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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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題:牛郎嚴司與黎子泓大佬的生活(雖然好像有點跑題了) *給米白的生日賀文兼還風(偷懶)   以介於守禮和親密之間的動作輕扶著女性的背,嚴司按照慣例將包下他這時段的客人體貼地送上停在店門外不遠處的計程車,在車門關上前還附贈幾句調情般不正經的甜蜜話語,與女客約下再次光臨這種誰也不知能否兌現的約定。   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直到計程車駛遠,嚴司轉過身,趁著回到店內前這段短短的路程揉捏按摩一下已經快要僵硬定型的臉部肌肉。   這是嚴司今晚所接待的第四名指名他的女客。   嚴司是個男公關,講直白點就是個牛郎,而且還是店裡業績常駐榜首的高人氣牛郎。   也許就是他那種不正經的調調才讓他深受女客歡迎,一整日在職場打拼的女性只需要一點放鬆的短暫時光,口中吐出的油滑語句不需要費心思去猜其中有多少真心,不必花費力氣再玩令人疲憊的文字遊戲。   這不過是逢場作戲,彼此都心知肚明。   輕吐出一口長氣,嚴司回到店裡,穿過大門的瞬間臉上又是慣常的笑容,準備迎接下一位客人。 剛回到自己待機時的位置,他便聽到店裡的實習男公關有點慌亂的聲音,「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這裡只接待女客人,能否請您──」   嚴司轉過頭,看見店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筆挺的黑色西裝、梳得整齊的髮、嚴肅的表情與眼神,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想了想,嚴司起身走了過去,「怎麼了,玖琛?」   實習男公關有些不知所措,「這位先生說是想讓我們接待……」  嚴司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這位先生,您恐怕走地方了喔。」他轉向那名男子,用輕快俏皮的語氣說道,「想要體驗漂亮的小姐們服務,那得到離這裡三條街外,很好找的,怕繞錯路也可以請GPS帶路……啊,除非GPS恰好是個想要放鬆一下的女性,讓您又繞回來這裡。」   男子微微挑了下眉,「我確定我沒走錯,我確實是想來這裡。」   嚴司愣了愣,「可是這裡是──」   男子截斷了嚴司的話,「先開一瓶酒,要你們店裡最貴的。」   「──好的,我明白了,您先這邊請。」明白對方相當堅持,而且顯然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嚴司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先把玖琛打發去取客人點的飲品,自己則親自領著男子進入一間包廂。   「先生在我們店裡是初體驗對吧?」待男子在包廂內柔軟的沙發上坐定,嚴司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粉色的小卡片和一隻筆,「請問要怎麼稱呼呢?」   「……」男子盯著嚴司,微微皺著眉,沒有回答嚴司的問句。   微微笑著,嚴司又補充道,「任何一個代號都可以,怪盜基德、霍爾、賽巴斯欽或田中,隨便挑一個喜歡的暱稱就好,就算是傑米斯雅托拉特巴巴拉他古爾門十七世這種長到讓人舌頭打結的名字也可以。」   男子很顯然不希望自己的暱稱是什麼卡通角色或是巴巴拉他這種莫名其妙的音節。「黎子泓。」他伸出手,用骨節分明的指在玻璃桌面上寫下筆畫,「我叫黎子泓。」   本名?嚴司照著筆畫在小卡片上寫下總覺得有點熟悉的名字。「那麼,接下來為您介紹一下這裡的消費方式……」   「不需要。」今晚第二度打斷嚴司的話,黎子泓淡淡地看著眼前錯愕的男公關,「前面認識店內成員什麼的都省略了吧,我不需要。」   「咦?」嚴司睜大了眼,隔著眼鏡鏡片對上對方深不可測的目光。   「我直接指名你。」黎子泓優雅地翹起腳,「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你的時間都是屬於我的。」   幾聲適時的敲門聲,打破了包廂內短暫幾秒的死寂。   昂貴的酒被送進了包廂,玖琛原本還想叫其他男公關們照慣例輪流進包廂自我介紹、和客人稍微聊聊,然而很快就被嚴司三言兩語趕了出去。   「感謝您的指名,那麼就如你所說,我接下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是屬於您的了。」有著漂亮色澤的香檳被緩緩傾注入纖瘦的酒杯中,嚴司將其中一個酒杯推到黎子泓面前,「黎先生,您的酒。」   「謝謝。」黎子泓拿起酒杯,以無可挑剔的動作啜飲了一口。   一樣拿著酒杯輕啜著冰涼的香檳,嚴司勾著平常待客用的完美微笑,試圖挑起話題。「黎先生,您怎麼會想來我們店裡呢?好奇?路過?還是突然接收到神諭告訴您今天若是來男公關店裡逛逛就會獲得好運?」   黎子泓微微挑起眉,「我是因為你而來的。」   嚴司只呆了一秒,隨即便回復原有的從容,「這樣的稱讚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真沒想到我的魅力竟然可以吸引到未曾謀面的客人呢。」   聞言,黎子泓緩緩放下手裡的酒杯,「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他直直望進嚴司的眸底,「你真的完全不記得了嗎,OO大學的嚴司?」   嚴司的表情在一瞬間空白。   平淡的語句勾起的是他曾以為再也不會想起得過往與自己早已忘卻的夢,那些早已遠去的一切在一瞬間回歸,灼燙了他的胸口。   「……黎子泓。」他慢慢咀嚼著這個曾經熟到不能再熟的人名。   他的,曾經的室友。   *   「終於想起來了嗎?」   黎子泓發出輕輕的嘆息。   嚴司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前室友,「是想起來了……不過我從沒想過會你竟然還會記得我。」   「你以前做這麼多胡鬧的事,要忘記也難。」黎子泓瞥了他一眼,「說吧,當初你為什麼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突然休學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正逢陰雨綿綿的黃梅時節,他下了課回到宿舍,腦子裡還在惦記著早上沒拿傘就匆匆忙忙出門的室友,怎知一踏入寢室,卻見占據了半個生活空間的人,早已帶著他的所有家當人去樓空。   不算太大的寢室,半邊是自己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座位,另外那曾經凌亂到讓人看不下去的半邊卻空蕩蕩的,眼前的景色有著令人暈眩的不平衡感,讓他一下子找不到呼吸的頻率。   他問遍了所有他所知的對方的同學與友人,卻一無所獲,一直到他去詢問了醫學系的系辦,才知他的室友竟是不聲不響地休學了。   預謀已久的消失之後,是毫無音訊的失聯。電話停話,信件亦被退回,他再也尋找不到嚴司的蹤跡。   直到今夜,駕車路過時偶然的一瞥,無意間瞄到與過往大相逕庭的友人,才重新連上了斷裂已久的線。   「休學啊……」嚴司輕輕晃著酒杯,唇角的笑有些苦澀,「──那一年,我家破產了。」   一個晴天霹靂的噩耗,讓嚴司不得不放棄原本的學業,離開了校園。家裡再也供應不起他求學所需的花費,就算他自己去打工來供應學費,也只是杯水車薪,更別提沉重忙碌的學業讓他無暇去賺取微薄的工讀費用。也曾考慮過用就學貸款來支持他完成學業,但家裡的債務又沉又急,面對父母的欲言又止,他默默地去辦了休學的手續。   離開校園之後,他輾轉打了幾份工,最後來到了紙醉金迷、混亂但收入頗高的夜之歡場。   聽著嚴司輕描淡寫的敘述,黎子泓沉默了半晌,「那時候為什麼不和我說?」   「跟你說?」嚴司低笑了聲,「有什麼用處嗎?就算跟你說了,那時候不過只是學生的你又能幫上什麼忙?雖然你是富商之子,但突然要讓你拿出一大筆能讓我家應急的錢,你辦得到嗎?」   雖不是指責,冷淡的話語依舊刺傷了黎子泓,然而他卻無法反駁。   「嘛,都過去了。」嚴司語氣一轉,以輕快的語調說道,「夢想什麼的都隨著時間跟著青春小鳥遠走高飛了,要是你哪天恰好得知它們私奔到哪裡,記得跟我說一聲好讓我把它們逮回來啊。」   黎子泓被嚴司故作俏皮的眨眼逗得輕笑起來,一口飲盡杯中的香檳,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他們改聊起分離之後的種種,工作的現況、隨年紀增長而改變的興趣,和再也無法重疊起的交友圈。在那些細碎的瑣事之中,嚴司似乎能漸漸地將記憶中早已褪色的那人的身影重新添上筆劃與色彩,成為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友人。   這是打從他開始在這間店工作以來,最漫長也最短暫的一個小時。   「時間到了。」門外響起提醒的敲門聲,嚴司看著早已空了許久的酒杯和酒瓶,發出無聲的嘆息,不知該說是因為意猶未盡,抑或是為時光飛逝而惋惜。   黎子泓看了看手錶,「嗯,我也該走了,明早還有個會議。」   「那麼,麻煩請結帳吧。」嚴司將帳單遞給黎子泓,「雖然只是一個小時的聊天,不過美好的夜晚還是值千金的。」   接過帳單,黎子泓只是瞄了一眼上面有些驚人的價格,臉色絲毫未變,相當爽快地離開包廂去前台付了帳。   「您的外套。」跟在後面的嚴司踏出包廂後又回到了原本的營業模式,相當自然地將外套披在跟自己身高差不了多少的黎子泓肩上,「您是開車來的吧?您剛剛點了酒精飲品,我叫計程車送您回去。」   黎子泓點了點頭,讓嚴司一路送到馬路邊,並看著他隨便揮了揮手便招來了一輛計程車。   「請小心頭頂。」相當紳士地拉開了車門,嚴司就如同對待那些女客一般,伸手擋在車頂邊,免得顧客搭上車時不慎撞到腦袋。   不過黎子泓似乎還沒有打算要上車的意思。「嚴司。」他望著手還搭載門邊的嚴司,欲言又止,「……我現在,繼承了我父親的公司。」   嚴司臉上保持著不變的笑容,耐心地等待著黎子泓繼續說下去。   「所以,如果你還想繼續完成學業,現在的我有在金錢上完全支援你的能力。」   嚴司緩緩放下手,「那些已經離我太遠了。」他回頭望向身後的店面,招牌的霓虹燈光映在他的眼鏡上,「現在的我,屬於這裡。」   黎子泓沉默了幾秒,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遞了出去,「你要是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聯絡我。」   嚴司卻沒有接下名片,「若是您經常光顧我們店,那麼哪一天我改變了主意,就能夠直接親口跟您說了。」他退了一步,臉上的笑容被夜晚的燈火染上色彩,「希望您對我今晚的服務感到滿意,歡迎下次再來店裡坐坐。」   「期待與您的再次相會。」   直到計程車開遠,從後照鏡裡再也看不見嚴司的身影,那張未能遞出的名片都一直被黎子泓捏在手裡,沾染上指間的溫度。長嘆了一口氣,最後黎子泓還是只能收起名片,卻在外套口袋裡摸到一張不屬於自己的紙片。   他拿出那張紙片,才發現那是嚴司的名片,簡單素雅的設計上印著嚴司的名字,和通訊軟體的ID。   指尖摸到名片背面有細細的凹痕��他翻過來一看,看見背面寫著一串手機號碼,和一行小字──   『要是哪天晚上心情不好,我可以提供不收錢的電話聊天散心服務喔,親愛的前室友。』   看著那一行小字,和附在文字後畫得很醜的笑臉塗鴉,黎子泓支著額,無聲地笑了起來。   *   幾個月後──   下了班離開公司,黎子泓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高級公寓,一踏進臥房,便看到某個牛郎一邊往自己的長髮上噴著定型液,視線卻根本沒在注意鏡子裡的倒影,而是死死黏在一旁厚到足以把人一擊砸死的解剖學原文書上,看得入迷。   無聲地嘆了口氣,黎子泓放下公事包,走上前搶過梳子,把那頭已經快梳成半屏山的頭髮給三兩下救了回來,順便把繫得亂七八糟的領帶重新打過一次。   在此期間,嚴司只顧著把充滿肉、骨頭、神經和血管書本翻過一頁。   「你不是說學醫的夢想已經成為過去了嗎?」黎子泓一邊拉平嚴司襯衫上的皺褶,一邊睨著鏡中的人的鏡影。 嚴司頭也沒抬,「這是興趣。」   希望他的女客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傢伙最熱衷的不是能與她們聊得熱絡的流行、音樂或時尚,而是這些血淋淋讓一般人退避三舍的東西。瞄了一眼書本的內容,黎子泓不禁這麼想著。   「你該出門了,不然就要遲到了。」看了看手錶,黎子泓伸手將磚頭書闔上,並塞了一個事先買好的三明治到他手裡。「開始營業之前記得先吃一點,免得又胃痛。」   「我知道了,親愛的室友。」嚴司笑著接過食物。   黎子泓將人送到玄關,看著他穿上鞋子和外套,「到現在依舊只是室友?」   嚴司笑了起來,「等我引退了,再讓你升級吧。」   站起身,他拽著黎子泓的領帶將人輕輕拉到自己面前,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明明還沒有飲酒,卻有著令人微醺的氣息。   「等到那時候,就讓你成為我唯一的專屬貴客,讓你獨佔我這輩子所剩的所有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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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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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之鶴
*2016年所參與之鶴受合本《一行白鶴上青天》,第二篇釋出
*監獄paro,參訪嘉義監獄之後所出現的腦洞 *特典將不會公開 *愚人節不知道要玩什麼就只好放文了
  風大雨大颱風夜,正是最適合偷雞摸狗的時候。   「嘟嚕嚕~~答啦啦~~」絲毫不受風雨影響,一個頎長的身影翹腳坐在三条家豪宅的屋頂邊上,愉快地哼著不成旋律的歌。   身上雪白的西裝被傾盆大雨濡濕,銀白的髮絲也因濕透而貼在額前,儘管全身上下都是惹眼的雪的顏色,但在糟糕的天候以及夜幕的掩護之下,成了絲毫不引人注目的影子。   「呼呼呼,都已經發了預告信了,依舊戒備鬆散啊,千年的家族果然螺絲都生鏽了嗎?」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那人將鑰匙一拋一接地把玩著,發出愉悅的笑聲,「那麼,三条家寶庫的鑰匙,就由我鶴丸國永──怪盜鶴收下啦!」   正說著無人聽見的犯罪得手宣言,一陣強風驟然襲來,鶴丸國永猝不及防,手中剛拋起的鑰匙就這麼被強風吹得偏離了原本的拋物線,落入淒風急雨的黑暗中。   「……咦?」瞪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心,鶴丸國永呆愣了兩秒鐘,「鑰匙啊──!」   說好的今晚雨大風不強呢!該死的氣象預報!   心底咒罵著,鶴丸國永在大腦思考出因應對策之前,身體已自己動了起來,下意識地撲入空中。   不論物體是輕是重,自由落體時的加速度都是一樣的,想當然爾,恨此生沒有長出翅膀的鶴丸國永並未追上不知掉到哪去的鑰匙,而是噗通一聲摔入三条家庭院裡的大池塘中。   「咳咳咳──」鶴丸國永拼命划動手腳破水而出,「嚇死我了……有錢人就是騷包,池塘挖這麼深做什麼?」 一邊抱怨著,鶴丸國永向池塘岸邊游去,然而老天爺似乎嫌他今夜的運氣還不夠糟糕,他才剛狼狽地爬上岸,一束由強力手電筒射出的白光照到他臉上,讓他眼前一片花白。   啊,糗了……   「找到了!竊賊在這裡!」   「包圍!快逮住他!」   看著步步逼近的宅邸保全,鶴丸國永腦袋裡只剩下一句話。   颱風天,不宜出行。   *   偷遍天下無敵手的怪盜鶴,這回在三条家踢到了超合金鐵板,被迫鋃鐺入獄。   接收他的監獄是粟田口家的私營監獄,從前很少有聽過關於這間監獄的傳聞,不可不謂之神秘。鶴丸國永實在想不透為何會是這種安排,不過這個其實不太重要的疑問在他見到前來交接犯人的獄警時,隨即被拋到了腦後。   「鶴丸國永先生,是嗎?」擁有水藍髮絲與秀氣臉孔的獄警看了看寫有鶴丸國永檔案的表格,微微皺了下眉,蜜金色的眸轉向鶴丸國永。「有幾張表格需要寫一下,請據實填寫。」   用掛著手銬的手接過遞到面前的紙張,鶴丸國永瞄了眼獄警胸前的名牌,上面寫了對方的名字:粟田口.一期一振。   鶴丸國永挑起眉,唇角勾著不正經的笑,一手搭上一期一振的肩。「這位漂亮的獄警大人,您沒有給我筆呢,這是要我寫血書嗎?」   「這裡是監獄,請放尊重點。」一巴掌拍開不正經的手,一期一振的臉比一開始見面時又冷了幾分。「沒注意到你沒有帶筆是我的疏失,請稍等……」   「唉──呀!」鶴丸國永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手中拎著一支看上去十分貴重的黑色鋼筆。「我剛好找到一支筆呢,不勞煩您了獄警大人。」   驀然睜大眼,一期一振飛快探向自己左胸前的口袋,口袋裡卻是空的,「我的鋼筆!什麼時候──」   「喔?是獄警大人的啊?」刷刷幾下用歪七扭八的醜陋字跡快速填好表格,鶴丸國永將紙連同鋼筆一起遞了回去,「嗯,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呢?」   抿起唇,一期一振用稍嫌無禮的力道將紙筆搶了回去,然後扔了一套深藍色衣褲給鶴丸國永。「到旁邊更衣室去換衣服,你只有一分鐘。」   「是是是──」在一期一陣冷然地注視下,鶴丸國永拎著衣服走進狹小的更衣室。   在五十二秒之後,鶴丸國永就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   一期一振打量了他一下,設計不怎麼樣的囚服並未毀去鶴丸國永的從容,即便身陷囹圄,他仍維持著既有的帥氣。   「吶,獄警大人,能不能借我一支別針?」鶴丸國永突然開口,指了指自己衣服,「扣子掉了一顆,先借我一支別針撐一下可以嗎?」   一期一振皺起眉,「衣服應該都是新的才對。」   鶴丸國永聳了聳肩,「品管不良吧,Made in China?」   「……」考慮了一會兒,一期一振最後還是沒有拒絕這個要求,找了支別針遞了過去。   「謝啦!」鶴丸國永愉快地將別針在衣服上別好。   確定了鶴丸國永沒有別的要求,一期一振隨即領著他前往屬於他的牢房,一路上順便告知他粟田口監獄裡基本的作息與規矩。   「每日早上六點半會響鈴把囚犯叫醒並進行早點名,七點統一進食堂用餐,八點至十二點下工廠工作;十二點至一點為午餐時間,一點後再繼續工作至下午六點半,六點半至七點半用晚餐。晚餐時間後是放風時間,可以去體育場、圖書館等公共區域,時間為兩個小時,之後就必須回到牢房裡,九點半會有第一次晚點名,之後囚犯都只能在牢房內活動,等候獄警輪流帶去澡堂盥洗,十一點半會有第二次晚點名,點名後所有人都必須熄燈就寢。」   皮鞋鞋跟敲擊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期一振走在前頭穿過狹長的走廊,鶴丸國永則乖乖跟在後頭,腳銬上的鐵鍊在地面上拖曳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在非放風時間不得擅離自己應該待的位置,放風時亦不可擅入非開放空間,也不得踏出限制範圍,如果膽敢擅自逃獄,獄警有權開槍,那怕是殺死囚犯都不屬違法。」在某間單人牢房前停下腳步,一期一振俐落地轉身,金眸睨著鶴丸國永,「以上,還有哪裡不了解嗎?」   「噢,都相當清楚,獄警大人!」鶴丸國永不正經地行了的舉手禮,只是在手銬的牽制下動作變得極為滑稽。「啊不,我突然想到一個小小的問題。」   「……你問。」   「請問美麗的獄警大人有交往中的女友或男友嗎?」   蜜金色的眸底瞬間泛起霜意,一期一振沉默地打開牢房,接著繞到鶴丸國永身後,以快到讓人無法反應的速度抬起修長的腿。   「──給我進去!」   鶴丸國永入住牢房初體驗,乃是被美麗的獄警大人一腳踹在屁股上,狼狽不堪地跌入未來日子裡的安身之處。   深鎖著眉頭,一期一振翻閱著鶴丸國永的資料,很是頭痛。   鶴丸國永,偷遍各大富有家族的天才怪盜,過去未曾有過失手的紀錄。在下手偷竊前,他定會送去一封折成紙鶴的預告信,預告自己將於何時取走看上的物品,然而無論千防萬防,終究一定會讓他帶著得手竊物揚長而去。   會被他看上的,往往是極罕見珍貴之物,或是極重要的物品,然而在東西被竊走後,短則三日,多則半年,竊物定會物歸原主,回到它被竊走時的位置。   鶴丸國永從未失手過,然而這回卻在三条家栽了跟頭,被送入粟田口監獄裡。   揉了揉額角,一期一振的頭更痛了。   其實當初他並不覺得他們這座小小的監獄容得下這種麻煩人物,然而粟田口監獄雖是他們家族私營,但有相當大部分的資金卻是來自三条家的挹注,作為交換條件,粟田口監獄必須接受一些由三条家安排進入粟田口監獄的囚犯,監管直至刑期結束。   其實這種要求並不多見,往往數年才一次,他們也不必給予被送來的囚犯任何特殊待遇,照常管理就好。他們不會問理由,反正三条家的人似乎也不打算說明,他們只需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   然而……   一期一振想起了當初三条家家主三日月宗近親自前來粟田口監獄時的情景。   典獄長一向是不露面的,對外一直都是一期一振代為交涉,對於三日月宗近可以說是相當熟悉。對於他突然的造訪,一期一振相當不解,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      『有個人,得交給你們看著。』三日月宗近劈頭就進入正題,『是隻手腳不乾淨的鶴呢,偷了三条家的寶庫鑰匙,雖然本身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要是真的不見了,爺爺我也是很困擾的。』 一期一振微微挑起眉,『……三日月先生,現在似乎沒有什麼人在用舊式門鎖,先前也曾提醒過您,該換成新式的電子鎖了。』   『哈哈哈,那種電子的小東西,爺爺我是從來不相信的呢。』三日月宗近掩唇而笑,漂亮的眼瞇成了彎月,『嘛,這件事姑且不提,鑰匙不見了,在那隻鶴身上也找不著,問了也說是不見了,不過爺爺我猜他是在說謊呢,肯定是藏到哪去了。』   『您是要我們粟田口監獄代為問出鑰匙藏匿地點嗎?』一期一振用食指輕敲著桌子,『很遺憾,粟田口監獄並非會對囚犯逼供刑求的──』   『不,你誤會了。』三日月宗近截斷了他的話,『鑰匙的事三条家自會處理,粟田口監獄就和過往慣例一樣,好好看著就行。』   『如果只是這樣,那麼,我明白了。』一期一振坐直了身子,『他絕對無法從這裡逃出去的。』   『甚好甚好。』三日月宗近站起身,準備離去。   『不過可要小心看緊了,那隻鶴啊,肯定不會甘願屈居籠中的。』   啪一聲闔上了裝著檔案的資料夾,一期一振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管你是鶴是鷹還是豺狼虎豹,進了粟田口監獄,就得給我乖乖待到出獄為止。」喃喃念著,一期一振眼底閃過堅毅的金芒。   「哪怕是真的生出了翅膀,也讓你插翅難飛。」      *   入住監獄的頭一周,鶴丸國永意外地相當安分,未曾惹出事情來,大大出乎一期一振的預料之外。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喬遷之初,自然得先好好認識��鄰右舍,厝邊隔壁好好交際交際,打好人際關係,將來才能在這種地方混個風生水起。   他首先搭上話的,是在工廠做工時坐在他右邊的140號囚犯。   她是一名女性,而且是相當健談的女性。   「咦?你不知道嗎?這裡是男女混合監獄喔。」熟練地揉著黃色糯米糰,對方愉快地瞇起眼睛,「很奇怪對吧?不過聽說從來沒出過什麼事呢,管理得很好。」   「噢……」鶴丸國永捏起一坨綠色的糯米糰,漫不經心地搓成橢圓形,「妳在這裡待了很久嗎?」 對方扳著手指算了算,「唔,十二年了吧?」   「那你對監獄裡的人都很熟悉囉?」鶴丸國永眼睛亮了起來。   「當然!」似乎很喜歡這個聊天話題,女子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坐在你左邊的那個黑皮膚左臂刺著龍紋的小子,是116號,就住在你隔壁牢房,名字叫大俱利伽羅廣光。平常都不跟人講話還老是擺臭臉,也不提起自己的事,不過他似乎和管廚房的燭台切先生熟識,每次放飯他的菜都比其他人的豪華……嘛,想知道關於他的事的話,你可以去找燭台切先生聊天套套話。」   也許是女子講話太肆無忌憚,距離並不遠的大俱利伽羅回頭瞪了他們一眼,眸中的冰冷讓鶴丸國永忍不住一抖。 似乎沒有感受到大俱利伽羅的冰冷殺意,女子依舊沒有停下話語,「坐在你前面對桌那個抹茶綠色頭髮的,是55號,叫鶯丸,似乎是古備前家前任家主。據說他入獄的原因是因為擅闖三条家名下的某間房子,嚷著要找什麼大包平……三条家不想和古備前家鬧翻,但又不能不處置,就讓他進了粟田口監獄,當然他的家主之位也拱手讓給家族裡的後輩了。」   「然後坐在你身後那桌,黑髮藍眼睛的少年,他因為偷竊、跟蹤、騷擾等等罪名入獄,好像是叫堀川國廣來著,99號。他可是偶像和泉守兼定的瘋狂粉絲,三句話不離他的偶像,不過就是因為追星追得太過頭了才會被一狀告到法庭去。」   「對面那桌後面數來第五個位子,黑頭髮亂翹還綁馬尾的,是93號陸奧守吉行,入獄罪名是非法攜帶槍械。他人不錯的,很開朗,也很喜歡追流行,要是哪天你看他自己想辦法弄了個什麼怪髮型也不必太驚訝。對了,聽說他有辦法弄到一些特別的東西喔!他自己好像在監獄裡藏了把不知道哪裡來的槍,不過粟田口的獄警們怎麼樣都找不到。」   「最角落那個白色長髮的……嗯,我跟他不太熟,他只早你兩天進來,還不知道名字和編號……不過我知道他入獄的原因,超蠢的,竟然是因為偷油豆腐被逮到才入獄的哈哈哈。」   鶴丸國永一邊搓著糯米糰,一邊聽著女子劈哩啪啦地說著,等到她有點口乾舌燥地停下來喘口氣時,他才問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問題。   他抬手指了指,「窗戶邊那個空位……原本應該是有人坐的吧?那個囚犯不用來工廠工作嗎?」   女子的表情僵了僵,「啊,那個啊……是19號,名字我也不知道,就是個危險人物,住在監獄東北角的獨立牢房。獄警們從來不讓他離開牢房的,就算是沐浴盥洗都是用牢房裡獨立的衛浴設備,甚至沒有放風時間。」   「真的是個這麼危險的人?」鶴丸國永挑起眉。   似乎是有點緊張,女子掌中原本是漂亮正圓形的黃色糯米糰有點被壓扁了,她放下黃色糯米糰,改搓起白色的糰子。「他的刑期是無期徒刑,不過我不知道他是犯了什麼罪……總之,別想著和那個人有任何接觸,躲遠遠的就對了。」   「呃,好吧,我知道了。」鶴丸國永點了點頭,心底卻對那個神祕的罪犯起了興趣。 改天有機會,定要去探探。   將捏得很醜的綠色糯米糰子堆成不太平衡的金字塔,鶴丸國永回過了頭,「對了,聽你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喔,那個啊。」女子回以他粲然的笑,「這裡的人都叫我審神者,你也可以這麼喊我。」   從審神者身上獲得了不少其他囚犯的情報,鶴丸國永決定趁著午餐時間,四處去認識認識。   他首先挑上的就是大俱利伽羅,沒辦法,膚色太顯眼不管坐那裡都很好認。   「呦,我叫鶴丸國永。」趁著排隊領取午餐的時候,鶴丸國永硬是插了某個留長髮還塗指甲油的傢伙的隊,擠到大俱利伽羅後面。「在工廠時坐你隔壁的那個。」   「嗤。」對方只回了一個單音。   「欸,好冷淡啊!我覺得我被你刺傷了!」鶴丸國永誇張地摀著胸口,「吶吶,我叫你小伽羅好不好?喂,理我一下啊!」   似乎是被煩得不得了,大俱利伽羅回頭瞪了某個很吵的人一眼,「我不想跟你要好,別來煩我。」   見對方終於回頭,鶴丸國永立即搭上他的肩。「太孤僻是不行的啊!是會無聊到死的!」   「你走開!」用力甩開鶴丸的手,大俱利伽羅眼底流露出冷冷的殺意。   啊,似乎逗弄過頭了……鶴丸國永倒退一步,背上冒出冷汗。   「下一個──」此時救了鶴丸國永的是一個低沉且充滿磁性的嗓音,大俱利伽羅臉色沉了沉,轉身不再理會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這才注意到現在該輪到他們打菜了。   「啊,是小伽羅呢!」負責盛裝主食的是監獄的廚師,一個右眼帶著眼罩的帥氣男子,聽審神者說他叫燭台切光忠。他見到大俱利伽羅,隨即露出燦爛的笑容,「今天過得如何呢?工作有認真嗎?啊,對了,這是你的份。」   完全懶得回答問題得大俱利伽羅臉色有點難看,手裡捧著剛剛被燭台切光忠硬塞到他手裡的三層豪華大便當,看那分量以及等級很顯然根本不是監獄裡應該會見到的囚徒餐點。   拎著便當,大俱利伽羅立刻就走,讓燭台切光忠好一陣失落。「唉,小伽羅為什麼每次都這麼冷漠呢……」   鶴丸國永用力咳了咳,舉起手上空空如也的餐盤示意,「那個,輪到我了嗎?」   「啊啊,抱歉,走神了,真是一點也不帥氣啊。」接過餐盤,燭台切光忠抱歉地笑了笑,夾了隻蜜汁雞腿放進鶴丸國永的餐盤裡。   雖然比起其他監獄已經好很多了,不過一隻雞腿比上方才的豪華便當,總是給人一股落差感,讓鶴丸國永有些失望。   「嗯,剛剛聽到你說……你是鶴丸先生是嗎?」燭台切光忠將餐盤遞還給鶴丸國永,「第一次看到有人沒有被小伽羅的眼神嚇得退避三舍呢,也許你有辦法可以和小伽羅好好相處。不介意的話,等等我做完工作時,過去和你聊聊?」   「好啊!」暗忖著可以藉由打好關係央求對方也給自己一點好料的,鶴丸國永爽快地答應了,「那等一下我去找大俱利伽羅一起坐喔!」   燭台切光忠愉快地點頭,「好的,那麼等會兒見。」   端著餐盤,鶴丸國永第二度在人群角落找到其實很顯眼的大俱利伽羅,也不管他瞪到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一屁股在他對面坐下。   大俱利伽羅擰緊眉頭,微微起身似乎是想換座位遠離眼前煩人的傢伙。   「欸,等等!」鶴丸國永眼明手快地壓住大俱利伽羅的便當,讓他無法馬上抄起食物走人,「是燭台切先生讓我跟你坐的喔,等等他會來找我們。」   用力扯了兩下卻無法搶回自己的午餐,大俱利伽羅重重坐回椅子上,臉色已經變得和鍋底一樣黑。「你什麼時候跟那傢伙搭上線的!」   「就在,嗯……五分鐘前。」見對方似乎已經放棄逃跑,鶴丸國永滿意地收回手,愉快地夾起雞腿啃了一口。「嗚喔!好吃!」   大俱利伽羅好像也餓了,默默地掀開豪華便當,然後瞪著多到要滿出來的便當菜沉下臉。   偷偷瞄了眼便當內容,鶴丸國永差點笑出來。這是母性爆發還是惡趣味啊?小香腸被切成章魚狀,還用海苔做出眼睛,飯糰是熊熊造型,胡蘿蔔被雕了花樣,連飯後水果都是蘋果兔子。   他突然一點也不羨慕大俱利伽羅的便當了。   「油豆腐……」這時,突然傳來小小聲的嘟噥,鶴丸國永回過頭,發現一名有著白色長髮的男子站在身後,一雙紅眼直盯著大俱利伽羅的便當。   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鶴丸國永警戒起來。他的感覺一向敏銳,警戒心也不低,但那人無聲無息地接近,他竟沒有察覺分毫。   「油豆腐……」那人完全沒理會鶴丸國永,只顧著對便當一角不怎麼起眼的小配菜流口水。   想了想,鶴丸國永用快到看不見的速度,夾起那些油豆腐扔進白髮男子手裡的餐盤中,而正忙著分屍那些可愛造型配菜的大俱利伽羅根本沒有察覺。   白髮男子看了看自己餐盤裡的油豆腐,鮮紅的眸在一瞬間亮了起來,轉向鶴丸國永,「給我的?」   「借花獻佛囉。」聳了聳肩,鶴丸國永露出笑,「我叫鶴丸國永,剛進來這裡沒多久,聽說你也是新來的?你叫什麼?」   「小狐丸。」偏了偏頭,男子想了一下,「我知道你,我住在你對面,你進來那天我有看到。」   鶴丸國永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那就是對門鄰居了?以後可要好好相處了!」   似乎是因為油豆腐的關係,小狐丸也跟著露出笑容,「好,好好相處。」   簡短地打過招呼,小狐丸端著盛有油豆腐的餐盤,飄著小花愛心輕飄飄地走了。   繼續吃著美味到不像監獄餐的食物,等到鶴丸國永已經消滅了三分之二的午餐時,才見到燭台切光忠出現在他們桌邊。「啊啊,抱歉抱歉,廚房的工作剛剛才弄完。」   「嘖。」大俱利伽羅嘖了聲,倒是乖乖挪了挪位置給燭台切光忠讓坐。   看著兩人的互動,鶴丸國永不禁覺得有趣,「你們兩位是什麼關係啊?」   「沒有關係。」大俱利伽羅一秒答道。   「小伽羅你這樣說讓我好傷心啊。」燭台切光忠有些無奈地笑笑,「我們從小是鄰居,一起長大的,雖然因為我搬家的關係分開過一陣子……後來聽說小伽羅因為打架鬧事而因傷害罪入獄,只好託人安排一下讓他進粟田口監獄好就近照顧。」   大俱利伽羅又嗤了一聲,別過了頭。   「一直讓人不省心啊,小伽羅。」對對方冷淡的態度一點也不惱怒,燭台切光忠抬手揉了揉大俱利伽羅的頭髮。   「……別碰我!」惱怒地揮開在自己頭上肆虐的手,大俱利伽羅猛然站起身,將吃空的便當盒摔到燭台切光忠面前。「我吃飽了。」   在此同時,宣告午餐時間結束的鐘聲響起,催促著所有囚犯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你該回去工作了,鶴丸先生。」燭台切光忠拎起待洗的便當盒,「下次有機會再聊聊吧,要是有想吃的東西,看在你和小伽羅可以好好相處的份上,可以偷偷給你加菜喔!」   鶴丸國永開心地揮了揮手,「哈,太好了,那麼請幫我做個毛豆餅吧!那可是我最愛吃的點心。」   「竟然馬上點菜啊。」燭台切光忠笑了起來,「好吧,下次就做這個。」   「謝啦!」   和燭台切光忠道別後,鶴丸國永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在心底的人物表單上打了個勾。   燭台切光忠:好人,可利用。   *   在監獄裡的生活其實相當無聊。   比學生時期還要規律的生活,一成不變地做工,日復一日沒有絲毫改變,膩味至極。   初入監獄時的新鮮感早就沒了,鶴丸國永憋了幾天,終於再也受不了了。   「好!」半夜,鶴丸國永猛然從不怎麼保暖的薄棉被上翻起身,「嘿嘿,今晚就玩玩脫獄遊戲吧。」 從牆上揭下一小塊脫落的磁磚,後面是他費了好幾晚犧牲了幾隻偷來的湯匙才挖出的小空間,藏著些許或偷或撿看起來和垃圾沒什麼兩樣的雜物。   上下拋著幾截從監獄體育場外圍的鐵絲網扳下的黑鐵絲和之前從一期一振那裡騙來的別針,鶴丸國永看著緊鎖的牢房門,唇角勾起笑。   「──It’s game time.」   半小時後,全監獄響起震耳欲隆的警報聲。   『呀啊呀啊!逃獄警報!逃獄警報!』刺耳的電子音從廣播系統中傳出,伴隨著如雷貫耳的蜂鳴,『這裡是來自典獄長大人的廣播,所有囚犯均不得妄動,否則將視同越獄同夥一同處置!』   『所有獄警立即出動!請務必將逃獄囚犯逮捕!以上!』   「哈,想逮到我嗎?沒這麼容易呢。」無聲無息地潛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鶴丸國永側耳傾聽著警報聲,開始規劃起接下來的逃亡路線。   嗯,還是先去偷個監獄內部地圖好了。打定主意,鶴丸國永瞄了眼藏身處外的狀況,隨即縮著身體竄了出去。   怪盜鶴登場!   警報乍起的那一瞬間,身在值班室的一期一振立即站起身。   「是哪個犯人逃走了!」抓起對講機,一期一振一邊問道,一邊抓起掛在牆上的太刀,又從抽屜翻出很久沒有用上的手槍。   對講機中傳來同為獄警的弟弟後藤藤四郎的聲音,『剛剛尋到北區的單人牢房發現有一間是空的,住那間的囚犯是……130號鶴丸國永!』   『一、一期哥,現在、現在要麼辦……』同樣是負責北區夜間巡視的五虎退抽噎著,似乎相當自責。   『啊啊,討厭──人家睡得正好的說。』負責白日巡邏的亂藤四郎懶洋洋地抱怨著,『雖然亂起來似乎很好玩,不過也挑一下時間嘛!』   『亂,別鬧了。』負責監獄內部醫療的藥研藤四郎淡淡地斥了一句,『一期哥,我需要出動支援你們嗎?』   在弟弟們不太正經的對話中,一期一振已經俐落地將所有裝備都配上,「不必了。前田、平野,現在狀況如何?」   站哨塔的雙生子很快就就傳回了訊息,『北區內目前沒有看到逃犯蹤影,但北區前往其他區的道路都沒有人經過的跡象,他很可能還在北區內逗留。』   「知道了。」疾步走出值班室,幾個呼吸之間,一期一振心裡已有定奪,「骨喰、鯰尾,有聽見嗎?」   『有聽見喔──』對講機內傳來頗有活力的聲音。   『……正在聽。』骨喰藤四郎也淡淡地接了話。   「你們去北區協助後藤和退搜捕逃犯。」一期一振飛快地下令,「平野前田繼續在哨塔上監視。博多、秋田!」   『在!』   『什麼事!』   「博多鎮守東區,秋田南區,可以嗎?」   『沒問題!不會讓其他囚犯也溜出去玩的!』   『額外加班啊,有加班費嗎……』   亂藤四郎急切地問道,『一期哥,那我呢?』   「你負責西區,務必不可讓其他犯人暴動。」一期一振頓了頓,「你們,都沒問題吧?」   『放心,哪會有什麼問題,你說是吧,兄弟?』   