忍不住想七想八的時候總是和自己強調沒有什麼不一樣。但他知道那不是的。
……就好像我只是一個任他予取予求的廢物。
太陽快要下山,分割空氣的光線越發暗沉。Dave的心情只越發抑鬱。
他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彈了幾個和絃,足尖點地,輕輕晃著秋千。
紅發遮得他臉上一片陰翳。
James Hetfield是一個混球。
然後他把這句加幾個和絃唱了出來,咯咯笑了會兒。
……他離開得一次比一次久。
Dave豐腴的嘴唇輕抿了一下,又被牙齒磨了一下。
“James Hetfield,你死哪去了呢。”
足尖又點一下草地,秋千勉強地向前晃了晃。
“撕碎你。”
他咬牙切齒地唱道。
“死了就鞭屍。”
足尖又點一下草地,這次秋千晃遠了一些。
足尖又點一下草地,但踩空了。
秋千還是向前晃遠了一些。
他沒在意,以為那是風。
秋千晃得更遠了,他嚇了一跳,腦中有一瞬間空白。
冰涼的細鏈倏地貼上他的鎖骨,環在頸部不動了,Dave大叫一聲,差點從秋千上掉下去。
“沒死。”
一個乾燥的吻印在他的顴骨上,隨之而來的是捲曲的金髮輕輕掃在鼻尖上,又退開。
“James Hetfield!”
“久等了。”
“我要殺了你!”
James哈哈大笑,捏起剛掛到Dave鎖骨上的吊墜放到他面前。
“Ring a bell? ”James問,而他有些詫異。
“上次你取出來的子彈?”
“全世界僅此一顆。”
“惡俗。”
James在他身後沉默了,他才立刻後悔自己總是嘴太快。但Dave從來不會輕易為自己說錯的任何話作出解釋。
然後James不知是什麼情緒地歎了一口氣,想鬆手放開那顆子彈穿孔製成的吊墜。
Dave趕緊捉住了他想要收回去的手。
“可能我應該想到你不會在乎這麼個沒用的小玩意兒——”
“幹什麼把它給我?”Dave打斷他的話,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漸加速。
“……我覺得,你可能會在乎我的死活。”
那個“我他媽當然在乎”差點被他順嘴提溜出來。
“但我可能錯了吧。”
“誰他娘的說我不在乎了?”
就算看不到那個傻大個的臉,他也能感覺到來自James的目瞪口呆的氣息。
“傻子。”
他低聲罵道,手指卻反而一寸寸滑過James佈滿槍繭的掌心,躲在層層濃密紅發後的唇角悄悄上揚。
James似乎突然變得不知所措,瑟縮了一下想要收回手,被他不高興地捏得死緊。
“那你怎麼讓我知道你是死是活?每次你一走,我他媽就從來沒有辦法不去想你是不是死在了哪個上帝懂得的荒山野嶺。”
“我——”
“最可惡的是你從來不讓我知道怎麼才聯繫得上你。”
“我們用電話號碼的話太危險啦……尤其我最不懂的就是怎麼躲避這個的追蹤。”
“哼。”
“但是這顆子彈能讓你知道我死了。”
“……操,你說什麼?”
“如果有一天它變得很燙,那就是我已經死了,”James卷起袖子露出上臂的一個淺淡傷痕,“這裏面有組織的晶片,在我失去生命體征的時候會被銷毀。”
Dave語塞著不知道如何回應他面對死亡卻冷靜如斯的態度。
“噢對了,”James推了秋千一把,“其實也不是不能知道我的死活。你可以……想起的時候去一趟三藩市,這個地址……”然後他在褲兜裏撈了半天,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這裏住著一個一百年都不會出門的傢伙,長得又高又帥但是顯老。他絕對是第一時間得知我的下落的人,你只要給他看這顆子彈就好。相信我,他很好奇你是誰。”
Dave還是沒說話,就著他的動作輕輕晃著秋千,紅發垂下來遮著他臉上的表情。
“……Dave?”
James試探道,漸漸不安。
“我不知道,”他近乎囁嚅地躊躇地說,“我不知道這算什麼……”
Dave跳下秋千,心煩地把琴放到旁邊的草地上,仍然是背對著James.
“……你不應該給我這個,”他說,“你早就應該再也不來找我。”
“你想要我這樣?”
“不然我們這算什麼!你他媽自從第一次見到我之後就時不時來找我一次,而且每次見面都是上床……然後有一天你又來了,告訴我你就快死了。”
他沒聽到James弄出任何動靜。
“James,你就不應該給我任何希望。”
“你希望什麼?”
我希望——我希望——
噢,不可能的。
Dave在心裏大聲否認道。一遍遍重複著。
Dave Mustaine就一直都只是一個孤獨的傢伙而已。
他感覺到James的手指撥開他垂在前面的紅發,輕柔別到耳後,一個溫軟的吻落在了耳根附近。
“噯,你是希望做我的戀人吧?”
Dave發出一聲近乎啜泣的呻吟,印了一個吻的耳根迅速漲紅。
他的頸側發毛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看起來是鎮定的樣子,然後手推開了James伸過來的臉,張開的指縫感覺得到對方得意的笑容正在擴大。
“你知道,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我Dave Mustaine不喜歡作承諾。”
“……那不重要,”James的藍眼睛沮喪地黯了黯,“你只要告訴我你想嗎?”
“執拗。”
“Dave……”
狗一樣的金髮男孩開始沖他撒嬌,圓圓的鼻尖在他頸後蹭來蹭去。
老天,好可愛。
Dave覺得他過去二十七年歎過的氣都沒有遇到James以後這近一年裏的多。
他半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He just can't say no.)
“我甚至只見過你三次,James. ”
第一次見到的那雙冷徹的藍眼睛像融化成了泉水,卻又因為他的話更為黯淡。
James的手臂環在他的腰側,收緊了一些。
“……你可以等我一年嗎?”James小心翼翼地問。
“一年?”
“如果一年以後我能回來找你,我就再也不會離開。”
Dave一陣眩暈,捏緊了James交叉在自己腰身上的手。
“如果我回不來了……也就是這顆子彈某天突然變得滾燙,那你就不要等我了。”
“不……”他吸入一口氣,才發覺那是深藏的絕望。
“你如果沒有那麼大煙癮藥癮,脾氣也沒那麼差的話,絕對很多妞上趕著做你女朋友。”
他的喉嚨被鯁住了,他連半個音也發不出。
“其實我也不太喜歡你這些毛病,不過還好。遇到你就不是容易的事,哪那麼多挑剔。”James有點傻地笑著,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James又抱了他一會兒,就想要鬆開手。
他下意識地捉住了那雙手,像急切地想要護住手中的流沙。
“嗯?”James挑眉,而在他少得可憐的印象裏,這個身為殺手的藍眼睛的男孩從未有過如此溫柔成熟的表現。
“沒事。”倒是顯得老子我幼稚了。
“……我是想陪你的呀,但是我就要回總部報告了。對不起啦。”
Dave眯著眼盯了他良久,James也不敢動,站在那裏任他瞅。
然後Dave兇狠地扯著James的領子把他拖過來,更兇狠地吻著。
“死了我就鞭屍。”
“嗯,死了你就鞭屍。”
*
七個月後的一天,新專輯還在錄製關鍵期的Dave連夜飛去了三藩市。
一直在鎖骨附近沉睡的子彈發瘋似地滾燙,甚至幾乎燙傷了他的皮膚,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握緊著它,儘管手指灼痛著,他也幾乎感覺不到。
James給他的地址引他去到的地方隱蔽在一個看似廢棄酒館的���舊店面裏,周圍鋪滿塗鴉。鐵門沒有上鎖,推開的時候哐當作響。
這裏的環境壓抑得他想逃跑,甚至與他十幾歲時在街角販毒的生活場景幾乎重合。
他花費了很多年來抹去那樣的生活將他塑造成的模樣。
Dave被冷汗浸濕的手指捏著風衣口袋裏那張早就被攥成一團的紙條,躊躇而不知道要往哪去。
他本來就對James一無所知……卻義無��顧地連夜來了三藩市,來向一個不知是否還能聯繫上的陌生人求助。
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思考,什麼才是我做過最瘋狂的事。
接著他聽到輕聲的腳步從地下室傳來,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高大的男人披著一件開衫,唇間銜了一顆沒有點燃的煙,待看到他脖頸上吊的子彈之後明顯地愣住了,右手迅速把那顆煙摘了下來。
“……Dave Mustaine?”
“啊、對。是我。”
Cliff不敢相信自己到了這時候居然真的還能被這個逗笑,而且笑了好一會兒。
“噢,我男朋友很喜歡你的歌,”Cliff吸入一口煙,朝天吐出,笑了一下,“但是,man……James想釣的居然是你……”
Dave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現在臉上有點紅。
“我是Cliff Burton,James的大哥,”Cliff指了下剛才自己過來的那個隱蔽的地下室入口,“別有洞天。你跟我來吧。”
地下室入口之下還有一條不算長的走廊,直到Cliff引他到一扇厚重艙門前。
……他得等這傢伙把這至少五副奇形怪狀的電子鎖都打開。
“見鬼,恰好趕上你們樂隊錄製專輯的時候。”Cliff隨意地說,而他站在後面用氣音苦笑了一聲,除此之外仍是什麼都說不出。
厚重的艙門開了,空調製造的暖氣撲面而來。
“為什麼你這麼鎮定?”
終於他沒忍住問道。
“……Dave,我很抱歉,”Cliff走到角落的一處蹲下,沒有正面回答。他才發現那裏有把擔架,並且躺了個人,“我認為應該讓你知道。本來在任務中犧牲的應該是他,而不是James. ”
“James頂替他去執行了這個任務,Jason是後來才去支援的,他傷得很重,但現在我已經處理好了。可James……”
“所以你們放棄他了?!”
“不是放棄——”
“但那個倒楣的傢伙現在已經死無全屍了,對吧?你們卻什麼都沒有做!”
“那是因為他想退役了才去強求儘早賺滿功勳!你以為我沒勸過他嗎?這本來就不應該是由他一個人去完成的任務!”
Dave便再也無以反駁,悲憤和無奈使上排齒列快要將下唇磨碎,指甲深陷進入掌心。
Cliff重重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之前不了解情況。”
Cliff擺了一下手,給自己點了顆煙,又遞了一顆給Dave.
“不了,謝謝,”他輕聲說,“他之前就不太喜歡我吸煙。”
Cliff挑眉笑了笑,沒再就這個說什麼。
“……他為什麼這麼急著退役?”過了一會兒他問,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得腳都麻了。可他不想坐下。
“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
“每次任務中途來找我收集資訊和聯繫總部的時候他都要提起你一次,我聽得都煩了。”
“……”
“得了吧,每個人都想退役,我更想Jason快點退役。你不知道組織剛把他抬過來的時候那些人費了好大勁才沒讓他的腸子流出來,媽的。”
Dave聽得心驚肉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擔架上失去意識的年輕男人,只看到染血的蓋被一直嚴嚴實實地蓋到那傢伙鼻子下麵,僅露出緊皺的眉頭,蓬亂的捲髮鋪撒一地。
“Jason只是看起來凶。”
Cliff把Jason身上的蓋被往下扯了一點,兀自說,甚至甜甜地笑了一下。
Dave緘默著,他心如刀絞。
“噢,抱歉,”Cliff方才反應過來,“我應該先把這個給你。”
他看到Cliff去拿其中一臺電腦的主機下隱蔽壓著的一封信。
“你去那邊坐著慢慢看吧?”