『……嗯。』   一期一振稍稍放心下來,「那就好。」   『對了,一期哥,你呢��』藥研藤四郎突然冒出了問句,『還有,人力都抽調去搜捕了,厚和信濃也得留在大門看守不能動,東北角的19號怎麼辦?』   『呀啊!這個不用擔心喔!』一期一振尚未回答,尖銳的聲音就從對講機裡蹦了出來,『典獄長大人親自去東北角看著,不會出問題的。』   「有叔叔盯著不會出事。」一期一振深吸了口氣。   「我馬上去北區,把那隻妄想逃離牢籠的鶴──抓回來。」   雖說不知道監獄的全貌,但獄警的辦公室與宿舍在監獄正中央,這點鶴丸國永還是知道的。   這還是燭台切光忠這幾日閒聊時,無意間透露的情報。   警報響起的時間比他預期的要稍早一些,但這並不影響他的腳步,等到獄警們傾巢而出準備搜捕時,他已經悄悄來到北區與中央的交界之處。   通道盡頭是一盞孤伶伶的燈,虛弱的鵝黃光芒照亮了通往另一區的門,然而鐵柵門並未關上,似乎是獄警們在匆促間犯下了錯誤。   天助我也。鶴丸國永勾起略帶邪氣的笑,邁開步伐走向通往自由的出口。   在即將踏入燈光照亮的範圍時,一股接近野性的直覺促使他猛然停下腳步。   「這麼好玩的事,我才不要去西區看著呢,當然是要來捉逃跑的小蟲子啊!」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他身前,落地處只離僅僅一步之遙。   猛然向後躍開好幾步,鶴丸國永這才看清,原來突然冒出來攔路的竟是個穿著裙裝制服、男女莫辨的年幼孩子。   嗯,應該是男的。用短短幾秒鐘打量了對方的骨架身形後,鶴丸國永才判定了「他」的性別。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鶴丸國永摸了摸後頸,那裡還殘存著些冰涼的殺意,「竟然躲在天花板上等我自投羅網啊。」   雖然對方只是個孩子,但鶴丸國永完全不敢大意。   粟田口監獄中的獄警皆是由家族的人擔任,所有粟田口家的孩子自幼時起就必須進行嚴格的鍛鍊,不論外表多年幼,能在監獄裡任職就代表了本身的實力。   而且,聽說比起手槍等等遠程武器,粟田口家族更擅長的是近身搏擊。   「討厭,還是被你逃掉了呢。」女裝少年噘起粉嫩的唇,把玩著手中出鞘的短刀,「嘛,算了……亂藤四郎,於此參上!讓今夜就此騷亂吧!」   「呵。」鶴丸國永躍躍欲試地扳了扳手指,「攔得住我的話,就來吧。」   無聲對峙幾秒鐘,率先動手的是鶴丸國永,只見他猛一蹬地,如白色的閃電般衝向亂藤四郎。   「動手動腳禁止!」對手驟然出手,亂藤四郎也不驚慌,只是稍稍退後一步,右足使力飛踢向在他眼中鶴丸國永唯一可取的那張臉   鶴丸國永敏捷地側頭避開了這記踢擊,與亂藤四郎錯身而過,接著──伸手掀了亂藤四郎的裙子一把。   「呀───────!」   「太令人驚訝了,竟然是粉紅色的蕾絲內褲。」鶴丸國永吐了吐舌頭。   亂藤四郎手忙腳亂地壓下裙襬,小巧的臉蛋漲得通紅,「你、你這個──」   「我怎麼了?」掏了掏耳朵,鶴丸國永從容地道,「好啦,怪盜鶴我可是很忙的,就不陪小孩子玩了。」   亂藤四郎這才驚覺在剛剛短短交手之間,兩人已互換了位置。「咦!你什麼時候……」   「你也體驗看看被關起來的滋味吧,蕾絲內褲小弟弟。」跨過鐵柵門,鶴丸國永一把將門拉起,咖答一聲上了鎖。   他亮出方才順手從亂藤四郎身上摸來的鑰匙串,「至於你的鑰匙,就由我怪盜鶴收下了。」   「你給我回來!」用力搖著根本無法撼動的柵門,亂藤四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鶴丸國永大笑著揚長而去。   抓起對講機,亂藤四郎瀕臨崩潰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頻道。   「一期哥!那個該死的逃犯是個大變態啦────!」   進入中央區域,鶴丸國永才沒走多遠,就被兩個人給攔了下來。   「哈哈,剛剛繞去監獄角落的馬廄耽擱了點時間,結果反而沒跟亂後藤還有退一樣被關在北區呢。」綁著馬尾的黑髮少年一手提著一個塑膠水桶,另一手則上下拋著某種黑糊糊的不明物體,轉頭對著旁邊的白髮少年笑道。「你說對吧,兄弟?」   「……」白色短髮的少年似乎一點也不想回答。   鶴丸國永很快就想起自己曾經打聽來的情報。鯰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一向同進同出的雙生子兄弟,兩人默契極佳,要同時對付起來極為不易。   在鶴丸國永還在思索著突圍方式時,對方已先展開攻擊。   「嘿嘿嘿,將馬糞扔向討厭的傢伙!」鯰尾藤四郎伸展了一下,擺出標準的投球預備姿勢。   等等,他剛剛說的是馬糞嗎!瞪大了眼,鶴丸國永還未反應過來前,原本還在鯰尾藤四郎手裡拋擲的黑乎乎的東西已帶著些許微妙的臭味,以時速一百二十公里以上的速度擦著他的頰飛過。   鯰尾藤四郎嘖了聲,似乎有些婉惜,「啊,準頭歪了。」   看著鯰尾藤四郎將手伸進塑膠水桶,鶴丸國永用膝蓋猜也猜得到水桶裡面到底裝了什麼鬼東西,不想再接受下一次很可能會砸中臉的馬糞攻擊,他連忙衝上前想阻止對方的動作。   「──突擊。」太過專注於制止鯰尾藤四郎,不知道什麼時候骨喰藤四郎已來到他身前,手中的脇差毫不留情地斬向鶴丸國永的腰際。   飛快跳起躲過了偷襲,然而他卻無可避免地挨了下馬糞的襲擊,乾掉的馬糞砸在鶴丸國永左肩,碎裂飛濺成臭味四溢的暗器。   就站在鶴丸國永附近的骨喰藤四郎也無可避免地受到波及,他抹了抹濺上些許馬糞的臉,漂亮的紫眸冷了下來。「兄弟……」   「對、對不起!」鯰尾藤四郎連忙把手上裝滿可怕凶器的水桶一拋,撲抱向自家兄弟急急懺悔,全然不顧鶴丸國永還在面前。   骨喰藤四郎掄起刀鞘砸在雙生兄弟的臉上,「走開!你還沒洗手!」   「嗚啊啊啊好痛啊兄弟!」   無言地看著獄警們自己窩裡反,鶴丸國永撿起���經潑掉了半桶馬糞的水桶,又從容地從口袋裡摸出小半盒前幾日在圖書室角落撿到的不知是誰遺落的火柴。   「咳。」假咳了一聲引起雙生子的注意,鶴丸國永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詭異,「聽說呢,古代蒙古人是靠馬糞當燃料呢。」   「咦?欸!」鯰尾藤四郎呆愣了一秒,隨即露出不妙的表情。   將整把火柴點燃扔進水桶裡,鶴丸國永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這是回敬你們的……」   「馬糞火焰彈!」   「住手啊我的馬糞──!」   「閉嘴!兄弟!」   聽著對講機裡亂七八糟的報告,一期一振緊緊皺起眉。   「亂,我不是把你派去西區嗎?」他沉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我、我……一期哥,對不起……』   「所以呢?現在西區是誰鎮守?」   『我讓厚代我去了……』   放下對講機,一期一振重重嘆了口氣。   平常真是太寵這群弟弟們了,往昔監獄也不曾發生過越獄事件,才會一個兩個都這樣不聽調度或是隨便胡來。   緩緩吐了口氣,一期一振又按下了通話鍵。「平野、前田,現在他人在哪裡?」   哨塔很快就傳來了回報,『還在中央區內,他似乎很清楚我們的視線死角,很難找到他的行蹤。』   「知道了。」考慮了幾秒鐘,一期一振立刻下了新的指令。「亂,你待在北區,後藤,盯好亂別再讓他亂跑。」 『一期哥!』   一期一振沒有理會亂藤四郎的抗議,「鯰尾,你說鶴丸國永有被你砸中馬糞是吧?」   『是有砸中,但這又……』   「退,讓你的老虎循著味道把鶴丸國永找出來。」雖然不是狩獵的狗兒,但老虎的嗅覺也不差,要找到人並非難事。   『好、好!』   「鯰尾、骨喰,你們去中央區搜索,遇上了也別硬碰硬,看好別讓他又躲起來就行了。」   『知道了!』   『嗯。』   「其他人就繼續待在原本的位置,別亂跑了。」一期一振快步跑了起來。   厚藤四郎好奇地問道,『一期哥,你有想出什麼戰術了嗎?』   「監獄四周都圍有電網,想要越獄,反而是大門口最容易快速突破。而且鶴丸國永行事一向喜歡弄得驚天動地,他想越獄,一定會大剌剌從大門走出去。」一期一振轉過一個彎,急促的足音在幽暗的走廊中迴響。「只要在那裡守株待兔,就行了。」   隨意闖了幾個房間,鶴丸國永終於找到了值班室。   監獄的平面圖就掛在牆上,用細細的線勾勒出監獄的每個角落,仔細一看竟還是手工繪製,工整嚴謹分毫不差。   繪製的紙張還很新,鶴丸國永大概猜得出是這張圖究竟是出自誰的手筆。   他湊上前,仔細地將整張地圖看了一遍。   根據地圖所標示,監獄分為東南西北中共五區,東區為重刑犯,關押幾乎是刑期漫長出獄無望的犯人們;南區關押的是刑期為兩年內的犯人,來來去去替換頻繁;西區是死刑犯的關押地,面積最小,關押的囚犯也極少;北區則是兩年以上刑期的犯人,面積最大,人也最多。   中央區則是監獄管理方的辦公室與宿舍,因為坐落於監獄正中央,方便前往各區處理緊急事件。   在各區之間則由運動場、田地、圖書館、工廠等等公共空間相隔,在最角落處甚至還有個馬廄,然而不同區的囚犯不能跨區移動,從牢房區至公共空間的通道平時皆有獄警把守,但現在大概都被抽調去到處搜捕他了。   鶴丸國永用自己引以為豪的記憶力將整張地圖牢牢記在腦海裡,這才轉身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   『呀啊,這不是鶴丸先生嗎?』   意料之外的電子音在原本死寂的空間中響起,鶴丸國永警戒地回過身,才發現一團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另一側的辦公桌上。月光透過窗映在地上,將房間內分割成了黑與白的兩個空間,鶴丸國永在銀白月色中瞇起眼,卻看不清黑暗裡那團影子的真面目。   但他知道那個聲音。「什麼人!」   『在下只是典獄長大人的傳話者。』那團黑影跳下桌,無聲地走入月色之中。   鶴丸國永露出驚訝地表情,「……機器人?」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一隻淺黃色的機械狐狸,只有大約三十公分高,和小型犬差不多的體型。  鶴丸國永走上前,一把拎起那隻機器狐,翻來覆去地把玩,「這技術真是令人驚訝,是人工智慧嗎?似乎還有仿生技術?」   『請立刻放開在下!在下可不是什麼玩具!』用力掙扎了幾下,狐狸一腳蹬在鶴丸國永的手腕上,這才掙脫了箝制。『這種無禮的舉動,請不要再有第二次!』   直盯著狐狸渾圓的黑色眼珠,鶴丸國永突然擰起眉頭,「喂,在你眼睛另一頭的,是誰?」   『自然是典獄長大人。』狐狸似乎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哈,堂堂典獄長竟然躲在一隻機器狐狸後面嗎?」鶴丸國永嗤笑了聲。「難道他覺得光靠你一隻就想攔住我?」   『典獄長大人只是不喜露面,也無意插手。』狐狸歪了歪腦袋,『大人有事想與你對談。』   考慮了兩秒鐘,鶴丸國永聳了聳肩,「哼嗯,我就聽聽他想和我說什麼好了。」   狐狸靜止了短短一瞬,等牠再開口時,原本尖銳若孩童的電子音變成了好聽而略為低沉的男音。「鶴丸國永。」   「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   「──給我站住!」   離開警衛室後,鶴丸國永很快就被那對陰魂不散的雙胞胎兄弟給發現了,幸好他早就背下地圖,才沒有在東逃西竄時闖進某條死路。   你追我跑間,他終於甩掉了追兵,來到了位於監獄最南端的大門。   「嗯?」煞住腳步,鶴丸國永愣了愣。   沉重的巨大木門此刻竟是半開著的,似乎在歡迎他大搖大擺地離開,然而通往自由世界最後的一小段路,卻被一道修長的身影給擋住了。   「請停步,鶴丸國永。」沉沉的聲音與眩目的刀光,在月光之下同樣冰冷毫無溫度。   鶴丸國永笑了出來,儘管從未放鬆過警戒。「是你啊,美麗的獄警大人。」   「粟田口監獄,」一期一振執刀指向鶴丸國永,「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所以呢?接下來你要說只有打倒你才能離開嗎?」鶴丸國永挑起眉。   頓了頓,一期一振臉上突然綻出絕美的笑,「正是。」   下一秒,一期一振手中的太刀直劈向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流轉著冷光的刀尖在眼前一晃而過,削下了些許雪白的髮絲。一期一振一擊未中,並未給予對方任何喘息的空間,下一刀已破風劈來。   「喂,你們粟田口家是怎麼回事!盡喜歡砍人臉!」矮身躲過了下一刀,鶴丸國永順勢蹲下,左腿直接掃向一期一振的小腿。   「也許是那張臉太惹人不快了吧。」說著與「你那張臉就是欠揍」同義的話語,一期一振左手刀鞘頓地,正好擋下鶴丸國永氣勢萬鈞的一踢。   「這是什麼理由啊!」小腿骨撞上堅硬刀鞘的感覺決不好受,鶴丸國永疼地倒抽了口氣,就地打滾了幾圈才避開對著他腦袋揮下的太刀。   一脫離一期一振揮刀可及的範圍,鶴丸國永立刻翻身躍起,飛快地後退與對方拉開距離。   心跳很急促,呼吸也是,他已經許久沒有遇過這樣驚險的場面了。敵方手裡有武器,而他則赤手空拳,剛剛交手時他也明白到對方的實力絕對不差。   彎起唇角,鶴丸國永並未因自己是處於絕對不利的狀態而膽怯退縮,反而更鬥志高昂。   這樣有趣刺激的事,他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一期一振再次揮刀。   鶴丸國永這次不打算再陷於被動,他敏捷地避開,伸手就要奪走一期一振掛在腰上的手槍,然而一期一振似是早有防備,手中刀鞘轉了個圈準確地敲在鶴丸國永的手腕上。   一聲骨頭裂開的聲響清晰地傳入耳裡,然而鶴丸國永卻硬是忍著劇痛,用受傷的手扣住刀鞘,左手則反抓住一期一振握刀的右手。兩人的力氣相仿,一時之間,竟是僵持不下。   突然,鶴丸國永露出一個看在一期一振眼裡極為不妙的笑容。   「──唔!」一期一振震驚地瞪大了眼,視線裡只有鶴丸國永突然放大臉孔。   唇上有著不屬於自己的溫度,伴隨著溫熱的吐息,他呆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膽大包天的逃犯給吻了。   在一期一振呆愣住的瞬間,鶴丸國永就知道自己贏定了。   一期一振持刀的手傳來一陣疼痛,鶴丸國永不過是抓著他的腕一扭一轉,重量不輕的太刀隨即脫手而出,並被遠遠踢開。鶴丸國永急急後退,還在發疼的右手緊握住在短短一瞬中奪到的手槍,直指向一期一振的胸口。   「你真是──」幾秒之間武器就盡數被奪走,一期一振回過神,才吐出三個字又收了聲。   「被我主動獻吻,獄警大人可是第一個喔,榮幸嗎?」鶴丸國永臉上依舊是讓人看了就火大的從容微笑,天曉得他的右手已經痛得快握不住槍了。   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立刻讓開路。」他左手也握住了槍,好穩定住已經開始不穩地左右擺動的槍口。「讓我離開。」   一期一振一步也不肯移動,「怪盜鶴從不殺人。你不會殺我的。」   「不殺人,我也可以讓你在醫院躺個幾個月。」鶴丸國永語調中多了分威脅。「讓開!」   似乎是評估了一下讓與不讓兩種選擇的後果,權衡之下,一期一振嘆了口氣,終於向一旁挪了幾步。   「那麼,再見啦。」臉上的表情輕鬆了些,鶴丸國永邁步走向即將到來的自由。「再也不見。」   「……這也由不得你呢。」   與一期一振錯身而過的瞬間,鶴丸國永似乎聽到一期一振說了些什麼,在眼角餘光中,他似是看到一期一振暗金色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笑意。   ──陷阱?   「有機可趁!」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板後竄出,一頭撞進鶴丸國永懷中,鶴丸國永低下頭,看到空氣中飛揚的豔紅髮絲,以及微小的電光閃爍。   被電擊的麻痺感從腰側竄至全身,鶴丸國永一個字都來不及吐出,就已暈了過去。   一期一振走向前,費了點力氣才扛起其實體型和他差不多的癱軟身軀。「做的不錯,信濃。」   「哈哈,不過是小事一樁。」信濃藤四郎俐落地將手上的電擊棒插回腰際。「不過一期哥竟然會被偷襲成功,這可從來沒發生過吧?」   一期一振別過臉。「別提了。」   「一期哥,你臉紅了喔!」   「信濃!」   *   「唔……」   茫然地睜開眼,鶴丸國永瞪著雪白的天花板,腦子裡還是一片迷迷糊糊。   他好像逃獄失敗了呢……今年肯定是流年不利,才會短短時間裡連續兩次遭遇慘敗。   「呦,你醒了。」冷淡的聲音傳入耳朵,鶴丸國永想要撐起身,然而右手剛按上身下的床墊,立刻痛得他徹底清醒。   「你的腕骨有點裂開了,才剛上好石膏,要是想讓手腕再也無法恢復完全,儘管亂動沒關係。」一名紫眸少年走到床邊坐下,推了推臉上的細框眼鏡,事不關己地拋出了一句。   聽到這話,鶴丸國永立刻安分了下來。「……你是誰啊?」   「藥研藤四郎,獄中的醫生。」少年撇了他一眼,「很大膽嘛,膽敢妄想逃出粟田口監獄,還敢對我們的大哥無禮……只昏迷了一天,算是便宜你了。」   「咦!一天!」鶴丸國永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   「腕骨骨裂、腰部電擊造成的灼傷,全身多處挫傷。」斜眼睨著因為亂動而又牽動到傷口的鶴丸國永,藥研藤四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既然你醒了,正好我省點功夫,你自己把衣服脫了讓我檢查傷口。」   滿心不願意照著對方的命令做,然而全身上下各處傳來的疼痛讓鶴丸國永明白反抗沒什麼好處,只能磨磨蹭蹭地脫下上身的病人服。   藥研藤四郎很快地用稱不上輕柔的動作替他換了灼傷處的藥,「灼傷的部分不嚴重,放著痛個幾天就會好了,手腕的話如果你夠安分,一個半月內就可以恢復。」接著他不知道從哪拿出了一只針筒和一個小小的藥罐,「接下來只要打個針,治療的時間就結束了。」   「等、等一下──」鶴丸國永驚恐地睜大眼,雙腿蹬著床鋪往後退。   媽呀,那針頭比一般常見的注射針還粗了一倍啊!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藥研藤四郎眼明手快地拽住鶴丸國永的手臂,「不要亂動,不然我會扎錯位置。」   「放手!我才不要打什麼針!」   「敢再亂動我就連針筒一起捅進血管裡!」   一陣雞飛狗跳,在帶傷情況下完敗的鶴丸國永癱在病床上,被扎針的地方一陣陣地抽疼。   「你到底給我打了什麼藥啊……」他有氣無力地問道。   一番搏鬥之後也有些氣喘吁吁的藥研藤四郎勾起唇角,「普通的營養針。」   「……」鶴丸國永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這個──!」   「真是熱鬧啊,剛才我還以為醫護室裡有十來個病人呢。」鶴丸國永才剛暴跳起來,溫和的嗓音便打斷了他的怒意。   回過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期一振倚在門邊,眼底的笑意很明顯就是在幸災樂禍。   「……喔,是你啊,獄警大人?」一瞬間怒氣全消,鶴丸國永懶洋洋地倒回病床上。「吶,獄警大人有何貴幹?」   一期一振站直了身子,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我問你,你把鑰匙藏在哪裡?我在你身上找不到。」   「嗯?什麼鑰匙?」鶴丸國永故意裝傻。   「你從亂身上偷走的鑰匙。」   「喔,那個啊──在哪裡呢?也許是在逃跑的時候掉了吧。」   「是嗎?那就算了。」看出鶴丸國永根本不打算合作,一期一振也沒追問下去,反正肯定是藏在哪個地方等他下一次越獄時使用。他沒有生氣,反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對了,對於你試圖越獄的行為,懲處已經下來了。」   「喔?什麼懲處?」鶴丸國永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延長刑期嗎?」   「不。」一期一振眼底笑意更深了些,「你要進入禁閉室,被剝奪所有外出活動的機會,一步都不能離開,而且會有專人看守。」   「禁閉期為,兩周。」   「什麼!」再也堅持不住原有的從容,鶴丸國永跳了起來。「兩周!在出來之前我會先無聊死啊!」   「敢作,就得敢當。」一期一振輕輕笑了起來,「就這樣了。請你在離開醫護室後,就隨著其他獄警去禁閉室報到吧。」   「喂!等等!」見到對方似乎是要離開,鶴丸國永連忙叫住他。   一期一振疑惑地回頭,「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是想求我讓你不必去禁閉室,就省省吧。」   「不,是另一件事。」鶴丸國永已經平靜下來,又恢復原本的慵懶模樣,情緒一起一伏間,已叫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我想和你玩個遊戲。」   一期一振微微瞇起了眼睛,「遊戲?」   「我啊,要是一天到晚都想逃跑,你也會很困擾吧?」鶴丸國永抓起柔軟的枕頭,捏扁揉圓地把玩著,「我可以跟你交換個條件,在我無聊的時候,你就陪我玩警察抓小偷的遊戲吧。」   「我會溜出自己的牢房──你也知道區區一扇門根本攔不住我──你就盡你所能想辦法抓住我,當然你想讓你的兄弟加入遊戲也行,但是最終一定要是你抓到我才可以。嘿!這遊戲光是想像就覺得刺激!」   「陪你玩這種無聊遊戲,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一期一振斜睨著鶴丸國永。   「在遊戲期間,只要你讓我一直對這遊戲保持興趣,我就決不會踏出監獄範圍一步,直到我刑期結束或是我厭倦為止……啊,要是你真能抓到我,這遊戲也算結束,我會和其他囚犯一樣安分守己,決不再鬧事。」   鶴丸國永露出了帶著邪氣的笑,像是在勾引獵物上鉤的惡魔。「怎麼樣?想參加這遊戲嗎?」   在一旁聽著的藥研藤四郎率先反對,「一期哥,不必答應這傢伙這種事。」   「……不。」一期一振支著下巴考慮了一會兒,「我可以陪你玩。」   「一期哥!」藥研藤四郎皺起了眉頭。   「至少,他不會離開。」一期一振冷靜地道,「這樣我們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藥研藤四郎雖然還是一臉不贊同,但還是安靜了下來沒再多說。   鶴丸國永愉快地拋開枕頭,「這樣就是條件交換成立的意思囉?」   「是。」將視線移回鶴丸國永身上,一期一振又勾起了笑,「不過,請你別忘了你身上還帶傷,應該不宜激烈運動。」   「還有,請你先關完禁閉再玩遊戲吧,鶴.丸.先.生。」   這場由鶴丸國永提起的遊戲,正式開始的時間,是在他入獄兩個半月後。   經歷差點把自己給殺死的關禁閉無聊之刑,又忍耐過漫長的腕骨復原期,這段時間鶴丸國永簡直安分到像是變了個人,也讓一期一振差點忘了那個遊戲。   一直到鶴丸國永再度從牢房裡失蹤為止。   獄警們為了找出那隻比泥鰍還滑溜的鶴,幾乎要把整個粟田口監獄翻過來,要不是被阻止,之前就和鶴丸國永結下樑子的亂藤四郎和鯰尾藤四郎還差點要掘地三尺去找人。   折騰了一整夜,依舊是連根頭毛都沒找到,反倒是在早餐時間時見到那傢伙在餐廳裡狼吞虎嚥地吞著早餐。   這一夜他到底是躲在哪裡?一期一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他交班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睡覺補眠。   給獄警大人:        獄警大人的床睡起來很舒服呢,比牢房裡的破被子好太多了,真是太令我驚喜了。感謝一夜招待~                                           怪盜鶴 留   瞪著原本整整齊齊但現在一片凌亂的床鋪,一期一振用力捏緊了在床上找到的小紙條。   「這傢伙……」深呼吸吐氣,反覆了幾次,他冷靜下來,反倒是鬥志逐漸高昂,「遊戲嗎……?」   「不會讓你得意太久的,我非抓到你不可!」   *   時間:鶴丸國永入獄第九十日   第三次脫逃。   「光忠!你的衣櫃借我躲躲!」   凌晨兩點,睡在雙層床下鋪的燭台切光忠被人用力搖醒,他困倦地按下床頭燈的開關,凌亂髮絲間露出的左眼裡還有著濃濃的睡意。   鶴丸國永一臉緊張地側耳聽著房外的動靜,一面拽了拽燭台切光忠的手臂。「快快快!一期一振要找過來了!」   「鶴丸先生,你又開始玩那遊戲了啊?」燭台切光忠一臉無奈。   上次獄警們的搜查行動實在太大動作了,搞得那個遊戲成了監獄裡人人皆知的八卦,但多數人多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著看大名鼎鼎的怪盜鶴要如何和監獄裡最鐵面無私的嚴厲獄警對決,也許在多來個幾次監獄裡就會有賭盤出現了。   「咦……是鶴丸先生啊……」上鋪的廚房助手太鼓鐘貞宗探出頭,揉了揉亮金色的眼睛,「如果要借衣櫃的話,那裡已經被小光的衣服塞滿了喔,我建議你去躲儲物櫃。」   燭台切光忠抬頭,正好對上太鼓鐘貞宗俏皮的笑臉,「小貞……」   「看鶴丸先生大鬧一場很有趣啊。」   鶴丸國永一溜煙地往儲物櫃跑,「小貞真是太感謝你了!光忠麻煩你幫我把個風啊!要是一期一振來了記得跟我打個暗號!」   太鼓鐘貞宗打了個哈欠,「我要先回去睡了,要是有精彩的記得叫我啊……」說著,他又將頭縮了回去。   燭台切光忠呆了呆,「這是要我不能睡覺的意思嗎……?」   時間:鶴丸國永入獄第一百二十四日   第六次脫逃。   「小狐丸!你房裡的天花板借我一下!」鶴丸國永爬在牢房天花板上,用盡四肢力量撐著牆不讓自己掉下去。 小狐丸坐在薄被上,仰著頭,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可是,這樣我只要想躺下睡覺就會和你四目相對呢。」他看了看門外正好經過的一期一振,又轉回頭,「這樣我睡不著啊,還是我請獄警──」   「我會請光忠幫你做油豆腐!」   「成交!」   時間:鶴丸國永入獄第一百六十七日   第十三次脫逃。   「鶯丸!你這裡借我躲一下!麻煩你去幫我擋擋門上的小窗子!」   「你是怎麼打開牢房門的啊?還有,你隨便跑進來,大包平是會生氣的。」   「你明明住的是單人房啊!」   時間:鶴丸國永入獄第兩百零六日   第二十六次脫逃。   「好像又開始了呢,那兩個人。」雙人牢房內,大和守安定側耳聽著門外的騷動。   加州清光漫不經心地塗著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偷渡進監獄的指甲油,「都這麼多次了,還玩不膩啊?」他吹了吹指甲油,「哈,這顏色好可愛!」   「要賭嗎?賭這次是誰贏?」   「要賭我也是賭怪盜鶴贏。」   大和守安定挑起眉,「那我偏要賭獄警會贏,醜八怪每次打賭都會輸,所以這次獄警贏定了。」   「你說誰是醜八怪!沒人疼的傢伙!」加州清光跳了起來。   「你說誰沒人疼!」   還沒吵起來,門外就傳來一聲喝斥,「不許鬧事!」   兩人同時別開臉,還重重地哼了一聲。   「對了!喂!」剛才喝斥他們的博多藤四郎的臉從牢房的小窗口上冒了出來,「你們剛剛的打賭,我也加入,我賭一期哥抓不到鶴丸國永。」   「「你不是他弟弟嗎!」」   「穩贏的賭注,有錢不賺是傻瓜!」   時間:鶴丸國永入獄第兩百六十九日   第三十四次   「噓,好馬兒,別發出聲音,草料堆借我藏一下……要我躲到馬糞堆裡?別開這種嚇死人的玩笑了啊!」   已經是第三十七次失敗了。   一期一振瞪著掛在值班室牆上的監獄平面圖,眼神憤怒得幾乎要將薄薄的紙張燒出兩個大洞。地圖上已經用鉛筆標上了數十個叉叉符號,代表著鶴丸國永曾經躲過的地點,同樣也代表著他每一次的失敗。   說不挫敗是騙人的。沒有了逃出監獄這個前提,鶴丸國永的行蹤就變得難以捉摸,而且整個監獄的囚犯似乎都成了鶴丸國永的共犯,每次每次都能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脫逃。或故佈疑陣,或金蟬脫殼,或聲東擊西,即便他出動了所有弟弟們協助搜索,依舊敵不過鶴丸國永花樣百出的伎倆。   難道真的抓不住嗎?那個如風一般,來去無蹤的影子。   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一期一振眼底隱隱出現一絲從未有過的灰心,然而很快又被燃起的旺盛意志給抹去。   他才不信,自己敵不過那個滑溜狡猾的男人。   「──一期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來者顧不得敲門通報,就已急匆匆地撞開了房門。   「……厚?」一期一振轉過頭,有些訝異,畢竟來者並非如此毛毛躁躁的人。   「一期哥……」厚藤四郎喘了口氣,「剛剛鳴狐叔叔的狐狸說,牠看到鶴丸國永跑去東北角的那間牢房了!」   一期一振變了臉色。   *   輕巧地踩著無聲的貓步,鶴丸國永在監獄的屋頂上用相當危險的姿態前行。今夜的月色極美,霜色的月光伴著他,闃寂的夜裡,只有月、影子,和他自己。   許久未體會到的浪漫。   「今天就來探探傳說中很���怕的囚犯吧~~」轉了轉燦金的眸,鶴丸國永看好了方向,蹦跳著前往新的冒險地點。   來到東北角,那裡有一間特別與眾不同的單人牢房,獨立於高塔之中,整座高塔都屬於那間牢房。塔底鐵門前站了兩個獄警,五虎退和博多藤四郎,似乎是被特別派來看守。   鶴丸國永想了想,已經有了主意。   站崗守衛其實相當無趣,尤其是夜班,兩個孩子已經站了大半夜了,早已呵欠連連。   這時,一枚閃亮的錢幣咕嚕嚕地以完美的直線,由左至右在博多藤四郎的視野內滾過。   博多藤四郎原本瞌睡兮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退。」他推了推五虎退,「你幫我看著,我去一下廁所,馬上回來。」   「咦、咦?」五虎退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一期哥說──」   「我肚子痛啊,就讓我去一會兒吧。」博多藤四郎裝著樣子緊抱著腹部。   五虎退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在自己腳邊打盹的小老虎們。「那、那你要快一點喔。」   「我馬上回來!」得到了許可,博多藤四郎很快地跑走了。   五虎退眼睜睜地看著博多藤四郎跑遠,四下望了望,只剩下自己一個,就算有老虎陪著,還是有些膽怯。   這時小老虎們突然站了起來,對著某個方向露出利齒,發出低狺。   「老虎們怎、怎麼了嗎?」五虎退怯怯地望向小老虎專注的彼方,卻什麼也看不到。   小老虎們猛一蹬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出去,快到連五虎退都來不及阻攔。   「等、等一下──」五虎退連忙追了上去。   現在塔前已是無人看守,鶴丸國永從藏身處走出,手裡還抓著一隻被綁上自己衣服碎片的大黑鼠。「嘿,還以為只靠一隻老鼠不夠呢,看來第二隻是不需要了。」他隨手扔開兀自掙扎的大黑鼠,老鼠甫一落地,立刻拔腿逃之夭夭。「好了,就來看看這裡究竟住著什麼樣的人物吧。」   用從亂藤四郎身上偷來的鑰匙開了鎖,鶴丸國永還好心地把門又反鎖上,才一步步沿著高塔的樓梯拾級而上。足音在牆壁間迴盪,聽在耳裡顯得有空洞而刺耳,鶴丸國永收了腳步聲,亮金雙瞳因即將面對未知的興奮而緊縮。   「住在高塔上的,是被囚禁的公主,還是神秘的隱士呢……」輕輕低喃著,鶴丸國永推開了高塔頂端,擋在樓梯前隔絕內外世界的厚重鐵門。   門後傳來輕輕地笑,慵懶的,透著一股邪魅。   「都不是喔……是罪大惡極的邪惡之人。」   門後的空間比鶴丸國永想像的還要舒適許多,基本的傢俱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台小電視。不知是否是刻意的,電視雖是開啟,卻顯示著無訊號的花白,並發出沙沙的細細聲響。   他看見一個男人,斜臥在房間最裡側的柔軟床鋪上,身上隨興地披著根本稱不上衣物的白布,一頭長髮披散蜿蜒,掩去了男子大半的容顏,只露出一隻帶著邪氣的金眸。   「你是……?」鶴丸國永對上那隻眼,有一瞬間竟走了神。   「笑面青江,別人都是這麼叫我的。」男子露出笑,「很奇怪的名字,是嗎?」   那男子一勾起唇角,鶴丸國永就在心底暗叫一聲不妙。簡直可說是魅惑的笑容,足以奪人心神,誘惑所有接近他的人。   意識開始朦朧起來,他甚至來不及掙扎抵抗。   笑面青江唇角的笑意更深,「靠近一點吧……」他的聲音變的更輕更柔,「別害羞嘛,可愛的孩子……」   雙足不聽使喚,自行帶著身體移動到床邊,鶴丸國永低下頭,正好與抬起臉的笑面青江對上眼。   髮絲之間,豔麗的紅色左眼,流轉著邪氣的光。   「想要我嗎?」坐起身,笑面青江伸出手,勾住鶴丸國永的脖頸,眼睛緩緩眨了眨,「想要讓我……染上你的顏色嗎?」   目光有些渙散迷惘,鶴丸國永順著對方施加在自己後頸的輕微力道,緩緩俯下身,「我……」   笑面青江輕輕地笑,右手摸索著觸上鶴丸國永頸動脈上的皮膚。「來吧……獻身於我……」   「──立刻住手!笑面青江!」   碰一聲巨響,原本半掩上的牢房鐵門被人大力推開,用力撞在牆上,一個帶著水藍的黑色影子闖了進來,熟悉的喝斥中夾雜著未曾聽過的焦急。   鶴丸國永猛然驚醒,大驚之下立即推開摟著他脖子的男人,飛快地退開直到撞上身後的牆為止。   「啊啊,這麼難得的機會……」笑面青江微微偏過臉,直盯向慌亂的鶴丸國永,「太大意的話,是會被殺掉的喔。」   鶴丸國永還沒回應,就被一期一振一把推到背後擋住。   「他是我的!」   經歷太多驚嚇的鶴丸國永腦子已經整個當機了,完全無法反應,只能呆愣地瞪著擋在前方緊繃的背影。   「呼呼,原來如此嗎……」低下頭,笑面青江低笑起來,很快就轉變為放聲大笑。   一期一振不悅地怒斥,「你在笑什麼!」   「不,這可真是──」笑面青江又笑了好一會兒,這才稍停。「作為唯一不受我迷惑的人,竟然……」   「無意義的話就請不必說了。」一期一振拽著鶴丸國永走出牢房,「還請你記住你的身分,別忘了,你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這裡。」   拖著鶴丸國永走下高塔,一期一振的步伐快到鶴丸國永幾乎跟不上,只能跌跌撞撞地試圖追上前方那人的腳步。   「等等、太、太快了──」鶴丸國永用力扯了扯,試圖扯回自己的手,無奈抓著他的修長手指就像鉗子似的,怎麼扳都扳不開。   一期一振猛然停下腳步,鶴丸國永一時收不住腳,正好撞在一期一振的背上。   「為什麼你要來這裡!」一期一振回過頭,眼底有著盛怒,鶴丸國永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就連他三番兩次挑釁對方時也沒有。   「我只是、只是好奇──」鶴丸國永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慌張,只是下意識地辯解。   「好奇心會殺死貓,當然也能殺死鶴!」一期一振截斷了他的話,聲音大到讓鶴丸國永嚇了一跳。「你明明知道那裡不能靠近!」   鶴丸國永瞪大了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深呼吸了幾次,一期一振這才冷靜下來。「那人……笑面青江,他有對你做什麼嗎?」   「呃,沒有……」鶴丸國永回應得有點心虛。應該……沒有吧?   「……他很危險。」一期一振打量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他樂衷於殺人,尤其是帶著孩子的女人。他因為犯下多起殺人案件被判終身無期徒刑,然而沒有任何一座監獄關得住他……他擁有特殊的催眠能力,能夠迷惑每個與他對上視線的人。之後幾番周折,他才被送來粟田口監獄,由我們關押。」   「但他的本性依舊還在……就在剛才,你差點在他的殺害名單上新添一筆紀錄。」   鶴丸國永望著眼前之人憂心的眼神,垂下臉。「……抱歉。」   「回你的牢房去。」一期一振冷冷地道,「我今晚不想陪你玩什麼遊戲,在我改變主意讓你再進一次禁閉牢房之前,請你最好快點回你該去的地方。」   沒有試圖辯駁,鶴丸國永乖乖地轉身,然而走了幾步之後卻又突然回頭。「一期一振。」   他第一次對著一期一振直呼其名。「剛才你說的那句話,是真心的嗎?」   一期一振微微一僵,「……哪句話?」   看著一期一振微微移開目光,鶴丸國永很明白他只是在裝傻。   「不,沒什麼。」鶴丸國永勾起唇角。   「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吧。」   目送著鶴丸國永離去,一期一振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掌心。剛剛抓著鶴丸國永的力道似乎太大了點,隔天他的手腕上肯定是會瘀青的。   收緊拳,一期一振深深嘆了口氣,臉頰有些發熱。   『他是我的!』   腦子裡又冒出自己方才口不擇言吐出的話語,四個字反反覆覆在腦海裡迴盪,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鶴丸國永,是他的什麼?   關押的囚犯?   追捕的獵物?   但這樣的回答無法解釋見到鶴丸國永險些喪命時的恐慌,而其他的答案,他不敢細想。   他又想起了許久之前,曾印在他唇上的、溫熱的吻。   「我到底在想什麼……」摀住臉,一期一振命令自己不許再想起。   