“謝謝……”赫然猜到這是什麼信的那一刻,他幾乎連“謝謝”這個簡單的音節都發不出。
Cliff點頭,去到另一臺電腦前繼續他未完成的工作。
「Dave,你之前問我,為什麼我一定要你在我身上留下傷疤。這不是個秘密,我當時只是沒法對你說,並且我的回答是什麼,你也可以很輕易知道。
雖然你看到了這封信的時候,這也沒什麼意義了。
只是因為我想在自己死後,身上還能有一個你的永恆的齒印,那就夠了。
我被當作殺人機器養大,即便是死亡的那天也不會有人記得我。但我畢竟並不是真的機器。
希望你能少吸煙、不要酗酒,然後找個好女孩過日子,脾氣也不要那麼壞。
有點遺憾今後我沒法再總是纏著你啦。
別傷心了,你還有比我好過很多的生活呢。」
“還有一些是……他的資料,你要看嗎?”
“他的資料?……”
“James說的,如果你對他這個已經死透的混蛋完全不感興趣了就不看。沒事。”
他甚至為這熟悉的言辭輕牽了一下嘴角,更為哀傷,卻沉默地接過了Cliff遞來的那一遝不厚的檔。
“那好。他的一輩子……可以這麼說,都已經概括在這裏面了。”
這正是最令Dave感到可悲的。直到James死去,他才有機會瞭解這個人。他心知肚明這樣的瞭解也已經成為了無謂的追憶,但他就是沒法拒絕去接下那一遝Cliff遞來的資料。
James六歲即喪母,被組織發現具有爆破的天賦,從福利院裏帶走了他。
經過了七年的體能訓練和技巧訓練,十三歲時接下了第一個任務……也就是第一次奪取人命,是暗殺底特律的一個軍火商。
第二次是在三個月後,在克利夫蘭。
第三次在九個月後……在這次暗殺中重傷,多處臟器受損,左腿被銳器留下192mm永久傷痕。
第四次……
第五次——
他不再願意看這個部分,直接翻到尾頁。
噢,他還在這些年積累了不少財產。
Dave苦笑。
殺人可是個賺錢生意。
最後一行只記錄了James的確切死亡時間和地點,一個殘忍的句號結束了所有內容。
真該死的無牽無掛。
“……請節哀。”
("I'm sorry. ")
他聽到Cliff輕聲說,欲言又止地。
“你知道他是為什麼?……”
“應該是……爆破的時候沒能及時逃生。我已經定位不到他的晶片了。”
他的手指顫抖著又捏住了胸前那顆已經逐漸降溫的子彈,像握著James流逝的生命。
“嘿,你別這樣想。那傢伙很有天賦的,也度過了很操蛋的七年訓練,其實還挺厲害的。只是……你知道,人總有疏忽的時候,也總會遇到各種不可抗力……”
事實上在Cliff第一次停頓時,他就已聽出了對方喉嚨裏逐漸濃重的哽咽。
也許他該走了。
“謝謝你,Cliff. ”他平靜地說。
“……沒事,這是我能幫的最後的忙了。”
*
他沒有歇腳就逃也似地離開了三藩市,仿佛是逃離James的記憶之處而回到他原本的巢穴。
身軀疲憊得像要連骨架都被壓垮。
他發覺自己的雙眼似乎已經不太能在黑暗中幫助他找到鑰匙孔,便沉默地打開了門框邊不常用的小燈。
微弱燈光亮起的瞬間,視野裏出現無數密密匝匝的黑點,Dave呻吟著扶住額頭眩暈了好一會。
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近四十八小時沒有睡眠了。
進而他想起了胸前那顆早已經在這四十八小時裏散盡餘熱的子彈,指尖輕輕攀附上去,冰涼的金屬冰涼得就像是從未滾燙過。
「……你可以等我一年嗎?」
「如果一年以後我能回來找你,我就再也不會離開。」
「如果我回不來了……也就是這顆子彈某天突然變得滾燙,那你就不要等我了。」
既然如此,我還戴著這個做什麼?
「嗯,死了你就鞭屍。」
可那傢伙選了一個連灰都找不全的死法。
輕輕攀附的指尖驟然捏緊,隨時都要扯下那個已經只剩下痛苦的象徵意義的小玩意兒。
微弱的貓叫在他腳邊響起,Dave差點跳起來,手指鬆開。
他往下瞧,正好和一雙同樣寫滿疲憊的藍色豎瞳對上了眼。
那冰藍的色澤令他渾身一顫。
“Meow… ”
貓咪的叫聲聽上去虛弱無力,Dave蹲下去仔細看時它也沒有豎直全身的毛,似乎是已經無力作出戒備模樣。
他碰到了貓咪微濕的毛髮,起初以為那是晨露,直到發現指尖上沾的液體竟然粘稠黏重。
貓咪的傷口被他翻得疼痛,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以至於他下意識縮回了手。
Dave被這淒厲的叫聲鬧得心煩,剛想起身扔下它不管,貓咪就艱難地撲進了他懷裏。
“Meow…”
這一聲仍然是虛弱的,而Dave又一次撞進那雙異常令人震顫的冰藍色貓眼睛裏。
這樣的色澤真像極了他。
Dave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James? ”
聲線顫抖不止。
“Meow…”
遲來的淚水決堤而出。
Dave對小動物沒有太多情結,只不過在十幾歲時斷斷續續地收養過一些貓貓狗狗,但在那連他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的���紀,這些小東西全都不是在十天半拉月後跑了就是早早被野狗咬死。
Megadeth成名後他擺脫了窮酸的陰影,也不可避免地養成了有錢人才有的那種潔癖,公寓裏多年沒見過一根動物毛髮。
如今眼睛都哭腫了他才稍微冷靜點,便開始思考自己剛才是出於什麼理由把這個滿身是傷的小畜生帶回他乾淨的公寓裏。
漆黑的貓咪乖乖蜷縮在盆子裏被他用花灑沖走身上凝結的血塊,Dave把它的頭擰過來好讓自己沖得順手些,就又對上了那雙在此刻已經舒服得半闔的冰藍色貓眼睛。
他有點不爽,關掉了水。
貓咪的眼睛全睜開了。頓時他以為正和自己對視的就是James.
好不容易淚痕幹透的紅腫眼睛又有蓄水的趨勢。
“膽敢惹老子,活該你變成畜生。”
他低泣著狠狠罵道。
貓咪濕透的腦袋直往他手心頂,像要安撫他。
“小畜生,以後我叫你Jamie你沒意見?”
“Meow——”
“哼。”
他想,自己這時候的笑應該是怒極反笑。
Jamie的傷出乎意料的好養,於是Dave不止一次拽著它的耳朵嘲笑這是因為它命賤。
每次Jamie都好脾氣地任他拽著自己的耳朵念叨,撐死也只會發出逆來順受的喵喵叫。
抱怨歸抱怨,Dave家裏還是一天天地多了屬於貓咪的日常用品。
Jamie還總喜歡在他練琴的時候安靜地蜷縮在他的裸足邊,連呼吸都輕輕淺淺,像怕他又趕走自己。
他也從一開始把Jamie踹得四處翻滾到默許Jamie在腳邊安靜待著,到Jamie可以爬上沙發把腦袋倚靠在他的腰側,到Jamie甚至可以在晚上鑽到床上睡在他旁邊。
也許是因為每一次他在睡夢中哭著醒來時Jamie總會迅速跑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喵喵叫著安撫他,並且無一例外。
此刻Jamie冰藍色的貓眼睛總是更像James悲傷時候的模樣。
儘管那毛茸茸的柔軟的小爪子,從來都一點也不像James佈滿槍繭的手。
他越這樣去想,就越難忘記James已經死去的時間只會變得越來越長這個事實。
他記得James信中的每一個字,煙草逐漸淡出他的生活,除卻樂隊的聚餐,他也極少在一個人時飲酒。他成為了一個恪守準則而內心空洞的清教徒,時而迷茫自己還在為了誰而去兌現這樣的承諾。不,他還曾說過……他不喜歡作承諾。
他會時常在夜裏蜷縮著自慰,安靜地輕咬著被單高潮。儘管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卻總像擔心被誰知道似的,只是因為這也會提醒他,他還記得James.
極少數時候他還是會一個人喝到醉而不爛醉,他所剩無幾的清醒意識才會不足以阻止他在自慰時哭叫出James的名字。
唯一不可能的是他不可能像James在信裏說的那樣去和一個女孩相愛,去結束這樣孤獨的生活。
也許等到Jamie也死去的那一天他可以解脫。
每次想到這裏,他就看向正在自己安靜玩耍的貓咪,盤算著怎樣讓它的死亡提前、怎樣殺死它。
但它總能感覺到他的注視,於是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看向他——一片無辜的澄澈。
他就只能壓抑下所有的掙扎,去輕撫Jamie小小的腦殼。而Jamie就會靠進他的掌心裏,毛茸茸的耳朵撓得他心軟。
那顆子彈自然也逃脫了湮沒於垃圾池中的命運。
*
五年已輕易過去,他總在想,五十年也許也將會是這樣。
如果關掉所有的燈,並將窗簾也落下,他就連一片影子也不會有。
可他醉得尤其徹底,忘了將窗簾落下,尚未洗淨沾上的酒精的手就觸碰上了自己開始發燙的皮膚。
更多是儀式感地劃過鎖骨和乳尖,再探向赤裸的腿間揉捏自己已經半勃起的陰莖。
“James……”
長髮���亂在他半埋入枕中的臉側,糾結而淩亂。
他已經重複著揉搓陰莖多時,但今天似乎尤其不好過,無論絕望地套弄多久都總是還差一點。
還差一點……就結束了。
Dave顫抖地嗚咽了一聲。
不夠。
沾了潤滑劑的手指羞恥似地猶豫著,還是一寸寸深入了尚還幹澀的入口。
他極少……不,他從未這樣做過。
Dave近乎神經質地盯住臥室門口,儘管它此時是緊閉的,他卻總感覺Jamie就在外面可憐兮兮地守著。
希望那小畜生此時正在窩裏打呼嚕。
Jamie的神態實在接近James,如果真的讓Jamie撞到他在深更半夜……操自己,Dave認為自己第二天一定會把它扔出去。
見鬼,他不得不承認用手指操自己的效果十分立竿見影。
Dave忍不住發出一連串黏稠的鼻音,指尖跌跌撞撞地在內壁間尋找著他知道能讓這事快點結束的那個點。
好吧,回憶James以前是怎麼做的。
他酸楚地想。
顫慄感直竄鼠蹊,他只消揉弄數次就終於達到了頂點,陰莖斷續吐出幾口精液。
Dave輕聲嗚咽,幾乎失去了翻身的力氣,薑黃色的長髮微濕,緊貼在頸側和背後,放空了意識很久之後才慢慢吞吞挪下床去浴室沖乾淨滿身情欲的痕跡。
動作機械地把自己清洗乾淨之後他穿上浴衣,睡意全無,悲傷倒是潮水樣湧來,和五年來的任何一次突然的哭泣並無差別。
他擦掉鏡面上的蒸汽,看到自己哭紅似婆娘的眼眶,以及其下青黑的眼袋。
事實上他Dave Mustaine不會哭。
又一顆掛在下睫毛上的淚水顫巍巍落下。
James.