自己已經被影響得太深了,不該再繼續沉淪下去,鶴丸國永就只是個他必須贏過並狠狠打擊的男人,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只要能夠抓住他,遊戲就結束了吧?」   這樣,他此刻的動搖與迷惘,也會隨著遊戲結束而消失無蹤吧?   只要能夠結束……   *   那晚之後,鶴丸國永整整安分了三個月,沒有惹出任何風波。   每天安分地上吃飯、上工,放風時間就去圖書館閱讀或是去體育場玩打得不怎麼樣的籃球,晚上熄燈後也都窩在自己的牢房裡,沒有試圖玩什麼惡整獄警的小把戲。   粟田口家的少年獄警們都額手稱慶,慶幸不必再夜夜膽戰心驚是不是又要再被他耍得團團轉,其他囚犯們則是有些婉惜,少了好戲可看,日子都無聊了起來。   「你和獄警一期一振之間,是發生什麼事嗎?」咬著鶴丸國永從燭台切光忠那裡討來的油豆腐,小狐丸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這些日子鶴丸國永替他弄來了不少油豆腐解饞,讓他很快就將鶴丸國永視為莫逆之交。   鶴丸國永抬起頭瞥了他一眼,「沒有啊。」他用筷子戳了戳盤中的油豆腐,就整塊夾起放到小狐丸面前。「只是,開始覺得無聊了。」   小狐丸眼睛亮了起來,飛快地將那塊油豆腐塞進嘴裡。「遊戲玩膩了嗎?」   「嘛,差不多啦……」鶴丸國永聳了聳肩。   「而且時間也……」   剩下的話語鶴丸國永說得含糊,小狐丸並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沒什麼。」鶴丸國永擱下筷子,「我吃飽了。」   比起弟弟們鬆了一口氣的慶幸,一期一振反倒有些焦躁。   他才不信鶴丸國永會就這麼轉了性,做個安分守己的優良囚犯,眼下的寧靜,很可能只是在策畫另一場更驚天動地的脫逃。   上次才差點沒了命,這回又想做些什麼?   他無法解釋心底的不安,只能在巡邏時去鶴丸國永的牢房外多瞄幾眼,但一直不見對方有所動作。   「你到底想做什麼?」有一次,一期一振隔著牢房門如此質問,然而房內回應他的,只有沉默。   一直到鶴丸入獄整整一年的那晚,停滯已久的遊戲終於又再度重啟,當弟弟們通報說鶴丸國永從牢房中脫逃時,一期一振竟反倒覺得輕鬆起來。   即便在籠中依舊不願折翅的鶴,才是他所知道的鶴丸國永。   這回鶴丸國永依舊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期一振聽著對講機中來自弟弟們的報告,心底卻相當寧定,完全不著急。   他知道,自己可以找到鶴丸國永。   模模糊糊、但卻篤定的直覺。   「你們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一期一振按下對講機,「這次,我來找就行。」   沒有理會弟弟們困惑的呼喚,一期一振放下對講機,走出了值班室。   不同於以往總是被鶴丸國永搞得雞飛狗跳,今夜的監獄相當安靜,只有他鐸鐸的足音,他繞過走廊轉角,踏上階梯,毫不猶豫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一期一振來到自己的寢室前,推開了門。   「真沒想到,獄警大人終於找到我了啊?」鶴丸國永大剌剌地翹腳坐在他的床邊,滿不在乎地抬起手揮了揮。   「……我以為,你已經玩膩這個遊戲了。」一期一振沒有上前,只是站在房門口。   鶴丸國永聳了聳肩,「是玩膩了。」他勾起不正經的笑,「怎麼?像孩子一樣捨不得遊戲時間結束嗎?」   一期一振不語,只是靜靜地盯著對方總讓人猜不透的金眸。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鶴丸國永走上前,抬起雙手伸到一期一振面前,「時間要到了呦。」   「……我不明白。」垂下眼,一期一振盯著眼前帶著骨感的纖細手腕。「什麼時間結束了?」   「遊戲的時間,」鶴丸國永見一期一振似乎不想動手,乾脆自己解下一期一振掛在腰上的手銬,喀擦一聲套上自己的手腕。「和我服刑的時間。」   一期一振猛然抬起頭,「你的刑期不是應該是十年嗎?」   鶴丸國永指了指房門口,「這個,你就問問你們的典獄長吧。」   回過頭,一期一振看見屬於叔叔的機械狐狸蹲坐在門前,渾圓的眼睛流轉著黑亮的光澤。   「這是,交易。」   從頭到尾,這都是一場交易,一個遊戲。   『粟田口監獄太過安逸,獄警們缺乏經驗,若遇突發狀況,難以臨機應變,更別提他們鬆懈的態度與精神。』透過狐狸,一期一振知曉了自始至終他和弟弟們都不知道的交易,『所以,需要刺激。』   『典獄長大人與鶴丸國永先生達成協議,典獄長大人會想辦法讓鶴丸國永先生的服刑時間減至最短,而鶴丸國永先生則協助刺激並強化獄警鬆散的紀律。』   『你們的賭約,是一場遊戲,也是訓練。』   「就是這樣囉。」鶴丸國永攤開手,腕上的手銬一陣噹啷亂響。「知道真相之後,嚇到了嗎?」   一期一振瞪了他一眼,「不,並沒有。」   鶴丸國永聳了聳肩。「真是的……都是最後一晚了,還是這樣絕情啊。」   他轉了轉手腕,變魔術似地在眨眼間就解開了手銬。「明天我就要出獄了。」   「到時,你來替我送行吧,獄警大人。」   *   「恭喜你即將出獄。」在最後一份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一期一振將當初鶴丸國永入獄時由監獄代為保管的私人物品遞回給鶴丸國永,口中說著制式化的台詞。「請你在出獄後正正當當地生活,創造更好的新人生。」   鶴丸國永笑著接過了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對我以前的人生很滿意呢,暫時還沒有開創新驚喜的打算。」他將手伸到一期一振眼前,不知從哪變出一隻紙鶴,「一日為怪盜,終生為怪盜。」   「若是這樣,我想我很快又會再見到你。」接過那隻紙鶴,一期一振當場將它揉成一團紙球。   鶴丸國永一點也不介意,「啊,這點倒是真的,我們很快又會再見面的。」   「我倒希望永遠不要見到你。」一期一振冷冷地道。   「這樣我會很寂寞的。」鶴丸國永湊到一期一振面前,「吶,雖然抓小偷的遊戲結束了,但我還想再跟你玩個遊戲。」   「什麼……唔——!」   輕輕扯住一期一振的領帶,鶴丸國永如蜻蜓點水般,在一期一振的唇上烙下一吻。   很快便退了開來,鶴丸國永露出了一期一振不曾在他臉上看過的,極為溫柔的笑容。   一期一振瞠目,「你——」   時隔近一年,這是第二次,鶴丸國永吻了他。   若第一次只是為了在追捕下脫身,那麼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在我們再次相遇之前,就讓你猜猜這是什麼意思吧,一期一振。」   鶴丸國永瀟灑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監獄大門。   *   「哎呀哎呀,所以一期一振就這麼被迷住啦?」捧著茶杯,三日月宗近臉上露出的笑容怎麼看都像是在幸災樂禍。「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怪盜鶴呢,竟然連一期一振這樣的人物都能讓他為之神魂顛倒。」   「並沒有神魂顛倒,三日月先生。」一期一振沒好氣地回,視線卻瞥向自己桌上有著柔皺痕跡得破爛紙鶴。   「哈哈哈,這沒有什麼好羞赧的,愛情乃是間最美好之物。」三日月宗近笑瞇了眼睛,「只是眼光實在太差了呢。」   「三日月先生,請您適可而止。」一期一振疲憊地揉了揉額,「您大駕光臨粟田口監獄,究竟是有何要事?」   三日月宗近放下茶杯,「看我這老頭子不可靠的記憶力,爺爺我可真要差點忘了。」   「爺爺我是來接我們三条家的人離開的。」   一期一振露出了然的目光,接著用對講機對著弟弟們下了命令。   三日月宗近要的人很快就被帶來了。   「小狐丸,這一年裡可有什麼發現?」微微笑著,三日月宗近望向白髮的男子。   面對自家家主,小狐丸偏頭想了想,「燭台切先生做的油豆腐很好吃。」   「啊,那可真是不錯。」三日月宗近哈哈笑了幾聲,「那麼,寶庫鑰匙呢?」   「欸?鑰匙……?」小狐丸茫然了一會兒,才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當初爺爺我就是要你想辦法從鶴丸國永那裡打聽出鑰匙所在,才派你前來的。」三日月宗近偏過頭,唇角笑意未減,「結果,一年的時間,毫無所獲。」   「呃、三日月,我——」   「一年,油豆腐禁止。」   「對不起我錯了————!」   一年的遊戲就如一場夢。   粟田口監獄恢復了以往的寧靜,深夜不會再動不動就警報大作,白日也不會有囚犯投訴自己莫名其妙就丟失了物品,一切又步上了常軌,日復一日的輪迴。   但這樣反覆無變化的規律,似乎讓日子更加枯燥無味了。   當然,一期一振決不會承認自己在懷念那段和鶴丸國永你追我跑在整個監獄裡追趕跑跳蹦的時光。   「也許該請個假,讓自己休息一下了……」結束一天的工作,一期一振返回自己的辦公室,疲憊感比以往都來的重。   推開辦公室的門,一期一振愣住了。   熟悉的雪白身影就站在他的桌前,背對著門,低頭不知道正在把玩著什麼。一期一振揉了下眼,才發現眼前所見並非幻覺,而是真實存在。   似乎是聽見了門被推開的聲響,那人回過頭,臉上依舊是不正經的笑。「好久不見了,獄警大人,被我嚇到了嗎?」他手裡拎著那隻曾經遭受揉碾之刑的紙鶴,「沒想到,你竟然還把這東西留著啊?」   一期一振呆立著,不知該如何回應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不過真可惜啊,竟然沒有打開來看看。」鶴丸國永走到一期一振面前,遞出紙鶴攤平後的紙張,「你錯過了我的預告信呢。」   瞪著眼前的人,好一會兒,一期一振才終於發出了乾澀的聲音。「……你擅闖私人領地,鶴丸國永。」   「何止擅闖?」鶴丸國永低笑,伸手摟住了一期一振的肩膀,緩緩湊到一期一振的耳邊,「我還要竊盜……我已經預告了,這次,我要偷走你的心。」   一期一振沉默了幾秒鐘,突然勾起唇角,「休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鶴丸國永的手,飛快地上了半邊手銬。「現行犯,人人得而逮捕之。」   「這回你可別想逃。」   「這得看你有沒有本事了,獄警大人。」鶴丸國永掙脫了一期一振的桎梏,還得意洋洋地舉起掛著手銬的右手晃了晃。   然而下一秒,鶴丸國永就被一期一振一個過肩摔摔了出去,接著馬上被壓制在地。   「嚇到了嗎,大名鼎鼎的怪盜鶴先生?」一期一振扭過對方的手臂,鶴丸國永倒是出乎意料地沒有掙扎。「這下子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鶴,又得回歸囚籠了呢。」   鶴丸國永轉過頭,金眸底閃爍著狡黠的光,「獄警大人,你想看住我一輩子嗎?」   一期一振俯下身,露出一抹笑。「這是新的遊戲嗎?」   「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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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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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之約(三日鶴、一期鶴)
*噗浪空氣新刊還風 *點題:月下之約(一期鶴、三日鶴) *一根木頭與愛上木頭的兩個倒楣蛋的故事   捧著一小束玫瑰花,一期一振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因緊張而有些急促的呼吸。他得放鬆一些,離約好的時刻還有一小段時間,太過緊繃只會讓自己無法從容而露出醜態。   他相信自己所等的人一定會到來。   身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一期一振轉過身,臉上揚起燦爛的笑──不過那笑容只維持半秒鐘便崩塌殆盡。   來的人不是預期中雪白的鶴,而是某個手裡捻著一朵白蓮的藍色臭老頭。
  一期一振換上了營業用微笑,只是任何一個眼睛沒瞎的人都看的出來那弧度中的笑意成分為零。   「夜深了,您老人家怎麼沒有早早上床歇息,而是在外頭亂晃呢?」心中的失望太大,讓一期一振字句都帶著刺,「難不成是出來解手卻忘了回房的路?需要我幫您找個人來好帶您回去嗎?」   「你這變臉的功夫可真出色,真想讓鶴親眼瞧瞧。」悠悠地打量著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掩著唇輕笑,「不勞你費心,爺爺我沒有迷路,只是和鶴有約,前來等候罷了。」   一期一振臉上的笑更冷,「這倒奇怪了,我正好也與鶴丸殿下有約,您是不是今日出陣時不小心傷了腦袋,所以產生了幻覺?」   「哈哈哈,你說笑了。」三日月宗近面色不改,「閣下才是,難不成你單相思過久,而自行捏造出了自我安慰的虛假記憶嗎?」   差點要破口罵出粗魯的語句,一期一振意識到自己再與這老頭進行口舌之爭,除了只會讓自己的文明面具崩落之外撈不到半點好處,於是便恨恨地閉上了嘴。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只有劍拔弩張的險惡氣氛翻攪著空氣。   「哇啊──!」不屬於兩人的聲音自三日月身後驟然響起,突如其來的喊聲讓三日月宗近嚇得一個趔趄,正好一頭撞上正跟他對峙的一期一振,撞擊的力道還不輕,讓某國寶和某御物痛得捂額。   「哈哈哈!嚇到了吧!」某隻白鶴蹦了出來,發出大笑,沒有半點罪惡感。   「鶴呦,你可終於到了。」見到了鶴丸國永,三日月宗近顧不得去揉額上的腫包,微笑著迎上前去。   搶在三日月宗將白蓮遞出之前,一期一振不動聲色地擋住情敵的手,將紅玫瑰遞到鶴丸國永手裡。   鶴丸國永隨手接下花束,然而注意力都擺在其他事上,「人都到齊了對吧?那就走吧!」   到齊?三日月宗近與一期一振同時一楞。   「鶴丸殿下,能否請您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呢?」一期一振望向笑得很燦爛的鶴丸國永。   「啊?我沒說過嗎?」鶴丸國永搔了搔頭,「三日月邀我賞月,一期你邀我賞夜櫻,我就想兩個可以同時一起賞,就兩邊的約都答應了啊。」   說完,鶴丸國永看見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臉上的表情,才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完全沒提過。   「啊哈哈哈哈……看來我忘記了……」鶴丸國永乾笑著,「嘛,沒關係啦!就當是個意外的驚喜吧!」   驚喜是好,但是加上另外一個傢伙就不是驚喜了!沉默的兩人同時這麼想著。   「好啦,不要在意這種小事了,走吧走吧!」抓著花束的右手一把搭住一期一振的肩,空著的左手則一把拽住三日月宗近的袖子,鶴丸國永催促著兩人動身領路。   無奈地笑了下,一期一振率先邁出腳步。反正早鶴丸國永的脫線也不是一添兩天的事,就習慣也心知肚明了,這也正是自己心慕之人的本色。   一期一振領著鶴丸國永與多出來的電燈泡從偏門溜出本丸,來到離本丸有一小段距離的小河邊。沿著河畔是整排盛放的櫻木,銀白的明月之下,緋紅的花瓣隨著晚風紛飛,美得令人屏息。   鶴丸國永隨興地席地而坐,還拖著兩人一起坐下,他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酒與酒杯,將三個杯子都斟滿,塞到身邊的兩人手中。   淺嚐了一口,酒品特有的清香與一點點辛辣,在口中混合成了微醺,似是戀慕的味道。瞥向就坐在身側、靠得極近的鶴丸國永,三日月宗近淺淺地笑了起來,就算另一邊坐著礙眼的一期一振,在他眼裡也都自動透明化成了背景,一點都影響不到他的好心情。   沒有查覺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鶴丸國永仰首望著月與櫻,輕輕地嘆道,「……真美。」   「是啊,很美。」   「確實如此。」   一期一振與三日月宗近同時應和,暗金與深藍的眸視線彼端交會在雪白的身影上,兩道灼熱的目光蘊含著同樣的繾綣深情。   「下一次花季,我們再一起來賞櫻與賞月吧,三個人一起!」高舉起酒杯,鶴丸國永對著一左一右的兩人笑道。   「……如果鶴想的話,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三日月宗近微笑著,眼底的新月滿溢著暖意。   「只要鶴丸殿下相邀,我隨時都能奉陪。」一期一振輕拂開落在鶴丸國永髮上的櫻瓣,露出溫柔的笑容。   不過,要是能去掉多餘的那個人就好了!   兩人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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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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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情人節-物後
*有一鶴路過注意
*原本是去年就要寫的哏(又來)
*純情的孩子們 前篇在此
  「後──藤──君──!」
  遠遠地,後藤藤四郎就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孔,因他的到來而揚起比夏之陽更加燦爛的笑。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長他一歲的戀人用力揮著手,像是怕他沒注意到一般,還刻意大聲呼喚,惹得路經的人忍不住回頭。
  後藤藤四郎連忙低下頭,快步跑了過去。「物吉,不要大聲喊啦!很丟臉欸!」
  物吉貞宗笑了笑,「怕你被人擋住沒看到我嘛。」
  後藤藤四郎瞪了他一眼。說到這個就生氣,明明都上了高三了,這個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傢伙竟然還比去年又高了兩公分,反倒是自己,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測量有誤,今年比去年還矮了半公分。
  「吶,一起回去吧?」物吉貞宗朝著後藤藤四郎伸出手。
  看著那張爽朗的笑臉,後藤藤四郎想生氣也氣不起來,只是握住那隻手時用力捏了兩下聊以洩憤。
  牽著手,兩人慢悠悠地踏上放學歸途。
  「今天是三月十四號喔,後藤君。」抬頭望著晚霞滿天,物吉貞宗輕輕地道,「已經過了一年了呢。」
  「……嗯。」低下頭,後藤藤四郎小小聲地應道。
  去年的今天,他終於答應了物吉貞宗的告白,正式交往。
  記憶清晰得猶如昨日才發生。
  那一天如就如今日一般,天氣一樣地好,一樣是被夕陽染得絢麗的滿天雲霞。
  接到了他的簡訊的物吉貞宗來到了只剩下他一人的教室,明明一路都是跑來的,卻又在踏進教室前放慢了腳步,故作鎮定,卻不知自己急促的呼吸早已出賣他內心的焦急。
  倚在窗前的後藤藤四郎回過頭,斜陽的橘紅染上了他半個側臉,替他的表情加上了完美的遮掩。
  『物吉學長。』後藤藤四郎慢慢地開口,聲音比想像中還要鎮定,只有自己才聽得出話語結尾時那些許的顫音。『關於學長之前的告白……我想,是時候該給出答案了。』
  物吉貞宗閉上眼,很快又睜開,臉上是一貫的溫柔笑容。『那麼,就請告訴我吧,後藤君。』
  不再是狡猾的逃避、不再是若即若離的搖擺不定,這一刻,後藤藤四郎終於正視著他,為他的告白說出最終的判決。
  『學長……』悄悄地揪緊自己的衣襬,後藤藤四郎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逐漸上升,幸好有暮色的偽裝,物吉貞宗應該看不太出來他臉色的變化。『我答應你。我們交往吧。』
  物吉貞宗愣住了,睜大了漂亮的、有著黎明顏色的眸,滿臉不敢置信。緊接著他撲了過來,幾乎要將後藤藤四郎撞到玻璃窗上,雙臂用力抱住矮了自己半個頭的身軀,像是抱著此生最重要的珍寶,不容任何被奪走的可能。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一日……』物吉貞宗額頭抵在後藤藤四郎肩上,細細的低語中帶著哽咽。『──太好了,後藤君。』
  感覺到肩膀上溫熱的濕意,後藤藤四郎抬起手回擁,輕輕拍了拍物吉貞宗的背。
  『那麼,今後就請多指教啦,物吉。』
  
  「──這麼說了,那時候你哭了呢。」一邊走著,後藤藤四郎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呆愣了一秒,物吉貞宗立刻反應過來後藤藤四郎指的是什麼。
  「噯,原來你還記得啊。」物吉貞宗搔了搔頰,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那時候實在太高興了……我都做好會被你拒絕的心理準備了。」
  後藤藤四郎打趣地瞅了物吉貞宗一眼,「這麼沒信心啊?」
  「還說呢,你可是把我的告白擱置了整整一個多月喔,還以為你都忘了,或是當作根本沒發生過。」物吉貞宗捏了下與自己交握的那隻手,「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你是我的了。」
  微微紅著臉,後藤藤四郎別過頭,「話別說得太早,我們的事我都還沒跟一期哥提起過呢!呃、雖然我也不敢提就是了……」
  物吉貞宗哈哈笑了起來,「乾脆在你大哥和那位鶴丸先生結婚的婚禮上說好了,那天他的心情一定會特別好,說不定就會願意承認我們。」
  想到自從進入穩定交往狀態就不打算再更進一步的鶴丸哥和一直很想結婚把人就此綁死的一期哥,後藤藤四郎忍不住竊笑,「哈!那肯定還要再等好幾年,你等得了那麼久嗎?」
  「就算等到白髮蒼蒼,我也願意等下去喔。」物吉貞宗停下腳步,直直望進後藤藤四郎的眼中,「一直等下去也無妨,只要你願意讓我等就足夠了。」
  「物吉……」後藤藤四郎喃喃地念著情人的名字,像是咀嚼著棉花糖一般,舌尖沁出淡淡的甜。
  「──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不用等。」物吉貞宗湊到後藤藤四郎面前,「後藤君,閉上眼睛。」
  後藤藤四郎緊張的閉上眼,心跳飛快加速,他能感覺到物吉貞宗的吐息,甚至能聽見對方同樣急促的心跳。
  然而,期待的吻最終並未落下。
  「那邊那位,你是後藤的直屬學長物吉貞宗對吧?」一個熟悉的嗓音讓後藤藤四郎驚愕地回過頭,看見不遠處的地方,站著微笑的一期一振和一臉驚訝的鶴丸國永。「請問,你想對舍弟做什麼呢?」
  「唉,今天真是難得地不走運。」物吉貞宗退了開來,吐了吐舌頭。「肯定是因為我的幸運都在後藤君那裡了吧。」
  後藤藤四郎想死的心都有了,「都讓一期哥發現了你還在說什麼呢!」
  前方,一期一振已經一步步逼進,「物吉同學,能否請你解釋一下?」
  「後藤君,我想我該逃跑了喔。」悄聲說著,物吉貞宗又退了一步。
  接著,拔腿就跑。
  「請立刻站住!」
  「對了,後藤君!」物吉貞宗一邊跑,竟然還能一邊回頭對著後藤藤四郎揮手兼大喊,「比起去年的今天,現在的我更喜歡後藤君了喔!」
  後藤藤四郎的臉脹得通紅,「還再說什麼廢話!快跑啦!」
  「後藤君,明天見啦!」
  「物.吉.貞.宗!給我站住!」
  被護弟心切的情人拋下的鶴丸國永搖了搖頭,看著跑遠的物吉貞宗和一期一振,又看了看一樣被丟下的後藤藤四郎,忍不住笑了起來。
  「唉唉,真是青春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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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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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之日
*一鶴(老夫老妻模式),可能帶一點微燭俱……大概 *審神者出沒注意 *去年的哏,然而我拖到今年才寫…… *寫到最後不知道在寫啥了
貓之日
  當一期一振在清晨中醒來,發現自己的被窩裡多了一大團有溫度、會呼吸而且大到讓人無法忽視的生物體,就立刻意識到這是某隻自從正式交往以來第三十三次趁他睡著後偷溜進來蹭床睡還把他胸膛當枕頭的白鶴。
  低嘆了口氣,一期一振很熟練地抽回自己快被壓麻的手臂,接著用力一掀棉被──某對有著完美三角形、毛茸茸還會輕輕抖動一下的物體躍入眼簾,讓原本早就含在舌尖的『早上好,鶴丸殿下,您該起床了。』硬生生變成了粗魯的『這什麼鬼!』而後衝口而出……
  「──喵嗚!」
  神祕的聲音透過聲帶震動、口腔形狀的改變與舌頭的活動跳出雙唇,逸散在空氣之中,一期一振愕然僵住舌頭,愣愣地看著被吵醒的鶴丸國永揉著眼睛爬起身,背後還有一條毛茸茸的白色物體悠然搖晃。
  比起不小心使用上失禮的語句,突然只能口言貓語、或是某隻自稱是鶴的太刀卻憑空多出貓耳貓尾,不管是哪一項都嚴重多了。
   ^     ^   ≡ O W O ≡
  房外傳來早起的刀劍男士們活動的聲響,房間內,因為突發狀況而至今尚未更衣的兩人嚴肅對坐。
  不,嚴肅的只有一個人。
  一期一振正努力思索著會造成今日局面的可能原因,然而對面的鶴丸國勇卻忙著摸著自己延長又長毛的尾椎和位移又變形的耳朵,藏不住心事的貓尾巴愉快地搖晃,自得其樂得很……然而根本沒在想正事。
  『鶴丸殿下請你認真一點!』一期一振蹙起眉出聲斥道,卻忘了自己的話語出口就成了──「咪嗚嗚嗚!」
  鶴丸國永大笑起來,「一期你這樣真是太可愛了噗哈哈哈哈!雖然聽得懂你想講什麼,但、但是嚴肅正經的一期一振在喵喵叫哈哈哈──!」
  一期一振憤恨地閉上嘴,再不肯發出任何一聲貓叫。
  「好啦好啦,你想說什麼?我認真聽就是了。」鶴丸國永止住了笑,「順便再喵兩聲?」
  瞪了鶴丸國永一眼,一期一振逕自從抽屜中拿出了紙筆,打定主意接下來全程筆談。
  『對於現在這種情況,您有任何頭緒嗎?』
  工整的字跡出現在紙上,接著紙張就被毫不客氣地塞到鶴丸國永臉上,鶴丸國永無奈地撕下黏在臉上的紙,紙上的字糊了小半,自己的臉也因為未乾的墨而從白貓成了黑白花貓。
  「我也不知道,一起來發現自己從鶴丸國永變成喵丸國永我也嚇到了呢。」鶴丸國永聳了聳肩,毛茸茸的尾巴規律地拍打著榻榻米。「不如去問主上吧?我覺得她肯定知道些什麼。」
  去問審神者?一期一振僵住了。要去見審神者,必定得踏出房門,踏出房門意味著會與其他刀劍男士相遇,而基於禮儀,碰面了至少要打個招呼,如果是遇到弟弟們更得一個個好好的問候和摸頭,然而說話,卻是他現在最不想也不能做的事。
  「放心啦!」看出一期一振的顧慮,鶴丸國永抖了下耳朵,「我可以掩護你,我現在可比你顯眼多了,大家一定會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啦!最好趁機把所有人都嚇一大跳!」
  這麼說來也有道理。就算躲在房裡,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若是接下來都無法變回原樣,那麼就得要有因應對策。
  不管怎麼說,都得和主上好好討論過才行。
  無聲地嘆了口氣,一期一振起身從衣櫃中取出內番服,順手把鶴丸國永的衣服也拿出來扔到他頭上──他來蹭床的次數多到一期一振不得不幫他準備起床後的替換衣物。
  他很快就更衣完畢,接著幫因貓尾巴和下裝八字不合而依舊折騰著的鶴丸國永處理著裝上的問題,解決方式很��單,他不理會鶴丸國永的哀號,直接在用剪刀在內褲和袴上都剪出個小洞,讓尾巴得以露出來透氣而非束縛在褲管裡,不僅行動不便還會影響平衡。
  「這布料很貴的欸……要是讓光忠知道我會被罵的……」鶴丸國永哭喪著臉,一邊將袴套上。
  半跪在鶴丸國永身後替他調整,一期一振根本沒理會鶴丸國永的碎念。
  雪白的毛尾巴被一期一振抓住,下一秒他就看見那尾巴上的所有細毛一下子炸蓬成了奶瓶刷,他抬起頭,發現不只是尾巴,連那對自醒來後就一直不安分地亂轉的貓耳也都炸了毛,銀白髮絲下的一小塊脖頸和隱約能看見的側臉都染上了顯眼的紅。
  「那、那個,一期……你能不能鬆個手…‥」鶴丸國永連頭也不敢回,訥訥地說著,連聲音都在顫抖,「感覺……很奇怪。」
  『害羞了嗎,鶴丸殿下?』一期一振揶揄地開口,但卻第二度犯了同樣的錯。「喵嗚──?」
  於是鶴丸國永笑到忘了要害羞,然後唉唉叫地被一期一振粗暴地把貓尾巴塞過袴上剪出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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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著裝完畢,兩人總算是踏出了房門,時間比平常晚了近半個鐘頭。
  一期一振本想著速戰速決,然而怕什麼來什麼,才剛拐個彎,就正好與他親愛的弟弟們碰個正著。
  慘了。一期一振臉黑了大半,倒退了半步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然而太刀與短刀的機動值差距不可同日而語,他也就退了那半步,接著弟弟們的聲音就追了上來。
  「一期哥!」
  「一期哥,早上好。」
  「早、早安,一期哥……」
  「一期哥今天怎麼這麼晚?今天我要跟一期哥做馬當番呢!」
  看著一群小天使們圍了上來,一期一振硬是繃住臉上的微笑,一邊暗自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在不說任何話又不會讓弟弟們傷心的情況下度過這個難關。
  「咳咳!」就在此時,鶴丸國永一個橫跨,將一期一振擋在自己身後,「好啦小鬼頭們,你們大哥感冒了喉嚨不舒服,今天可別靠你們大哥太近免得被傳染。」
  「一期哥感冒了?」
  「咦?鶴丸先生,您頭上那是?」
  「貓、貓尾巴!」
  小短刀們騷動起來,注意力一下子從無法開口的一期一振轉移到換了新造型的鶴丸國永身上,爭著要摸一摸那搖晃的耳朵和尾巴。
  被弟弟們無視了……而弟弟們正在摸鶴丸殿下……
  一期一振無神地睜著眼,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吃鶴丸國永的醋,還是該吃弟弟們的醋,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好不容易等到小短刀們都輪過一遍,鶴丸國永總算是送走了滿足了好奇心的小毛頭們,才有空回頭看被冷落在一旁的一期一振。
  「怎麼?看你弟弟都沒關心你,吃醋了?」一邊理著被摸得白毛亂翹的耳朵,鶴丸國永竊笑著瞥了一期一振一眼。
  『走了。』在帶在身上紙上大大寫下這兩個字,一期一振不由分說拽著鶴丸國永往前走。
  「啊?真得是吃醋了?」鶴丸國永用一種極度欠打的方式笑了起來,「呼呼呼,好難得呦,吃醋的一期呢──」
  倏然頓住腳步,一期一振冷冷地睨了一眼,將寫了字的紙塞進鶴丸國永手裡,接著又繼續邁步。
  鶴丸看了眼手裡的紙條,『就算長出貓科的特徵,鶴丸殿下骨子裡依舊保有鳥類的聒噪。』
  再抬頭看了下走在前方的一期一振,雖然不明顯,卻能看出藏在湛藍髮絲下的耳尖有著淡淡的紅色。
  鶴丸國永又偷偷笑了起來,尾巴愉快地大幅度搖晃著。
  嘖嘖嘖,被看穿了心事,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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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即將抵達主上房間前,他們遇上了此行的第二道關卡。
  「早安,鶴先生,一期一振先生。」燭台切光忠用他慣有的爽朗笑容打了招呼,還拉起一旁的大俱利伽羅的手揮了揮──雖然很快就被甩脫另外還附帶一聲不耐煩的咋舌。「我聽短刀們說了喔,鶴先生果真是弄出了令人驚訝的東西啊……啊,還有,一期一振先生感冒了對嗎?等等我幫你煮一杯能緩解喉嚨不適的花茶好了。」
  一期一振苦笑了下,『那就多謝燭台切殿下的好意了。』
  「哪裡,在本丸大家就是要互相照顧嘛。」燭台切光忠愉快地回應了紙上的文字,接著瞥了大俱利伽羅一眼,「小伽羅,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大俱利伽羅立刻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轉開腦袋。
  不過才沒幾秒,他的視線又偷偷飄了回來,自以為沒人注意到地跟著那條左右晃動的白尾巴左晃右搖,專注得很。
  「喔,小伽羅你對我的尾巴很感興趣嗎?可以借你摸摸喔?」注意到一直黏在自己尾巴上的目光,鶴丸國永立刻跑去逗大俱利伽羅,用長長的尾巴拍打著大俱利伽羅的手臂。
  「嘖,別煩我──」大俱利伽羅伸手想抓開腦人的尾巴,但手指卻違背了主人的心意,一觸碰到細軟的白毛就徹底黏住,還不由自主地多摸了兩把。
  接著就是某個忘記自己尾巴很敏感的太刀第二度炸了毛。
  『不好意思,我們還得去見主上處理鶴丸殿下的問題,先告辭了。』
  一張紙被遞到燭台切光忠和大俱利伽羅眼前,緊接著一期一振一把攬住鶴丸國永的肩膀,將人順勢帶開。
  「這樣啊,那麼請順便幫我和主上問好喔。」燭台切光忠微笑著看著兩人走遠,「嗯?小伽羅,怎麼了嗎?」
  大俱利伽羅盯著自己的掌心。「……養貓吧。」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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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了一番功夫,兩人總算是來到了主上的房間。
  不過不須他們說明來意,審神者一見到鶴丸國永的模樣,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原來是你們兩個中獎了啊。」
  「中獎?」鶴丸國永臉上出現大大的問號。
  「時空政府昨天發了公文,說是要因應貓之日,特別舉辦『喵~用喵之力守護歷史!』活動,每個本丸會隨機抽選兩名刀劍男士施予特殊的『喵之力』,實際效果保密,為時一日。」審神者抽起桌上的一份公文,用平板的聲調念完了大致的公文內容。
  一期一振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了。
  鶴丸國永抖了下耳朵,「主上,你看一期,他臉上寫著『時空政府怎麼這麼無聊』這一句呢。」
  「是很無聊。」審神者很無奈地聳了聳肩,把公文折了幾折拿去墊了桌腳。「話說回來,一期你又是變成怎樣?外表沒什麼變化啊?」
  「一期他現在只能發出可愛的喵喵叫喔!」鶴丸國永撲到一期一振背上,獻寶似地搶著道。
  「真的!」審神者的眼睛亮了起來,「快!隨便說什麼都好,叫一聲來聽聽!」
  一期一振很無奈地看著自己眼前的少女審神者,「……喵。」
  「呀啊!超級可愛的!」審神者直接撲到一期一振身上,也不管他背上還掛著一隻呈現貓一般沒骨頭半液態狀態的鶴丸國永,「平常總是一本正經的一期一振竟然會學貓叫欸!我的手機在哪裡?快錄下來等等給短刀們看!」
  「好啦好啦,主上,別黏我家一期黏這麼緊,他可是名草有主了。」鶴丸國永懶洋洋地用手指抵著審神者的額頭把人推開。「還有我剛剛已經玩過他了,他是死也不會再多叫一聲的,主上你就死心吧,還不如幫我們想想我們這一整天該怎麼辦呢。」
  意識到自己失態,審神者乾咳了幾聲,乖乖坐了回去。「看你們的樣子,不管是出陣還是內番都挺不方便的,不是讓人分心就是溝通障礙……你們乾脆和別人換個班,一整天都待在房間裡幫我處理公文好了。餐食我讓燭台切幫你們送過去,我還可以把我的小說漫畫借你們,要是公文處理完了你們也能看看打發時間。」
  說著,審神者攤了下手,「總之,等今天過去就可以回復原狀了。」
  對於審神者的安排,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也沒反對,這大概也是渡過這難熬的一天最好的方式了。
  「那麼,這些就麻煩你們囉!」
  微笑著,審神者將足足有五公分厚的公文塞到一期一振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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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到底是積了多久的工作啊……」房間內,鶴丸國永瞪著眼前花了大半天還處理不到三分之一的公文堆,尾巴因為心浮氣躁而大幅度地甩動著。
  一邊往紙上蓋印,一期一振順手抽走鶴丸國永手裡的紙張以免他一時想不開在需要上交給政府的公文上亂畫什麼奇怪的塗鴉。這麼說來,印象中審神者好像有快一個禮拜都在看新購入的一套小說,估計這些公文都是這段時間被放置而累積下來的吧?