只剩下口型,他連抽泣聲也無法發出。
像一把刀,要從那天起就緩慢地割他一輩子。
厚重的布料質感倏地覆蓋了他的眼瞼,他渾身一抖,被侵略的恐懼感壓倒了一切。
剛穿上的浴衣被輕易地迅速解開,雙手被一同扣住,越過頭頂壓在鏡面上。
下一秒,尚還潮濕火熱的甬道就被闖入的性器破開並深入,直抵體內被迫蘇醒的甜蜜的點。
突然被人填滿令他毫無防備地大聲哭叫,何況已釘死了他的那根陰莖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就粗暴地開始抽插,動作愈發深入得像是要把他頂穿。
他喝醉了,然後在自己的浴室裏被人強姦。
久違的快感令他又接著啜泣了許久,他才想起來這時候要掙扎並低聲咒罵。並且如果有可能,把這個正放肆的混蛋活活打死。
“你他媽的裏面什麼都沒穿,”正操他的那人聲音低啞,嘴唇緊貼他的耳廓,邊說邊將舌尖送入他敏感的耳道,胯下一次比一次頂得用力直到他尖叫,“還對著鏡子哭得像個婊子。”
他該死的當然不會忘記這把聲音。因而他認為自己正被困在一個淫穢的夢境裏。
他的啜泣越發停止不住,淚水浸透了遮蓋雙眼的布料。
“……James已經死去很久了。”他艱難地說道,氣若遊絲,像說給自己聽,又像是簡單地和操他的人闡述。
身後的人挫敗歎了一口氣,鬆開遮住他雙眼的布料,亦鬆開他被鉗制的雙手。
“誰說的?”
一邊反問,一邊同時撚弄他的兩顆乳頭。
Dave因為他的動作瑟縮了一下,慌忙捉住他的手,卻被頂得更深。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正操他的人命令道,他又一次確認了那是James的聲音,似乎更低啞,但那的確是James的聲音。
迫切的渺茫希望趨勢他抬頭,穿過自己垂在視野中的淩亂金髮看到了鏡中的倒影。
下一秒他幾乎要因此直接射出來。
這也許並非夢境,他不會見過這樣的James.
記憶中狗毛一樣的金色長髮剪得很短,足以讓James堅毅的臉側線條一覽無餘,繁複的紋身滿布於光裸的肩頸上。儘管冰藍色雙眼裏的冷靜從未被取代,但James已經不再是記憶裏那個很少笑但一笑就很傻的男孩。
這是James,像一只性交中的雄獅。而鏡中的他正被James壓在身下,渾身顫抖,臉上還掛著新鮮淚痕,被對方操成了亂七八糟的一灘玩意兒。
“James……”他嗚咽。
“我回來了。”
安撫的吻一下下落在裸肩上、頸窩上、耳根上、臉頰上,最後是濕潤的唇上。
他的臀被抬起,James又一次退到入口處再深深插入,每次都操在腺體上,直到他斷氣似地呻吟著射得到處都是。
Dave到此時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思考清楚發生了什麼。
精液滾燙地澆到內壁,激得他一抖。
James從他的腸道裏退出來,完全沒意識到Dave很快就會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並且給予他沉痛的教訓,還不怕死地親親Dave汗濕和淚濕的臉頰。
然後他就被撂倒了。多年訓練的條件反射完全失靈。
一只用力可不小的裸足踩著他的胸口,把他釘死在地上。
“好啊。五年?”
Dave冷笑,居高臨下。
James可憐巴巴地從下邊望著他,如同刀俎上的魚肉。
“老子弄死你。”
拳頭雨點一樣落到身上,接著是身側被狠狠一踢,把他踹得縮成一團。James從誇張地假裝慘叫到真的慘兮兮地哀嚎起來。
但他一點還手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都不躲一下,逆來順受直到鼻青臉腫。
從來就沒少聽說Megadeth的主唱打起人來不要命,今天是真的見識到了。
他的手忽然一落空,James捂在頭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下偷偷看向壓著自己打的人,以為這場單方面的施虐總算在施虐者的慈悲之心的喚醒下結束了。
“我想念你的長頭髮。”
“……啊?”他差點以為Dave要誇他。
“可以扯著打。”
咯咯笑著說完,他又繼續著對James的拳打腳踢。James哭喪著淤青的臉,眼裏仿佛看到了惡魔。
不,James沒有看到惡魔。
直到Dave打累了,一腳踩回他已經慘不忍睹的胸口,他想。
怎麼剛才沒有注意到這個角度這麼的……香豔。
他看到自己剛射進去的精液正彎彎曲曲地從那個被操腫的入口處流下來,弄髒白嫩的腿根。
天哪,就連浴衣也完全散開了。
“哇。”
James說。
他愣了一下,眼皮猛然抽搐,氣得又是一腳把對方踹得嗷嗷叫。
James艱難地滾到一邊爬起來,把他美好的軀體摟緊。
“再洗一次澡嘛。”
早就已經不再是狗崽的James發起嗲來真要命。
“你他媽還敢來找我?”
James的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背對著他站在花灑下旁若無人般沖洗身體的Dave,直到對方回頭扔過來一個眼刀。
“啊!因為我、我——”James不好意思地抓撓自己短而卷的一叢金髮,Dave幾乎就要以為這還是二十五歲的那個James,“我看到你家裏沒有任何女孩來過的跡象——”
“……你不是直接來浴室的?”
“不是呀,我看了你幾天——”
話還沒說完,他就聽到“咚”的一聲,Dave捶上了牆,他嚇得跳了起來,只見對方的臉色黑得能滴出墨。
天哪天哪,完了完了!
“哼,你以為我還要打你嗎?”
James不敢吱聲,他真的以為又要挨打。
浴室裏一時只剩下輕輕的水流聲,James看著那叢過去是楓葉紅而如今是薑黃的濃密長髮被水打濕,一綹綹貼在Dave寬闊而光滑的背上。
“你的肩頸受傷了?”
Dave背對著他問,聲音不大。
“沒有呀。”
“放屁,傻逼才不知道你為什麼添了那麼多紋身。你以前身上一個紋身也沒有。”
James沉默了一陣,水聲停了。
Dave再次穿好那件浴衣,走到他跟前。
“燒傷。”
“……怎麼惹的?”
“爆炸的時候我沒逃離引爆範圍,如果我逃離就會被發現,任務一定會失敗。我趴倉庫邊上被燒的。”
Dave不知為何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James的時候那個在火焰中翻滾的女人,進而想起了James當時說的那句“讓它再燒一會兒,人還沒死透”。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活了下來。我只知道那顆子彈肯定發燙了,然後你會以為我死透了。”
“那是什麼花了你這麼長時間?”
“噢,這應該是我檔案記錄裏耗時最長的一次任務了。其實還好,我不是間諜而只是殺手,有些間諜一輩子只執行一個任務呢。”James無所謂地笑了一下。
於是他親眼看見Dave瞬間慘白了臉色,著急不知道說什麼來解釋。
Megadeth囂張跋扈的主唱此時看起來像下一秒就要崩潰倒下。
“James,我等不了你另一個五年了。還不如讓我去死。”
“啥?我退役了啊,嘿……Dave, 你別這樣。”
他可不知道自己看到那雙銳利的眼睛流露黯淡時會這麼心疼。
Dave似乎一時間還不能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接著他聞到了濕潤的洗發露和須後水的味道,另一具成熟男性的身體壓了過來貼合著他的,頸窩被鋒利的下巴錐著,癢且微痛。
“我以為你說的是假話。因為我之前篤定你再也回不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
頸側久違的地方傳來尖銳的刺痛,James知道燒傷早已掩蓋過Dave之前咬出的傷口。
不過還好現在正致力於把他的頸側咬出血的人沒有忘記。
James在感覺到柔軟滑膩的舌尖最後幾下掠過新鮮咬傷時渾身一抖,手指穿過Dave薑黃的厚重濕發。
“你的皮好厚。”
然後Dave推推搡搡地把他弄到床上,騎在他身上操自己。
“天,你今天喝得是真的多。”
James自下而上看著他在自己的性器上起起伏伏,看到薑黃的捲髮偶爾擦過皮膚,並引起微癢。
天知道過了最開始那會的激動勁兒,騎在他陰莖上操自己的人就累了,拒絕再發力,軟綿綿地貼到他身上,直到他受不了這樣的撩撥把對方壓在身下繼續操。
Dave酒醉後的眼尾熏紅,吊梢著將落未落的歡愉淚水。
豐腴的嘴唇擠著James的脖頸,水蛭般從脖子根移動到胸前,像要吸他的血。
黏稠的鼻音連綿不斷、時高時低地漏出,聽之懶惰而不加掩飾。
他愈發兇狠地頂弄已經被他操得渾身都綿軟的Dave,換來堅硬指甲在肱二頭肌和肩背上留下的血痕。
最後對方在即將射精的瞬間被他捏緊了陰莖,他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操著他想念已久的屁股。Dave尖著嗓子罵罵咧咧了一串,然後淫蕩地哭叫著和他在同一時間射精。
James饜足地歎了一口氣,把已經吃飽不認賬的背對他假裝睡著的傢伙摟住。Dave默許了他的行為。
“……你是不是看到了?”
過了很久,他聽到Dave囁嚅著問。
“看到啥?”
“裝傻。”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呀。”
過了一會,Dave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在黑暗中陰惻惻盯著他。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James甚至結巴了,讓他感覺自己再也見不到初次見面時那個冰冷的藍眼睛殺手了,“誰知道你居然不拉窗簾啊。”
“那你都聽到了?”
“啊?”
Dave還是盯著他。
“嗯……對……”聽到你無助地在黑暗中哭叫著我的名字高潮。
即便James什麼都看不見,他還是知道剛才Dave立刻就臉紅了。不過這時候他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Dave似乎很輕地哼了一聲表示不屑,然後就把尖銳的下巴搭在他頸窩裏找到舒服的姿勢開始睡覺。
“James,我從來都拉窗簾的,那是唯一的一次我沒有。”
*
枕邊是涼的。
他驚坐了起來,宿醉令他頭重腳輕找不到平衡。不多時手腳也變得冰涼,冷汗浸透了發根。
……Jamie昨晚沒有睡在旁邊嗎?
也沒有他來過的痕跡。
原來這都他媽的是夢嗎?
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他潦草地紮緊睡衣腰帶走出臥室,但Jamie也不見。
如果失去Jamie是讓他在夢裏見到一次James的代價,他寧可不要。
Jamie也不在客廳。
“Jamie! ”
小貓沒有像往常那樣爬到他身上。裸足踩在地上冰涼。
等會,還有陽臺沒有去。
Dave掀開厚重的門簾,陽光才從陽臺透過來,刺眼得他條件反射地別開臉懵了一下。
“Meow! ”貓咪發出受驚的聲音。
感謝上帝,至少Jamie還在。
他清淺一笑,想要伸手去抱Jamie,被陽光刺得一疼的雙眼甫一睜開卻看到了蹲在地上同樣是驚恐地看著他的James.
他啞了似地張著口,尚��冰涼的手腳接觸到陽光瞬間仿佛變得滾燙。
“你……”
James渾身僵硬著,被迫停止咀嚼的嘴裏塞滿了食物。
眼前的濃眉一豎。
“你在吃什麼?!”