  主上懶惰又沒責任感的時候,就是他們這群下屬倒楣的時候。
  「我不管了!」鶴丸國永把筆一扔,接著直接往一期一振大腿上躺下,「一期,就交給你了!」
  看著被盡數推到自己面前的紙張,一期一振無聲地嘆了口氣。反正早就不指望鶴丸國永能成為有效戰力,他願意乖乖待著睡覺沒搗蛋製造一些寫作驚喜讀作驚嚇的事就算不錯了。
  騰出左手,一期一振一邊處理著永遠弄不完的公文,一邊輕輕撫摸著診在腿上的腦袋,像是撫摸一隻慵懶的大貓。聽見淺淺的呼吸漸緩,他低頭瞄了一眼,看見大貓已經半閉上眸子昏昏欲睡,耳朵隨著他撫摸的頻率輕輕抖動著,尾巴在榻榻米上拍出規律的輕響。
  忍不住起了惡作劇的心思,一期一振緩緩挪開手,改探向那條不安分的尾巴,先是觸及尾尖,尾巴的主人半沉在夢鄉,似乎沒注意到的樣子,一點反應都沒有。一期一振順著摸向尾巴根部,輕輕搔著那觸的軟毛,緊接著指尖直接探入袴上的小洞,隔著上衣衣襬摸上骨節分明的背脊。
  在這樣的騷擾下的大貓終於醒了,整個人僵在一期一振腿上不敢動彈,連耳尖都緊張的豎直。尾巴毛又蓬了起來,微微顫抖著,呼吸隨著一期一振的撫摸而漸漸急促,而後又似期待著什麼而屏息。
  無聲地笑了起來,一期一振抽出手,手指重新回到尾巴上,一點一點地順著毛,感受到原本緊繃的貓尾柔軟下來,撒嬌般不由自主地纏上他的手臂。
  「──一期!」終於按耐不住,鶴丸國永猛然翻過身,仰著頭看向一期一振,臉頰染上緋櫻之色,「你到底再玩什麼?」
  一期一振對著他微微挑眉,像是在反問『你覺得我在玩什麼?』。
  鶴丸國永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直接伸出手勾住一期一振的脖子,扳著他的後腦勺用力吻上那對柔軟的唇。一期一振溫柔地回應著他,唇舌交纏,令鶴丸國永有些喘不過氣,他最終還是不得不將一期一振推開一些,好讓自己得以喘息。
  「一期……」鶴丸國永輕輕喘著氣,捧著自己戀人的臉,「吶,別管公文了吧?」
  一期一振臉上笑意更深。
  鶴丸國永以為一期一振是同意了,直接翻過身將一期一振壓倒,整個人撲在他身上,愉快地晃著尾巴。「那今天就讓我在上面吧?你同意了對吧?反正你也沒辦法反對嘛!」
  正打算親下去,鶴丸國永卻親上了帶著字跡的紙張,「啊?這什麼?」
  『鶴丸殿下,想玩,就請等到公文處理完再說吧?』
  「……」
  憤怒地撕碎那張紙,鶴丸國永氣得大叫。
  「一期一振你這個放了火就不管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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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後,兩人就如審神者所言,回復了原有的樣貌和聲音。
  正打算去向審神者報告這個好消息,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卻在審神者的房間前,撞見了一臉慌亂、甚至連髮型都沒能維持原本帥氣模樣的燭台切光忠。
  「燭台切殿下,怎麼了嗎?」一期一振疑惑地望著燭台切光忠。
  燭台切光忠從懷裡捧出一團棕色的毛球,「這這這、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隻深棕色的大貓掛在燭台切光忠手上,左前爪還有黑色的條紋,那對帶著殺意金眸,怎麼看怎麼眼熟。「……大俱利伽羅殿下?」
  「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小伽羅竟然變成貓了!」
  「啊,這一次中獎的是大俱利嗎?」審神者的房門被刷一聲拉開,和服少女從房內走了出來。
  燭台切光忠看起來著急到快要瘋了,「主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嘛……簡單來說,就是昨天的貓之日活動獲得大部分審神者的好評,決定舉辦延長活動。」審神者從袖裡抽出一紙公文,遞到燭台切光忠面前,「今日一日,隨機抽選本丸一名刀劍男士,化身貓型體驗一日喵生。」
  下一秒,那張公文被銳利的貓爪抓成碎片。
  「哈哈哈!真是大驚喜!小伽羅也有今天啊?」鶴丸國永嘿嘿笑著,戳了戳臭臉棕貓的額頭,「來,讓我摸摸你的肉球──唉呀!好痛���小伽羅你竟然抓我!」
  一期一振嘆了口氣,「……鶴丸殿下,您就別再惹大俱利伽羅殿下了。」
  「可惡……看我這招。小伽囉,來玩逗貓棒、喂!你又抓我!」
  「鶴先生,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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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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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一期鶴 *魔法使い集会で会いましょう *注意,這大概不是愉快的故事
  魔女一族是邪惡的。
  他們擁有能魅惑人的眼睛,有可以吐出邪惡咒語的唇舌;有能夠調製致命毒藥的雙手,有將近不死的壽命,以及如夜般黑暗的心。
  居於最幽暗可怖的森林深處,神出鬼沒、蹤跡難尋,與魔女獵人玩著永恆的捉迷藏。
  魔女一族是邪惡的。
  魔女一族,是該死的一族。
  一期一振是個魔女,雖然他本身是一名男性。
  魔女這個稱呼其實算是源自於誤會,他們這一族女性居多,也比男性更常出現在人類面前,所以對他們一知半解的人類就直接以魔女稱呼他們這一族。
  隨著魔女之名,伴隨而來的是遭世人唾罵厭棄的、糟糕的名聲。
  一期一振不在乎這些,他已經活過很長的歲月,人類如何看他,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他生活在森林深處,不需與外人接觸,唯一會來往的活物,是由他所召喚、協助他打理日常瑣事的小魔物。
  百年如一日,規律而平靜的生活。
  然而,這份平靜卻因一個人類男孩所打破。
   那是一個有著雪白的孩子。
  雪白的髮、雪白的皮膚,乍看之下像是個白子,但男孩的眼卻是如夏季熾陽般明亮的燦金。一期一振發現他時,他正好倒在離一期一振居住之處不遠的地方,衣裝破爛,瘦得可以從衣物破損的地方看到明顯的肋骨。
  對著那孩子,一期一振猶豫了很久。
  魔女不該與人類有任何接觸的。人類對魔女的成見太深,視若仇敵,一旦牽扯上就會產生無止境的麻煩。
  但一期一振還是無法無視心裡那一點點不忍。
  他喜愛幼子,不論哪個物種,在他眼裡稚嫩的生命是那樣脆弱,卻又充滿無限的可能性,美麗而令人著迷。 他最終還是吹了聲口哨,喚來了一匹紫銀色的骷髏魔馬,將男孩撈了起來放上馬背。一隻烏鴉憑空出現,盤旋幾圈後落在一期一振肩上,低低地對著昏迷的男孩叫了一聲,深紫的眸中明顯流露出反對的神色。
  「等他醒了就會讓他離開的。」輕點了點烏鴉的喙,一期一振指揮著骷顱魔馬回到他所居住的小木屋。
  但一期一振卻從未想過,那男孩自此不曾離開。
  那一日,被救醒後的男孩說他因為異於常人的外貌而被村民視為不詳之子,但村民們又怕殺了他會遭受詛咒,於是便將他關了起來,用剩菜剩飯有一頓沒一頓的養著,等著他哪一天自己生病死去。
  但他沒死,而是掙扎著活了下來。
  他逃走了,逃離惡待他村莊,忍著飢餓與寒冷、穿越危險幽暗的森林,最後因體力不支而倒在一期一振發現他的地方。
  「我無處可去。」他這麼說著,輕緩而平板的語調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因為男孩所受的遭遇,一期一振失眠了一夜。
  人類是如此矛盾又自欺的種族。高舉著正義大旗追殺著魔女的人類,在此同時卻犯下更加殘忍的惡行。
  「……你就在這裡住下吧。」隔日,他頂著黑眼圈,對著男孩說道。
  一旁水缸裡的鯰魚妖拍打出抗議的水花,但被無視了。
  「同樣都是被人類仇視的生命,也算是同病相憐吧。」一期一振遞出讓雙生褐蛛趕工織出的衣物,「你不想留下也可以,你隨時都可以走,只是走前記得帶點食物,不然恐怕你沒走兩公里又會被我撿回來。」
  男孩接過了衣物,「我留下。」
  不曾被賦予名字的男孩被取名為鶴丸國永,照一期一振說的,雪白的他就像是翱翔過天空的鶴,纖細而美麗。
  一期一振很用心在養育這命途坎坷的幼子,就如他照顧眾多的召喚魔物一樣,他留意著人類孩子生活所需的一切,盡他可能地給予。他的努力很快就獲得回報,原本空洞的雙眼漸漸有了明亮的光彩,長期營養不良而瘦弱嬌小的身軀也很快地長肉抽高,從一根細瘦的白豆芽長成正常人類男孩該有的體型。
  然後,變得越來越頑皮,在他偷偷學了一期一振的魔法後尤甚。
  一期一振已經不止一次將粉色信鴿攔緊急喚回只為了截住被掉包成塗鴉的重要信件、或是費了大把力氣才把被魔法藥劑染成奇怪淺紫的小白虎恢復原有毛色,人類的小孩像是有無止境的闖禍精力,讓原本只覺得每日都漫長到只能以無聊來形容的時間突然運轉得飛快,光是收拾被鶴丸國永弄出來爛攤子就不夠用了。
  也許自己太寵溺他了?一期一振一邊跟金毛土撥鼠和橘毛小狗一起整理被偷種滿食人花幼苗的藥草園,一邊默默思考著。
 但他捨不得斥罵那孩子,他深知人類生命有多短暫,鶴丸國永前半生過得太苦,能活的這樣開朗已是十足不易,他捨不得斥責這樣只是為了引起他注意的調皮舉動。
  「一期--!」清朗的呼喚聲響起,一期一振回過頭,看見自己剛剛才在想著的少年從屋前繞了過來,身後還飄著被硬是抓離水拼命掙扎著的鯰魚,炫耀著他不知道怎麼學會的飄浮術。
  原本那一點點不忍立刻消散無蹤,「--給我把魚放回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視線開始追著他養育的孩子不放?
  是鶴丸國永成年的那日、卻依舊像孩子般撲進他懷裡的時候?是看到他毫無防備地穿著浴袍半敞著衣襟露出鎖骨和大半胸膛在沙發上睡著的時候?是某次魔法失敗讓自己長出一對兔耳朵哭著跑來找他求救的時候?
  還是最初,小小的男孩終於露出第一個笑容,喊出他的名字的那刻?
  一期一振不知道。活過漫長歲月而博學的他,竟找不到這問題的答案。
  他越來越渴望那少年,渴望著他每一個無意識的輕密舉止、追逐著他靈動的笑顏,擁抱他的慾望日漸強烈,卻只能深深埋藏入心底深處,成為悶燒的火。
  這火焰本該持續燃燒直到將他焚燒殆盡。
  但一期一振卻萬萬沒想到,鶴丸國永卻在他努力藏起自己的心意時,反過來往火焰裡添了一大把柴。
  「我喜歡你,一期。」亮金的眼罕有的嚴肅,不再是平常惡作劇時令人氣結的古靈精怪與狡黠。「我想當你的戀人,而不再只是你所養育的孩子。」
  火焰沒有將一期一振燃燒成灰,但卻焚毀了禁錮了戀心的枷鎖。所有的自制都被焚毀,他忘情地擁抱了那個由自己養育長大的孩子,像是要將他揉入自己骨血般一樣瘋狂。
  若是這火焰能灼燒他直到永遠,那該有多好?一期一振這麼想著,一邊吻著鶴丸國永柔軟的唇。
  他祈禱著,對著不存在的神明。
  他所期盼的永恆並未到來,相反的,時間短的令他詫異,彷彿詭笑著的命運在暗中將他與鶴丸國永一同推向深淵。
  一個迷途的獵人發現了一期一振隱匿在森林深處的小屋,隨後便引來了大批的魔女獵人。人類已經很久沒有發現魔女的蹤跡了,若是能將這難得的獵物斬下頭顱送給教會,肯定會獲得大筆賞金,甚至還有可能被王室受封為騎士。
  一期一振被迫帶著鶴丸國永和召喚魔物們逃離居住已久的家園,然而不論逃往何方,身後的獵人卻始終窮追不捨。一波又一波的襲擊讓為了守護一期一振的魔物們一個個死去,也消耗著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的體力,他們奔逃著,卻看不見希望。
  最後止住他們的腳步的,是魔女的最大剋星,一顆銘刻著神聖符文的子彈。
  子彈貫穿了一期一振的心臟--魔女最大的弱點,他再也無法使用任何魔力,於此同時,鮮血不斷地自小而深的傷口中湧出,濡濕了他的襟前。
  「一期--!」鶴丸國永嘶吼著,卻只能看著一期一振緩緩軟倒。
  「快逃吧……」一期一振輕輕碰了碰鶴丸國永白皙的頰,留下了血的痕跡,一個閃爍的魔咒,「這能暫時隱藏你的蹤跡,你快趁機逃走……去飛翔吧,我的鶴……」
  在鶴丸的雙臂之間,一期一振微笑著闔眼。
  當獵人追尋著痕跡趕到時,只看見魔女俯臥的屍體,而那個跟在魔女身邊、雪白的不祥之子則不見蹤影。
  「搜!那個不祥之子是魔女邪惡的手下!絕不能讓他逃了!」
  人們高舉起火把,正亂哄哄地散開要分頭去尋找獵物時,一道狂風捲起,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寂靜。 凝成刀刃的狂風,將為首的獵人斬下了腦袋。
  隱藏於黑暗中的不祥之子緩緩現身,臉上的表情鮮血而顯得扭曲,他高舉起染滿艷紅的雙手,狂風再起,每一道都危險而致命。
  從原本的魔女追獵,反過來成為單方面的人類屠殺。人們驚慌的奔逃,口裡發出無意義的哭喊呼號,最後倒在鶴丸國永的魔法之下,魂魄永斷林間。他發狂似地殺盡了所有追捕他們的人類,甚至連被帶來的獵犬也不放過,腥甜的血泊浸染著土地,一直滲透到泥土根柢。
  在血泊蔓延到魔女屍身導致之處前,鶴丸國永搶先一步將之溫柔抱起,失去溫度的身驅倚在鶴丸國永胸前,就如鶴丸國永幼時被一期一振抱在懷中一般。
  「對不起,一期……你會很痛嗎……」他喃喃地道歉,將一期一振抱得更緊。
  原本被子彈貫穿的胸口成了偌大的空洞,胸腔中的心臟消失無蹤--鶴丸國永剖開了一期一振的胸膛,吞下了魔女的心臟,獲得強大的魔力與無盡的壽命,成了魔女的繼承人。
  抬頭看了滿地死人一眼,鶴丸國永站起身,對著森林吹了一口氣。
  熊熊大火燃起,燃去了所有痕跡,他抱著一期一振一步步地走,消失在火海盡頭。
  從此,不知所蹤。
  他流浪了很久,從世界的這一頭到另一頭,隱藏著身分,徒步行過無數國家,步過漫長的歲月。
  他沒有飛,因為他沒有翅膀,就算有,也早已失去飛翔的能力。
  他不斷流浪著,永遠找不到歇腳的地方。
  讓他停止漂泊的,是一個被綁上火刑柱,即將被同類處死人類少年。
  天空藍的髮、沉金的眸,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稚嫩,鶴丸國永一眼就人出來了,那個因小小年紀就展現些許異能而被當作是異族處以火刑的人類少年,有著魔女的靈魂。
  他救下了那名少年,「要跟我走嗎?」他問,唇角勾起了曾消失許久的弧度。
  「我無處可去。」少年這麼回答。
  那麼,這一次,換我把你養大。鶴丸國永牽起了那雙瘦弱的小手。
  就如很久很久以前,那隻曾牽起他的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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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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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子-3 (二)
*預計下一次就可以把這一章完結邁入文化祭了
*有無名路人出沒注意
*靈感來源是三百年DVD特典歷史學習隊(的學生制服)
*基本設定是刀音刀舞兩邊學校是相鄰的兩間高中,文化祭與社團都混在一起共同進行的親密兄弟校,而學生們在此其中發生的小故事
*這篇是刀舞高校
*刀音刀舞梗滿天飛,大概還有花丸和中之人演員梗
*時間點是刀舞二和刀音三結束後
*一些必須要知道的關於人物的小設定:刀舞學生會即是軍議組、前任會長(現任一般學生會成員)三日月有秘密設定、刀音刀舞兩隻大俱利伽羅是雙生子因為爸媽太懶取一樣的名字(刀舞那隻暱稱:小伽羅,刀音那隻暱稱:小俱利)
*應該會OOC,劇情可能會爆衝,總之雷到不負責,慎入
-3 關於那些,真實存在的不可思議 (二)
奇談三:校長.伊達政宗
「我們的校長很帥──但也很怪。」
  他們的校長是個奇人。
  作為前任校長織田信長的接任者,在開學第一天就讓���有學生印象深刻。外表年輕而帥氣,雖覆於眼罩之下的右眼殘缺,但卻無損其魅力,反而更添一分神祕氣息,他只須往台上一站,無須開口,強大的存在感便能自然而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我是伊達政宗,你們的新校長。」
  那是他在學生面前的第一場演講。
  「我,將會超越前任校長織田信長,成為刀舞高校有史以來,最好的校長!」
  在上千師生面前,他發下了如此豪語。
  伊達政宗身上有著許多謎團。
  雖然帥氣的形象讓他在開學頭一天就一躍成為全校女性眼中「校內最具魅力男性生物排行榜」榜首,但卻沒什麼人敢過於接近他,一是因為學生與師長之間身分的隔閡,二是因為他實在是太過完美,而令人望之卻步,只敢遠觀。這導致只要伊達政宗行經之處,總會有一票女學生躲在垃圾桶後、柱子邊之類的地方,比偶像劇還要偶像劇地偷看著那挺拔的身姿。
  偷窺的人多,在眾多眼睛觀察之下,自然而然就會傳出一些特別的傳聞。
  例如──謠傳那位外貌氣質與伊達政宗有些相似的燭台切光忠其實是伊達政宗的兒子。
  燭台切光忠是少數能和校長自然交談的人,甚至是到有說有笑的地步,常常一聊就是半個鐘頭,還有不少人發誓,伊達政宗偶爾會送便當給燭台切光忠,一定是因為燭台切光忠離家上學時過於匆忙忘記了,才讓身為父親的伊達政宗順手帶上。
  當然,在人類本性的八卦之間,流言很快就傳到當事人之一耳裡,「欸?我跟伊達校長是父子?」
  「噗哈哈哈──!」在一旁一起聽八卦的鶴丸國永笑到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這、這樣不是很好嘛!反正我看你也巴不得當校長的兒子吧噗哈哈哈哈──」
  「鶴……」燭台切光忠嘆了口氣,露出困窘的表情,「並沒有這回事喔。」
  「伊達校長只是跟我一樣喜歡鑽研廚藝,所以偶爾會互相交換食譜罷了。送便當什麼的,那是伊達校長想讓我試試新食譜的試作品,畢竟我好歹是烹飪社的社長嘛。」
  當事人的澄清究竟是否有打破謠言,這不得而知,只是在當天,伊達政宗在女學生間流傳的「好男人排行」上,以光速擠下了長期霸占首位的燭台切光忠。
  當鶴丸國永用講笑話般的語氣和燭台切光忠提起這件事時,燭台切光忠也只能苦笑。
  「果然是帥氣的伊達校長呢。」
  不過以上這些,並非讓伊達校長成為奇談之一的原因,讓他能成為學生們既敬而畏的校園不可思議,起因卻是因為大俱利伽羅。
  大俱利伽羅是個不良少年。
  這是大部分一般學生的共同認知。總是兇惡狠戾的眼神、從不好好穿好的制服、偶爾會出現疑似打架後的包紮、還有盤踞在右臂上的大片刺青,只要遠遠看到他經過,無不退避三舍,深怕一不小心就招惹到了這個可怕的凶神惡煞。
  平日學生們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起這不良少年,反正人有百百種,那種感覺一沾上邊就無法全身而退的人,自然是別扯上任何關係最好。
  然而打破這默契的,卻是一份校園內發行的小報。
  這是學生私底下自行印製的、專門刊載一些不痛不癢的新聞的報紙,每月以極低的價格販售一次,在學生之間流傳頗廣,因為無傷大雅,老師們也不怎麼管,這份小報就這麼一年年發行下來,成了刀舞高校不成文的傳統之一。
  
  然而在就在伊達校長上任不久的某一個月,這份小報卻在學校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那一期的小報刊載了大俱利伽羅拎著一只塞得鼓脹的紙袋走進校長室的一瞬間,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但描述照面的文章卻煞有其事地先是將大俱利伽羅過往的各種不良傳聞介紹了一遍,文章最末又隱隱暗示了常常無故進出校長室的新聞主角似乎與伊達校長之間有非法交易,照片中大俱利伽羅手中的紙袋肯定就是交易的證據。
  如此勁爆的八卦一下子在學校內廣為流傳,甚至傳進了師長耳裡。對於捕風捉影的八卦,老師們自然是不會當真,但還是將大俱利伽羅叫去辦公室約談了一番,並再三告誡他近期最好安分一些別引起任何麻煩(當然到頭來老師只是被大俱利伽羅愛理不理的態度給氣個半死)。
  風波鬧得太大,最後在老師們嚴厲的斥責和某兩個學生會幹部的抗議之下,小報被勒令無限期休刊,主筆該篇報導的記者兼編輯的學生遭停學三日處分。
  表面上,事件就這麼落幕了,但實際上,在這之後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
  經歷停學處分的小記者對於遭受懲處相當不服氣,他從小就立志要成為揭發一切真相的偉大記者,他不認為自己的報導有任何偏頗,他沒有錯,不該遭受這種待遇。
  一定是因為證據還不夠充分,他這麼想著。只要收集到更多的證據,就能夠證明他沒有錯。
  基於這樣的執著,小記者連續幾日一有空檔就偷偷跟蹤大俱利伽羅,試圖用他的火眼金睛找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一連盯哨了幾日後的某一天傍晚,在放學時間已過、校內學生幾乎淨空的時候,不知為何逗留在教室內的大俱利伽羅終於有所行動了。
  他從書包深處抽出那只眼熟的紙袋,抱著它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教室,行進時以微小幅度不著痕跡地左顧右盼,行為怎麼看怎麼可疑。
  跟蹤人跟蹤到快打瞌睡的小記者頓時精神一振,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大俱利伽羅果真如小記者所預料,來到了校長室,連門都沒敲就大喇喇地推門走進去。通往真相的大門在小記者眼前迅速闔上,小記者猶豫地在門前不遠處徘徊,太過一頭熱什麼都沒想就跟過來的結果,就是對於接下來該怎麼做一點頭緒都沒有。
  也許可以靠近一點?或許可以聽到些什麼。小記者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一步步走向校長室,又一邊抖著一邊將耳朵貼到門上,凝神細聽。
  一開始他只聽到伊達校長與大俱利伽羅模糊的低語,然而聲音太小了,連一個字也聽不清。他屏住呼吸,更用力地貼上門板,並將所有注意力放到聽覺感官上,試圖捕捉隻字片語。
  他還是沒聽出什麼,卻聽見了一聲尖細似兒啼的、聲音卻拖得老長的叫聲。
  小記者一下子僵住了。雞皮疙瘩一顆顆冒出皮膚,他一瞬間覺得毛骨悚然。剛才走廊有這麼暗嗎?可能是因為心理因素,明明還算明亮得走廊,在小記者眼裡一下子變得陰暗而鬼氣森森。
  幻、幻聽?他試著說服自己,然而下一秒又是一聲同樣的叫聲,細細地鑽入他耳裡,來回切割著他逐漸緊繃的理智線。尖細的叫聲未停,又疊上了另一聲同樣的聲音,一層又一層,讓小記者更加毛骨悚然。
  到底是什麼!他顫抖著,然而身為記者強烈的求真欲讓他沒有拔腿就跑,而是顫巍巍地將門拉開一條縫,偷偷往瞄了一眼。
  房間裡並沒有開燈,連窗戶都被窗簾掩上,只有從縫隙透進些許傍晚的殘陽餘暉,所以小記者沒能看清楚房間裡有什麼,只看到兩道模糊的人影,以及──
  在黑暗中無數雙晶亮的、像是有火焰在其中幽幽跳動的眼睛的眼睛。
  繃緊的理智線瞬間斷裂,小記者爆出驚人的慘叫,連滾帶爬地落荒而逃,甚至不敢回望。
  這場驚嚇讓小記者請了整整一周的病假,後來回歸學校時,他的遭遇就這麼傳了開來,成了充滿詭譎色彩的奇談。
  而小記者原本熊熊燃燒的記者夢,也徹底地熄滅了。
  淒厲的慘叫聲傳入校長室,讓房間內的兩人也一下子措手不及。
  「發生什麼事!」伊達政宗才想推門出去一探究竟,然而手還沒碰到門把,帥氣的臉就被一團毛球重重直擊,力道大到讓他疼地悶哼一聲。
  「誰沒事在發神經!」大俱利伽羅也被搞得手忙腳亂。方才他的小腿才被某個塑膠硬物狠狠刮了一下,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隨即又飛快地縮了回來,手背上傳來尖銳的刺痛。
  一陣兵荒馬亂,好不容易伊達政宗終於摸到了電燈開關,啪一聲點亮了燈。
  好幾隻帶著防舔項圈的大小貓咪在房間內沒頭沒腦地亂竄亂撞,一下子就把所有東西東撞得一團亂,大俱利伽羅一把撈起最大的那隻,在臉上挨了幾爪子之後終於將牠安撫到鎮定下來不再亂掙扎。
  「剛剛好不容易才讓這群小傢伙們肯好好安靜下來休息的。」伊達政宗有些生氣,但首要任務安撫受驚的貓兒們,沒空去看外頭到底是誰闖了大禍。
  大俱利伽羅看著巴不得自己生出四對手臂好應付這一團亂的伊達校長,默默地從擱在桌上已經被撞翻的紙袋裡拿出原本明天才要給貓咪們吃的高級罐頭。
  足足又花了半小時才讓貓咪們不再驚惶,伊達政宗呼出一口長氣,「真是謝謝你啊,大俱利伽羅同學,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拿這群剛結紮的小傢伙們怎麼辦。」
  「……沒什麼。」大俱利伽羅別開臉,視線盯著即便吃飯不便依舊奮力將頭埋進食盆裡的貓兒。
  「你被貓抓傷了,我來幫你包紮吧。」伊達政宗拿出醫藥箱,熟練地朝自家學生臉和手上的傷口消毒上藥。
  大俱利伽羅蹙著眉,忍痛等待包紮結束,此時一隻已經飽食的橘色花貓湊了過來,賠罪似地朝著他刺著龍圖刺青的手臂輕輕磨蹭。剛剛就是這傢伙往他手上抓了一爪的。
  「……沒關係。」
  輕輕拍了拍毛茸茸的腦袋,大俱利伽羅微微勾起了嘴角。
奇談四:佛法無邊可護身
「有些人絕不能惹,例如學生會、學生會、或是學生會。啊,還有佛經研究社的社長。」
  人不可貌相,這道理誰都懂,但真能拋棄源於外表的成見的人,恐怕不多。
  但刀舞高校的學生們卻有不少人深深明白這樣的道理。
  學校內神秘的人物實在太多了,上至雖然帥但據說辦公室有妖魔鬼怪的伊達校長、擁有纖細外貌但內裡卻鬼靈精怪堪比惡魔的搗蛋鬼學生會活動執行長,下至某個看似弱不禁風卻會把某個企圖性騷擾的學生折斷手指的園藝社粉色長髮美人、笑容爽朗卻會拿不知道哪來的馬糞把人砸得一身臭味的低年級學弟,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有幸體驗這種反差的人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訓。
  但在學生們心目中,真正將這句話演繹得淋漓盡致得人,是佛經研究社社長,三年級的江雪左文字。
  四肢纖細、體魄瘦弱,隨時隨地都攜帶一本極厚的佛經,偶爾會哀嘆著一些沒人聽得懂的話,看上去就是個會把信仰當作是萬能護身符、自身卻沒什麼能力的弱者。
  校內的學生大多都是善良守禮的好孩子,對於這樣的怪人大多是敬而遠之,不去結交也不欺侮,但對於校外沒事就在街上鬼混鬧事的不良少年們而言,這種人大約是最好下手的肥羊。
  
  這是眾多學生們所不知道的故事。
  在某個二弟因為生病請假而導致江雪左文字獨自一人踏上上學路的清晨,早就在等待下手時機的幾個小混混相當有效率地將人在半途給攔住,並一步步逼向狹窄的小巷中。
  「吶,你應該有錢吧?」領頭的小混混拖著鋁製球棒一步步逼近,球棒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我們最近手頭有點緊,借一點來吧?」
  輕輕嘆了口氣,江雪左文字一語不發。
  「是耳聾還是嚇傻了!」小混混二號叫囂起來,「叫你把錢拿出來沒聽到嗎!」
  江雪左文字垂下眼,「……難道這世界,就沒有和睦之道嗎?」
  「在說什麼廢話。」領頭小混混耐性全失,他舉起球棒,直直指向眼前肥羊蒼白的臉。「數到三,到時還不把錢拿出來,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一、二、三──」
  最後的倒數聲音未停,一本精裝佛經便狠狠砸上他的臉,力道之大讓身強體壯的小混混倒退了好幾步。佛經落下摔在地上,露出小混混驚愕的表情,兩道鼻血滑稽地流了下來。
  所有的小混混都僵住了,愣愣地看著剛用佛經把人砸出血但臉色依舊未變的學生。
  「雖然討厭打鬥之事……但我也不會任由你們宰割的。」
  輕輕說著,江雪左文字從書包裡拿出比剛才那本還要厚重、四角甚至鑲了金屬邊框的第二本佛經。
  「至少,為你們祈禱,讓你們體驗一下佛法無邊吧。」
  這是眾多學生們所不知道的故事,或稱,事故。
  這段上學路上的小小插曲並沒有被其他人所知,當日江雪左文字只比平常晚了十分鐘到校,而書包裡的佛經邊角沾了點不顯眼的血跡,除此之外都一如往常。
  只是在這之後,附近的小混混們只要在路上與他狹道相逢,無不大驚失色退開三步讓道,同時口稱大哥並鞠躬行禮。這樣的景象讓同校的學生們見到了,都不禁對這不起眼的同學既敬且畏,再也不敢小看他。
  也是因為這份敬畏,讓江雪左文字身上添上一分神秘色彩,讓他成了學校的奇談之一。
奇談四:舉頭三尺有神明
「人所做的一切,都有天在看著,尤其是在這所學校裡。」
  一鍋香噴噴熱騰騰的好粥,偶爾還是免不了有那麼幾顆壞了味道的老鼠屎,再怎麼評價優良的好學校,也總是有不受教的壞學生,敲詐、欺侮、排擠、霸凌,這樣的惡行依舊會發生在某些陰暗的角落。
  一名瘦弱的一年級男學生被拽到了學校圍牆邊,這裡是學校最偏僻的一角,就藏在垃圾集中場後頭,平常根本沒學生願意來,正好是適合做一些違反校規之事的好地方。
  男學生被用力推了一把,以難看的姿勢摔在地上,讓乾淨的校服上沾上了不少污痕。但他連卻不敢多吭一聲,只是瑟瑟地蜷起身子,不敢抬頭看那些高高在上的高年級前輩們。
  然而不論他如何努力使自己縮到最小,卻依舊無法從那些不善的視線中逃離。
  一隻腳毫不客氣地踩上少年纖細的背脊。「不是讓你午休時間幫我們搶合作社限量的龍蝦沙拉麵包嗎!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廢物!」
  顫抖著肩,男學生幾乎要哭了出來,「對、對不起──」
  「這種時候要土下座跪下道歉,難道你媽沒教過你嗎?」前輩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啊,都忘了呢,你沒有媽媽嘛!」
  他抬起腳,這一次,他的腳尖瞄準了少年的頭部。
  「就讓我代替你媽好好教你一下吧!」
  『欺侮他人,是不好的行為。』
  驟然響起的冰冷嗓音讓原本要重重踢下的腳一時頓住了,前輩左看看右看看,除了與他面面相覷的同夥和像是隻老鼠縮著身軀發抖的蠢貨之外,沒多出哪個不長眼來阻止他的傢伙。
  聽錯了吧?他這麼想著,注意力移回自己的獵物上,重新抬起腿想補回剛剛沒能踢下的一腳。
  『以踐踏他人為樂,難道不覺得可恥嗎。』
  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把前輩驚出一身冷汗,連續兩次了,再說自己只是錯聽也顯得說服力薄弱得可憐。到底是誰!是誰在看著這裡!是誰用那種簡直可以滲入骨髓的冷冽聲音說話!
  「是誰!給我滾出來!」他用力一踢地上一個不知被遺忘在這裡多久的空鋁罐,鋁罐撞上牆又反彈回來,在地面彈跳了幾下,發出吵雜的聲響。「立刻滾出來!我要扁你一頓!」
  『背離和睦之道,難道還不知悔改嗎!』
  再也承受不住被不知何處的某雙眼睛冷冷注視著背脊、猶如芒刺在背般的精神壓力,前輩大叫一聲,竟是跑了。被留下的跟班們呆愣了兩秒,也步上了領頭老大的後塵,鬼哭狼嚎地落荒而逃。
  被欺侮的少年顫顫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得救了。
  感覺到袖口被人輕輕拉了兩下,江雪左文字收回了自高樓投下的視線,轉向自己身邊。
  有著深藍髮絲的么弟睜著大眼望著他,「江雪哥哥。」
  「小夜。」輕輕勾起嘴角,江雪左文字揉了下他的腦袋。「來接哥哥回家了?」
  「嗯。」小葉左文字輕應了一聲,「剛剛先去園藝社找了宗三哥哥,宗三哥哥說等他收拾好就可以回去了。」
  小夜左文字年紀還不到,就讀距離刀舞高校路程僅十分鐘的附屬國中,放學時間早了一些,每天幾乎是一放學就自己跑來高校本部,等到高校也放學了再跟著哥哥們一起回家。
  小夜左文字看了看自家兄長,又往剛才他盯了很久的窗外看了一眼,「江雪哥哥剛剛再看什麼呢?」
  江雪左文字垂下眼,「……只是看著這紛亂不斷的世界罷了。」
  眨了眨眼,小夜左文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們回家吧。」江雪左文字攤開手,將小夜左文字自動遞他到掌心的手輕輕握住。
  小夜淺淺地笑了一下,「嗯,回家。」
  只有這個時候,江雪左文字才會覺得這世界沒這麼讓人失望而厭惡。
  所求的和睦,就握在他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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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沒人知道,不然一個人佔了兩個奇談額度的江雪,某程度而言也算是一種傳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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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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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之思
*2016年所參與之鶴受合本《一行白鶴上青天》,第一篇釋出 *特典將不會公開 *此篇有審神出沒注意
  序
  那是如同以往卻又有些不同於往常的一天。
  
  為被分配到任務的短刀們在院中嬉鬧玩耍,只是少了某個三条家的孩子,在兩天前他就為了修行離開了本丸;幾支隊伍的配置稍有變動,但近侍依舊是他,第一部隊的成員也仍是同樣的夥伴沒有替換;今天早上也是他將自己的戀人從被窩中拽出來,但對方似乎昨晚睡得晚了,叫醒他的過程比以往又多花費了十分鐘。
  今日與日復一日的以往,相似但又並非全然相同。
  「鶴丸殿下,也許您需要去洗把臉,等等就要出陣了。」站在身側的戀人又打了個哈欠,亮金的眸中還有一絲惺忪睡意。
  「沒關係啦,我還不至於在戰場上睡著。」鶴丸國永擺了擺手,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俏皮地勾起唇角。「要是一期還會擔心的話,給我點驚喜如何?這樣我肯定馬上精神滿滿喔。」
  腦中一下子閃過好幾種讓對方期待的驚喜變成驚嚇的方式,但很快又被一一否決,一期一振故意板起臉,瞪了不正經的傢伙一眼,「請別再說笑了,鶴丸殿下。」
  同是第一部隊的戰友們咳了幾聲,似乎在警告他們別親暱得太過頭──雖然也早該習慣就是。
  也許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因為今天而有些躁動了,平常他才不會因為鶴丸國永隨口一句玩笑話而隨之起舞的。
  因為今日是個重要的日子。
  此時,審神者正好適時地出現,讓他不得不拋開過多的雜念,身為近侍,他率先上前一步,向自己的主人行禮。
  「你們應該都已知曉這次的任務目標。」穿著典雅和服的審神者細聲說道,大半容顏隱藏在面紗之後,看不見表情。
  「是的。」一期一振恭謹地低頭,「出陣期間,弟弟們就麻煩主上看照了。」
  審神者輕輕頷首,「我會多加注意的。」
  他直起身,右手按上刀柄,「那麼,我們出發了。」
  「路上小心。」審神者揚起手,本丸的大門隨即緩緩開起。「祝諸位,武運昌隆、平安歸返。」
  鶴丸國永第一個邁步,還回頭對審神者揮了揮手,「我們會帶回令主上驚奇的戰果的!」
  忍不住彎起唇角,一期一振帶領著其餘隊員,跟上那個總是閒不下來的身影。
  那是相似於以往每一個日常的一天。
  然而,不同於過去的每一次出陣,這次歸返的隊伍,少了一個人。
  
  少了那個總是活蹦亂跳的、雪白的身影。
 *
  「鶴丸殿下,該起床了。」
  「唔……再讓我睡……十分鐘……」
  柔軟的棉被被毫不留情地抽走,鶴丸國永翻了個身,大半個雪白腦袋都埋入枕頭中。
  「鶴丸殿下,我記得您應該是鶴,而非主上曾經提過的鴕鳥。」淡淡的語調隱隱透著威脅,然而不願醒來的那人未能及時察覺。
  脫去絲質手套的手掌輕輕覆上鶴丸國永的腰側,緩緩探入因睡姿不佳而微微敞開的浴衣。「請立刻起床,鶴丸殿下,不然我就要不客氣了。」
  「嗯……唔,等等──你的手好冰!住手!你在摸哪裡!」
  「現在您清醒了嗎?」
  「我醒了!非常清醒!」
  他們被賦予了任務,前往探索新的時代、新的地點。
  「延享的白金台嗎?」鶴丸國永踩著因下雨而泥濘不堪的地面,衣襬被濡濕成深白的顏色。「這個時候的我……應該是在伊達家吧?啊啊,真是令人懷念的日子啊,欺負伽羅小子很好玩呢,怎麼樣都不會膩。」
  「鶴丸殿下,請嚴肅一點。」一期一振微微皺起眉。
  這是他們第一次來到這裡,一切都是如此陌生。綿綿細雨遮蔽了視線,他們甚至看不到街道的另一頭,在接下任務時他就已收到審神者的提醒,這裡的敵人,絕非可以輕易應付的對象,甚至會比新橋那裡的歷史修正主義者更加強大。
  在這種時候,緬懷過去或是說笑什麼的,絕不是個好主意。
  鶴丸國永挑了挑眉,「唉,一期,你太緊張了。」
  「是你太放鬆了吧!」和泉守兼定也看不下去了。
  搖著手指,鶴丸國永一臉輕鬆地道。「不不不,就是要保持平常心,才能好好地制定策略,給敵人一個驚喜的奇襲啊!」
  「好了,聊天到此為止。」一期一振制止了還想繼續說出歪理的鶴丸國永,「視線太糟了,不利敵方情報蒐集。鶴丸殿下,請您跟我一起去偵查,其他人先在原地待命。」
  說著,一期一振用力一蹬一旁房屋的牆壁,分幾次跳躍攀上了鋪著瓦片的屋頂。
  視野開闊了許多,雖然依舊因雨幕而朦朧,但好歹能看得更遠。他撥開眼前濕透的劉海,開始尋找敵人的蹤影。
  要是隊伍裡有擅長偵查脇差在就好了,他不禁這麼想。不過面對未知的敵人,審神者似乎不想讓打擊與防禦都相對較弱的脇差冒險。
  身後傳了來幾聲細響,鶴丸國永也跟著上了屋頂。「一期,你在人家牆壁上留了好幾個鞋印呢,那個作為禮物不太好吧?這樣應該不算驚喜而是驚嚇喔。」
  一期一振回頭瞥了他一眼,「我倒是記得,您曾經送了幾個驚嚇箱給我的弟弟們,讓五虎退都嚇哭了。所以,當時您並不認為那是驚嚇嗎?」
  面對一期一振似乎是想翻舊帳清算的凌厲眼神,鶴丸國永連忙擺了擺手,「我只是以為短刀們會喜歡新鮮的玩意嘛!而且之後我也沒再送驚嚇箱了啊!」
  「若是您還敢再送,恐怕您早就成為稀少的資源,而非站在這裡。」一期一振環起雙臂。
  「真是的,對待戀人不是應該溫柔點嗎……」喃喃抱怨著,鶴丸國永總算是想起了爬上屋頂的目的。「所以呢,有看到溯行軍在哪裡嗎?」
  「還沒有。」看著鶴丸國永全身都被淋得溼透,一期一振脫下了肩上的披風,「鶴丸殿下,要不要拿去遮個雨?」
  「什麼?」原本還在眺望遠方的鶴丸回過頭,「不必啦,又不會感冒,倒是你,明明也都被淋濕了不是嗎?」
  一期一振還是硬將披風覆在鶴丸肩上。「我不要緊的。」他截斷了鶴丸國永想要拒絕的話語,「好了,該辦正事了。」
  鶴丸國永按著肩上的披風,隱隱約約還有些對方的溫度。
  真是的,連溫柔都這樣彆扭,一點驚喜感都沒有啊。
  「看到敵軍了嗎?」一期一振將視線移向曲折的街道,試圖找出敵人的蹤跡。
  「唔……」鶴丸國永也跟著瞇起眼睛,「啊,看到了,在三條街外,正往我們這裡走。」
  一期一振順著鶴丸國永的視線望去,「人不多,大概只是斥候吧。」
  「哈,怎麼可能讓他們帶著情報回去。」鶴丸國永翻身跳下屋頂,飛揚的袖宛若鶴之翼,「給他們一點驚喜吧?用煙花彈如何?」
  「那會暴露我們的位置。」也回到地面上的一期一振沒好氣地駁回鶴丸國永的提議,很快就決定好策略,「我們繞路,從敵軍背後進行奇襲。」
  「出發。」
 *
  「一期。」
  「有什麼事嗎,鶴丸殿下?」
  鶴丸國永挑眉看著一期一振,「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你相當表裡不一啊。」
  勾起唇角,一期一振似笑非笑地回望,「怎麼說呢?」
  「就是,表面上看起來守禮謙和,實際上很霸道而且性格惡劣呢。」
  「不愧是鶴丸殿下,語出驚人啊。」一期一振輕輕地笑了起來,眼睛卻危險地瞇起。
  「那麼,想要確實體驗看看嗎?我的惡劣性格。」
  解決了兩批溯行軍,部隊在某條隱匿的巷弄中稍作休息,順便整頓一下裝備。
  「呼,剛才可真是驚險。」微微喘著氣,鶴丸國永摸了摸脖頸,疼得擰起了眉。在他白皙的頸子上有著一道很深的血痕,是剛剛在戰鬥中被敵方打刀劃的,若不是反應得快及時閃避,恐怕腦袋早已和脖子分家。
  一隻微涼的手貼上他的頸側,讓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他發現一期一振離自己不到半臂之遙,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比他的略暗一些的金眸直盯著他,目光灼灼。
  連忙瞥了其他隊員一眼,幸好他們都累了,不是在閉目養神,就是在打理身上的傷口和裝備,沒空注意到他們。
  「還疼嗎?」一期一振輕輕撫著傷口邊的血,冰涼的撫觸令鶴丸國永忍不住一顫,傷口卻隱隱發燙起來。
  「不、不會了,反正也沒再流血了……」鶴丸國永有些不自在地推開一期一振的指尖。
  一期一振默默地將手收回,「戰鬥的時候,請再多小心一點吧。」
  當鶴丸國永差點被敵打刀斬首時,一期一振差點忘記自己也在戰鬥之中,若不是手臂讓敵方的太刀劃了條小傷,些微疼痛讓他回過神來,恐怕重傷甚至喪命的就會是他。
  「知道啦。」鶴丸國永咕噥道,「這種驚嚇,不會有第二次的。」
  得到了保證,一期一振才放心了一點,稍稍退開了些距離。
  「接下來呢?」鶴丸國永拎起衣襬拭去刀上殘留的血漬,反正白無垢早就髒了,還處處破損,回去之後大概也難逃被丟棄的命運。「要繼續走,還是要撤退?」
  敵人比預想的還要難纏許多,刀裝消耗得很快,雖然還能再撐一陣子,但沒人能保證它們不會在找到敵方大本營前就損毀殆盡。
  一期一振沉吟了一會兒,「多收集一點情報再回去吧,這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哈,不知道能不能順便找到據說在這裡閒晃的小貞宗呢。」鶴丸國永還刀入鞘,「光忠那小子叨唸了很久啊,耳朵都要長繭了,給他帶點驚喜回去當伴手禮也不錯。」
  瞟了鶴丸國永一眼,一期一振淡淡地開口,「您很期待嗎,鶴丸殿下?」
  「嗯?」鶴丸國永有些疑惑地挑眉,「什麼?」
  「太鼓鐘貞宗殿下,那把伊達家的短刀。」
  「期待是一定有的吧,畢竟曾經侍奉過同一個主人。」鶴丸國永搔了搔額角,「而且他也是個有趣的孩子呢,有他在的日子肯定不無聊,會有很多驚喜吧。」
  「……是嗎。」淡淡地應了一句,一期一振驀然湊上前,吻上了對方的唇。
  鶴丸國永愕然地睜大了眼,好幾秒後才想起要推開一期一振,雙頰早已漲成了緋紅。
  「一期,你在做什麼啊!」他到底還記得要壓低聲音,沒引起其他隊員的注意。
  一期一振轉開了視線,「……沒什麼。」他站起了身,「只是突然想這麼做而已。」
  鶴丸國永似乎喃喃地說了些什麼,一期一振沒有聽清,不過也猜得出來內容大約是在抱怨他不會看場合地點云云。
  「休息時間結束了。」
  不斷落下的雨似乎又更大了一些,將身上衣物染成濡濕的深色,一期一振左手握住刀,將刀刃推出一些,發出細細的聲響。
  所有隊員立刻轉頭望向他,等待隊長的指示。
  「繼續前進吧。」
  右手輕輕撫上刀柄,冰冷的溫度,浸潤著奪取生命的無情。
  「任務還待完成。」
  *
  「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了,」用力拔起一株雜草,鶴丸國永推了推草帽,轉頭望向只離他幾步遠的一期一振,「在你心裡,是我比較重要,還是你的弟弟們重要?」
  
  小心翼翼地挖起一株白蘿蔔,一期一振連頭也沒回,「鶴丸殿下,您想聽我說實話嗎?」
  
  「……」鶴丸國永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還是不了,我怕我的心臟太脆弱,承受不起你給我過度驚喜的答案。」
  
  一期一振低下頭,悄悄彎起了唇。
  
  「對我而言,弟弟們很重要。」不管對方想不想聽,一期一振逕自說了起來。
  鶴丸國永面無表情地聽著,手中的鏟子用力戳進泥土裡。
  「而鶴丸殿下,則是無可取代……鶴丸殿下,您的臉很紅呢,中暑了嗎?」
  「……這下我的心臟真的承受不了了……」
  越發深入敵軍陣地,戰鬥就越發艱辛。
  「一期一振,刀裝都被破壞光了──」次郎太刀搖了搖缺了一角的酒壺,「酒也喝空了啊──」
  一期一振擰起眉,望向已近到足以看清紋飾的敵軍旗幟,卻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收集白金台地區的情報,主上也給了他另一個任務──找到太鼓忠貞宗,伊達家的刀們心心念念的短刀。
  但是他……
  「一期一振,要撤退嗎?狀況不太妙呢。」和泉守兼定甩了甩刀上的血漬,墨黑的髮絲早已散亂不堪,這樣狼狽的樣子若是讓某把脇差看到了,恐怕又會當作一級緊急事件大驚小怪吧。
  「……」一期一振猶豫了半晌。「就快到敵軍大本營了,還能再撐一下吧?」
  鶴丸國永有些不贊同地皺眉,「一期,這樣太冒險了。」
  「……就差最後一步,為何現在就要放棄?」一期一振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您不是也很想找到那把短刀?那麼繼續前進應當才合您的意不是嗎?」
  「不,我──」張口想要辯駁,鶴丸國永卻驀然收聲,「一期,你……」
  「在忌妒?」
  同田貫正國翻了個白眼,「你們兩個,小倆口吵架也挑一下時間好嗎?」
  一期一振臉上表情變了變,雙頰微微泛紅,「並沒有,是鶴丸殿下誤會了。」
  飛快地轉身,一期一振腳步踏得重了些,足下水漥濺起些許汙泥。
  「快點走了,主上還等著我們回去。」
  聽著身後隊員的竊笑,一期一振更加不想回頭。
  鶴丸國永快步追上他,「一期。」
  「鶴丸殿下,有什麼事嗎?」臉上仍隱隱發燙,讓一期一振的聲音有些僵硬。
  「剛剛的一期讓我很驚訝啊,」鶴丸國永嘻皮笑臉地道,「忌妒的一期呢,百年難得一見吶。」
  「夠了。」一期一振一巴掌推開了鶴丸國永的臉。
  鶴丸國永哇哇大叫地躲遠,「喂!別不承認吶!」
  他要怎麼承認?
  在弟弟眼裡,他是個溫柔可靠的大哥;在主上眼裡,他是俐落能幹的近侍;在其他刀劍男士眼裡,他是恭謙盡責的同伴。
  唯獨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鶴丸國永……他的伴侶。
  他知道自己對鶴丸國永過於嚴厲,沒有尋常情侶間的溫柔,那些甜膩的情話,他也說不出口。他深知自己的個性過於死板,在和鶴丸國永相處的時候,都會暗暗擔心自己是否會讓他覺得無聊,這些憂慮每每都讓他焦躁不安。
  他知道,就如同他心裡分了大半位置給了弟弟們,而鶴丸國永的視線也不是每分每秒都在自己身上停留。
  年紀上他比鶴丸國永小得多,更因大火燒身而遺失些許歲月,與鶴丸國永相比他大概就只是個不夠成熟的少年,這教他該如何承認這樣不成熟的情感?
  歷練不足啊。他自嘲地笑了笑。
  如此醜陋的忌妒與獨佔欲。
  「鶴丸殿下。」微微偏過頭,一期一振望向與自己並肩同行的鶴丸國永,「今天是什麼日子,您記得嗎?」
  「今天?」鶴丸國永想了想,「呃,七夕……是你哪個弟弟的生日嗎?」
  果真忘了呢。
  一期一振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垂下眼。
  也是。歷經漫長歲月,不管是什麼日子,對鶴丸國永���言都沒什麼特殊的意義吧。
  「欸?不是嗎?那我再猜猜。」鶴丸國永一個轉身,倒退著走,也不怕絆到什麼東西而摔跤。
  「不必了,不記得也不要緊。」
  「別生氣嘛,我很快就會猜到了……」原本還想繼續玩猜謎遊戲,鶴丸國永臉色卻猛然一變,「一期,後面──」
  還沒來及回頭,熟悉的呼嘯聲早一步撕裂了雨幕,一期一振感覺到左肩傳來一陣椎心的疼痛,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肩膀,柔軟���料上綻開了血花。強忍著疼飛快地回過身,他看見溯行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隊伍後頭,獰笑著拉開手中的長弓。
  偷襲?
  抽刀隔開飛來的箭矢,一期一振喘了口氣,握緊了刀柄。
  過於低下的偵查能力讓他們都大意了,沒能察覺潛伏在身後的危機。「迎──」
  未竟的話語被截斷在舌尖,他瞠目看著敵方的長槍手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槍頭閃爍著冷光。
  敵軍裡有高速槍。
  勉強向後避了避,他知道以自己的速度絕對不可能躲過這一擊,只能咬牙準備迎接將至的痛楚。
  「一期──!」
  猛然飛踢出一腳,鶴丸國永踹開了一期一振,卻讓自己暴露在敵槍的威脅之中。
  不可以!一期一振驚惶回頭,看見鶴丸國永被銳利長槍自胸膛貫穿至後背,殷紅血液染上了雪白的衣裳。
  「唉……」他張口咳了咳,咳出的血落在襟前,像刺目的火焰。握住胸前的槍身,他反手揮刀,斬下敵長槍的首級。「要是全身都染紅了,可就不像鶴了啊……」
  這樣重的傷……一期一振顫顫地,伸出手接住鶴丸國永向後傾倒的身軀。「鶴丸……」
  「這樣的驚嚇太過頭了啊……」鶴丸國永露出虛弱的笑,「其實,我記得呦,一期……」
  「今天是我們……」
  話語未完,鶴丸國永就在一期一振的懷中化作千萬光點消逝,徒留殘破的衣物,與一把攔腰斷折的太刀。
  一期一振茫然地睜大了眼,卻怎麼也看不清落在泥地中的斷刀。
  「一期一振,要撐不住了!」前方的隊員們還在戰鬥,無人注意到有一個同伴已永遠離開。
  一期一振握住斷刃,無視自己掌心被劃開的,那銳利的痛楚。
  不可原諒。
  從我身邊將白鶴奪走的,不可原諒的敵人。
  未得到回應的隊員們回頭,「一期?」
  視線模糊不清,痛苦的朦朧,呼吸紊亂著,胸腔如同缺氧般灼燒,他卻毫不在乎地舉刀。
  無法,原諒。
 *
  「──嗚哇!」
  夜半,鶴丸國永猛然驚醒,連帶吵醒了枕邊的一期一振。
  「鶴丸殿下……?」一期一振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怎麼了?」
  喘了口氣,鶴丸國永按著胸口,急促的心跳仍未平復。「……沒什麼,作了個惡夢而已。」
  一期一振伸出手,攬住對方稍嫌瘦削的肩,「夢見什麼了?」
  「被當作陪葬品的時候……」倚著一期一振,鶴丸國永閉上眼,依舊因夢中無盡的黑暗與孤獨而心悸。
  輕輕撫著鶴丸國永的白髮,一期一振低聲道,「我就在這裡,沒事的。」
  「一期,你……作過惡夢嗎?」
  「當然作過。」
  「是關於大阪夏之陣的惡夢?」
  「是鶴丸殿下離開我,而我無法將您追回的夢。」
  「……他們,現在如何?」
  隔著竹簾,審神者輕聲問道,聲音還有些顫抖。
  她忘不了傍晚時所見的情景。
  比預期的時間還要提前許多,本丸的大門無預警地為早歸的部隊敞開,審神者匆匆趕至大殿前,看見狼狽的第一部隊踩著血的足印,踉蹌地進門。
  赤紅的斜陽、赤紅的血。
  她幾乎是呆愣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歸來的隊伍裡,少了一個人。
  「……抱歉,主上」一期一振垂著頭,從額角流出的血染紅了大半張清秀的臉孔,「任務,失敗了。」
  「……鶴丸呢?」她張開口,嘶啞地問道。
  少了那個總是活蹦亂跳的、雪白的身影。
  一期一振抬起臉,緩緩地、用相當僵硬的姿勢遞出懷中被染成了暗紅的白無垢。
  審神者顫抖著伸出了手,接過那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碎衣物。手中的布料比預想的還要沉重,她沒有拿穩,從碎布中摔下兩截硬生生被攔腰折斷的太刀。
  熟悉到想要認錯都難的刀。
  審神者顫顫地抬頭,隔著面紗對上一期一振的視線。有著蜂蜜般色澤的金眸中空蕩蕩的,曾經的溫暖都已不復存,只剩下破碎的絕望。
  她又看向第一部隊的其他成員,一個一個看過去,每個人都默默地別開了眼。
  這不僅僅只是噩夢,或是那傢伙的惡作劇而已。
  一期一振空洞的聲音,聽在耳裡顯得那麼不真實。「鶴丸國永,刀劍破壞。」
  「第一部隊的成員都已經手入完畢。」數珠丸恒次跪坐在簾外,輕聲回答,「和泉守兼定殿下重傷、同田貫正國殿下重傷、石切丸殿下中傷、次郎太刀殿下中傷,所幸在手入後皆無大礙。」
  審神者沉默了半晌,「一期,也是重傷吧。」
  在道出噩耗之後,一期一振隨即因過重的傷勢而昏迷。她還記得攙扶起自家近侍時,手上所沾染上的,滿掌的血。
  「……是。」數珠丸恒次輕輕頷首,「一期一振殿下的傷勢雖已治癒,但仍在昏迷中。」
  審神者低下頭,一語不發。
  在她面前的紫檀木几上,躺著原本屬於鶴丸國永的白無垢,斷折的刀也被放在上頭,黯淡的,失了所有光華。
  她輕輕撫過,冰冷的溫度傳到指尖,冷到彷彿是要滲入骨髓。
  「……生死天命,世事無常。」修長指尖摸弄著佛珠,數珠丸恒次低聲念了幾句佛經。「身為斬殺之刀,生離與死別,或許就是我們必經的劫難。」
  審神者苦笑了聲,「若僅僅只是生離到還好,終有一日能再見的……」她偏過頭望向一旁搖曳的燭火,明亮的火焰讓她又想起那雙亮金的眼睛。「但若是死別……」
  她嘆息,「數珠丸,你下去吧,順便請你替我傳達給第一部隊成員,讓他們好好休養,接下來幾日都不必出陣了。」
  「我明白了。」數珠丸隔簾行了個禮,「告辭了。」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審神者伸出手,用白無垢重新將斷刃裹起。「若一期能夠就這麼一直睡下去,或許會輕鬆一點吧。」
  「死別,比什麼都還痛苦啊……」
  *
  「吶,一期,你喜歡什麼東西?」
  「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鶴丸國永揮了揮手上的紙,「問卷調查,主上要我做的,說是想多了解自己的刀。」他用毛筆末端搔了搔頭,「其他人都問過了,就剩你了。」
  一期一振微微挑起眉,「我喜歡什麼,難道鶴丸殿下不知道嗎?」支著頰, 他斜眼睨著對方,「我倒是很了解鶴丸殿下的喜好呢,您喜歡驚喜、惡作劇、燭台切殿下做的毛豆餅,討厭無聊、討厭洗被自己弄髒的白無垢、討厭和燭台切殿下一起做田當番……」
  「為什麼都是光忠那小子啊!還有,我當然也知道你喜歡什麼!」鶴丸國永忍不住反駁,「你喜歡弟弟、喜歡陪弟弟們一起玩、喜歡和弟弟們一起午睡──」
  「基本上都沒錯呢。」截斷了鶴丸國永的話語,一期一振湊到他耳邊,
  
  「只是,還少了一項。」
  「──喜歡鶴丸殿下。」
  一期一振一直到隔日清晨才清醒。
  幾個小小的身影躲在紙拉門外,小心翼翼地探頭,當然這樣明顯的動作躲不過一期一振的眼睛,他坐起身,向門外的短刀們招了招手。
  「一期哥──!」粟田口的短刀們一齊撲了進來,也許是顧忌到一期一振才重傷初癒,並沒有像往常一般直接窩進兄長的懷中盡情撒嬌。
  「……怎麼了?」一期一振遲滯了幾秒,嘴角才勾起溫柔的笑,一個一個摸過湊在眼前的腦袋瓜。
  亂藤四郎率先勾住一期一振的手臂,「一期哥,你有沒有哪裡還不舒服?都好了嗎?」
  秋田藤四郎也揪著一期一振身上的棉被一角,「一期哥昨天受了好重的傷……」
  「流了、流了好多的血!」五虎退抬起頭,才剛開口就已語帶哽咽。
  看來昨日真的嚇壞弟弟們了。一期一振只得苦笑著安撫,「我已經沒事了,也沒有不舒服,真的。」
  短刀們一下安靜了下來,沉默到接近壓抑。
  好一會兒,後藤藤四郎才小聲地開口,「一期哥,那個,鶴丸殿下真的……」
  他們都不敢相信,總是鬼點子層出不窮,完全不計較年紀陪著他們玩的鶴丸國永,竟會再也回不了本丸。
  一期一振的表情空白了幾秒。
  胸口泛起深深的疼,不想想起卻又不得不想起的刺骨椎心。
  「不是才叮囑過你們別來吵一期哥的嗎?」紙拉門突然被唰一聲拉開,藥研藤四郎瞪著自家兄弟們,冷冷地道。
  短刀們一齊縮了縮肩膀,「對、對不起……」
  藥研藤四郎嘆了口氣,「你們還有內番輪值不是嗎?快點去工作吧,長谷部殿下找不到人正在生氣呢。」
  「是……」
  把弟弟們都趕出了房間,藥研藤四郎拉上門,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一期哥,大將吩咐我來幫您檢查昨天的傷。」藥研藤四郎取出剪刀,一期一振也配合地脫下上衣讓藥研藤四郎拆下繃帶。
  經過手入以及一夜的休養,昨日嚇人的傷勢都已好了大概,只剩下嚇人的傷疤,橫亙過白皙的肌膚。
  「主上說,這幾日一期哥只要好好養傷就好,內番和出陣都不必做,近侍也交由數珠丸殿下代職。」整理著拆卸下來的繃帶,藥研藤四郎淡淡地道。
  一期一振沒有答話,沉默地穿回了衣服。
  以往若是他無法任職近侍,都是由鶴丸國永代勞的,只是如今卻……
  藥研藤四郎瞥了他一眼,「……鶴丸殿下的本體,在大將手裡。若是一期哥想要,大將說她可以把它給您。」
  一期一振垂下眼,「……我,想要。」
  就算只是冰冷的斷刃也好,也不想再也見不到。
  哪怕這樣只是徒增痛苦。
  藥研藤四郎輕輕地嘆息,「我明白了,我會轉告大將的。」他收拾好了所有醫藥用品,站起身,「燭台切殿下為一期哥準備的早餐放在廚房,等等我讓厚端來,這幾天就請一期哥好好休息。」
  「嗯,謝謝你,藥研。」一期一振擠出一絲笑。
  藥研藤四郎皺起了眉,「一期哥,不用勉強自己也沒關係的。」
  他拉開門。
  「那種笑,就算是鶴丸殿下看到了,也不會高興的。」
 *
  厚厚的雪將地面鋪成一片銀白,明明已是二月,但因審神者貪愛賞雪,遲遲不肯更換本丸的天氣。鶴丸國永對著手心呵氣,為了某人的邀約,他已經在結冰的池塘邊等了一刻鐘,才見到約了他的人姍姍來遲。
  「鶴丸殿下,抱歉,讓你久等了。」一期一振解下了自己的圍巾替鶴丸國永圍上,又捧起他凍僵的手輕輕搓揉。
  「大冷天的,你把我找來要做什麼啊?」鶴丸國永甩了甩沾在髮上的雪花,吐息在眼前化作白霧。
  一期一振肅起了容顏,「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想和鶴丸殿下說。」
  「咦!不會是想教訓我吧!」看著一期一振極度嚴肅的眼神,鶴丸國永有種大禍臨頭的不妙感,「我、我沒有戴鬼面具去嚇五虎退!也沒有偷吃你藏在抽屜裡的巧克力!」
  「……原來您還做了這樣的事嗎?」
  「呃,原來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鶴丸國永小心翼翼地探究著一期一振的表情。「所以你找我是要……?」
  一期一振評估了一下,決定先完成與對方約出來說話的目的。
  「今天是主上提過的西洋情人節。」拿出包裝精美的紙盒,一期一振將之放在鶴丸國永手中,「雖然您已經先偷吃過了……不過,還是請您收下吧。」
  「鶴丸殿下,請跟我交往。」
  審神者似乎心情極度不佳,完全不顧季節輪替,逕自將本丸的天氣從綠意濃濃的初夏換成了黃梅時節,重重細雨終日不絕,淅瀝瀝地,像是在哭泣
  被勒令休養的一期一振在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任何工作。
  鶴丸國永的斷刀在前幾日就送到��手裡,已經被鄭重地抹去了所有污痕與血跡,就連裹著刀刃的白無垢都被清洗乾淨,細細縫補過。
  但再如何悉心對待,這些物品的主人都已經不在了。
  抱著斷刀在本丸中四處閒逛,成了一期一振唯一可做的事。明明知道這樣一點也不正常,也會讓同伴和弟弟們擔心,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斷刀離開自己身邊。
  審神者似乎不想干預,也可能連見到他都不想,以免觸景傷情;其他同伴們想勸卻也無從勸起,只能憂慮地看著,束手無策。
  這是欺騙。他心知肚明。
  欺騙自己,他心心念念的人,還在。
  這是他最後所能緊抓的一根稻草了,若不這麼說服自己,恐怕早已崩潰。
  畏懼著來自他人的關心,一期一振開始躲著所有人,本丸哪裡偏僻就往哪裡躲,反而意外地發現幾條自己不曾知曉的密道,或是一些靜謐的小角落。
  在這些地方,往往都會有鶴丸國永留下的些許痕跡,也許是刻在牆上地板上的塗鴉,或是一些惡作劇的小道具。
  一期一振一點一點地,尋找著鶴丸國永所留下的刻印,過往的點點滴滴。
  「鶴丸殿下,最近的日子便無聊了呢。」
  斷刀被他繫在腰上,刀鞘上的兵庫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著,發出細碎聲響,夾雜著雨聲,像是在回應著他的話。
  「少了您的惡作劇,好像就少了些什麼……嗯?」一邊叨念著一邊拉開了倉庫的門,一期一振困惑地偏了偏頭。
  倉庫的角落擺了一支葉子有些枯萎的竹子,印象中原本是沒有的,不知何時被擺放在那裡。
  一張掛在竹葉間的水藍色彩紙吸引了一期一振的注意力。
  湊上前去看了看,熟悉的、潦草到有些看不懂的字跡驀然躍入視線中,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鶴丸國永的字。
  他突然明白這是什麼了。這是七夕的笹飾,在竹枝上掛上寫了願望的彩紙,願望就會實現。審神者似乎早就為七夕準備好了應景活動,然而卻因那日發生的事而告吹。
  作為第一張掛上的短冊,這個願望肯定會實現吧!