噢,他原本想說,你原來不是個夢。
James委委屈屈地抹抹嘴站起來,好不容易才把嘴裏最後一點食物咀嚼併吞咽完畢。
“我、我餓……”
Dave就維持著滿臉的難以置信定定看了他幾秒,而Jamie的食盆已經空得差不多了。
“Meow……”Jamie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從他的足背開始往上竄到他頭頂,指著James告狀。
“你真是個飯桶。”
他的眼皮抽搐著,說出口的話卻輕輕的像是嗔罵。
James沒敢說什麼。
“你還站在那幹嘛!我找了你好久,我還……我還以為,媽的,算了。過來,弄點東西給你吃。”
不多時他就看到James頭也不抬地迅速吞咽著數量可觀的義大利面,卻恍如隔世。
他坐到James旁邊,清晰地看到了對方頸後的咬傷。
Dave戳了一下James的臉,看到那赤裸的上半身滿是自己昨晚抓的撓的咬出來的痕跡,心裏滿意得不得了。
James感覺到了他火熱的視線,冰藍色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嘴裏卻還塞滿了面。
“吃你的。”他輕聲說。
過了幾秒,他把頭輕輕靠在James身上,左手依然撫摸著窩在自己腿上的Jamie.
“它叫Jamie?”
“……嗯。”
“嗯。”
“因為我從三藩市回來的那天晚上就看到它自己跑到了我門口。我以為那是你。”
James冰藍色的眼裏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會兒,又看了一眼趴在Dave雙腿間打盹的Jamie.
“我說你就不要等我啦……”James柔聲說道,“不過這傢伙確實跟我挺像的。”
說完,他又繼續埋頭咀嚼。
“那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在這裏?”
James停下了咀嚼,引得Dave抬眼看了他一下。
“……幹嘛?”
“你還留著那顆子彈?”
Dave左手兩根手指緊張地纏了一下Jamie的耳朵。
“嗯。”他說。
James撅起了嘴。
“結果還是Cliff對了。”
“什麼?”
“我跟他賭一百美刀你已經把子彈扔了,我……”
“好啊你!”
Dave專找昨晚打出的新傷狠狠地掐,掐得James縮起脖子嗷嗷直叫。
直到現在,他差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James,我總覺得這是個夢。這幾年我經常夢到你回來了。”
就像James強調了幾次的那樣,他戒了毒,極少酗酒。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聽勸,五年以來睡過他床的只有Jamie.
如果James不來找他,天知道是否後來的歲月也就這樣了。
佈滿槍繭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薑黃色的發尾,指尖的溫度太過熟悉以至於不甚真實。
“我答應過你不會再離開啦。”
Dave不知作何情緒地,不再靠在他的肩背上。
“Dave,是真的……”
“Dave……”
“Dave, baby, 你別不理我呀。”
James用肩膀搡了他一下,被毫不留情地用手肘一懟,痛得大喊大叫。
Dave打人比之前還痛了。
他面無表情地抱著Jamie,把腿往上一縮,整個人擠在沙發的角落裏,光裸的膝蓋上關節線條十分清晰。
“……我不相信任何人說的話。”
他生硬地說,言語中的疏離冰錐般刺冷又脆弱。
“對不起……”
“你沒什麼好對不起我的。”
James扁了一下嘴,頓時覺得已經被自己吃得差不多的義大利面沒什麼味道了。
“右邊嘴角。”
“啊?”
“傻了吧唧的。”
他笨拙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嘴,摸到一小片蔥摘下來,才見Dave總算有了點笑模樣。
“James. ”
“哈?”
“你之後住哪?”
“我……我不知道。”
“什麼?那你前幾天蹲哪兒?”
“蹲你公寓外面啊。”
Jamie感覺一直輕輕給自己梳毛的那只手停了,還揪了一把它的毛。
“我沒說錯,你真的是個變態。”
“因為……因為我要確定你沒有女朋友什麼的……就算是前女友也——”
“如果我說我有呢?”
“那我就再也不會出現。”
“你敢!”
“Meow!……”
Dave趕緊鬆開手,只見Jamie已經因為被他狠揪了一把毛疼得縮成了一團。
“把你家當都搬過來吧。”
“其實我在加州買了一塊玉米田——”
“你搬不搬?”
“啊……好的好的。”
Dave得意地笑了,太妃糖色澤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跨坐到他腿上,嘴唇貼著他的耳朵。
“那老子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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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rm 啟 ° 漣漪】
本設計出自當代日本建築大師伊東豐雄的作品,
伊東大師最擅長在自然元素中汲取靈感,
透過許多小型建築的作品,
將自己的建築學定義成都會生活的「著裝」,
注入他的設計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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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pples 運用了木料元素,
並以5種不同的木心材質堆疊打造,精雕細琢,
宛如年輪般地呈現出木質最豐富的生命力,
完全體現自然的原始風格,也引領出人與自然環境共生的哲學。
Ripples 每一件木頭作品感受均不相同,
在呈現出各自獨有的個性色彩,
喜愛自然風格的您,讓 Ripples 帶給您無可替代的原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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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品牌 | Horm Ripples
商品尺寸 | 長 180 cm x 寬 50 cm x 高 40 cm
商品材質 | 胡桃木、櫻桃木、白橡木、紅檜、栓木
設計師 | Toyo Ito 伊東豐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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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臣傢俱企業有限公司
精品傢飾 | 傢俱訂製 | 預算規劃 | 空間規劃
門市地址 | 台中市北屯區環中路一段1770號
預約專線 | 04-24268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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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我和玉兒的故事
一直有把婚前的一些故事寫出來的衝動,但苦於沒有一個發揮的平台,這次終於有了這個機會。但是下筆的時候,以前的點點滴滴千言萬語一下湧上心頭,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以往那些熟悉的記憶早已經被時間切割成了一個個零碎的片段,逐漸飛散了。掙扎著勉強寫出了其中的一個片段,但是寫肉戲的時候非常痛苦,第一沒有受過此類的專門文字訓練,其二以往那些激情時刻在記憶中已經非常稀少了,就連女主角的音容相貌都只剩下一個模糊地剪影,不知道該從何寫起。但是既然寫了這麼多還是拿出來跟大家分享吧,不管好不好,大家輕點砸。
大學畢業後進的第一家公司,和我一同招進來的有20多名大學生。公司進行崗前培訓的時候,一名叫玉兒的女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叫李玲玉,大家要覺得名字土氣,可以叫我玉兒……」,第一次見面她給我留下的很深的印象,我想這肯定是個聰明活潑的女孩兒。 短暫的崗前培訓後,公司將我們分配到了工廠,公司的規定是新近的大學生不論你學歷高低,在崗位分配前必須到工廠實習一個月,我和玉兒正好分配到一個車間,並由同一個師傅來帶。實習的一個月工作很輕鬆,我們跟著師傅到處亂晃,師傅怕出事故也不讓我們碰那些讓人望而生畏機器設備,偶爾跑個腿打點雜什麼的,所以上班非常無聊,沒事的時候我就和玉兒,還有一個同來的女孩躲在庫房聊天,到了點就下班,幾天我們就打的火熱了。玉兒是本地人,長的很高也很白,和當地那些又黑又瘦的土妞形成很大的反差,而且性格活潑,很擅長搞怪,但有時又會表現的超乎年齡的老成。 下了班,回到公司專門為實習生準備的宿舍樓,我們這夥人就比較無聊了,因為工廠離市區比較遠,附近都是荒山野嶺。所以一般到食堂吃完晚飯,大夥兒就跑去樓下的大廳裡看電視,打牌,聊天,時不時買點啤酒和小菜,喝到困了就去睡覺。我性格比較隨和,和誰都能談得來,而且每次喝酒買菜都是我衝在前面,所以慢慢的成了這夥人中的一個小頭目。沒事的時候,我就組織大家在樓下大廳喝酒聊天打屁,開始就幾個快樂的單身漢,後面女孩子們也加入進來,當地女孩子的性格都是非常豪爽的,幾杯酒下肚什麼都敢說,抽煙喝酒百無禁忌,什麼玩笑都可以和你開。我和玉兒一向走的比較近,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大家每天上班一起走,下班一起回,自然成了他們開玩笑的對象,沒事就戲稱我們三是一家三口,玉兒也比較大度,每次別人說到這些她就講,你們誰能找到這麼帥的老公,這麼可愛的閨女啊,完畢引來大家的一陣哄堂大笑。 一個月過的很快,第二天大家就要照各自的求職意向分配到不同崗位了。前一天又正好發了工資,晚上大家就湊著買了點小菜和酒,聚在一起吃散伙飯。當天我興致不是很差,生平第一次拿到工資,結果才區區八百塊錢,一想起以後在這公司的前途,不禁有點茫然。這樣的薪資水平離當初公司許諾的實在太遠了,打電話問人事部的時候,電話那頭愛理不理,還把我訓斥了一遍,說年輕人要看將來不看眼前,頓時就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大家杯來盞去的時候,我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要麼就一聲不吭,沒過多久就有人看出來了。 「繁,你怎麼回事,今天情緒這麼低?」一位綽號叫猴子的同事問我。 「兄弟們,大家想過在這裡今後的前途沒有?像我們這種小角色,在這裡何時才能熬到個頭啊?這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父母從小到大供我們讀書,不說吃穿也至少二十萬吧,就這麼一點鳥工資水平,我們不吃不喝,至少也要二十年才能掙到吧。父母養我們這麼大,不說回報了,只算收回投資都這麼困難……」 「公司的人事不是說了,有能力可以提前轉正,還能升職加薪,繁哥,我們這裡你希望最大了,以後混到經理可別忘了我們。」一個妹妹插嘴道。 「屁,大家來這裡也有段時間了,對這公司情況多少有點瞭解了吧。看看那些佔據領導崗位的都是什麼人,不是老總的親戚朋友,就是老總親友的親友,至少也得是本地人。像我們一樣的外地大學生這裡多的去了,混了幾年工資也就高我們幾百塊錢,老婆沒有房子沒有……每天就在這裡混吃等死。我當經理,除非我轉世回到老總他老婆肚子裡面去……」,我和在場的幾個關係戶、本地人碰了碰杯,「兄弟們,你們算是我這裡比較有前途的了,以後有機會了可千萬要提攜下兄弟啊,兄弟這裡先謝過了。」我一飲而下杯中酒,低頭不語了。一時間,場面非常尷尬,空氣彷彿凝固一般,沒人說話也沒人喝酒,大家都低下頭。理想與現實的差距,短短一個月就讓大家感受到了社會的殘酷。沒人有興致繼續鬧下去了,說了些不知所云的話,把杯中的酒幹完,就各懷心思的回到了自己房間。 一回到宿舍,我就後悔了,在今天這樣一個場合說這種話實在不應該。大家本來氣氛很熱烈,結果因為這個悲觀的話題一下讓大家冷了場,很明顯這是我不成熟的表現。還有這些話被哪個好事的傢伙捅到公司領導耳邊,將來也是個麻煩,我畢竟新來的,轉正期還沒到就產生了如此悲觀情緒,肯定會給人造成不好的印象,阿繁啊阿繁,臨走前父母教導你走上工作崗位要少說話,多做事你全拋到腦後了。一想到這些,我不禁煩躁起來。 突然,聽到了樓上猴子的一聲怪叫…… 「哇塞,美女今天打扮的這麼性感啊,是下去找你老公洞房麼?」接著就是猴子下流的笑聲。 「臭流氓,死一邊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聽聲音好像是玉兒的。 「咚…咚咚…」敲門聲,我趕緊飛奔過去開了門。 打開房門,玉兒站在了我面前。穿了一件米黃色的吊帶棉質睡衣,胸口開的很低,露出了白白的半邊胸部,長髮濕漉漉的搭在肩頭上,胸前有微微的凸起,好像沒有穿內衣。 「睡不著,聊兩句,別擋著門口讓我進去。」她推開我徑直走進了房間。 對於玉兒這身打扮,我們也見怪不怪了,平時晚上她也喜歡這麼穿著樓上樓下亂串,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調戲她,她也不當一回事。她長的有點像陳慧琳,一笑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身材算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為完美的了,線條凹凸分明,非常的充實和飽滿,和我心目中的性感女神鍾麗緹有的一比,皮膚很白,玉脂凝膏這個成語放在她身上再恰當不過了。車間的那些老男人們討論氣女人的時候,總會聯想到她身上,討論她衣下的的秘密,討論她適合什麼樣的男人,甚至有個傢伙跟我說晚上會想著她的樣子打飛機。這麼晚了,她還來找我幹嘛呢? 「在那發什麼呆呢,別像猴子那傢伙那麼胡思亂想啊。」她一句話叫醒了在門口發呆的我,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臉有點潮紅了。 「哦,沒有,今天天氣好熱。」我的臉也有點發燙了…… 「喂,你今天怎麼回事,說那麼悲觀的話,搞得大家都不爽。本來今天想和你喝幾杯的呢,結果被你那麼一弄,整個氣氛全砸鍋了,老實交代,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哦…沒什麼!其實我也不想,這不我一回來正在這反思呢,改天有機會請你喝酒補回來,順便向你賠罪。」 「哈哈,那就說好了哦,你可不能食言。」玉兒笑道,「不過…這一個月了,都沒見你像今天這樣,平時看你和大家嘻嘻哈哈以為你來這裡應該心態蠻不錯的,哪知道你心思這麼重啊。我就是過來看看,看你心情好點沒有。明天就要去總公司報道了,這種心態過去肯定給領導的印象不會好。」她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呵呵,見到你,我心情好多了。嗯,要不你今晚也別走了,你一走我心情保準又得壞。」我故意裝作一副很渴望得到他的樣子。然後指了指桌子上的煙灰缸,「你看,你不在我抽了好多煙,抽煙很傷身體的,傷了身體以後對我們的小孩也不好,小孩不好對今後就不好……」 「臭流氓,說什麼呢,小心告訴你女朋友閹了你?」玉兒嬌嗔道,然後又正言道,「明天大家就要分配崗位了,也不知道今後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再聚,到了公司以後可別像今天這樣犯傻啊,這公司關係挺複雜的,你也知道,這些話說不定那天就惹禍了。」 「嗯,我剛才也想著這些,現在也挺後悔說那些的。」 「哎,其實也沒什麼,像我們這種小嘍囉發的牢騷領導們估計也聽得多了。」 「你也別給自己那麼多壓力了!」,她攏了攏自己肩頭上的濕發。「繁,我對你很有信心,我相信你能在這裡做的好。你想的事情多也會做人,會想事的人才不會混日子,會做人的人才能做好事。」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我,正言對我說道。 「你能說出這麼多,說明你比我更厲害,」我衝她眨巴��,「我對你也有信心…玉兒。」 「呵呵,今天總算聽你說了句好聽的話,」她嫣然一笑,露出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但現在說了不算,下次我們再見的時候最好能給對方一個驚喜。」 「最好的驚喜?不就是我麼?」我張開雙臂做了個要擁抱的動作,被她靈巧的躲開了,「怎麼了?來個臨別擁抱都不行啊?」我故意拉下了臉。 「呵呵…做夢吧你…早點睡覺…乖!」她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帶著一陣香風走了。 第二天,我被分到了公司的廣告部,她到了杭州那邊的銷售區域,我們一直保持著聯繫,過了一段時間,她告訴我在家鄉交了個男朋友,兩個人琢磨著今年回家結婚了。半年後,我因為工作表現出色提升到了一個副經理,職務不大,但對於一個沒有任何背景和關係的應屆畢業生來說,在半年內就能提升到,公司這麼多年我算是頭一個了,慢慢我在這裡幹的也有了一點信心。公司發文的當天,玉兒給我發信息,說過段時間她那裡也會有一個驚喜,過了兩個月,她也提升成了他們那個區域的經理了,我問她這是不是她的驚喜,她說不是。然後告訴我滿一年後她們要回來公司述職,我們能見面了,這次回來能在公司待上半個月,可以叫上以前的難兄難弟們一塊兒聚聚。我就想這是不是就是她的驚喜呢,但到最後我也沒問。 我跟她說,下次見面我們就別搞誰升職誰請吃飯的俗套了,回來時間這麼長,乾脆就搬到我這裡住,我現在住著公司一套兩居室的宿舍每天晚上孤單寂寞,就差有人陪著說說話,咱們孤男寡女晚上一起湊合湊合於情於禮也說得通,回來她的那些住宿補貼也正好省下了,當我倆半個月的生活費還是綽綽有餘的。還向她保證了,晚上她要不願意我絕不霸王硬上弓摸上床,如果對我不放心,可以隨身攜帶她們那兒的土特產張小泉剪刀,我要使壞,可以隨便對著我下身來一下,徹底斷了我的淫根。 她在電話那頭曉得花枝亂顫,一本正經和我插科打諢,在調笑中約好了我去接她的時間。臨末了,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你是個好人,不管幹什麼,之前要多想。」弄得我一頭霧水,但是也沒去多想,也沒有繼續追問她這句話的意思。 10月17號,是我們再次見面的日子。去接她之前我鬼使神差的把自己和家裡都好好收拾了一番,這是好多年不曾有過的事情了。對著鏡子看看鏡中人還過得去,提前一個小時趕到了火車站。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在車站的閘機旁衝我揮手,長髮在風中飛揚著,青春飽滿的軀體在空中散發著誘人的張力,看樣子她也是認真修飾過了,淡淡的畫了一些妝,走到我跟前的時候,帶來一陣淡淡的清香,很好聞如同這個季節水果的味道。 「我決定了…去你住的地方!」這是她和我再次見面的第一句話。「已經為你收拾好了,甚至在床頭擺了一把剪刀!」我嬉皮笑臉的和她嚇貧。「少廢話,回家洗個澡先,一身臭汗,又困又累難受死了。」她打斷了我,直接把一個皮箱推到了我腳下。 和她本來想不落吃飯睡覺這樣的俗套,但是等她洗完澡還是帶她去吃遍了當地的小吃,當然是我請客,還說了好多祝賀陞遷之類的無聊廢話,讓她鄙夷了好一陣。我就問她,那你給我驚喜呢。 「都要陪你睡了還不算驚喜啊?」 「不是還沒睡麼。」我悒鬱道 「到晚上再睡,大白天睡什麼覺。」 「睡之前先談談人生談談理想吧,」我一本正經的望著她,「幹點別的事情我也不會太在意。」 「見過變態的,沒見過像你這麼變態的。」她鄙夷的對我說 從玉兒說要給我點驚喜,我就預感到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肯定會發生點什麼。 但回到家之後,我卻不知道幹些什麼好了。紫霞仙子有句話說過,我猜到了我們的開頭,卻想像不到我們的結局。對於我來講,這句話得反著說,我猜到了我們的結局,但卻不知道如何開頭。當時我也算是有點經驗了,大學裡面談過幾個女朋友,無一例外的把她們哄上了床,但以前成功的一些案例,套用在今天的對象和場合下似乎又不太行得通。一邊冥思苦想的當口我瞟了瞟玉兒,她倒是很輕鬆地已經換上睡衣,窩在沙發上愜意的在那裡看上了電視,桌面上擺上了一堆我買的零食。 我靈機一動,想起了我大學上鋪兄弟慣用的一招,騙女孩喝酒找機會。玉兒酒量不錯,找她喝酒肯定不會拒絕,而且很久不見喝酒聊聊天理由上也說得過去,我頓時發覺自己夠天才不禁有些洋洋得意。於是走到沙發旁,對玉兒說,「喝點酒吧。」 「昨天坐了一宿的車,想早點睡,明晚上公司聚餐肯定得喝不少,今天就算了吧!」她聚精會神的看著無聊的韓劇,沒正面回答我。 「沒事,喝點啤酒,度數不高。」 「不了,剛才已經喝了一肚子水,啤酒喝著不舒服。」她捂著肚子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水喝多了就去上廁所,我不會偷看的。要不就來點紅酒吧,喝點紅酒有助於睡眠。」我還是不死心。 「你這有嗎?」她指指我空空如也的冰箱。 「樓下超市有,很近我馬上去買來。」 「不用了,太麻煩,嘿嘿,」她好像想起了什麼笑了一下,「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我如遇聖旨一般,拖鞋沒換就跑出了們。不到5分鐘就買好了作案工具--一瓶長城干紅和兩個高腳玻璃杯。回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換著到我電腦桌那裡玩遊戲了。「酒杯放這兒,我們到這裡喝」她指指電腦桌,我走過去,一人倒上一杯。凳子只有一張,她坐著喝我站著。幾杯酒下了肚,我又沒了主意,接下來應該幹什麼呢?聊天、調情、還是直接說我們做愛吧,好像都不太好,說不出口。 「繁,你真他媽一個孬貨,平時你教別人泡妞不是說的頭頭是道麼,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行了?」我暗罵著自己,就差拿腦袋撞牆了。「喂,想什麼呢,站在那發什麼呆啊,遊戲太難了,換你來吧!」,她站起了身,把我按在了凳子上。 