  今天是和一期一振相遇一周年,希望未來的每一個七夕,都能一起度過。
                          --鶴丸國永
  「對啊,那天是我們第一次相遇……」
  一期一振想起了一年前,初遇的時候。
  他是由刀匠鍛出,由審神者喚醒靈智,鶴丸國永則是在戰場上尋獲,兩把刀前後來到本丸,中間還相差了近一個月。
  『呦,我是鶴丸國永,我這樣突然來到你面前,有沒有很驚訝呢?』
  那時還是一期一振領隊出陣的,隊伍裡還有兩個弟弟跟著,所以遇到突然蹦出來攔路的鶴丸國永,他的第一反應是拔刀直接朝著那張笑得很欠打的臉砍下去。
  這是他們對彼此印象極度不佳的初相遇。
  等到後來從審神者口中得知鶴丸國永其實是閱歷相當豐富的刀時,他還懷疑過好一陣子。
  一直到有次出陣,鶴丸國永為了練度不高的平野藤四郎捨身擋刀,一期一振才對他改觀,開始釋出善意。他們個性原本是天差地遠,卻在不知不覺中親近起來,同樣受到主上寵愛而輪值近侍,因職務上的往來反而使他們成了最親密的搭檔,深知彼此的所有。
  然後,成了彼此的戀人。
  率先告白的是一期一振,鶴丸國永反而還閃閃躲躲了好幾天才肯正式回應他的心意,明明年紀遠比他大的多,在情感上卻遠遠比他還放不開。
  最多也就到口頭調戲的等級。就算是接吻,也會讓鶴丸國永尷尬大半天;床笫之間一期一振老是擔心他會把自己悶死,總要哄了又哄才讓他肯把遮住臉的枕頭挪開。
  一期一振總是會暗暗自豪著,這隻展翅可翱翔於青天之上,高貴但易羞的白鶴,肯委身於他,願意在他的臂彎棲息。
  「肯定是半夜偷偷爬起來掛上的吧,這可是作弊呢,鶴丸殿下……」
  捏著水藍的短冊,一期一振發出笑聲,視線卻模糊著。
  願望不可能現了。未來的七夕,你都已經不在了啊。
  手中的短冊被捏出了皺褶,一期一振終於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
  要說一期一振最喜歡一日中的什麼時候,除了和弟弟們一起的午睡時間,就是夜半時分,與鶴丸國永相擁纏綿的時候。
  「一期……」低低地抽著氣,鶴丸國永摟著一期一振的肩,感受著落在頸邊的吻。
  「鶴丸殿下……」一期一振也喃喃地回應。
  鶴丸國永扭頭將臉埋在枕頭裡,只露出因羞意而通紅的耳朵。「這種時候……不要用敬語啦……」
  細細的聲音悶在枕中,若不是一期一振正伏在他身上,可能根本連半個字都聽不見。
  「鶴丸殿下害羞了?」微微勾起唇角,一期一振壞心眼地咬了鶴丸國永的脖子一口。
  碰一聲,鶴丸國永抽起枕頭用力砸在一期一振頭上,「就說不要用敬語了!還有,別留下痕跡啊!」
  「這是證明啊,鶴丸殿下。」一期一振撥開枕頭,低笑著湊到對方耳邊,含住柔軟的耳垂。「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離……」
  「──國永。」
  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一期一振用力抹了抹臉,努力想掩飾發紅的眼眶和鼻子。
  若是讓鶴丸國永知道了,肯定是會笑他的吧,平常總是表現出可靠的大哥模樣,哭起來倒是比弟弟們還要驚天動地。
  「幸好這裡偏僻呢。」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期一振走出倉庫,卻與一個嬌小的身影狹路相逢。「啊,今劍殿下……」
  「原來在裡面的是你啊?」前些日子才剛修行完歸返的短刀抬起頭,緋紅的眸倒映出一期一振的容顏。「你剛剛,是在哭嗎?」
  一期一振狼狽地別開臉,「不,我只是……」
  「我聽說了喔,鶴丸先生的事。」今劍輕輕拉住他的衣角,「我難過的時候也會哭,所以,沒關係的。」
  「……我不該哭的。」一期一振輕輕地道,「因為,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沒有資格掉淚。」
  這都是他的錯啊。
  如果沒有因無謂的忌妒而分神,如果能更加專注在戰鬥裡,如果沒有賭氣硬是要繼續前進,也許結果就不會是這般局面。鶴丸國永的消逝是他的錯,他無從推託,責無旁貸。
  所以,他沒有可以輕易落淚��釋放悲傷的資格。
  「這是歷史啊。」今劍微微偏著頭,稚氣的臉孔比起以往多了一分不搭調的成熟,「存在或不存在,流傳或消逝,就連此刻流的淚也都將會是歷史的一部分,存在於此,就有撰寫歷史的資格。」
  不等一期一振回應,今劍踏入雨中,蹦蹦跳跳地踩著石磚步道跑遠,大紅木屐敲出清脆的足音。旋律怪異的小調傳進一期一振耳裡,只是雪白的烏鴉天狗早已離得遠了,在細雨的雜音中只能勉勉強強聽清幾句詞。
  「後の世も また後の世も 廻り会へ 染む紫の 雲の上まで」
  「紫雲之上,終會重逢……」一期一振低低念著,忍不住摸了摸腰上的斷刀。
  你是否在紫雲之上翱翔呢……有沒有那一日,我們還能重逢?
  「鶴丸殿下……」
  好想念你……
  想念著你的笑容、你的孩子氣,想念寬大但柔軟的掌心,想念接吻時總是羞怯閃躲的唇,想念在午夜夢迴時身旁暖暖的體溫。
  想念著,有你在身側的每一刻。
  「鶴丸殿下……」
  一遍遍地在心底念著思念的那人,一期一振解下斷刀抱在懷裡,用力到像是要將之融入骨血之中。
  鶴丸、鶴丸……
  想要再見到你,那怕僅僅一眼也好。
  無論以何種方式。
  *
  「吶,鶴丸殿下,您覺得身為付喪神的我們,會有靈魂嗎?」
  「咦,真是嚇了我一跳啊,務實主義的一期竟會思考這種事。」
  微風習習,風鈴被風推搡著發出清脆的聲音,鶴丸國永倚著一期一振的背,手中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
  「您也好歹認真回答一下吧。」放鬆了力道,一期一振把自己大半重量都壓在和自己背靠背的鶴丸國永身上。
  「那種事我也不知道啊。」鶴丸國永向後仰首,雪白的腦袋撞上一期一振的後腦杓,「更何況我還陪葬過呢,連前主的靈魂……或是鬼魂都沒見過,哪知道我們刀劍有沒有靈魂呢。」
  「如果真的有的話,就好了呢。」一期一振反手撫上鶴丸國永的左手,修長的指扣入對方的指間。「如果有的話,我一定要在自己的靈魂上,刻下鶴丸殿下的名字。」
  原本搧著的扇子不知何時停了,鶴丸國永像是中暑般,臉頰泛著緋紅。
  「……油嘴滑舌。」
  嘴上這麼說著,他還是收緊五指,回握住一期一振的手。
  時隔六日,審神者首次與一期一振見面。
  是一期一振透過數珠丸恒次主動要求的,還穿上了正裝,一大清早就在審神者的臥房外等候。
  遣退了數珠丸,審神者獨自見了一期一振。
  「主上,屬下有事相求。」彎身伏在榻榻米上,一期一振的聲音淡淡地,看不見表情。
  審神者輕輕頷首,「說吧。」
  「請您將屬下──刀解。」
  房內的空氣驟然冷了下來,雨滴敲響屋簷的聲音取代了死寂的沉默。
  良久,審神者才緩緩開口。「……這就是你的決定嗎,一期?」
  「是。」一期一振依舊沒有抬頭,「若是主上不忍將屬下刀解,那麼派遣屬下前往戰場,讓屬下戰鬥至斷折也是可以的。」
  審神者在面紗後擰起眉,「一期,不是只有一把鶴丸國永。」
  「您在說謊。」一期一振終於直起了身,「明明主上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主上在說違心話時,聲音總是比較低。」
  「不愧是常任近侍的你。」審神者低嘆了口氣。
  「鶴丸殿下是獨一無二的,無法取代。」一期一振按上腰際的斷刀,「新的鶴丸國永,絕不會是原本的鶴丸殿下。」
  「那麼,你的弟弟們呢?你忍心拋下他們?」審神者的語氣嚴厲起來,「一期,你明知道在他們心中,你有多重要。」
  表情僵硬了半晌,一期一振才咬著牙開口,暗金的眸中隱隱透著決然。「……藥研會代替我的位置。」
  「……一期,這是你第一次如此任性。」
  「不,屬下一直都是如此。」
  他一直都是這樣任性。
  和鶴丸國永交往時,明明自己總是將弟弟們放在第一位,卻又希望能獨佔鶴丸國永的目光,若是他的視線稍稍轉向他人,就千方百計地想要奪回,用霸道的親吻、用撒嬌示弱、或是用不打招呼的擁抱,無所不用其極。
  索求著鶴丸國永的全部,貪婪而自私。總是這樣任性地,享受著對方無限的包容。
  審神者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你和鶴丸,都是我最喜歡的刀。」她垂首,一滴淚從面紗下落至襟前,「鶴丸走了,我心裡本就不好受,如今連你也這樣想不開……」
  「主上……」有些慌了起來,一期一振連忙地出手帕。
  「……刀劍男士雖是刀,但仍擁有自己的意志。」拒絕了手帕,審神者用自己和服的袖子拭了拭,「我尊重你的想法,一期。」
  她擺了擺手。
  「請讓我好好考慮幾日,屆時再予你答覆。」
  捧著一大疊剛洗淨曬乾的床單,一期一振有些吃力地拉開了房門。
  「哇!」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一道雪白的影子從天花板落了下來,就在一期一振身前不到一臂之遙,還伴隨著響亮的喊聲。
  「唔──」一期一振沒有發出失態的驚呼,但還是因為一時驚嚇而摔了手裡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床單。
  始作俑者笑嘻嘻地望著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才剛闖了禍。「一期,嚇到了嗎?」
  「的確是嚇到了。」望著對方的笑臉,一期一振放棄了斥責的念頭,只是嘆了口氣,蹲下身收拾起落地的床單。「真是的,鶴丸殿下,您還真是玩不膩這樣的遊戲啊。」
  鶴丸國永吐了吐舌,也跟著幫忙整理,「午睡醒來發現你不在,很無聊啊。」
  「多虧您都活這麼久了,還是這麼孩子氣呢。」一期一振抬手按住雪白腦袋揉了揉。
  「要是害怕寂寞,就用更可愛一點的方式撒嬌吧。」
  退出了房間,一期一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審神者何時才會回應他的要求,但應該不會太久,他的主人行事一向簡明果斷,��會為了一件事糾結太多時間。
  也許該去找數珠丸殿下,將近侍該做的是以及一些該注意的小細節交代一下目前看來他將會是正式接任近侍的人選。且不論審神者是否會答應刀解,一期一振已無意再擔任近侍一職,不僅僅是因為搭檔已經不在,就精神狀況而言,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再勝任如此要職。
  就連尋求解脫都是如此冷靜啊,這樣的自己。一期一振自嘲地笑了笑。
  「滿心愁緒呢,一期一振殿下。」正打算前往尋找數珠丸恒次,沉沉的嗓音伴隨著淡淡茶香傳來,一期一振四下望了望,才看見三日月宗近坐在走廊轉角,朝著他朝了招手。「不如和爺爺一同喝杯茶解解愁如何?」
  「茶水或許無用呢,三日月殿下。」嘴上雖是這麼說,一期一振還是在三日月宗近身邊坐了下來。
  「哈哈哈,這話可就不對了。」三日月宗近遞了杯茶給一期一振,「再怎麼悲傷痛苦,喝杯茶,就會覺得總能繼續走下去。」
  一期一振低頭看著手裡的茶杯,碧綠茶水倒映著他的臉,短短幾日就憔悴如斯。
  明明是獨自一人卻備了兩個杯子,看來三日月宗近似乎打從一開始就特地等在此處,只為了與他說上話。「三日月殿下知道我求見主上的目的嗎?」他輕輕轉著茶杯,茶水蕩漾起漂亮的波紋,「您是想勸我打消主意?」
  「嘛,爺爺可沒有這麼打算喔。」藏著新月的眼微微瞇起,三日月宗近笑著偏過頭,「從以前到現在,不論是天下一振或是一期一振,都是這麼死心眼啊。」
  啜了口茶,一期一振不答一語。
  「爺爺我啊已經存在很久了,總看著身邊認識的人離開或是忘記,多少也是會感傷的。」望著重重雨幕,三日月宗近擱下手裡的茶杯,「你也是,骨喰也是,到頭來,過往的那些也只剩爺爺我一個記得了。」
  「會覺得孤單嗎,三日月殿下?」一期一振垂下眼,「被離去的人拋下的時間裡……」
  「這是當然的。」
  「……抱歉。」
  「啊,爺爺我並沒有責怪你哦,不管是你因大火燒身而遺忘過去的時候,或是現在你想隨國永而去。」三日月宗近笑了起來,「有形之物總有毀壞的時候,你們只是比較早罷了……爺爺我也是很健忘吶,想起你們的時候也不是這麼多,嘛,真要覺得孤單的時候,去找本丸其他刀劍們喝茶也不錯。」
  「露と落ち 露と消えにし 我が身かな 浪速のことは 夢のまた夢」輕輕吟詠著豐臣秀吉的詩,三日月宗近站起身,「刃生如夢,生死都只是早晚……爺爺啊,只是希望你再多想想而已。」
  反覆低吟著,三日月留下了一期一振,漫步著走了。
  「……還需要多想嗎?」杯中的茶早就冷了,一期一振慢慢喝著,入口盡是苦澀,「連度過漫長歲月的天下五劍都會因被拋下而寂寞,我又豈能倖免呢……」
  *
  「一期,為什麼每次我惡作劇完逃跑的時候,你都追得上我啊……」在第一百三十六次逃脫失敗而被罰跪在院子裡時,鶴丸國永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一期一振挑起眉,「也許是您的衣服太顯眼也說不定?」
  「那我以後都要穿黑衣……」鶴丸國永喃喃道,然而就算他壓低了聲音,話語依舊一字不漏地傳入一期一振耳裡。
  「放心,就算您換了衣服,對我也是不管用的。」
  「欸!剛剛明明還說是衣服的關係!」
  「只要是鶴丸殿下,不論你身在何方,哪怕是插翅逃往九重天之上,我也會找到您的。」
  隔日,才剛入夜的時候,審神者就喚來了一期一振。
  房中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只燃著兩三支蠟燭。審神者很罕見的沒有用薄紗覆面,而是直接露出蒼白的容顏,幽暗燭光在她臉上落下惻測光影,使看上去本就不太健康的臉色更顯憔悴。
  一只燈籠放在審神者膝前的榻榻米上,通體暗紅,隱隱約約帶著陰冷的氣息;燈籠旁還躺著一個長形物體,被繪滿不明符咒的白布裹著,看不出究竟是何物。
  「請坐,一期。」審神者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一期一振與她相對而坐,纖細的指只露出短短一瞬,又飛快地隱入袖中。
  在審神者面前跪坐下來,一期一振垂下眼,看著那詭異的紅燈籠和不明的白布包,「……請問,這是什麼?」
  「引魂燈。」吐出陌生的詞彙,審神者揭去了白布,「以及,太刀.鶴丸國永。」
  一期一振愕然地睜大眼,看著白布之下,熟悉的刀刃。
  又摸了摸繫在腰上的斷刀,一期一振這才醒悟過來,「這是另一把鶴丸國永?」
  「是。」審神者微微頷首,「大約三周前,刀匠鍛出了本丸第十一把鶴丸……身為近侍的你也知道,不知為何我和名為鶴丸的刀總是特別有緣。」
  「當時只想著本丸不需要第二個惡作劇大王,我沒有喚醒它的靈識,又捨不得刀解,也就這麼擱著……現在倒派上了用場。」
  忍不住伸手觸上完好無缺的太刀,一期一振低聲問道,「所謂的派上用場,又是指什麼呢?」
  審神者靜默了幾秒,「我要你,把已斷刃的鶴丸國永帶回來。」
  對著紅燈籠輕吹了口氣,燈籠中的蠟燭瞬間燃燒起來,然而卻沒有透出多少光芒。一期一振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燈籠的顏色竟是來自寫於白色底紙上的、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符文。
  「引魂之術,這是禁忌之術,若非不得已我不會使用。」肅起容顏,審神者直盯著一期一振暗金色的眼睛,「你帶著這燈,回到那日鶴丸斷刃之時,用燈火把他的魂魄喚回來,並用無靈識的太刀軀殼取代已斷去的刀刃。」
  一期一振慌亂了起來,「這……主上,這樣可是違背您的職責,若是被時空政府發現──」
  「所以不能被發現。」審神者聳了聳肩,「若真的被發現了……大約是逃不了留職停薪吧?不過原本薪水就夠少了,似乎沒什麼差別呢。」
  她捧起引魂燈,遞到一期一振面前,「你有哪怕刀解也要與鶴丸重逢的覺悟,我自然也有我的,這點不需要你多慮。」她將燈籠轉了半圈,露出燈籠上唯一一處沒被寫上符文的空白,「寫上吧,你思念的,那個名字。」
  低頭看著審神者的手,一期一振看見雙手十指上滿滿都是細密的傷痕,有些甚至還未結痂,緩緩地滲著血。
  他的主人,也為了她的覺悟而付出代價。
  接過燈籠,一期一振咬開食指指尖,緩緩地在空白中,用鮮血端正地寫上已在心理呼喊了千萬遍的名字。
  「現在起你將重新擔任第一部隊對長,隊員隨你挑選,任務地點為白金台。」坐直了身,審神者沉聲下令,「這是我所賦予你最重要的任務,你可有完美達成的把握?」
  一期一振伏身,「是,定不負命。」
  審神者臉上綻開了笑。
  「去吧,把那隻白鶴,帶回來。」
 *
  那之後。
  「為什麼──!」在本丸的某個房間裡,響起了第二十一次哀號。
  「為什麼不過是重傷之後一覺醒來,我的等級就被重置回到等級一了!」回歸的鶴丸國永似乎不記得自己曾經被刀劍破壞過的事,以為自己只是身受重傷後陷入一場漫長的昏迷。「這是惡作劇吧!是BUG吧!這種驚嚇太過分了啊!」
  「鶴丸殿下,請您冷靜一點。」照料連起身都困難的鶴丸國永,一期一振只得苦笑著安撫。
  強硬讓本該離去的靈魂以另一具軀體重生,終究還是有些太過勉強,鶴丸國永目前都還無法好好指揮自己的身體,可能還得再臥床休養好一陣子。
  哭喪著臉讓一期一振擦身梳洗,鶴丸國永絕望到一身的白都快變成愁雲慘霧的灰色。「這要我怎麼冷靜啊!」
  輕輕笑著,一期一振鶴丸國永換好衣服,並仔細地繫好腰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以後要是鶴丸殿下再亂惡作劇,有了等級差距要把您逮住也容易多了。」
  「一期,你這是在幸災樂禍嗎!」
  依舊止不住臉上的笑意,一期一振擁抱住失而復得的戀人,緊緊地摟在懷中。
  「好了好了,之後我會陪鶴丸殿下一起出陣練等的,別生氣了。」輕輕拍著鶴丸國永的背,一期一振閉上眼,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這只是一點小小的代價罷了,只要你還在,就足以令他感激涕零了。
  「等級差距這麼大,要是碰上檢非違使怎麼辦……」鶴丸國永喃喃抱怨著,將下巴靠在一期一振的肩上,「而且……我們還錯過了七夕……我們相遇一周年的紀念日……」
  一期一振低低地笑,「原來鶴丸殿下最在意的是這件事嗎?」
  「沒關係的,還會有明年、後年,以及無數年後的紀念日。」
  「到時寫七夕短冊的時候,可別又先偷跑了喔,鶴丸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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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翔6
*哨兵響導PARO *主一期鶴,鯰骨有,後面可能還會出現各種插花CP *本章有微長蜂(超微量) *OOC可能有 *感情戲進展慢到不忍說(捂臉) 六、   馬車剛起步沒多久,鶴丸國永很快就坐不住了,他展現出自己可比學齡前幼童的強烈好奇心,東摸摸西摸摸,只差沒把馬車給拆了徹底研究。也難怪鶴丸國永會像是發現了什麼神秘新天地,這輛馬車內部的設備可說是少見的豪華,軟到可以讓整個人陷下去的絨布座椅、一台藏了不少冰涼飲品和酒類的小冰箱,甚至還有一小座書櫃,裡頭塞滿了各類電子書儲存器。   正當鶴丸國永忙著研究著音樂播放器時,原本收在車壁上的電視螢幕突然自己滑了出來,螢幕亮起,畫面中出現了短髮少年的容顏。   「早上好,一期哥、鶴丸先生。」透過音響,厚藤四郎充滿朝氣的聲音從畫面彼端傳來。   一期一振微笑著點了點頭,「早安,厚。」   「今天是出訪第一日,天氣晴朗適合出行。」厚藤四郎報告著,螢幕上隨著話語跳出各式各樣的資料,「路線地圖與自動駕駛已設定完畢並確認無誤,於十分鐘前啟程,預計於下午四點抵達新選組據點;行經路線已完成安全排查,無異狀。」   「辛苦你了。」一期一振很快就看完了資料,「謝謝你,厚。」   「那麼,祝你們旅途愉快。」厚藤四郎在視訊中對著一期一振行了個禮,電視在遠端遙控下自動暗下,重新收回車壁上。   「很能幹的弟弟,對吧?」一期一振對著鶴丸國永說著,比起詢問更像是在炫耀。   「是是是,超乖的好弟弟。」對著弟控癌末期的傢伙翻了個白眼,鶴丸國永回頭繼續玩著播放器的各種功能,車廂內一下子響起吵雜的重金屬搖滾樂,下一秒又變成高亢的歌劇。   心情很好的一期一振也沒有阻止鶴丸國永製造噪音,只是逕自挑了本電子書來看,任由身邊的過動嚮導自得其樂地鬧騰。   等到將車內徹底摸過一��,鶴丸國永才心滿意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真不愧是有錢人家啊,我都要忍不住羨慕了。」   「這輛馬車是用來長途旅行的,自然是要弄得舒適一些。」一期一振微微一哂,手上的電子書又翻過了一頁。「其實應該要弄一台飛行器的,不過考量到起降問題,有能力容納停放的地方真的不多,不然旅行的首選還是飛行器,不僅舒適,花費時間也能縮減很多。」   「這也舒適過了頭了吧大少爺,你真該去嘗試看看平民的長程火車。」低笑了聲,鶴丸國永很自動自發地替自己到了杯冰涼果汁。「話說回來,你在看什麼?」   「一本閒書而已,隨手翻翻。」一期一振轉過手裡的光學螢幕,向鶴丸國永展示書名──《羈絆的起源──論哨兵嚮導之起始與演變》   鶴丸國永沉默了幾秒鐘,「……閒書?」   一期一振點了點頭,將螢幕轉了回去,「用字艱澀了點,但很有趣。」   鶴丸國永表情變得更加古怪,「──有趣?」   瞥了眼鶴丸國永,一期一振挑起眉,「鶴丸先生,我想您還在哨嚮學院時,哨嚮概論的成績恐怕……不太好。」   「……很多人都這麼說過。」鶴丸國永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   「我記得這本書是該門科目的延伸學習推薦用書。」看著對方露出茫然的表情,一期一振也明白他大概完全不知道這回事。「──您不會是把學校學的東西都忘了吧?」   被這樣小看,鶴丸國永忍不住反駁,「哪有!起碼實戰格鬥技巧、嚮導戰鬥實踐、意識操控學、哨嚮搭檔之類的科目我記得一清二楚!」   「……那文科相關的呢?」一期一振用簡單一句問句就讓鶴丸國永無話可說。   「呃……」鶴丸國永想起了自己幾乎要被死當再死當哪怕抱導師大腿都差點救不回來的文科成績。   再一次挑起眉,一期一振問了個基礎到不能再基礎,連考試都懶得考的題目,「……哨兵與嚮導的起源是?」   鶴丸國永倒是答得很快,「戰爭!」   「詳細呢?」   「……啊?」   看著鶴丸國永再度茫然的臉,一期一振撫了撫額,「自己能力的起源,好歹要知道一些吧?」   「反正離開學校了也不會有人考我這個。」聳了聳肩,鶴丸國永倒是說得理直氣壯。   「您真是……」一期一振嘆了口氣,放棄與他爭辯,將視線移回書上。   哨兵與嚮導的誕生,並不是這麼簡單的字句就能道盡的。   約在一百五十年前,來自大陸外的入侵者進犯了這片原本還由時空政府全權統治的國度。那些自稱是「溯行軍」的外來者覬覦著國度的豐饒,憑恃強大的兵力意圖將整個大陸奪取入手,在這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被捲入硝煙之中,無人得以置身事外。   在時空政府派出的軍隊誓死抵抗之下,溯行軍並未徹底佔領這個國家,然而戰事也陷入了僵局,兩軍皆折損甚大,但一方不肯退讓,而另一方卻是無法退讓。   改變當時僵局的,是哨兵與嚮導的出現──在血與死亡中所誕生的,新的人類生命型態。   為了獲得更強大的武力,時空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在極短的時間內成功利用基因改造製造出強大的人形兵器,徹底扭轉了原本漸趨劣勢的戰局。擁有速度、力量與靈敏五感的哨兵、可以操控意識與輔佐哨兵的嚮導,兩者的相合等同最優秀的戰力,即便尚不穩定,依舊逐漸取得戰場上的優勢,並約在七十年前將溯行軍徹底驅逐出國土。   然而強大的力量絕不會甘心屈服,原先為了管理哨兵嚮導的政府部門──哨嚮局──在戰爭結束沒多久後正式叛離政府,帶著哨兵嚮導們脫離政府管轄,跳脫現有體制成立了哨嚮公會,而失去幾近所有武力的時空政府無力阻止,甚至是成了公會的魁儡,公會頓時成了國度裡新的權力中心,成了新的統治組織。   而後,哨兵嚮導散入人群,開始享受終於到來的和平,有的哨嚮搭檔自己組成了家庭,有的則與普通人共結連理。哨兵嚮導的基因漸漸流傳開來,他們的後代偶爾會覺醒,獲得哨兵或嚮導的能力,在公會的重金招攬下,為公會效命。   隨著時間過去,以哨兵嚮導血統為核心幾個家族站穩了腳步,家族派出的族人成了公會重要的菁英戰力,而公會在各家族的支持下,持續把持著國度很長一段時間。   一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使公會開始走下坡,使國內權力分配重新洗牌,使一期一振失去所有記憶的歐薩卡事件。   一期一振眼神一黯,再度想起記憶裡僅存的、翻騰的炎火,甩不脫的夢魘。   以及──   驀然一愣,一期一振茫然地眨了眨暗金的眸,總覺得方才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卻又在轉瞬間消失無蹤。   是什麼?他試著回想,卻只是把腦子裡各種五感資訊攪得一團亂,讓額角開始抗議似地抽痛起來。放棄了徒勞無功的嘗試,此刻也一下子沒了讀書的興致,隨手將儲存器塞回架子上,他又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車內似乎已經安靜了好一陣子了。   回過頭,一期一振看見原本還活蹦亂跳的鶴丸國永歪歪斜斜地倚在座位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對了,昨晚他似乎為了替自己做精神疏導,很晚才睡。   輕手輕腳地拿走鶴丸國永手上已經喝空的玻璃杯收進一旁的小回收櫃,一期一振又從座椅下翻出了薄毯,覆在鶴丸國永身上。鶴丸國永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咕噥,整個人蜷進毯子裡,只露出一頭白髮,散在座椅的絨布上。   看著那像極了貓一樣的睡姿,一期一振忍不住莞爾。   有這樣一個嚮導陪著,這一路,應該會很熱鬧。 *   當鶴丸國永被搖醒時,透過車窗已經可以遠遠地看見新選組據點所在的城鎮了。   「您睡得相當久呢。」一期一振遞給鶴丸國永一面小鏡子,「再過十分鐘就要抵達人多的地方了,我想您最好先準備一下。」   不論是哨兵抑或是嚮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走入人群,都會是相當危險的事,哨兵會在驟然大增的五感資訊中被逼得發狂,而對人類情感易感的嚮導則會被沒有能力的普通人腦中散發出的各種情緒淹沒乃至於迷失自我。   對著手鏡扒了幾下亂髮,鶴丸國永閉上眼睛,很快便替自己的精神建立起防禦,還順便替一期一振加強了他極其破爛的的精神屏障。   「這麼說起來,新選組是個什麼樣的組織啊?」將鏡子扔還給一期一振,鶴丸國永隨口問道。   一期一振斟酌著字詞,「新選組……很特別。和我們這些以血緣凝聚起的家族不一樣,他們是依靠純粹堅固的同伴情誼而建立起的組織。」他停頓了幾秒,「南方領地原本屬於源氏家族,但在歐薩卡事件中,親自參與遺跡探查的源氏家主胞弟死在大火之中,而家主過沒多久也死於不明的暗殺之中,導致了源家的覆滅。在這之後經過一兩年的混亂,最後在眾多勢力角逐中脫穎而出取得領地統治權的就是新選組。」   「哼嗯,聽起來還真是個不簡單的組織啊。」鶴丸國永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一期一振對這笑容不太熟悉,但當初鶴丸國永收到來自粟田口的邀請函時,也是這種期待混合著驚喜再加上幾分欲徹底探知所有秘密的、躍躍欲試的表情。   對著嚮導越發上揚的唇角,一期一振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對於新選組,我也就知道這麼多了,畢竟是個新興的組織,在這之前都沒什麼特別的傳聞,也跟歐薩卡事件沒有任何關係,全無入手之處,不怎麼好打探消息。」   說話間,馬車放緩了速度,駛入熱鬧的城鎮中。   這是一個相當熱鬧的城市,算不上是寬廣的古樸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讓馬車行駛的速度更加緩慢。不過這倒是合了鶴丸國永的意,他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到車窗上,興致勃勃地望著外頭自己從前還未有機會拜訪的景色,巴不得直接跳下車好好逛一圈。   「鶴丸先生,我們得先去拜訪新選組才行。」一期一振費了點勁才讓那隻像大孩子似地躁動的鶴好好坐回座椅上,「晚上我們應該有時間出來逛逛,聽說這裡的夜市比白天的市集還要熱鬧,而且這裡的特產很特別,只有晚上才會販賣。」   聽一期一振這麼說,睡了一整天都沒動導致現在渾身不對勁的鶴丸國永總算是安分下來,雖然還是一臉遺憾。   馬車在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前停了下來,鶴丸國永沒等車停妥就迫不及待地跳出車廂,用力伸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四肢,隱隱還聽得見關節發出的喀啦聲。一期一振也跟著下了車,他整理了一下服裝儀容,正打算上前按下門鈴,大門卻已先行開啟。   「啊,果然到了呢。」出現在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面前的是一個哨兵和兩個嚮導,都是看起來大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其中有著漂亮紅眸的青年率先開口,「你們就是來自粟田口家的使者吧?歡迎來到新選組,我們已經恭候多時了。」   「您們好,我是一期一振,這位是我的護衛,鶴丸國永。」微微一笑,一期一振優雅地伸出手,「此次前來,是要代表粟田口家,與新選組建立友好結盟。」   「我叫加州清光。」紅眸的青年哨兵伸出塗著鮮紅蔻丹的手回握,「另外這兩個是大和守安定和崛川國廣,接下來幾天主要負責接待兩位的就是我們三個。」   一期一振也和另外兩人握了握手,「這幾日就要麻煩你們了。」   「哪裡哪裡。」笑了笑,崛川國廣看了眼佔據了大半車道的奢華馬車,「一期一振先生,您們的交通工具就先暫時交給我吧?停放在這裡不太方便,安置在後院比較好。」   「那就拜託你了。」一期一振將馬車操作權暫時分享給崛川國廣,讓他駕車沿著道路準備繞道建築物後方,一下子就消失在街角。   「那麼,我們就先進去吧。」大和守安定側身讓出道路,示意兩位客人先行。   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在加州清光的帶領下,踏入新選組的大門。   就如外表那樣不起眼的低調,建築內部也是簡樸到完全不像是佔據大陸一方、舉足輕重的組織的權力中心,反倒更像是小有財富但毫不奢靡的殷實人家。一邊跟在加州清光身後走著,鶴丸國永打量著掛在長廊牆壁上的幾張男性相片,然而身旁的大和守安定似乎沒有想要替他導覽的意思,他只得把所有好奇心都吞回肚子裡。   「到了。」加州清光在一間客房前停了下來,「這是兩位的房間,等等國廣會把兩位的行李送來。」   大和守安定也接在後頭說道,「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兩位都累了吧?你們可以先稍事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們說。晚上七點有位歡迎兩位舉辦的宴會,還請務必賞光。」   「相當感謝。」一期一振微笑著點了點頭,「宴會,我們會出席的。」   「那麼,請好好休息。」兩個青年各自行了個禮,便退出了房間。   闔上門,鶴丸國永環視了一下未來幾天的窩。房間布置地挺不錯的,是舒適溫馨的暖褐色色調,兩張單人床都鋪上了整齊乾淨、看上去相當柔軟的枕被,兩床之間的床頭櫃上還擺了插著典雅花束的小花瓶。房間的採光也很好,窗戶正對著後院,可以直接看到庭中的景致,還有那輛和庭園造景格格不入、佔了院子角落好大一塊空地的豪華馬車。   「看來還挺不錯。」鶴丸國永一屁股往其中一張床鋪上一坐,還用力蹦了兩下,對這床的柔軟度相當滿意。   一期一振看上去也放鬆了許多,慢條斯理地脫下身上華麗的外衣整齊疊好擱在床頭,身上只留下簡便的襯衫。「離晚宴有段時間,鶴丸先生要先小睡一下嗎?」   「我都已經睡一天了,再睡下去就要從鶴變成豬了。」鶴丸國永揮了揮手,「能不能出去逛逛?一路逛到傍晚再回來吃好料的不是正好?」   「瞧您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一期一振無奈地笑了笑,「也好,那就出去走走吧。」   他們離開了房間,在走廊上正好碰上了拎著他們的行李的崛川國廣。崛川國廣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意會過來。「兩位是想出去走走嗎?需不需要我們派護衛和導遊呢?」   一期一振笑著婉拒,「我們就在附近的市集逛逛,不會迷路的。至於護衛……有鶴丸先生在,若發生什麼事,自保是綽綽有餘。」   崛川國廣偏頭想了想,從懷裡掏出兩個陰刻著「誠」字的金屬吊牌。「這是我們新選組的識別物,請兩位隨身攜帶,若有需要,街上的任何一間店家都會盡可能滿足你們的要求,若有想購買商品也可以出示這個,花費就直接記在新選組的帳上。」他微微欠身行了個禮,「那麼就不打擾兩位的興致了,住兩位玩得開心,還有請千萬不要錯過晚宴的時間了。」   「多謝你了。」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分別接下吊牌,接著循著原路經由大門回到大街上。   吵雜而充滿活力的喧囂撲面而來,簡直就像是祭典般熱鬧的氛圍。一呼吸到大街上的空氣,鶴丸國永簡直像是吃了什麼興奮劑一樣,東看看西瞧瞧,哪怕是最普通不過的小店舖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了老半天。   脫籠野鶴。望著幾乎要用暴衝來形容的白色背影,一期一振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樣的詞,讓他忍不住悶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原本想看看一期一振是不是沒跟上,鶴丸國永一回頭倒是看到對方臉上想忍著卻又忍俊不住的扭曲表情。   一期一振咳了幾聲,總算是不至於笑得太過失禮。「我曾聽聞大名鼎鼎的鶴丸國永極富耐心與毅力,為了埋伏目標哪怕是在同一個地方完全不動數小時也難不倒他。」他斟酌著用詞,「但現在看來……您和傳言中的鶴丸國永,差異頗大。」   「喔,那個啊。」鶴丸國永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如果是為了給敵人個超大驚嚇的奇襲,我自然是能夠忍耐很久,不過現在又不是要埋伏誰。」   「我可沒有忘記這次出行的目的。我們可是香噴噴的餌食呢,當然要露點破綻,躲在暗處的敵人才會覺得有機可趁啊。」說著,他扮了個鬼臉,「再說,這幾天都沒什麼樂子,我無聊到快要一命嗚呼了!」   看來連續好幾日不是悶在粟田口家的莊園、就是待在車上睡一整天,已經讓這隻拘束不得的鶴忍耐到了極限了。一期一振看著一下子混入人群裡的鶴丸國永,無奈地搖搖頭,一邊暗自慶幸著鶴丸國永替他加強的精神屏障足以抵擋來自人群的各種混亂感官資訊一邊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他們逛了很久,一直到夕陽落下,兩人手上都拿著不少戰利品,像是鶴丸國永就買了不少稀奇的小玩意──據說可以療傷致病的萬能藥粉、一件淺蔥色有著新選組花紋的外套、一瓶據說在這裡很有名的清酒,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零食。一期一振買的全都是給弟弟們的禮物,給亂藤四郎的蝴蝶結髮飾、要給五虎退的老虎小布偶、給秋田藤四郎的鳥形風鈴,捧了滿手的小物全都不是為了自己而買的,讓鶴丸國永忍不住大翻白眼,感嘆這傢伙果然是個人間少有的絕頂弟控。   雖是買了不少東西,但他們至少還沒那麼厚臉皮,沒讓店家將花費記在新選組的帳上,而是自己掏錢買下。反正粟田口家很有錢,鶴丸國永也因為幾年的傭兵生涯有了一筆不少的積蓄,兩個人對這點花費都不放在心上,反倒是要如何將過多的戰利品全部帶走才更讓他們感到困擾。   最後還是路邊的店家看他們拿得辛苦,送了他們一個漂亮的編織提袋才解決了這個問題。   入夜之後的城鎮悄悄換上了另一種與白日截然不同的風貌,各家店舖點起了繽紛的彩燈,人潮漸增,熱鬧的像是祭典一般。饒是經過鶴丸國永加強了精神屏障,從四面八方湧來不斷增加的感官資訊依舊讓一期一振開始覺得吃不消,幸好鶴丸國永還記得自己尚在工作中,沒再一下子跑的不見蹤影,而是安分地待在一期一振身邊,準備隨時替他疏導精神上的負擔。   