「我他媽不想玩遊戲,我想和你做愛,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在心裡衝她大喊。 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乖乖的坐在那裡玩遊戲了,一邊玩遊戲一邊在那裡動歪腦筋。 「坐一整天車了…站著難受。」她一屁股坐到了我腿上,杯子伸到我面前,「來,我們喝一個,別光顧著玩遊戲了。」玉兒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手臂從我身後繞過去給我又滿上了一杯,她側身過來的一刻,我感受到了她胸前的那兩團柔軟,睡衣下面是空的…… 從她坐上我腿上的那一刻,我就蒙了,這是第一次我和她如此之近。我不止一次的幻想過有一天我們親密接觸的場景,但是當這一切發生時,我發覺此刻的感覺和我以前的幻想比起來,此時的這一幕才是最不真實的,彷彿我腿上坐著的不是她,而是一個已經和我相好很久的女人。我很努力的在記憶裡去搜索這個女人的印象,但是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直到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嗨,發什麼呆呢,你都要掛了。」我看到了遊戲中的人物,早已被怪物折磨的氣若游絲--猶如此時的我。我頓時回過神來扭轉了敗局,然後一切已經盡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這樣坐著累…換個姿勢!」我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了我的雙腿上,她富有彈性的後背靠在了我的胸前,順勢我把雙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來,我們再喝一杯。」我把嘴伸到了她的耳邊,聞到了她頭髮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讓我心神一蕩。 「好癢,嘻嘻,別動,我們一起喝完你杯裡的。」我手臂稍微用力,制止了她的扭動,舉起她手上的杯子讓她抿了一小口,剩餘的紅酒我一飲而盡。酒杯上有草莓的味道,還有一個淡淡的唇印,真香!我感覺到了我的堅硬,我相信她也感覺到了。 「玉兒,你的臉紅了,現在皮膚真好。」她把臉轉向我,驚異的看著我,「哦,是嗎,我現在一喝酒臉就會紅,身上也是。」 「哈,以前可沒發現,讓我看看好不好?」說著我從她睡衣的下擺摸索上去,劃過她柔軟的腹部,輕輕握住了那對渾圓的玉乳,堅鋌而光滑。我在上面遊走著,把玩著,直到兩顆乳頭慢慢的變硬。玉兒扭動著,視乎抗拒著我,卻讓我的雙手遊走到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嘴唇順著她的脖子,臉頰直到她嘴唇的時候,她已經呼吸急促,臉色潮紅了,嘴巴裡噴出好聞的草莓和紅酒混合的味道,當我試圖用舌尖撬開她雙唇,進行深一步探尋的時候,她一下避開了我。而我用雙臂緊緊箍住她,繼續把玩著她的那兩顆紅櫻桃,她沒有拒絕,反而加快了在我胸前的扭動,臀部在我的胯上摩擦,我越來越硬,她越來越軟…… 「行了,睡覺吧,我睡哪裡?」她輕輕地說。 「隔壁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我睡這邊!」我還沉浸在意亂情迷之中。 她起身走了到隔壁房間。直到聽見門的一聲響,我才從夢裡悠悠轉醒。「我他媽這是幹了什麼啊,繁,你就是個笨豬,不是…應該是比豬還要蠢!」看著女人在我面前消失,我罵著自己混蛋,彷彿看到了漫天飄散的肥皂泡。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時回味著剛才的甜蜜,一時又後悔著剛才的錯失良機,一時又想著難熬的下半夜,思想的野馬在腦海裡面奔騰。我按摩著自己的虎口,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尤物就在隔壁,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應該做些什麼?這還需要多想嗎,對於男人來講這根本就不能算是問題。「是的,豁出去了,讓所有的問題見鬼去吧,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房門開了,顯然她已經平靜下來,面無表情,「我睡不著,想和你一起睡……」臉上的表情如同一隻被人死命掐住脖子的豬。 「哦…進來吧。」 「其實就是抱著你,不幹什麼……」我感覺手心已經開始冒汗了。 「哈哈,隨便你。」她如同驕傲的將軍,我就是一隻她案板上的獵物。奶奶的,怎麼搞成這樣了,這到底是誰盡在掌握啊。 我和她躺在了床上,她背對著我睡著,我從身後抱著她。我脫掉了她的睡衣,她順從的配合著我,還是沒有任何表情,脫完衣服依舊背著我睡。我輕輕吻著她的脖子,她的背,她的臉頰,她身上誘人的香味驅動著我更深一步的動作。我左手伸進了她的內褲,觸摸到了她的黑森林,當摸到她陰部的時候,她輕微的顫抖了一下。我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陰部,逐漸感到了它的潮濕,於是我繼續,手指慢慢向裡面摸索進去,當指尖剛剛接觸到外陰壁,她突然一下夾緊了雙腿,阻止了我的進入,然後輕輕把我的手撥開,又留給了我一個冰冷的背影。 「怎麼了?」 --沒有回答。 「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一下火了,「你不願意就直說,別老是一個屁股對著我,這樣很無聊。」我從床上下來穿好了衣服,「我走了,以後我也不會碰你。」 「繁,你是我最信得過的朋友。」玉兒幽幽的對我說。 「你到底怎麼了,這個時候想起說這些。」我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她。 「我心裡好矛盾,好怕失去你這樣一個朋友,信任對於我來講是件奢侈的事情,除了你……」我徹底被她弄糊塗了,眼神朦朦的看著她,希望她繼續說下去,她沒有說話,雙臂繞上了我的脖子,靜靜地看著我。 「讓我來吧,親愛的。」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溫暖、柔軟、豐滿、白嫩的肉體,輕輕地靠在了我的前胸。嬌嫩的雙唇,還帶著那一抹草莓和紅酒的清香,跟我的嘴唇緊緊的連接在一起。她的香舌撬開了我的嘴唇,在我的口腔裡肆意亂撞著,跟我還來不及作出反應的舌頭和上顎,展開了激烈的搏鬥。我左手緊緊的抱住她豐腴的背部,右手抓住她的豐乳。玉兒的臉上泛起了嬌美的紅暈,身體越來越熱,我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潮濕。然後,我的左手自上而下,粗暴的抓住她豐滿柔軟的屁股,使勁兒的抓捏。抓住乳房的手,大大的張開,試圖把兩個乳房都握在手裡,但只能抓住兩個乳頭和乳暈。她的兩隻豐乳被我的手抓得嚴重變形,滿手的溫軟肉感,讓我本來就已經開始聳立的雞巴更加硬挺,頂著她柔軟的小腹部。很快的,玉兒的反映越來越劇烈,開始用手抱住我的頭,舌頭開始瘋狂的進攻。我抓著屁股的手,從內褲的上面伸進去,在玉兒的兩腿之間來回的摸索,中指插進了她的陰道。柔軟的陰毛已經被淫水沾濕,整個陰部被汗水和淫水弄的一塌糊塗。她似乎對我這些動作非常接受,所以沒有作出激烈的反抗,只是扭動著身體,試圖擺脫我,我阻止她的反抗,硬挺的雞巴在她的小腹部和陰部隔著內褲來回的磨蹭,動作的幅度已經接近了粗暴。 「唔……不行……停……停下來……換我來……親愛的。」她的抵抗開始加劇,最後一把推開了我,把我按在了床上。她跪在我的面前俯下身子,撥開我的內褲,手指靈巧地伸進去,找到暴漲的雞巴,小心地握在手心裡掏出來,讓陰莖直立在她眼前。然後慢慢地捋退包皮,露出暗紅色的龜頭,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唔……好大……長的真好看……我喜歡。」她張開濕潤的嘴巴,一口含住了我的龜頭。 我立刻感覺到龜頭像被一隻又熱又有力的吸盤吸住,玉兒的舌尖熟練地繞著龜頭打圈圈兒,不時用力地吸上一口,我渾身舒坦得後腦發涼,後腰一陣陣發麻。 然後,她又退了出來,舌尖在龜頭上面輕輕的舔吃著,就像舔一根冰棒一樣。 粉紅色的舌尖在龜頭和冠狀溝之間來回舔弄,晶瑩的口水浸濕了龜頭,讓紫紅色的龜頭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她反覆重複這一系列的動作,直到我感覺到了陣陣的尿意…… 「舒服嗎?親愛的,舒服就叫出來吧。」她停了一下,可我卻說不出話了,「我…我受不了了…」這幾個字幾乎是從我喉嚨和牙齒間擠出來一樣。「我也好想哦……我也快受不了了……親愛的……不信你摸摸我!」她握住我手,貼著她的小腹向下摸去,我的指頭剛剛觸及到她內褲的邊緣,她輕輕一扭,配合我除去了她最後的偽裝,她張開兩腿讓我的手伸了進去,指引我輕輕按住了她的陰部,那裡已經黏黏糊糊地濕成一片,陰毛已經攪合在了一起。她抓住我的手放到了她的陰蒂上,「對的……就是這裡……輕輕地……輕輕地……溫柔一點……親愛的……唔……就這樣……好舒服。」她扭動著身子,配合著我的撫摸,體溫逐漸上升。突然我一下手指捅進了她的陰道,她發出了一聲尖叫,接著就是她把頭扭向一旁,咬著下唇,拚命的強忍住了後續的聲音。我被她迅速的動作嚇了一跳,馬上就開始用舌頭在她的嘴裡來回探索、扭動。但好像她的慾望比我更強烈,嘴裡的動作比我更加劇烈。到後來,甚至翻過來,把我壓在下面,雙手用力抓扯我的胸部。我能感覺到,淫水已經順著她的陰唇流到了我的大腿根。 「親愛的……快進來……我想你操我……」玉兒一邊在我身上亂抓著,一邊扶著我漲的通紅的雞巴,一下子坐下去,一直把雞巴整個吞沒在她黑色陰毛覆蓋下的陰道裡面。雞巴沒有任何阻攔的一下子進入了一個滑膩的腔體,周圍是柔嫩無比的陰道內壁的包裹,龜頭頂在陰道盡頭的嫩肉上面,不時的跳動著。玉兒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垂下頭,頭髮散落在我的臉上。用雙手支撐著整個上半身,屁股開始時而上下,時而前後的擺動,擺動幾下之後屁股在我雙腿上轉圈。她以這樣的規律運動著,搖擺的速度很慢,但力量是徹底的,每一次我都能頂到她陰道盡頭的那一團軟肉。而我一手捧住玉兒的屁股,一手抓住玉兒的右胸,隨著她的屁股向各個方向移動。她的屁股上面沾滿了汗水和淫水的混合物,甚至打濕了我的手。火熱濕潤的股溝,跟我的陰囊緊緊的結合在一起。一種類似嘶吼的聲音從她的喉嚨裡面擠出來,如同垂死掙扎的野獸,微張的小嘴吐氣如蘭,眼睛裡快要噴火了。 她死命的衝刺了幾下,攏了攏被汗水浸濕的頭髮,腦袋向後仰著,胯部用力向前伸展,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弓。讓我的雞巴頂著她的花心,體會著雞巴擠壓的快感,我感覺雞巴在她的陰道裡面漲的快要爆炸。終於她支持不住了,軟了下來。「好累……老公……換你來吧。」長時間的壓迫,讓我的大腿有點兒麻木。我把她翻下來,把手撐在了床頭上,火熱的肉棒撐開嫩穴狠狠地頂了進去。 「啊哈…」玉兒忍不住嬌喘了一聲,拱起的身軀讓乳房一下活躍了起來,一蹦一蹦地像是歡快的小白兔,我一口含住一顆乳頭,輕輕地吸允著。「啊…舒服死了…你還會用這招啊……」玉兒用手臂環住了我的脖子,雙腿死命的夾住我的屁股,讓我的嘴和她的乳頭,我的雞巴和她的陰部貼近的更加緊密。我想讓她得到更深的快感,於是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和力度,雞巴就像活塞發動機一樣在她的陰部進進出出。我的腦子裡面已經一片空白,玉兒的反應也開始接近瘋狂,身體劇烈的顫抖,手臂勒著我的脖子幾乎讓我窒息,我的一隻手死命抓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按在她的屁股上面,使勁兒的揉捏。我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淫水順著她的屁股溝流了出來,她的身體僵硬伴隨著劇烈抖動,這次徹底的高潮讓她陷入一種無意識狀態。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卻沒有任何射精的慾望,身下女人在狂叫,我已經顧不上隔牆有耳了,抱著她繼續衝刺。終於,我有點累了,雙膝跪在堅硬的床板上有點生疼,我想換一個姿勢,於是輕輕放開了抱著她的手臂。 「啊…不要…這樣就很舒服…給我。」一聲尖叫從她喉嚨裡噴出,雙腿更加用力的盤住了我的屁股。 「別……別……我要到了……就用這個姿勢……別動……這樣好舒服……用力的幹我……我不要其它的花樣……哦……快用力。」 本來我想停一下,聽到她這句話如同得到了聖旨一般,發揮全身的力量向她衝刺,她也配合著我,雙腿夾著我的屁股死命向裡壓,身體用力向上拱起,全身似乎吊在了我的身上。 「就是這樣,親愛的!用力深深的操!噢……太爽了,……用力……操……操……操……我!」 在我狠狠的幹了她將近一百下的時候,她連說話都無法說清楚了,雙峰在我用力的操動下,不由的跟著我的節奏上下跳躍,她向上挺著她的臀部,越來越狂喜的呻吟,讓我更加的興奮不已。突然,當我的雞巴向前刺入時,我感覺到了來至於她陰部的阻力,每一次抽插更要力量,同時對龜頭的刺激也越來越強烈。 「怎麼樣……夾你……舒服嗎……看誰更厲害……喜歡我夾嗎?」 「喜歡……用力一點夾……雞巴好像要斷了。」我回答道,她的陰道開始收縮了,像一張小嘴一張一合的吸吮著我的雞巴,快感越來越強烈,尿道口有一股精液馬上要噴薄而出。「寶貝兒……太刺激了……我想射了。」我開始在她身上上演最後的瘋狂,「親愛的……等下……再狠命幹我二十下……我們一起到高潮……我來數」,「一…二…快…親愛的加油…你可以射在我裡面。」她用力的開始深呼吸,彷彿迎接著那最後的巔峰時刻,她把手從我的脖子上放下,插入我們下身的結合部,開始用力揉搓自己的陰蒂…… 終於我堅持不住了,精液一下噴薄而出,不斷跳動的陰莖把我生命種子噴向她陰道的深處,在我的陰莖的跳動下,陰道也開始有節奏的收縮著,她也高潮了,雙手抓住我的後背,指甲幾乎嵌進了我的肉裡。我們彼此呼出一口長氣,我想從她身上離開,她雙腿用力夾住了我,讓我們的下體繼續保持著結合,陰莖插在她的陰道中感受她擠壓的餘味。良久,我們在一陣熱吻之後才分開,流出的淫液打濕了床單好大一塊…… 「年輕就是好啊……好久沒有幹的這麼痛快了……」 「什麼?」她的這句話讓我摸頭不知腦了。 「你蠻厲害的,今天沒找錯人,來,摸摸我。」她抓著我的手,讓我輕輕在她後背和臀部之間愛撫,她的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胸肌。「恩…真舒服!」 她很愜意的哼了一聲,「你真的很不會討好女人啊,但是你床上真強,我喜歡!」 她又說出了一句讓我摸頭不知腦的話,徹底把我搞蒙了。「什麼意思?」我滿頭霧水的問到。 「哎,沒什麼,別那麼用力,輕點,就這樣,等下我們一起去洗澡了再睡覺。」她親了我一下,把頭埋在了我的懷裡,像一隻恬靜的小貓。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被嘩嘩的水聲吵醒了,玉兒在衛生間裡面洗澡,房門沒有關,繚繞的水霧中隱藏著一具誘人的胴體,日光燈的照射下,她的皮膚彷彿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光芒。「要是能和她組成家庭,每個週末我們都像昨晚那樣瘋狂的做愛,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起洗完澡,然後她為我做一份豐盛的早餐……」 我心裡想,在迷茫的水霧中,我的心也開始茫然起來。「嗨…想什麼呢…趕緊起來吧…等下帶我出去吃牛肉粉。」我還沉醉於幻想的時候,她已經洗好走出來了,身上一絲不掛,看著她胸前那微翹的兩顆葡萄,還殘留著沒有擦乾的水滴,我幾乎想衝上去咬上一口。「你也去洗一下吧,看你頭髮像個雞窩一樣。」她一邊擦頭髮一邊說。 「…恩…知道了…馬上…」,我一邊回應一邊慌亂找內褲穿上。 「哈哈,還怕羞呢,我都不怕給你看,你還怕我看啊。」她大笑起來,在她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中我慌忙串進了衛生間。 「昨晚上幹的爽麼?」我剛走進房她就問我 「還可以的……」,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就……還行啊?你多久沒幹了,看你昨天那股猛勁兒,把我弄得都要翻白眼了,但是我喜歡……」她衝我曖昧一笑。 「呵呵,差不多半年吧,女朋友一直不在身邊就是這樣了,你喜歡就好,還有半個月可以天天和你弄。」 「恐怕不行了,這次述職完畢後就要開始封閉式培訓,培訓完了直接回去,剛才人事部的打電話來通知了,今天中午就得去那裡報到。」 「那我怎麼辦,火都被你勾起來了,以後想你怎麼辦?」這一下打亂了我的計劃。 「想我了就來杭州找我。」 「山長水遠的,不去,去了都沒那個意思了。」 「和著你想我就是想和我做愛啊,你真沒良心。」玉兒嬌嗔道。 「玉兒,」我從背後抱住了她,深情的對她說,「其實是我有點愛上你了。」 「別這樣,」她輕輕抗拒了我一下,「別愛上我,會害了你,我們就保持這樣,其實挺好!」她轉過來雙手圈著我的脖子,微如蚊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我用各種方式滿足你,反之你也一樣好不好?為什麼兩個人一定要相愛,給雙方都帶來負擔呢,如果平時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傾訴,見面的時候像情人一樣放開做愛,這樣不是更好嗎?」 「我只想你永遠屬於我!」這些該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了,過了好久她才幽幽的說道,「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永遠屬誰。」 「包括你老公?」 「是的。」她回答的很堅決。 「你究竟需要什麼樣的男人?」 「噓…」她摀住了我的嘴,「我們別再這些無聊的問題上糾纏了,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珍惜我們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好嗎,繁?」 「我們就這麼站著來一次好不好,其實我現在就有點想了,我下面都濕了,不信你看。」說著,玉兒後退半步,兩腿分開背靠著牆壁,藉著從窗簾裡透出的微弱陽光,我看見她褪下了剛剛穿好的內褲,兩條挺得筆直的腿在泛著白光,已經濕透了的陰毛上閃爍著晶瑩。玉兒把內褲脫掉扔在地上,輕輕握住了我那逐漸發硬的陰莖,「來呀!別想那麼多了!這麼站幹特別的爽,你別說你不懂怎麼做吧!」 呵呵上前去,伸出雙手托住了她的臀部,她握住我已經暴漲的陰莖,引導著進入她的體內。 玉兒踮起腳,我倆的高度恰到好處。我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屁股,她稍稍踮起腳尖,向外撇了撇大腿,我趁勢向前向上一挺,龜頭頂進了陰道。玉兒渾圓的雙臂緊緊環繞著我的脖子,整個身體用力的往前挺出,渾身繃著像一座雕像,胯部緊緊貼著我的雙腿,我雙手抱住她,腰部開始用力向前挺出,陰莖在玉兒溫暖緊繃的陰道裡來回滑動,她潮濕的淫穴裡不斷淌出一股股稀薄的粘液,順著我的大腿內側留下來。 我不停地前後擺動腰胯,陰莖在玉兒的陰道裡往復滑行,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我不時的用力一頂,陰莖一下達到了玉兒的花心。不一會兒,玉兒的慾火已經熾烈萬分,她高聲大喘,頭埋在我肩膀上,在興奮的喘息中發出一陣陣怒吼:「爽…真舒服…繁…你真的太棒了…哦…哦…」 聽著她的叫聲,我也慢慢習慣這種姿勢,我用舌頭舔著她的耳垂,雙手托起她的奶頭,讓她的乳房在我前胸肆意的摩擦,然後抱著她的後腰更加快速的進行抽插。片刻之後,玉兒忽地朝後仰了仰頭,後背像弓一樣彎曲,整個身子逐漸的僵硬起來,接著渾身又像打擺子一樣猛烈地哆嗦起來,兩隻腳在地上用力跺著。玉兒的陰道開始收縮,像一張小嘴一樣吸允著我的龜頭,我感覺後背一陣發麻,尿道口有種遺漏的感覺了。 「爽……爽……爽嗎……你的雞巴好大……快……別停……用力操我!」玉兒聲音打顫地呢喃自語。 「恩……恩,好……好爽…我們換個姿勢……那樣更爽。」說完我讓玉兒從我身上下來,我讓玉兒手扶著桌子叉開兩腿撅起了屁股站好,我掰開她兩團肥白的臀肉,露出褐色的屁眼和前方暗紅的女陰,黑漆漆的陰毛上帶著濕潤的光澤,兩片肥碩陰唇已經完全被我撐開了,一波波地吐出我們交合產生的渾濁白漿。我扶住了玉兒張開的兩胯,陰莖在她洞口摩擦了兩下,對準陰道口定好位後猛然一下將陰莖頂了進去,這下整條雞巴一捅到底。突入起來的刺激,讓玉兒渾身一顫,蹌踉一下差點跪倒在桌子旁。「別……別……輕一點……讓我適應適應……呼……呼……」,玉兒扶著桌子閉著眼激烈地喘息,胸口上下起伏,「差點給你操死了,你屬牛的吧?」她回過頭媚笑著伸手重重拍了下我的屁股。我慢慢的俯下身子,用前胸貼著她的後背,雙手向前伸出抓住她垂下的乳房,輕輕地揉摸著,手指靈巧的擺弄著兩顆發漲的乳頭。用臂彎頂著她的胯部,小腹向前挺出,腰背前後擺動,陰莖開始在潤滑的陰道裡輕快地滑動。 「恩……好了……用點力吧……一次把呵呵個夠!」玉兒慢慢適應了這種節奏,我知道她需要更強的刺激了。於是,我雙手從她的乳房上拿開,緊緊抓住了她的胯部,上身挺直後背用力,開始加大前後抽插的動作幅度。我低頭看了看在玉兒臀縫間進進出出的雞巴,我的陰莖很大,已經達到了她承受的極限,每次向前頂出的時候,龜頭會帶著陰道邊的軟肉一同深陷進去,當我拔出來發動另一次進攻的時候,龜頭又順勢從玉兒鬆弛的陰道裡扯出血紅的內壁。看著這一切,我的慾望隨之開始亢奮起來,於是不斷開始的加速,越來越多的粘液隨著龜頭從她體內帶出,順著我的陰囊留到大腿上。玉兒的整個上半身乾脆趴在了桌子上,雙手緊緊抓住桌子的邊緣,全身劇烈的抖動,偶爾她會抬起頭,鯁直脖子猛的…啊…的一聲叫喚出來,然後又深深把頭俯到桌子上。 我身子向前伸出,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後背靠住我胸脯站好。同時,下體抽插的動作繼續剛才的頻率,此時她的全身已經軟綿綿了,勉強踮起腳尖配合著我的動作,陰莖的抽送在她體內反覆刮過她敏感的嫩肉,強烈的刺激從她體內帶出串串高潮,一浪高過一浪地爆發,溫熱的淫水像破閘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 「操啊!