也許該回去了?擠在人群裡對自己也是有點吃力,四周的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就算是有堅強的精神屏障擋著,還是多多少少會有些影響。   正斟酌著要怎麼從人群裡脫身,鶴丸國永卻見一期一振突然在一個小攤販前停下腳步。   「鶴丸先生,這就是我說過的,這裡的特產。」一期一振指著攤位上的商品,鶴丸國永湊了過去,卻只看見幾塊黑漆漆的、活像是玻璃碎片的小石頭。   他抬起頭,用一臉你唬爛我的表情看向身旁的一期一振。   微微笑了笑,一期一振拿起其中兩塊小碎石,輕輕攏在掌中摩娑了幾下。待他攤開手掌,兩塊原本毫不起眼的碎石竟緩緩發出銀藍色的美麗光芒,並自一期一振掌心升起,在半空中繞著彼此打轉。「這叫雙星晶磁礦,只有同時存在兩塊晶磁礦並稍稍施予外力,才會像這樣發光漂浮,是這附近山脈獨有的礦產。」   「哇喔……」鶴丸國永發出低低的讚嘆,忍不住伸指戳了戳,被擾動的晶磁礦旋轉軌道失序了短短幾秒,很快又找回了平衡,並發出更耀眼的光。   見客人似乎是對商品有興趣,攤位老闆也跟著開口,「這的確是我們這裡的名產之一,別的地方都買不到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這種礦石實用度很低,容易碎,實在不是當作是工業材料,不過就是勝再好看,很多客人都會買回去當個漂亮的小燈飾,看上去挺浪漫的。」   鶴丸國永當然是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浪漫,不過像這種新奇的小玩意他總是忍不住想收集,於是他問了價錢,正打算掏錢包時,一期一振卻搶先一步付錢買下。   「我自己有錢啊。」鶴丸國永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當作是用公費吧。」一期一振聳了聳肩。   既然有人搶著付錢,鶴丸國永自然是懶得爭,就隨一期一振去了。接過了錢,老闆快手快腳地將他們選中的商品挑起,還特地裝進一個透明琉璃瓶裡,只需要輕輕晃兩下,兩塊礦石便會自己在瓶中悠悠打轉,相當漂亮。   不過當鶴丸國永接過那小瓶時,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老闆不知道是誤會了什麼,竟然還再瓶子上打了個精巧的蝴蝶結,還掛了個心型的小吊飾,活像是什麼送給情人的禮物一般。   一期一振看了也忍不住發笑,不過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吧。」   夜晚街上的人潮比白日還要壅擠,走起路來格外困難,好幾次兩人差點被人群給沖散,最後一期一振還是直接抓起鶴丸國永的手腕,拉著他硬是擠出人群,接著繞小道回到新選組大門前的街道,卻見一輛有著黑底紅紋的搶眼磁浮車早先一步停在門前。   一名個子挺高的長髮青年從磁浮車後座走下,容顏用一副墨鏡擋去了大半,身上和服外卻披著惹眼的新選組淺蔥色羽織。那青年熟門熟路地對著門上的電子鎖進行身分驗證,然而幾秒過去,青年沒能踏入大門,反倒是氣急敗壞地罵了起來,聲音大到有一小段距離外的鶴丸國永與一期一振都聽得一清二楚。   「又來了!換了鎖卻沒把我的辨識資料輸進去,老是把我關在門外!」青年用力戳著門鈴,又對著對講機大吼,「國廣!立刻給我開門!」   牆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秒,新選組的大門被人用力拉開。「兼先生,您回來了!」跑到青年面前,崛川國廣興奮地像是久未見到主人的幼犬,在他身後彷彿有無形的尾巴高速甩動。「之前聽您說起您有活動要趕場,還以為您不會回來了呢!」   青年挑起眉,「還敢說呢,難得我回來一趟卻又被關在門外!你倒是說說這是第幾次了?啊?」   聽著青年喋喋不休地抱怨,崛川國廣陪著笑臉,過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不遠處的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兩人。「啊,兩位回來了?玩得還盡興嗎?」   被打斷了話,青年也轉過視線,疑惑地指向兩人。「國廣,那兩個沒見過的是誰?剛入組的新人嗎?」   「兼先生!您這樣太失禮了!」一把將那根長指折下,崛川國廣咳了兩聲,「讓兩位看笑話了。一期一振先生、鶴丸國永先生,向您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新選組的成員之一,和泉守兼定;兼先生,這兩位是來自粟田口家的重要客人,今晚的酒宴就是為了歡迎他們而舉辦的。」   「和泉守先生,您好,初次見面。」一期一振朝著和泉守兼定伸出手,然而對方卻沒有回應,而是用極古怪的表情瞪著他。   一期一振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求救似地回頭看了鶴丸國永一眼,卻發現鶴丸國永也用相似的表情盯著他看,像是他腦袋上剛長出一對角還是臉上多了一顆眼珠。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一點的反應或表示?」鶴丸國永好心當了一回提詞板。   可惜一點用處也沒有,一期一振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應對,基本的禮節理當無一疏漏,就是手伸出去的距離、嘴角彎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應該沒有失禮之處。   「一期一振先生,您是第一次見到兼先生?」看著和泉守兼定的眉角又往上挑地更高,崛川國廣也連忙提示。   一期一振更是一頭霧水,「我以前與和泉守先生確實是從未見過。」   鶴丸國永扶額,「真是嚇到我了……你是住在山洞裡對吧?」他操作幾下腕上的通訊器,在半空中投影出立體影像,同時播放出渾厚的歌聲,而在影像中唱跳著的人影,正是站在他眼前的青年。「這是上個禮拜由人氣歌手剛推出的新單曲,推出就立刻攻占各大歌曲排行榜第一名,歌曲影音檔也暢銷到出現原本不該有的缺貨現象──因為購買人次太多爆掉了購買平台。」   崛川國廣也跟著補充,「我想在大陸上不認識兼先生的人應該……不多,畢竟兼先生還代言了上至精品珠寶下至居家生活用品各種大大小小的廣告。順帶一提,就我的印象,兼先生光是替粟田口領地內播送地廣告代言商品項目就有一百八十二項。」   一期一振臉上的笑有些尷尬,「呃……抱歉,我平常沒什麼在關注流行娛樂這一塊……」   鶴丸國永毫不留情地補上深可見骨的一刀,「你親愛的小亂弟弟可是和泉守先生的歌迷,上次我經過他房門前時,看見他房裡還貼著好幾張海報,上個禮拜新曲發行,他強迫厚藤四郎和藥研藤四郎徹夜蹲在電腦前只為了想辦法擠進爆掉的網站買影音檔。」   一期一振大驚失色地望向和泉守兼定,自詡天下第一好哥哥卻對弟弟的興趣喜好一無所知,大大失職。   和泉守兼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一次自我介紹,這一回,他主動伸出手握住一期一振還僵在半空中的手掌。「我叫和泉守兼定,是個流行歌歌手。」   「前日發行的新曲,還多謝令弟的熱情支持。」 *   一期一振的尷尬一直延續到他們更換過衣裝,然後被引領至酒宴的場地,而且和泉守兼定的位子就正好在他們隔壁,讓看好戲的鶴丸國永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崛川國廣刻意安排的。不過和泉守兼定倒是很豁達,對於一期一振的眼拙並未放在心上,只說自己大概是知名度還不夠,要更加努力才行。   鶴丸國永開始喜歡起這個毫無架子又個性率直的歌手了。   不算太大的宴會廳擠進了所有還留守總部以及附近城鎮的新選組成員,空間有些不太夠,分配給低階組員的位置更小了些,肩並著肩坐著,卻能愉快地低聲交談著,沒有絲毫不悅感,反倒更顯組員之間的熟稔親密。   新選組的組長長曾彌虎徹就坐在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對面,是個壯碩的中年男子,有著相當銳利的眼神,但在臉上笑容的緩和下又不至於給人過於沉重的壓迫感;在他身邊坐著的不是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或是崛川國廣,而是他們沒見過面的、板著臉的一名紫髮麗人,鶴丸國永偷偷打量了好半晌才確定對方是長相秀麗的男性而非窈窕女子。   鶴丸國永悄聲問了隔壁的和泉守兼定,他說是組長的弟弟,也是組長追了很久但還是沒追到手的嚮導,現在他們幾個高級幹部都在私底下偷偷打賭組長到底還要多久他們才喝得到兩人的喜酒,然而至今為止組長依舊沒能如願。   「咳咳咳。」即便壓低了音量,還是讓隔了有小段距離的長曾彌虎徹聽見了隻字片語,他警告似地瞪了和泉守兼定一眼,才對著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兩人舉杯,宴會廳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歡迎來自粟田口的使者,前來我們新選組。」   一期一振微微欠身,「承蒙貴組盛情招待。」   「預祝粟田口家與新選組成功建立友好結盟,並為兩方領地帶來長久的安穩與繁榮。」長曾彌虎徹頓了頓,「敬使者,以及和平。」   廳內所有人同時將酒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清澈透明的酒液有著獨特的芳香,口感溫潤,很合鶴丸國永的口味,讓他忍不住舔了舔唇,有些意猶未盡。   「很棒的酒吧。」和泉守兼定拿過崛川國廣手中的酒壺,幫鶴丸國永又倒了一杯酒,「這可是我們這裡的穀米和泉水才釀造得出來的味道。」   酒宴的開頭相當嚴肅,高級幹部們一個個過來敬酒,一期一振也照著禮節一一回禮,未來幾天他所需要面對的就是這些人,雙方都需要給足面子之後才好談事。   然而最初的嚴肅只維持了十分鐘,酒過三巡,原本的拘謹全都不翼而飛,宴會廳 內的氣氛開始熱絡起來。新選組不似守禮而階級嚴明的古老家族,上下之間的界線沒那麼明顯,鶴丸國永看見好幾個低階組員跑來和和泉守兼定以及崛川國廣敬酒,連他也順帶被敬了幾杯。對面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已經拚起酒來,旁邊還有低階組員吆喝著助興,甚至連那位斯文的紫髮嚮導也面不改色地灌一口氣下一大瓶,讓鶴丸國永嘆為觀止。   再過半個小時,就連長曾彌虎徹也被灌醉了,整個人往紫髮的嚮導身上倒去,還耍賴似地蹭了蹭,然後又被毫不留情地一掌巴開,他似乎也不甚在意,拉開了嗓門唱起了小曲,其他組員還打著拍子應和,最後大合唱起來。咚的一聲,和泉守兼定似乎終於不勝酒力,一頭撞在被崛川國廣搶先一步收拾好的桌面上,沒過多久就傳來細細的鼾聲。   在氣氛使然之下,酒量原本就不是特別好的鶴丸國永也不小心多喝了幾杯,雖不至於就此醉倒,但仍感到有些頭暈。覷著四周的人不是在打鬧玩樂就是半醉欲倒,他尋了個空隙便偷偷溜出宴會廳,打算到外頭吹吹風,好暫時透一下氣。   走沒幾步,鶴丸國永就聽到身後傳來像是刻意發出的腳步聲,他回頭,卻看到本該是宴會主角的一期一振竟然也跟了出來。   鶴丸國永挑起眉,「你怎麼也偷溜出來啊?」   「稍微喝多了,出來吹吹風。」一期一振微笑著答道,雖然從他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任何異樣,甚至連臉紅都沒有,完全看不出方才才喝了不少。「放心,裡面玩開了,應該是不會注意到的。」   既然他自己說沒問題,鶴丸國永也就沒多說什麼,隨便挑的方向就邁開腳步往前走,一期一振則安靜地跟在後頭。   「這裡的人都挺有趣的。」鶴丸國永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口。   「的確如此。」一期一振輕輕笑了笑,「雖無血緣之絆,但卻比家人更像是家人。」   鶴丸國永回頭睨了他一眼,「你羨慕嗎?」   愣了一下,一期一振旋即明白過來,「有一點呢。」他露出苦笑,「要是弟弟們能夠像這裡的人們一樣,再多跟我撒撒嬌,多依賴我這個哥哥一點就好了……弟弟們太成熟獨立也不是好事啊。」    鶴丸國永忍不住笑罵一句,「極品弟控。」   「多謝誇獎。」一期一振臉上又重新掛起笑。   無意義的拌嘴之間,他們來到了後院,今晚正逢滿月,銀白月光滿庭,映照著院中的花草,以及那輛格格不入的豪華馬車。一期一振翻身躍上馬車車頂,接著朝鶴丸國永伸出手,但鶴丸國永卻似是有別的主意。   「嘿,等我一下。」他一溜煙地跑走,隔沒幾分鐘又興沖沖地跑了回來,「幫我拿著。」   一小瓶從市集買下的清酒和和兩個似乎是從宴會那裏摸來的酒盞被不由分說地塞進一期一振手裡,讓險些失手砸了的一期一振有些手忙腳亂,當他將酒瓶與酒盞穩妥地載車頂上擱好,鶴丸國永已經自己爬上了車頂,還喚出了自己久未出來透氣精神體放風。   「這種美景配著下酒正好不是嗎?」任由白鶴在院子裡興奮地亂飛,鶴丸國永拎起酒瓶扭開瓶蓋,替自己和一期一振各倒了一杯酒。   接過酒盞,一期一振瞥了鶴丸國永一眼,「我是不要緊,但鶴丸先生還能再喝嗎?」   「你太小看我了!」鶴丸國永賭氣似地一口乾了杯中酒。   酒水入喉,冰涼中帶著嗆辣,雖不及酒宴上的酒那樣高級,卻有著這裡居民特有的質樸風味。滿足地吐出一口長氣,鶴丸國永很快又倒了一杯,不過這回只是執在手裡輕輕晃著,看著杯中倒映著的高懸於夜幕之月,以及飛掠而過的鶴影。   「這麼說起來,我還沒看過你的精神體呢,放出來讓我瞧瞧吧?」啜了一口酒,鶴丸國永突然開口道。   一期一振沉默了半晌,「……我沒有精神體。」   「咦?」鶴丸國永呆愣住,連手中的酒盞在無意間傾斜至酒水溢出亦不自覺。   「應該說,我感覺不到它。」順手將鶴丸國永的酒盞扶正,一期一振抬起頭,注視著在月下翩飛的白鶴。「火焰奪走我很多東西,不僅僅只是記憶。據說我曾經也有一隻漂亮的精神��,從火焰中倖存的我,從昏迷中清醒以來,就不曾感受過他的存在。」   「嚮導或是哨兵在精神受到重創的情況下確實會使精神體無法顯現,但一般而言修養個一陣子就應該要重新出現才對,像你這樣過了這麼久依舊連感覺都感覺不到是有點奇怪。」再一次飲盡殘酒,鶴丸國永望向他,「需要我幫你嗎?也許我可以試著幫你找找看它到底存不存在?」   一期一振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關係,沒有精神體對我的影響並不大,還是不麻煩鶴丸先生了。」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的話。」鶴丸國永聳了聳肩,「要是你改變主意的話隨時能找我,不過我可要收費了喔。」   輕笑了笑,一期一振將酒慢慢飲下。   「吶,一期一振。」終究還是喝得太多了,鶴丸國永緩緩在車頂上仰躺下來,「若是真的查出了歐薩卡事件的真相,在那之後,你又想怎麼做?」   「是想復仇嗎?找回從前的記憶?還是只是單純不甘心真相被迫沉寂?」   「……我不知道。」一期一振苦笑,「我還真沒想過之後該如何,我只想先要回原本該還給我的真相。」   「老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還以為你總是謀定而後動呢。」鶴丸國永望向深邃的夜空,以及無星輝相伴的渾圓銀月,亮金的眼底瀲灩著月光。   「……月色真美啊。」他沒頭沒尾地感嘆。   「我倒是不怎麼喜歡月亮。」一期一振很快地回道,「面相太多,捉摸不定。」   鶴丸國永大笑一聲,「我看是你想太多。」他突然打了個哈欠,眼皮漸沉,酒精的作用讓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一期一振輕輕拂過他額前的髮絲,伴著一句帶著淡淡笑意的話語。「不過您說的沒錯,今晚的月色,相當美麗。」   「祝您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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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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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子-3(一)
*這段太多了,應該會分好幾次發
*有無名路人出沒注意
*靈感來源是三百年DVD特典歷史學習隊(的學生制服)
*基本設定是刀音刀舞兩邊學校是相鄰的兩間高中,文化祭與社團都混在一起共同進行的親密兄弟校,而學生們在此其中發生的小故事 *這篇是刀舞高校 *刀音刀舞梗滿天飛,大概還有花丸和中之人演員梗 *時間點是刀舞二和刀音三結束後 *一些必須要知道的關於人物的小設定:刀舞學生會即是軍議組、前任會長(現任一般學生會成員)三日月有秘密設定、刀音刀舞兩隻大俱利伽羅是雙生子因為爸媽太懶取一樣的名字(刀舞那隻暱稱:小伽羅,刀音那隻暱稱:小俱利) *應該會OOC,劇情可能會爆衝,總之雷到不負責,慎入
-3 關於那些,真實存在的不可思議 (一)
  每所學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可思議的傳說,諸如會移動的銅像、深夜的鬼影、無人空間中的人語詭聲,或是擁有自我的鏡影,以「聽說」為始,伴隨著畏懼、好奇與青春期的躁動,在口耳間流傳。不知從何時開始、由誰而來,不同的怪談出現、流傳而又被遺忘,成了學生們高中生涯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在刀舞高校亦是如此,只是這裡的怪談倒是嶄新得多。
  就且一一細數,發生在這校園中的八大不可思議奇談。
奇談一:消失的學生會長
  「你知道嗎?聽說我們那個很漂亮的學生會長,常常會莫名其妙鬧失蹤喔!」
  這其實是前一年的怪談,只是時至今日依舊會被人提起。
  那時的會長還是三日月宗近,擁有令人屏息的美麗外表與不符年紀的沉穩個性,總是別具深意的話語與圓融的理事手腕,最重要的是,不論是多麼棘手的難題,一到他手底便能輕易解決,並使所有人均心悅誠服。
  無異地,他是刀舞高校創校以來,最完美的學生會會長。
  也是最神秘的一個。
  「三日月會長──咦?會長呢?」
  這是三日月宗近上任半年以來,學生會辦公室內第一百九十三四出現的問句。
  「不是在他位子上……啊,又不見了。」
  這就是另當時所有學生會成員都很頭痛的,三日月會長的壞習慣。
  不,不如說是只有三日月會長身上才會發生的神秘現象。
  明明兩分鐘前才看到他好好地坐在位置上喝茶順便以看似悠閒實則明快的節奏處理著事務,下一次轉頭時椅子上卻已空無一人。然後也許是十分鐘,也有可能是到隔日,失蹤的會長才會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泰然自若地突然出現,中間這段時間他究竟去了哪裡,任何人都無從得知,就算是直接問會長本人,也得不到答案,只會被巧妙地轉移話題,直到再度想起卻已錯失詢問時機。
  這樣一個擁有強大存在感的人,卻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毫無預兆地消失或出現。
  就似傳說中「神隱」。
  這樣的「神隱」第一次發生時,就是在三日月宗近當上會長的當日,對著新的學生會、未來的團隊夥伴們發表完當選演講後,沒多久就從學生會辦公室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接續在他後面的副會長發表感言途中。
  還半生不熟的學生會成員們慌了手腳,畢竟才第一天就莫名其妙搞丟會長這種事可是前所未聞,他們分頭將整個刀舞高校校園整整翻了兩遍,只差沒掘地三尺挖挖看那個神祕的新會長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埋在什麼校園的神祕角落,卻一無所獲。
  然後在兩個小時之後,無功而返的學生會成員們回到辦公室打算重新討論該怎麼辦時,卻愕然發現他們失蹤的會長正安然坐在位子上喝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茶。「哦呀,大家都回來了嗎?」
  「……我們學生會辦公室裡有茶具嗎?」
  「沒有吧……不對,這不是重點──三日月會長!你剛剛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
  「嗯?去廁所啊。」
  「去廁所去了兩個小時?」
  面對幹部們的質問,讓所有人雞飛狗跳兩個小時的罪魁禍首倒是一臉無辜,「嘛……我迷路了,哈哈哈!」
  「──廁所就出去左轉十步遠的地方你是怎麼迷路的啊!」
  以上類似事件再發生超過五次以後,所有倒楣的幹部們都已經練就了淡然面對會長失蹤事件的本事,反正再怎麼鬧失蹤到最後總是會安然出現,焦急老半天到頭來只會被氣到爆血管而已。
  也不是沒有試圖解決,但不論是給他超詳細地圖或是派個全天候保母跟著,偉大的會長的失蹤次數依舊從沒少過,讓所有人在放棄之後轉而佩服起他迷路的才能,還有開賭盤賭下一次失蹤會失蹤多久。
  有一好沒兩好,萬能的會長有那麼一兩個令人歎為觀止的神祕缺陷也是可以理解的。
  總之,這樣的「神隱事件」一直持續到下一任倒楣會長接任,三日月宗近退居學生會普通成員為止,然後成了學校令人津津樂道的怪談。
  也許還會再流傳許多年也說不定。
  「嗯、甚好甚好,哈哈哈──」
奇談二:未知的生死之關
  「聽說我們學校啊是建立在地獄的入口,要是一個不小心走錯一步,就會不知不覺在地獄裡走一遭喔。」
     據說,刀舞高校的選址不太好,剛好就設立在地獄的大門之前。根據學生們的傳言,其實原本地獄的大門並不是在這裡的,只是每隔一段時間,通往地獄的入口就會更換位置,而約在一年多前,正好就轉移到了學校內。
  真正的精確地點沒人說得清,但大部分的人都相信是在西棟,專門供社團活動與家政美術等才藝課程的教室大樓。那裡平常比較少有人活動,只有在放學後的社團時間才會熱鬧一些,但還是比一般上課的大樓冷清許多。
  從一年多前開始,學校發生了幾起不明的學生昏迷案件,昏迷學生們被發現的地方都在西棟,或是在西棟附近。昏迷的原因不明,學校並沒有說明,也有可能是查不出來,校方只是壓下了事件不讓它外傳,只剩下真假難定的八卦耳語在學生之間流傳。
  這得從那離暑假還有段時日,漸漸炎熱起來的孟夏開始說起。
  一聲爆炸般的巨響響徹傍晚的橘紅天空,在西棟大樓內激起渺渺回音,過了幾秒才歸於平靜。學生會辦公室內,那時還是普通成員的山姥切國廣不安地抬起頭,卻看見幹部前輩們一點反應也沒有,就跟十分鐘前會長第N次失蹤時的反應一模一樣,淡定得像是方才那聲巨響不過是一聲清脆鳥鳴。
  躊躇再三,他還是遲疑地開口,「剛才那個聲音,沒問題……嗎?」
  「放心啦。」前輩泰然自若地敲著電腦鍵盤,「八成是科研部還是烹飪部又不小心炸了什麼東西……也不是第一次了,每年都要炸個幾聲才甘心,反正只要火災警報沒響就沒事。」 真的沒關係嗎?山姥切國廣又猶豫了半晌。「……我還是去看看好了。」
  見他站起身,前輩聳了聳肩,「那你就去吧,回來經過販賣機的時候再幫我買罐汽水……還有如果看到走失的會長,請你把他撿回來,我們這裡有好幾份文件需要他簽名。」
  隨口答應下來,山好切國廣走出學生會辦公室,下意識地拉了拉帽沿,才朝著讓斜陽染上橘紅色彩的走廊邁開腳步。
  「剛剛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他喃喃地念著,朝著未知的命運走去。
  二十分鐘後,山姥切國廣回到了學生會辦公室。
  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響,前輩瞄了歸返的山姥切國廣一眼。「怎麼樣?就說不是什麼大事對吧?」
  山姥切國廣有些恍惚,「啊……嗯、沒有燒了什麼東西……」
  前輩沒有注意到小後輩的臉色不太對勁,「托你買的飲料呢?多少錢?」
  「飲料……?」茫然地重複著字詞,山姥切國廣的臉上泛起一絲青色。
  下一秒,他直直倒了下去,總是隱藏在兜帽下的臉孔直擊清掃得挺乾淨的地板。
  「──後輩!」
     再度清醒時,山姥切國廣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氣中飄盪著消毒藥水特有的氣味。
  接下來的混亂他已經記不清了,只模糊記得護理師領著他去做了身體檢查,然後通知了他的父母,並叫進了將他緊急送急診後在病房外焦急等後的學生會成員。
  幾乎所有的幹部都來了,連那個老是失蹤的會長也沒缺席,眾多視線同時盯著他,讓他不自在地整個人都窩進棉被裡。
  「山姥切,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棉被外傳來會長的聲音,輕緩的語氣少了平常漫不經心的笑意。「你昏迷了兩個小時。」
  捲成一大團的棉被動了動,「……嗯。」
  「還記得自己在回到辦公室前發生了什麼事嗎?」三日月宗近問道。
  山姥切國廣從棉被中探出半張臉,「……我不記得了。」
  記憶停止在他離開辦公室後沒多久,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何時回到辦公室、甚至連自己怎麼倒下的都不記得。
  三日月宗近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想辦法查明,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然而最終似乎依舊沒有查出真相的樣子。
  過了很久以後,山姥切國廣才知道,就在他送急診的同一天,隔壁班的大俱利伽羅在稍晚也同樣被人發現昏倒在西棟大樓某個角落,緊急送醫治療。
  那是發生在山姥切國廣被學生會成員緊急扛著搭計程車直奔醫院後沒多久的事。
  原本是萬年回家部的大俱利伽羅在經過西棟大樓時準備回家時,被那聲莫名的巨響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心可以殺死貓,但大俱利伽羅從不認為自己會被難得好奇給殺死,他改變了前進路線,踏進西棟大樓。
  「──呦!伽羅小弟!」還沒找到巨響的源頭,大俱利伽羅到是先遇上被某個熟到不能再熟但他巴不得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傢伙。
  「嘖。」瞪著大了他一歲但晚讀了一年,現在跟他同年級的損友,大俱利伽羅咂了咂舌。
  「噯,別這麼冷淡嘛!」鶴丸國永一隻手捧著一個小塑膠盒,另一隻手搭上大俱利伽羅的肩,「來,讓你嘗嘗我做的毛豆餅!最新出爐喔!」
  大俱利伽羅用力揮開肩上的鶴爪,「不要。」
  「好啦我知道伽羅小弟臉皮薄,來,給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從塑膠盒裡撈出一顆毛豆餅塞進臉黑得像鍋底大俱利伽羅手裡,鶴丸國永又蹦蹦跳跳地跑了,「我要去找貞小弟了,伽羅小地吃完記得說感想啊!」
  看著歡樂跑遠的白色背影,大俱利伽羅看了看手裡的毛豆餅,相當正常的樣子,聞起來也沒有奇怪的味道,似乎就真的只是毛豆餅而已,而不是加了什麼奇怪東西的整人食物。而且若真的是整人食物,鶴丸國永肯定會留下來看他吃下去之後的反應,而不是自顧自地跑掉。
  食物應該是安全的
  「我只是剛好餓了而已。」嘟囔著,大俱利伽羅咬了一小口毛豆餅。
  他不記得那個毛豆餅究竟是什麼味道。
  他只記得,他再一次睜眼時,是在醫院急診室裡的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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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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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子-1、2
在為了期末考與論文燒完一百個腦子後久違地更新了 與室友的刀舞刀音學園paro合作文,我負責刀舞篇部分
*靈感來源是三百年DVD特典歷史學習隊(的學生制服)
*基本設定是刀音刀舞兩邊學校是相鄰的兩間高中,文化祭與社團都混在一起共同進行的親密兄弟校,而學生們在此其中發生的小故事
*這篇是刀舞高校
*刀音刀舞梗滿天飛,大概還有花丸和中之人演員梗
*時間點是刀舞二和刀音三結束後
*一些必須要知道的關於人物的小設定:刀舞學生會即是軍議組、前任會長(現任一般學生會成員)三日月有秘密設定、刀音刀舞兩隻大俱利伽羅是雙生子因為爸媽太懶取一樣的名字(刀舞那隻暱稱:小伽羅,刀音那隻暱稱:小俱利)
*應該會OOC,劇情可能會爆衝,總之雷到不負責,慎入
-1 在這個學生會裡尋求團結是否搞錯了什麼
  「那麼,現在開始學生會會議。」
  厚厚的文件在三十分鐘前就被一份一份細心整理好,分發到每個與會者面前,靜靜地等待翻閱。然而似乎有人對此毫無興致,其中一份文件被當成了杯墊,壓在茶杯杯底,另一份則被枕在一顆雪白的腦袋下,上頭已多了一灘逐漸擴大的口水漬。
  學生會會長山姥切國廣沉默了幾秒鐘,終究是忍不住用力往桌面一拍,就連刻意拉低的帽T兜帽都掩不住他臉上的憤怒。「我說你們!就是你們兩個!這可是攸關整個學年最盛大活動的重要會議啊!這麼懶散是怎麼回事!」
  陶燒茶杯在這重重一拍之下應聲傾倒,所幸裡頭的茶水早被飲盡,只餘幾滴殘茶濺出,在文件封面上留下幾個圓圓的水痕。
  「哈哈哈,山姥切會長,你太緊繃了喔,喝點茶放鬆一下如何?」副會長三日月宗近扶起茶杯推到山姥切國廣面前,拎著茶壺又添了杯茶。
  「不需要!話說你是前任會長吧,應該很明白這會議有多重要啊!怎麼會是你帶頭搗亂啊!」抓狂了幾句,山姥切國廣見斥罵的對象臉上依舊掛著不曾變過的笑臉,毫無反省的樣子,只得轉移目標,「活動執行長!你還���!快給我起來!」
  「呼──哈!我睡得正熟的啊……」被直接點名,鶴丸國永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來,抹了抹嘴角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叫醒我做什麼呢……反正每次我提的活動總是不被採納啊。」
  「誰叫你總是提出莫名其妙又不可行的驚嚇整人活動!」山姥切國廣覺得自己的血壓又往上飆升了一些。
  「什麼莫名其妙!明明都是很有趣又新奇的活動啊!」不滿地反駁,鶴丸國永突然一擊掌,「啊、對了,今年就來舉辦掀學生會長兜帽大賽吧!範圍刀音刀舞兩校校園,目標只有一個!誰先捕捉到刀舞高校學生會會長並掀下帽子就是贏家!」
  山姥切國廣下意識地揪住自己的帽沿,「那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三日月宗近笑著鼓掌,「好主意呢鶴丸,哈哈哈哈哈!」
  「──你們兩個!」
  啪地一聲輕響,被晾在一旁看了很久荒唐劇的風紀委員壓切長谷部終於受不了了,用力摔下手上的文件,「你們幾個,也差不多鬧夠了吧!到底要不要開會啊!」他狠狠瞪向山姥切國廣,「山姥切,你身為會長連控制會議進行都做不到嗎?」
  「確實是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還是請快開始進行會議吧,我還得早點回家照顧弟弟們呢。」書記一期一振一邊微笑著一邊振筆疾書,明明會議根本都沒還開始,顯然是將剛才智商不太高的爭吵都當作會議內容記錄下來了。
  山姥切國廣一頭撞上面前的桌面,他已經不敢想像若是未來的學生會後輩若是看到這份會議紀錄,究竟會作何感想。
  「反正我只是不合格的學生會長……」趴在桌上自我厭惡了好一會兒,山姥切國廣這才有氣無力地抬起頭,「總之開始開會吧……總務呢?他怎麼沒到?」他的視線落在長桌邊唯一的空位上,皺起了眉。
  一期一振翻了下密密麻麻的各社團活動行事曆,「燭台切君的話,今天的會議正好跟烹飪社社課撞期了,想必是社團那裡耽擱了吧。」
  山姥切國廣重重地嘆了口氣,「跟他職務內容有關的事項就放到最後再說吧,先處理其他的──」
  正說著,學生會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人大力打開,截斷了未竟的話。
  「──久等了各位!」姍姍來遲的燭台切光忠端著一個擺滿了陶瓷碗的大托盤走了進來,「開會的時候還是配點小點心會比較好吧?所以特地做了喔,光忠特製──烏冬麵!」
  這已經不是小點心了吧!瞪著被分到自己面前的烏冬麵,山姥切國廣已經放棄吐嘈了。
  「喔喔喔看起來很好吃吶,做得好啊光忠!」鶴丸國永愉快地端起麵碗,接著瞅了眼坐在隔壁的壓切長谷部,竊笑著夾起了熱騰騰的麵條,「這可是光忠的好手藝喔,來嚐嚐吧,長谷部君啊──」
  「等等為什麼是我--好燙──!」
  「你們都給我差不多一點!」山姥切國廣忍不住喝斥,難道他們都沒感覺到一期一振的視線快把他們給燒了嗎?「要吃就安靜吃!快開始開會,燭台切你也快坐好!」
  總算是把這群比幼稚園小鬼還難搞的傢伙鎮壓下來,明明還沒開始開會,卻已經累到想直接回家了。
  他拿起會議議程,「……好了,關於今年刀音刀舞兩校聯合文化祭,目前暫定活動的大方向有園遊會、舞台表演和兩校共同運動會,按慣例我們要先討論出幾個活動內容,擬定企劃後再拿去和刀音高校的學生會討論。」
  吸嚕吸嚕──
  「園遊會的攤位排定大家都知道,由兩校有意願要擺攤的班級或社團提出計畫,經學生會審核同意後由提出的班級社團各自行執行。這部分算是比較輕鬆的,我們只需要確定擺攤項目合宜、協助辦理保險、還有在當天隨機抽查是否有違反校規即可。」
  囌嚕囌嚕──
  「舞台表演則是由各社團主動申請,表演場地按每年兩校輪流,今年會是在我們這裡設立舞台……」
  吸──
  山姥切國廣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說,你很吵啊三日月!」
  「嗯?」三日月宗近一臉疑惑地從碗裡抬起頭,吞下口中的麵條,「山姥切會長你不吃嗎?很美味喔!」
  「對啊山姥切君,再不吃的話麵就要冷掉了喔。」燭台切光忠也面帶微笑地附和,「你不會浪費好吃的食物對吧,山.姥.切.會.長?」
  「呃……」山姥切國廣在燭台切光忠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端起碗。
  我到底在做什麼……一邊吸著麵條,山姥切國廣一邊這麼想著。
  此時壓切長谷部猛然站起,桌上已被吃空的碗因他起身時與桌子的輕微碰撞而震了一下,發出細碎的響聲。
  「長谷部君?怎麼了嗎?」燭台切光忠疑惑地看向他。
  一期一振看了空碗一眼,「還要再來一碗?」
  完全沒有理會兩人的疑問,壓切長谷部大步繞過桌子走到門前,用力拉開房門,直接將門外一個不知藏了多久的嬌小身影給揪了進來。「抓到一隻偷聽我們開會的小老鼠。」
  「我才沒有、嗝、偷聽!更何況你們明明、嗝、什麼都還沒開始不是嗎!」被揪住後領的嬌小少年死命地掙扎,然而就如蚍蜉撼樹般徒勞無功,「快、嗝、快放開我啦!」
  微微挑了下眉,壓切長谷部倒是真的鬆了手,讓少年險些摔個狗吃屎。
  「你是……不動行光?」山姥切國廣很快就認出這個少年,畢竟全高校裡也就只有一個明明未成年卻老是在家裡大膽偷喝酒,在學校沒酒喝就喝可爾必思還能喝得醉醺醺的傢伙。「你來我們學生會辦公室做什麼?」
  「啊,那個啊──你們不是在、嗝、討論文化季的活動嗎?」不動行光拎起手中的鐵罐灌了一口,還順便打了個嗝,「我有個、嗝、提議,不如就準備個調酒大會吧!我們飲調社可以負責主辦喔,一定會很熱鬧的!」
  山姥切國廣沉默了幾秒鐘,「……學校的學生都未成年,禁止飲酒,而且就算是飲調社也禁止碰酒。」
  「不動行光,不要以為我們已經忘了你去年偷偷拉著隔壁校的搖滾樂社酗酒的事!要不是兩邊學生會聯手把這件事壓下來你早就被退學了!」壓切長谷部簡直恨不得把這不知悔改的傢伙抓起來罰寫悔過書寫個三百遍,「話說回來,為什麼你身上會有酒味!來學校前偷喝酒了是不是!」
  「現在明明都已經放學了為什麼你還會知──」下意識地反駁後不動行光才發現大事不妙,連忙準備開溜,「嘛、嘛!不能辦就算了,那我就先走了啊掰掰──」
  「不動行光你給我站住!今天沒讓你被記一支大過我就不叫長谷部!」
  兩人一前一後衝出了學生會辦公室,留下室內眾人面面相覷。
  「哎呀哎呀,真是衝動到嚇到我了啊。」鶴丸國永端起碗喝盡最後一口湯。
  三日月宗近看向山姥切國廣,「好不容易聚齊的人又散了吶。」
  「看這樣子,今天恐怕又是無法開完會了。」翻了翻前面寫滿廢話後面一片空白的會議紀錄,一期一振嘆了口氣,收拾完東西後站起身。「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下一次會議的時間請再通知我。啊,還有燭台切君,謝謝你的烏冬麵,非常美味。」