猛一點!快用力……」我感受著她用力向後頂動的力度,「幹我…再快一點…我快到了…把精液射進我體內…來啊。」伴隨她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她不停地鼓勵我,兩手在我屁股上狠命地亂抓著,我猛力操了幾十下,終於,後腰一麻,精液一下射進玉兒陰道的盡頭。我用力抓住她的奶子,前胸緊緊貼在她的後背上,在她體內射完了最後一滴精液…… 事畢等我們洗好澡,穿好衣服已經12點多了,分開的時刻即將到來。「一起吃個飯再走吧,留下多陪我一會兒。」我說。「別了,在多待一會兒,我怕我也會愛上你!」她踮起腳尖吻了我一下說。「不管你想我們保持什麼樣的關係我都接受,只要讓我每天能看到你。」我還在徒勞的勸說著她。「唉,孽緣。繁,為什麼老天要安排我們直到今天才發生這一切,如果能早點……」她轉過身去,不讓我看到她紅了的眼圈。我在她身後抱住了她,被她輕輕地拒絕了,然後她徑直走出去,打開了房門…… 看著她高挑背影,踩著高跟鞋踢踏…踢踏…的下樓,渾身散發著青春少女動人的韻味,我心中產生了一陣莫名的悲慼。由性而產生的愛如同毒品,一旦平常就將無法自拔,正巧被我碰上了。我以後還會碰上她繼續今天的故事嗎,還是她從此在我眼前徹底消失,在我腦中不斷形成一串串的問號。有人和我說過,生活的可能有千萬種,但是你無法選擇,我們兩個的結局從一開始似乎就是命中注定了,想這一切又有何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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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個提示, 創造一個時尚和安全的通用和無障礙的淋浴設計 您是否擔心您的洗手間的潮濕區域的安全?您的浴缸或淋浴是否過時且難以使用?如果是這樣, 您的解決方案可能是創建一個涼爽, 功能和安全的通用淋浴設計。本文將提供7提示, 以改善您家中的重要空間: 提示 1-創建一個關卡免費淋浴入口-最大的安全問題與浴室是從受傷步入浴缸或淋浴路邊。通過設計 curbless 無障礙的淋浴器來消除此問題。在這種類型的改建專案 (也稱為濕室) 底部和排水管設置在地板和浴室的地板傾斜向排水管 (消除需要跨淋浴路邊)。如果可能, 使入口 32 "寬, 以提高可訪問性。 提示 2-使用裝飾安全抓取欄-酷設計和安全不必是互斥的。在空間中添加抓取條可以提供一個重要的工具來消除瀑布。現在甚至有裝飾抓取酒吧, 添加風格。 提示 3-添加座椅-淋浴可以使您的體驗更放鬆, 同時提高安全性。如果您有有限的房間使用一個折疊下來的座位 (考慮時尚版本的柚木和巴西胡桃)。為中等大小的區域一個角落位子運作好。大的陣雨可以容納一個長凳位子。 提示 4-最大化的光明-黑暗的陣雨增加的機會大幅下降。使用玻璃方塊或可操作的亞克力塊視窗, 添加隱私和透光的淋浴窗。在空間中添加任務照明。使用玻璃 (或玻璃塊) 圍牆, 將光線從浴室窗戶移到潮濕區域。 提示 5-使用正確的地板材料的風格, 安全和舒適-選擇正確的防滑地板可以增加風格, 提高安全和減少時間, 保持地板下的道路。考慮使用無光澤完成瓷馬賽克瓷磚與聚氨酯灌漿之間的瓷磚實現這一目標。為增加舒適安裝一個加熱的地板, 如溫泉體驗。 提示 6-選擇正確的噴霧劑和閥門-管道裝置和水混合設備已經走了很長的路來改善你的濕潤區域的外觀和功能。創建一個通用的設計淋浴, 可以使用的人所有的能力安裝手持噴霧 (方便使用) 和防燙傷閥 (保持水溫安全)。 提示 7-不要忘記牆壁-淋浴牆需要易於清潔, 易於照顧, 耐用, 功能和時尚。請考慮以下提示: 使用拋光成品瓷磚或丙烯酸牆周圍 (如果你有一個更溫和的預算), 以方便清潔。 牆後使用防水 (水泥板) 或耐水性 (擠出聚苯乙烯) 的靠山板。 瓷磚牆使用聚氨酯灌漿最小化灌漿維護。 考慮凹進牆龕, 以節省空間。 將木質靠山板連接到任何未來的抓杆裝置上。 提示7½-如果困惑, 得到説明-不要是那個固執的人, 誰不尋求説明。呼叫一個專業的浴室重塑承包商經驗豐富的通用和易於訪問的設計原則和產品, 以指導您通過選擇, 選擇, 以及提供專業的安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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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來說說北歐風格的餐區。其他房間如何按照北歐方式去做,可以查閱我們之前的文章。
臥室既要保證收納,又要保留北歐風,怎麼弄?
北歐風格的客廳,該怎麼裝?
打造北歐廚房-軟裝篇
餐區我們想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說。
為甚麼要餐區 餐區樣式有哪些 餐區的標配是甚麼 怎麼裝出好看的餐區
▲ 家裡理想的餐區,讓你更願意待在餐桌旁,與家人一起度過時光
1 為甚麼要餐區
一家人的主要活動空間主要集中在客餐廚,這裡是一家人溝通,協作的地方。一起用餐時,又是大家都可以靜下心,難得的聚會時間。
二人世界,雖然在外可以下餐館,時不時來點兒溫馨,但終歸生活還是得回歸家庭,於是一處溫馨的,甜蜜的用餐角也能讓你們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 宜家總會將餐區的生活描繪得非常美好
一家人(4口以上),餐桌更是一處交流溝通的好地方。在你的記憶裡,估計大部分與家人一起的記憶都集中在這裡。
當有親朋來訪時,餐桌絕對也是重要的社交場所。
當然,現在的餐區也還是你分享美食圖片的背景。
▲ 拋開空間大小不談,這種你下廚,孩子們一起玩耍的時光一定是你想留下的
綜上,不要把餐區僅僅作為一處用餐的地方,它是你家的活動中心以及記憶制造所。
2 餐區樣式
不同大小的房間決定了你家餐區的樣式。
基本上,餐區按大小分可變,小,中,大幾種。
可變一般是指用折曡桌的,平時不用可以收起來。小餐桌可以做2人,中等坐4人,大餐桌坐6人及以上。
如果你家不夠大,一張折曡桌就可以搞定。2人蝸居,有個靠牆小桌或是小圓桌,兩把凳子也可。
▲ 如果空間不夠,或者只需要一個早餐角,這種折曡桌是種不錯的選擇
▲ 宜家諾伯
4人則可以選擇方桌或者圓桌。
6人及以上則可以選可伸縮的桌子或長方形桌子。
有的家庭空間足夠,會在家中做兩處餐區,一處作為正餐區域使用,另一處則與廚區放在一起,只做早餐區。
▲ 位於廚房一角,可做早餐區使用
▲ 同樣位於廚房一角,只不過採用長方形餐桌
3 餐區標配都有甚麼
基礎配置是餐桌、餐椅,如果空間足夠,可以配置一個。當然我們也有看到過因為家裡沒地幹脆把吧臺用作餐區的。
餐桌
按照北歐風格的特點,一款純熟的餐桌應該是白色,看起來比較輕質的。比如經典的鬱金香桌搭配經典的伊姆斯椅。
▲ 鬱金香桌搭配伊姆斯椅
可是經典歸經典,不免讓人看久產生疲勞。於是乎,各種方向的餐桌其實你都可以先看看。
現代方向
現代風格崇尚線條化,因此材質上板材、金屬、玻璃等都可以作為制作材料,突出成品的現代化特點。
▲ 現代風格線條分明,並且鍍鉻顯得現代感十足
▲ 選用現代的板材式餐桌
▲ 板材式的餐桌
自然方向
黑胡桃木,白橡,這些都是比較常見的自然方向的餐桌,可以突出環境的溫馨。
▲ 深色的餐桌,尤以胡桃木為代表
▲ 淺色木質線條化的餐桌,兼具自然和現代的優點
田園方向
戶外家具室內用,是我們對此類風格的簡單總結。比如將戶外的餐桌放到室內餐區,看上去反而能露出屋主的隨性性格。
▲ 籐椅流露出十足的田園氛圍
懷舊別致風
選擇這種風格通常會營造出家中的懷舊氛圍,一種历經滄桑但非破敗的感覺。這種會選擇一面舊的木質餐桌,雖然老舊但卻透出濃濃的年代感。
▲ 老門板也可以是一張完美的餐桌
▲ 一段舊木板,正好可以做餐桌
其他
折曡桌,圓桌等等最大化空間的選擇。
▲ 利用卡座搭配圓桌的方式最大化利用角落
▲ 空間有限,卡座是個不錯的選擇(既提供坐的功能,又可以收納)
餐椅
之所以沒有將餐椅與餐桌放在一起來說,是因為相比餐桌,餐椅的選擇更加廣泛。
當然總的思路還是以簡約為主線。
傳統的搭配方式當然是選擇同種套系的,比如木餐桌就選擇木餐椅,這樣可以延續統一性,不會讓人感覺突兀。
但還是那句話,搭配裡面沒有甚麼規則可言,有時候突破傳統反而會收到獨特的戲劇效果,給家更多的可能性。
餐椅由於數量太多,我們會單獨做個專題。
▲ 螞蟻椅(Model 3107)以及潘東椅(Panton Chair)
▲ 深色伊姆斯椅
▲ 深藍色Tolix椅子搭配胡桃木?桌
餐邊櫃
如果空間足夠,一款餐邊櫃很適合擺在餐區。因為餐具可以擺放在這裡,可以節省下櫥櫃當中的空間,另一方面,還可以作為一個裝飾角落。
▲ 宜家馬赫餐邊櫃
▲ 玻璃展示櫃,將餐具展示出來,構成一景
4 怎麼裝出好看的餐區
如我們一直所說,好看的空間不是靠硬裝組成的,而是靠內部的軟裝飾精心搭配而成,因此,我們從幾個方面來一一為大家說明。
照明
擁有了獨立的餐區,絕對值得好好打扮一番。最簡單的做法便是尋一盞心儀的吊燈,吊在這裡。註意啦,吊燈一定要註意尺寸以及距桌面的距離,我們見過多少雖然買了吊燈但是最後把吊燈做成吸頂燈的案例,白白浪費了漫漫寒夜,打開燈照出對面伊人嬌美面龐的浪漫時刻。
總結一下就是以下四點
單個吊燈尺寸選擇餐桌寬度的一半(多個吊燈的寬度加在一起);
吊燈最低點距離桌面,75-85厘米;
色溫,黃色;
亮度,可以暗一些。
紡織品
地毯
當你期望在地面上劃分出空間用途時,可以考慮地毯。
▲ House doctor 的印刷地毯
靠枕
靠枕在哪裡都能為室內帶來溫暖的感覺,餐區也不例外。此外,靠枕還可以為營造慵懶的室內氛圍貢獻一份力。
▲ 羊毛毯也是常見的紡織品之一
桌面裝飾
桌布桌旗
自然氛圍的餐桌,提倡樸素,歸真,因此會考慮使用桌布,選用材質多選棉麻款式。素色、幾何常見。
▲ 中性色桌布
▲ 灰色餐桌布
桌旗可以理解成窄條的桌布,不全覆蓋桌面,在北歐風裡面不常見。只在某些懷舊別致風中見到。
▲ 懷舊別致風環境下的桌旗
燭臺
生活習慣所致,我們很少用到蠟燭,因此也就很少用燭臺。但是燭臺確實歐美最常見的裝飾品,餐桌上也如此。一款好的燭臺,不放蠟燭的時候本身就已經是很好的裝飾品,點上蠟燭,更可以為你帶來一場獨特的燭光晚餐。
▲ 點滿蠟燭,溫暖了你的心
水具、餐具
餐區自然離不開餐具,當然也可以放水具,至少讓人第一眼就可以看到餐區的作用。但是有個實際問題是,容易落灰,家裡如果有新風系統自然可以解決不少尷尬。
▲ 即使是擺拍,曡放的餐具也是一景
花器、綠植
有了花、綠植,便就有了生命力。所以如果你不是太懶,可以選一款好看的花器(玻璃、素色幾何陶瓷等),再時常換一下裡面的花,讓生活時刻保持新鮮。
▲ 簡單的容器搭配綠植
▲ 幾何陶瓷花器
▲ 玻璃器皿,容水,插一支時令鮮花,帶來一片季節
擺件
擺件就完全看屋主喜好了,你可以把你從海外淘的玩具,擇其一二擺放出來,讓這裡充滿童趣。
▲ 經過裝飾後的餐桌,可以是一處景色優美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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