  「好吃的話就好,下一次再做別的東西給你們嚐嚐。」燭台切光忠笑著揮手回應,「一期君,慢走,回家的路上小心喔。」
  「光忠,下一次做點什麼讓人驚訝的食物來吧,仰望星空派怎麼樣?」
  「喔喔,聽起來真不錯啊,哈哈哈!不過……仰望星空派是什麼來著?」
  「哦?三日月你不知道嗎?那是某種充滿驚奇的食物啊,就是──」
  聽著旁邊的學生會幹部們已經自己開起小視窗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山姥切國廣看著自己映在麵碗裡的倒影,默默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想要讓這個自由過了頭的學生會成員們團結起來,果然是不可能的任務吧。
  上任三個月,山姥切國廣已是第兩百八十七次後悔自己接下了學生會長這個職務。
-2 熊掌和魚可以做什麼料理?   燭台切光忠遇到了難題。   在他面前的桌上擺了兩小疊紙,上頭各自都有著密密麻麻、俐落帥氣的字跡,燭台切光忠瞪著出自自己手裡的筆記,表情凝重地像是上頭寫著千古以來未曾有人能解答的重大謎題。   這是他人生中所遇到的、至關重大的抉擇。   「燭台切光忠,怎麼了?」聽見來自學生會總務的苦惱嘆息,山姥切國廣忍不住開口了。   「啊,不小心就不帥氣地嘆氣了呢。」苦笑了下,燭台切光忠望向自家學生會長,「不過,真是難得呢,山姥切君竟然會這樣主動關心幹部們。」   「說得好像我有多冷漠似的。」山姥切國廣不自在地別過臉,拉低了兜帽帽沿。「只是看你好像很煩惱似的……好歹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會會長,要是幹部們有麻煩的話,我多少也能幫點忙……就只是這樣。」   「會長也越來越可靠了呢。」燭台切光忠笑了笑。「其實啊,我在煩惱我們烹飪社社團的攤位。」   他將桌上的兩份筆記都遞給了山姥切,「目前有拉麵攤和甜點鋪兩個方案……兩種方案都很不錯,讓我很猶豫到底要用哪個呢。」   山姥切翻了翻資料,有些錯愕地瞪大了眼,「這、這是──」   兩種方案都已經被計畫完全,從各自都有十來種品項的菜單、一看就讓人覺得費工透頂的食譜到有些過份華麗的攤位擺設,全都鉅細靡遺無一疏漏地整齊列下,光看內容根本想像不到這只是區區一個高中的文化祭擺攤設計。   「哇!這什麼啊!」以為有什麼趣事的鶴丸國永湊了過來,搶過其中一份筆記看了幾眼便誇張地嚷嚷起來,「太誇張了吧光小弟,你這是想直接開店吧?」   「還敢說呢鶴,你也是烹飪社成員吧!之前幾次社團會議都翹掉了難怪不知道我們決定了什麼方案。」沒好氣地把鶴丸國永手上的紙張搶回來,燭台切光忠傷腦筋地按了按額角,「先不提鶴,社團其他人都可是為了這兩份提案花了不少心力呢,因為兩邊支持者都差不多,所以想說都先計劃好再看哪個比較適合,小貞連攤位都設計好了……結果都弄得太好,反而更難抉擇了。」   他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山姥切國廣,「吶,山姥切君,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突然要我選我也……」重點已經不是選哪個,而是高中生到底能不能真的弄出來才對吧?   「啊!」還沒能問出想要的答案,燭台切光忠瞥見窗外有個熟悉的人影走過,立刻以難得的高速衝出去把人拉進學生會辦公室。「小伽羅你來得正好!你來幫我出主意吧!拉麵攤和點心鋪哪個比較好!」   好好走在路上卻莫名其妙被攔路綁架的大俱利伽羅根本還沒搞清楚狀況,「什麼來得正好,我只是路過──」他試著甩了兩下手臂,卻根本甩不開看似只是輕抓著他的大手,「喂!先放開我!」   「燭台切光忠!不要把非學生會成員帶進辦公室!」一旁的風紀壓切長谷部也發話了,然而沒人理他。 燭台切光忠把兩疊企劃書都拎到大俱利伽羅面前,「吶,你覺得哪個比較好?還有小俱利呢?你覺得他會喜歡哪個?」   「這我哪知道、嘖……」將幾乎要貼到他臉上的紙張推遠一點,大俱利伽羅勉強瞄了兩眼,「不知道選哪個就扔電風扇前面,飛得遠的那個。」   「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呢!」燭台切光忠板起臉,「要選個能做到最好的才能展現出烹飪社的實力啊!」   大俱利伽羅的耐心宣告用罄。「煩死了!決定不來就兩個都選!」   「可是一個社團只能有一個攤位……」皺起了眉,燭台切光忠又驀然眼睛一亮,「對了會長!我們學生會還沒有決定攤位對吧!借我們烹飪社弄甜點鋪吧?學生會成員可以打折喔!」   「別開玩笑了。」山姥切國廣一秒摧毀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妄想,「學生會的攤位怎麼可能讓給烹飪社。」   「而且不符合規定,一個社團就是一個攤位,只能少不能多。」一直在一旁安靜處理文書的一期一振也漫不經心地插了一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兩者只能擇其一。」   燭台切光忠還想掙扎,「只要是掛學生會的名也可以──」觸及山姥切國廣不容動搖的視線,他喪氣地塌下肩膀,「還是不行啊。」   「這麼說起來,我們學生會的攤位要弄什麼啊?」鶴丸國永搭上山姥切國廣的肩,「會長有什麼主意嗎?」   山姥切國廣沉默了幾秒,「……詢問處。」   「噗哈哈哈哈哈──」鶴丸國永爆出大笑,「這個真是、無聊到嚇人的提議啊!不愧是山姥切會長!」   「會長願意坐在攤位上,為每個前來尋求協助的客人給予友善的笑容、指引與幫助嗎?」一期一振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對著山姥切國廣微微挑起眉,「對於我們內向的會長而言,這是很了不起的提議跟進步呢。」   山姥切國廣呆愣住了。他只是想省事省力,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上。「呃、這個──」   「山姥切會長做得到嗎?」鶴丸國永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   「這個──」   除了微笑喝茶的三日月宗近毫無表示,其餘學生會幹部外加一個莫名其妙被抓進來的路人,每道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滿滿的懷疑。   他拉下兜帽帽沿,「不、還是……忘了這提議吧……」   燭台切光忠又繞回了前一個問題,「所以學生會的攤位……」他又露出期盼的表情。   「不如,就弄個休息區吧?」   所有的視線一下子轉到終於插嘴發話的三日月宗近身上。   「擺幾張榻榻米給客人休息,挑幾個時段做茶道表演,讓客人品嘗茶點,甜點還可以由烹飪社供應,讓他們設計的菜單得以有用武之地。」三日月宗近微笑著,慢吞吞地啜了口茶,「如果還有其他社團也可以邀請過來,例如……嗯,文藝部可以邀請來做百人一首表演。」   山姥切國廣沉思起來,「這個似乎可行……」   「只是休息區的話不需要太多人力管理,讓現任的茶道部部長三日月宗近來進行茶道表演就可以保證基本表演節目。」一期一振快速地記下了提案,還順帶衍伸出規畫方式若干,「利用付費入場和人次管控就可以控制入場人數,茶點的話就當作烹飪社寄賣,不算是違反攤位數量限制。」   鶴丸國永用力拍了下山姥切國廣的背,「至於我們害羞的會長就負責收錢和管人數好了,反正掛個牌子寫明消費方式就好,連話都不太需要講。」   「隨便。」壓切長谷部的意見就簡潔得多了。   「那就先暫時這樣定案好了。」一期一振繼續振筆疾書,「還有許多細節要討論,例如榻榻米的租借與清潔維護、表演時段、輪班班表,還需要兼顧學生會當日的其他工作──」   「如果是這樣那樣如何……」   「那部份的問題可以這樣──」   「不過又會衍生出這些問題……」   「那如果是這樣呢──」   看著抓著提案初稿開始討論起來的會長、書記、總務和風紀,鶴丸國永踱到三日月宗近身邊。   「我說你啊,提著提議其實只是想藉學生會的攤位讓你過過擺茶道社攤位的癮吧?」他用手肘頂了頂繼續喝茶看戲的三日月宗近,「我說的是吧,現任茶道部唯一成員,茶道部的三日月社長?」   「嘛,這個嘛……哈哈哈。」啜了一小口茶湯,三日月宗近輕笑了起來,立起的茶梗在杯中晃蕩。「嗯,開心就好。」   另一邊,被放置很久然而依舊被燭台切光忠無意識地拽著不放的大俱利伽羅的臉已經黑了。   「……可以放我走了嗎?」   他到底是被拖進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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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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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を求める
抽中刀舞票的還願 骰BZ後根據我家鶴丸子的要求,這是個一期稱霸天下然後鶴丸子是皇后還要有滾滾滾的肉體交流的故事
寫完之後變成我也不知道是三小的故事
總之要先避雷,這不是正常的鶴,這是我家心理性別不明、獨佔欲強到破表的病嬌鶴丸子,無法接受者請不要點進去(其實我也不太能接受就是了)
噗浪貼—> http://paste.plurk.com/show/2558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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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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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翔05
*哨兵響導PARO *主一期鶴,鯰骨有,後面可能還會出現各種插花CP *本章有物後出沒 *OOC可能有 *消失了一章的一期回來了 *終於更新了我的媽呀,時隔半年了我的天這速度……
  五、
  當一期一振歸返時,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鶴丸國永。
  說來也是碰巧,因為天氣甚為晴朗,無事可做的鶴丸國永乾脆爬到宅邸屋頂最高之處曬曬太陽,順便一覽粟田口莊園��景,然而他才剛坐穩就見一期一振穿過莊園大門踏上通往宅邸的道路。
  「啊,回來了啊?」鶴丸國永下意識地低喃了一句,沒想到一期一振卻隨即抬起頭來,遙遙與他對上視線。 真不愧是聽力極強的哨兵啊。
  注意到屋頂上的鶴丸國永後,一期一振隨即加快了腳步,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了鶴丸國永所在處下方。
  「鶴丸先生!您在上面做什麼呢!」稍稍提高了音量,一期一振仰起頭,逆著陽光向上望去。
  「曬太陽啊。」鶴丸國永從屋頂探出頭,想起以對方過於敏感的視力似乎不太適合一直逆光而視,乾脆一翻身從超過五層樓高的高度一躍而下。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落下時的高速並未讓鶴丸國永感到心慌,他冷靜地用手一勾三樓陽台雕花欄杆,又伸足往牆上踢蹬了幾下,像一隻貓般輕巧落地,不僅沒有受傷,甚至沒有發出過多的聲響。
  「十分!」站直了身,鶴丸國永愉快地給了自己滿分的評價,這才轉頭望向一期一振,「你把手臂伸得直直地做什麼?」
  一期一振優雅地將手臂縮回。「只是擔心您摔跤……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
  鶴丸國永毫不客氣地睨了他一眼,「哈!摔跤?你見過摔死的鶴嗎?」
  淡淡笑了笑,一期一振輕巧地略過了摔不摔的話題,「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弟弟們都還乖巧嗎?」
  「太乖巧了啊,讓我無聊死了,一點驚喜或驚嚇都沒有。」鶴丸國永忍不住抱怨著,「啊,倒是你家的信濃藤四郎和後藤藤四郎回來了。」
  「那麼晚一點要去找他們看看蒐集來的情報了。」一期一振低喃著,突然向鶴丸國永走近了一步,將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你你──你做什麼──!」鶴丸國永整個人在瞬間僵直,把對方一掌巴開與顧全對方面子讓他就這麼靠著兩個念頭在腦袋裡來回拉扯,然而糾結了好一會兒卻找不出何為最佳選項。
  「抱歉,我好像唐突了。」一期一振這麼說著,卻絲毫沒有要退開的意思,「但是,請就讓我這麼休息一下吧。」
  「你這是在撒嬌嗎?」見他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更進一步的舉動,鶴丸國永也稍稍放鬆了一些,緩緩釋出精神力疏導一期一振緊繃的精神。「怎麼不找你那群弟弟們?要是拉不下臉也可以去找你那個小叔叔啊?」
  明明才剛做過初步精神疏導沒多久的,現在又開始有紊亂的跡象,也不知道這幾日一期一振到底是如何折騰自己。
  「這樣會嚇到他們的。」一期一振笑了聲,聲音很快又低了下去。「……我不能讓他們擔心。」
  「所以嚇到我就沒關係嗎,真是的……當家族少主什麼的聽起來也真夠累人,沒一刻能放鬆。」鶴丸國永將精神力收了回來,「在屋外不方便,暫時先這樣,晚一點再幫你做更深度一些的精神疏導。」
  「好的,相當感謝您,鶴丸先生。」一期一振站直了身,不過這麼一會兒,又恢復了原本自持而內斂從容模樣。「那麼我先去找後藤和信濃聽取會報,晚餐後我再請您到我房裡,我會為您說明任務下一步要做些什麼,順便請您再為我做精神疏導,在這期間就要請您稍微等待一下了。」
  「啊啊,等你有空了再找我。」鶴丸國永隨興地擺了擺手,看著一期一振轉身走回主屋中。
  現在他又沒事做了。
  聳了聳肩,鶴丸國永仰起頭看向上方,思考著該如何用最快的方式回到屋頂繼續曬太陽。
  想到又要爬五層樓梯就覺得累人,早知道就不要耍帥跳下來了。
  *
  晚餐之時,終於再和幾日不見的大哥同桌共食,粟田口家的小鬼頭們各個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七嘴八舌地說著一期一振不在的這幾日宅邸裡發生了什麼趣事,諸如藥研藤四郎不小心炸了他自己的實驗室、亂藤四郎的衣櫃被五虎退的精神體們當作新的睡覺地點、鯰尾藤四郎盧了自家兄弟盧了整整十二小時才終於和好如初之類的八卦,想當然爾,後藤藤四郎被一個自由嚮導拐走的事一期一振自然也知道了。
  「物吉貞宗,是嗎?」一期一振優雅地切著羊肋排,以淡淡的語調輕輕念出那個名字,臉上雲淡風輕,似是不甚在意,但鶴丸國永眼尖地注意到理當堅固的超合金餐具在一期一振手裡緩緩變形。
  後藤藤四郎也注意到了,他戰戰兢兢地覷著一期一振的臉色,深怕下一秒一期一振就會從風和日麗變成雷霆暴雨。「一期哥,物吉他沒有對我做什麼啦!真的!他什麼都沒有做!」
  「怎麼這麼緊張呢,後藤?」輕輕地笑了聲,一期一振稍稍鬆了手,放下彎成漂亮弧度的餐刀。「我什麼都還沒說呢。」
  「呃,一期哥……」後藤藤四郎瞄了下一期一振的臉,又瞥了一眼餐刀,表情更加驚恐了。
  「真可惜,和那個貞宗家的孩子錯過了,怎麼沒留他下來住幾日再走呢?」一期一振看向鶴丸國永,眼底毫不掩飾地質疑。說好要幫忙看顧弟弟們的,怎麼現在弟弟被拐了、拐人的嚮導也溜了,他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關我的事。」鶴丸國永痞痞地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吃著羊排。「物吉貞宗拐人在前,我接受委託在後,我沒有那個義務也沒那個責任要代替人不在的你修理他。」
  沉默了一會兒,一期一振平復了情緒,順手將餐刀凹回了原狀。「這事就先暫時擱到一邊吧,後藤,等之後有機會,請務必讓那位物吉貞宗來我們家作客,順便讓我和他『談談』。」他刻意在最後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好……我會轉達的……」後藤藤四郎縮了下脖子,暗暗思考著要怎麼樣才能讓兄長放自己的嚮導一馬,別失手宰了他。
  物吉貞宗的事被輕巧地帶過,餐桌上的氣氛又變得兄友弟恭一片祥和。待晚餐過後,一期一振一一揉過扒著他撒嬌的弟弟們的腦袋,這才領著鶴丸國永前去主臥室。
  「請坐,鶴丸先生。」順手帶上了門,一期一振比了下沙發。「抱歉,我先去換個衣服,請您先坐一下。」
  看著一期一振走入更衣室,鶴丸國永直接大喇喇地往較大的雙人沙發上一坐,把單人座空了下來。一期一振就出來了,身上不再穿著那套有些過於華麗的套裝,而是換上了較舒適的便服,他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總算是要開始談正事。
  「後藤和信濃帶回來的情報,我想您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吧?」伸出手在黑亮的金屬桌面點了一下,桌面立即化做電子螢幕亮了起來,顯示出一張地圖。「我比較在意的是後藤的情報……由我殲滅的那組強盜團,原先並不屬於任何粟田口家領地內的強盜勢力,這點是後藤從其他強盜團口裡問出來的。」
  指尖圈出強盜團的駐紮地,一期一振抬起眼,看著正專注研究地圖的鶴丸國永。「領地內橫空出現一批火力強大的強盜,先前卻沒有任何跡象,我認為只有兩個可能:這夥強盜強大到讓其他強盜集團不敢與之相爭,或是經過協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前面的選項……我這裡並沒有任何關於不同強盜集團爭奪領地而起衝突的情報,這在爭搶領地的過程實在不可能發生,因此,我傾向第二種可能性。」
  「那群強盜是有目的的。」瞪著地圖,鶴丸國永很快就抓到事情的重點。「他們的目標不再於搶奪來往商旅,這並不侵犯到原有強盜集團的利益,所以可以平安共處……那麼他們的目標,是誰?」
  白皙的指尖落在地圖被圈起的位置,雖是在粟田口的領地內,卻剛好大致介於粟田口家與哨嚮公會中間。「粟田口家,還是公會?」
  「這點不能確定,不過起碼知道,這強盜團對粟田口家有敵意,否則當時不會在試圖攔查我時,在我自報是粟田口家關係者之下反倒與我起衝突。」一期一振的目光隨著鶴丸國永的手指回到地圖上,「若真是如此,那麼就更要擔心了,是什麼樣的勢力能夠讓如同散沙的原有強盜集團甘心讓外來者進駐而沒有任何反對跡象?」
  收回手,鶴丸國永還起雙臂沉思起來。「你那個弟弟……後藤藤四郎沒有問出來嗎?」
  一期一振搖了搖頭,「沒有,他所能接觸的強盜們全都不知真相,只是被集團首領命令不得與那個強盜集團起衝突。」
  「真是要命,越來越複雜了。」搔了搔腦袋,鶴丸國永深深擰起眉頭,然而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麼,就來說一下接下來的行動吧。」一期一振坐直了身子,「敵方在暗處,我們所能做的第一步,便是將之誘入陽光之下。」
  鶴丸國永挑了下眉。「哦?你想怎麼做?」
  「改變粟田口家五年來的封閉自守,主動出擊。」一期一振輕吐出一口氣,目光掃過桌上的地圖。四大勢力各據東西南北領的,時空政府與哨嚮公會於中居之,巧妙而又危險脆弱的平衡。「隱瞞少主身分,我將自命為粟田口家使節,依序出使新選組、伊達家與織田家,重新建立起聯盟關係。」
  「這是以誘敵為目的的出訪,我想敵人決不會願意四大勢力聯合起來,畢竟如此一來要動粟田口家就等同招惹整個聯盟。為了避免這樣的局面,敵人勢必得破壞這場結盟,而一旦敵方行動起來,自然就有機會將之一網打盡。」
  「親自當那塊帶毒的餌食嗎?」鶴丸國永往後一躺,靠上沙發椅背,「這可真是大手筆啊。」 一期一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小叔叔不善言詞,弟弟們又年幼缺乏經驗,不論是交涉或是對敵,都該由我親自來較為妥當。」
  鶴丸國永支起頰,「你的結盟對象,不包含公會嗎?」
  「不。」一提及公會,一期一振的眼神在一瞬間冷了下來,隨即又恢復如常,「傷害粟田口家的人,永遠都將不被原諒。」
  「這麼記仇,這可真是嚇人吶,果然不能招惹粟田口家的人。」鶴丸國永又掃了一眼地圖,「還有個問題,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聽到這個計畫跟我有任何關係。」
  「我想請您,作為隨行人員與我同行。」
  「……這超出你當初委託我的任務範圍了吧?」
  「事實上,並沒有。」一期一振直盯向鶴丸國永的雙眼,「首先,以我的狀況,我需要一個嚮導跟在我身側,確保我隨時在最佳狀態;再來,藉此次出訪我想要順便調查當年歐薩卡事件的真相。」
  一期一振稍稍停頓了一會兒,「當年的『歐薩卡』事件,深入遺跡最深處的探索隊幾盡死絕,握有謎團真相的公會卻緘默如死。」他下意識地撫上藏有燒傷疤痕的左手手背,「但,我想從各家家主口中,或許能問出些什麼,那怕是再微小的線索,亦可能成為重要的關鍵。」
  「當年,公會相當重視『歐薩卡』任務,派遣了近百名人員前往遺跡,最前線的人沒能歸返,而二線以下的倖存者中,有的繼續為公會效命,少數成了行蹤不定的自由嚮導與哨兵,但最多的是被原本效忠的家族召回,恢復私雇傭兵兵身分。」
  鶴丸國永勾起了唇,「你負責向家族高層探聽消息,我則從倖存者那裡下手,是嗎?」
  一期一振輕點了下頭,「正是如此。」
  「噯,這樣我可就要擔心,我是不是真的跟你有仇了。」鶴丸國永依舊笑著,眼底卻失去了笑意,「你不會忘了『五条』還在被通緝中吧?莫不是你與那些家族結盟時的獻禮,就是一隻白鶴?」
  「您多慮了。」一期一振輕笑一聲,「我已與通緝您的織田家和伊達家談妥,在您與我還存有雇傭關係的這段期間,兩家都會暫時收回對您的通緝令。」
  「嘖,怎麼不乾脆永久收回啊,真是小家子氣。」鶴丸國永有些不太滿意,但好歹能暫時不必擔心會被千里追殺的問題了。
  「我們明天早晨就會出發。」一期一振伸手一點,螢幕暗下,再度變回普通的玄黑桌面。「您還有任何疑問嗎?」
  鶴丸國永搖了下頭,「沒了。」
  「那麼,接下來就得請您幫我調整一下精神狀態了。」一期一振優雅地站起身,走向柔軟的大床。「麻煩您了。」
  鶴丸國永也懶洋洋地離開了舒服的沙發,跟了上去。
  跟上次一模一樣的模式,一期一振放鬆地躺在床上,任鶴丸國永畫作絲狀的力量緩緩探入他的精神當中。
  一期一振的深層意識比表層雜亂了百倍,充滿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雜訊垃圾,由哨兵優異五感所捕捉到的各種顏色、聲音、氣味、觸感,全都雜亂地堆放在一起,成了紊亂的漩渦,鶴丸國永只是稍微接觸一下就覺得難受,真不知道一期一振是如何忍耐至今。
  將自己的力量先行撤了出來,鶴丸國永重新加強了自己的精神屏障以免被影響,才又重新潛入一期一振的意識。 雜亂的意識處理起來相當費勁,鶴丸國永全神貫注著,將多餘的雜訊清除,留下必要的資訊。這其實無異於窺探他人內心,但一期一振既不防他,那麼鶴丸國永也沒什麼心理壓力,頂多就是看到什麼都當作沒看到就是了,當了嚮導這麼多年,他早已得心應手。
  處理了大約四分之一,鶴丸國永便有些疲倦了,他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瞥了眼牆上的電子鐘,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竟早已過了午夜。
  再看一眼一期一振,他竟然早就睡著了。
  「好啊,我做牛做馬累個半死,你倒睡得舒服!」沒好氣地嘟囔一聲,鶴丸國永站起身,稍微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接著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一推門,鶴丸國永愣了愣。
  電子鎖紋風不動,似乎是一關上門就會自動上鎖的款式,要開鎖得要有權限密碼或是相對應的指紋才行,而前述兩者,鶴丸國永自然是都沒有。
  他被鎖在一期一振的房間裡了。
  現在該怎麼辦?把鎖給拆了?先不說會不會因此觸動警報甚至防禦系統,他手裡可沒有任何能夠用來破解電子所的工具。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一期一振,鶴丸國永陷入了兩難。還是要把人喊醒讓他替自己開門?不曉得一期一振有沒有起床氣?
  評估了一下把人吵醒順便惹火對方的機率,鶴丸國永很快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就他的經驗,哨兵因為五感敏感,剛從睡夢中清醒就要接收大量的感官資訊,在一瞬間對精神造成的負擔以及不適之下哨兵的起床氣一向會特別火爆,因此大動干戈的也不在少數。
  就現在的疲倦狀態來看,他可沒有把握能快速制服一個因為被打斷睡眠而暴走的強大哨兵。
  唉,算了,還是委屈自己一下好了。
  嘆了口氣,鶴丸國永回到雙人座沙發前,拿起靠枕拍打了兩下,調整到適合的位置和角度,接著就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躺,努力喬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慢慢沉入夢鄉之中。
  *
  隔天一早,生理時鐘自動自發地將鶴丸國永給叫醒了,他懶洋洋地有些不想睜眼,下意識地翻了個身,過了兩秒才驚覺有些不對。
  他睡的應該是只容一人直挺挺躺著的沙發椅吧?怎麼這一翻身沒有讓他難堪地滾到地上去?而且沙發椅有這麼軟嗎?
  猛然睜開眼,率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期一振清俊的容顏。
  發生了什麼事了?
  發現自己竟躺在一期一振的床上,鶴丸國永呆滯著臉,腦子裡開始拼命回想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麼,然而不管怎麼用力運轉腦袋,記憶卻始終中斷在他躺上沙發之後。
  難道是他有夢遊症?他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回事啊!
  正當鶴丸國永還在消化這一大清早的驚嚇大禮,一期一振也正好醒了,他睜開暗金的眸子,恰好對上鶴丸國永的視線。
  「早上好,鶴丸先生。」一期一振毫無任何特殊反應,相當正常地向他道早。
  「一點都不好。」死繃著臉皮,鶴丸國永面無表情地瞪著他,「可以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半夜醒來時我發現您竟然睡在沙發上,有些擔心您會睡不好,便自作主張將您搬到床上了。」坐起身,一期一振優雅地掩住嘴打了個呵欠。「放心,我不介意與您共眠。」
  我介意!翻了個大白眼,鶴丸國永也跟著爬起來,「你可以把我叫醒,然後打開門放我回我自己的房間。」
  「您睡得很熟。」只是簡單地解釋一句,一期一振慢條斯理地爬下床,朝著更衣室走去。「等用過早餐之後就要出發了,您最好先回房盥洗一下。電子鎖我已經輸入您的指紋資料,您下次就不必擔心被鎖在房裡了。」
  沒有下次了!
  瞪著一期一振消失在更衣室門板後的背影,鶴丸國永氣呼呼地跳下床走向房門。這次電子鎖不再拒絕為他開啟,然而他一用力推開門,就見到亂藤四郎站在門外,舉起手似是要敲門的模樣。
  「……」鶴丸國永沉默地盯著金髮的女裝少年,亂藤四郎也震驚地回望,抬著的右手僵在半空中。
  好一會兒,亂藤四郎才擠出僵硬的笑,「早、早安,鶴丸先生。」
  「喔,早安。」胡亂應了一句,鶴丸國永繞過亂藤四郎準備要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那、那個,鶴丸先生!」亂藤四郎喊住了他,「一期哥他現在在……?」
  「在房間,更衣室裡!」沒好氣地回答,鶴丸國永並未忽略少年低低的一聲抽氣,但他也懶得再理會,逕自邁開了腳步就往客房走去。
  *
  快手快腳梳洗完畢,鶴丸國永來到了餐廳,不太意外自己成為最後一個出現的人。
  「鶴丸先生快請坐吧。」早就坐在主位的一期一振對著他笑了笑,示意他快點入座。
  鶴丸國永慢吞吞地走向屬於他的位子,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既然人都齊了,就開動吧。」一期一振愉快地宣布開飯的指令,餐桌邊的眾人才一一拿起餐具。
  戳著煎著金黃的歐姆蛋,鶴丸國永感覺到粟田口家小鬼頭們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他身上,神色各異。年幼的孩子們的視線大多都帶著好奇,較年長的則是多了分評估似的打量和莫名的曖昧,讓他覺得有些摸不著頭緒。
  他看見坐在餐桌最末尾的亂藤四郎和信濃藤四郎正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悄悄話,還不時偷偷瞟他一眼,鶴丸國永相信話題的主角肯定就是他自己,卻因為聲音太小導致什麼都聽不見,連口型都看不清楚。他又瞄了瞄坐在旁邊的一期一振,只見他持著銀質餐具的手頓了頓,眉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很顯然他憑著優秀聽力將弟弟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清楚楚。
  「喂,你那兩個小弟在說什麼?」鶴丸國永壓低了聲音向一期一振問道。
  「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一期一振重新動起刀叉,「孩子們之間的玩笑話而已。」
  「是嗎?」鶴丸國永一臉狐疑。
  「——鶴丸先生!」不知何時停下了與亂藤四郎的悄悄話,信濃藤四郎在一期一振回應鶴丸國永的質疑之前,率先隔著遙遠的距離向鶴丸國永提出了疑問。「亂說鶴丸先生整個晚上都待在一期哥房間裡,這是真的嗎?」
  鶴丸國永一臉莫名其妙地回答,「是沒錯啊,怎麼了……」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旁邊的一期一振輕輕嘆了口氣。
  「欸欸欸欸欸欸──!」
  聽見了這樣的回答,小毛頭們紛紛睜大了眼,發出意義不明的長音;鯰尾藤四郎失手將手裡的玻璃杯捏出一條裂縫,藥研藤四郎則向鶴丸國永射出凌厲的視線,只有骨喰藤四郎和鳴狐依然冷靜如故,絲毫不受影響地吃著食物。
  亂藤四郎的又繼續追問,「鶴丸先生為什麼要待在一期哥房裡啊?」
  「這得問你們家大哥。」鶴丸國永冷冷地睨了一期一振一眼,「還不是他害的,讓我累個半死還不能好好睡覺。」
  「我可是有好好負起責任將您送上床的。」一期一振慢條斯理地反駁。
  「原本我可是因為你而搞得腰酸背痛的啊!」
  「我想應該沒有您說得如此誇張。」
  聽著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你來我往的爭執,鯰尾藤四郎第一個暴跳起來,「──啊啊啊!鶴丸國永!不許跟一期哥這樣打情罵俏!」
  鶴丸國永呆愣了好起秒,「……打情罵俏?」他回想著剛才和一期一振的對話,才驚覺自己說出來的字句有多麼曖昧,「我才沒有──一期一振!你笑什麼!」
  一期一振終於忍不住悶笑,難得不合禮儀地大笑出聲,足足笑了好幾秒才停下,「鶴丸先生,您有時真是單純得驚人啊。」他笑到眼角都泛起了淚,「您真的是相當有趣。」
  「你──」鶴丸國永氣得咬牙切齒,這下他可是徹底被當作是玩笑話了。「我吃飽了!」
  將餐巾狠狠扔到還在偷笑的一期一振臉上,鶴丸國永怒氣沖沖地離席。
  「鶴丸先生,記得請在三十分鐘後到莊園大門準備出發!」一期一振還搶在他衝出餐廳之前補上了一句。
  「那個什麼鬼聯盟的你就自己去搞定吧!恕不奉陪!」
  *
  三十分鐘之後,鶴丸國永還是臭著一張臉還到一期一振指定的集合地點。
  到底還是跟人家定了合約的,隨隨便便毀約走人,這種事他可做不來,更何況一期一振所承諾的雇傭金,多到足以讓他躺著吃一年還有餘,真要放棄他還是會捨不得的。
  一期一振似乎也早料到鶴丸國永不會說不幹就不幹,在見到他時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唇角掛著讓鶴丸國永看了就火大的從容微笑。
  「小叔叔已經在莊園門口替我們準備好交通工具,所需行李也都備好了。」一期一振一邊說著,一邊向身後跟出來送行的弟弟們打了個手勢,「這是您的東西,現在就還給您了。」
  亂藤四郎和藥研藤四郎走出人群,將最初鶴丸國永來到粟田口家時被搜走的武器交還給了他,包含他的銀白太刀、小巧的漆黑手槍,還有一皮袋子雜七雜八的小型武器,最後是他的通訊器。
  很快地清點過數量無誤,鶴丸國永將武器裝備好,把通訊器扣回腕上,順便掃了一眼未讀的訊息紀錄,不太意外裡面有好幾條來自公會的委託,還有來自遠房表哥們遲遲找不到人的聯絡紀錄。
  「我已經在您的通訊器裡輸入了我的通訊碼,您可以確認一下。」看見鶴丸國永瞥了自己一眼,一期一振又很快地補上一句,「放心,有關您私人隱私的一切訊息,我都沒有看。」
  「我想也是。」鶴丸國永聳了聳肩。
  舉手投足都透著嚴苛到幾近龜毛的禮儀,想必偷窺別人隱私這種事,一期一振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幾下操作將所有訊息都設為已讀,一切都準備就緒,鶴丸國永等著一期一振宣布出發,卻見他開始對著那群依依不捨的小鬼頭們殷殷叮囑起來,從要乖乖聽叔叔的話到飯後睡前要記得刷牙、不可以鬧事吵架到半夜不要踢被子,簡直把囉嗦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連翻了幾個白眼,鶴丸國永等得不耐煩了,乾脆直接賞了一期一振一記精神控制,趁著他一下子動彈不得的時候,硬是拖著一期一振的領子將人給拖了出去。
  「咦?請等、等一下、鶴丸先生──?」
  「快點出發啦!再不走就要讓你一路講到天黑了!」
  「但我還有些事情還沒交代完──」
  「他們是你弟不是兒子!也不是五歲小娃娃!」
  兩人的爭執被碰一聲闔上的大門所阻絕,留下一室目瞪口呆的藤四郎們。
  安靜了好半晌,才終於有人發出了聲音。「一、一期哥被拖走了……」
  「第一次看到一期哥這樣毫無形象地任人擺布欸……」後藤藤四郎也跟著驚嘆道。
  「兄弟!」鯰尾藤四郎突然發出一聲悲憤地大喊,抓著身邊的手足一陣猛搖,「兄弟啊啊啊啊!一期哥要被那個混蛋嚮導拐走了啦──!」
  「放手!」一拳打開自己的哨兵,骨喰藤四郎嫌棄地將人又推遠一點。
  鯰尾藤四郎依舊不死心地黏了回去,「兄弟你都不在乎嗎!那可是重要的一期哥欸!你要看著一期哥就這樣被那個該死的混蛋給騙走嘛!」
  「……那也不一定。」骨喰藤四郎瞥了死黏著自己的傢伙一眼,「我們管不著。」
  「鯰尾哥,骨喰哥說得沒錯。」藥研藤四郎冷哼一聲,「一期哥有他自己的想法,更何況……」
  他望向緊閉的門扉。
  「想要拐走我們粟田口家的人,可沒這麼容易。」
  *
  一離開了主屋,沒了弟弟們在眼前,一期一振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的模樣,鶴丸國永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抱歉,讓您見笑了。」理了理衣服,一期一振對著鶴丸國永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唉。」扶了扶額,鶴丸國永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我看我們還是快動身吧,都浪費了多少時間了。」
  「相當抱歉。」一期一振又道了一次歉。
  鶴丸國永賞了他一個白眼,「行了,快走吧!」
  兩人加快腳步向莊園大門的方向前進,沒過多久,就看見了敞開的合金雕花大門,以及停在門外的一輛西式古典馬車。
  站在馬車邊的鳴狐聽見了腳步聲,回過了頭。「你們,來得有些晚。」
  「抱歉,小叔叔,有些事耽擱了。」一期一振笑了笑,未多作解釋。
  「……馬車?」盯著馬車,鶴丸國永睜大了眼,「這可嚇到我了……這是幾世紀前的交通工具啊!」
  「這是最新研發出的���具喔。」輕笑出聲,一期一振走到拉車的雪白馬匹前,輕輕摸了摸馬的鼻頭,「這是仿生機器馬,您可以感覺的到吧?」
  鶴丸國永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馬匹並沒有一般活物的感覺,雖然外貌維妙維肖,但卻沒有任何思緒的波動,只是沉默的機械。
  一期一振接著介紹道,「馬匹相當嬌貴,現在已經不會用來拉車了,而是改以機器取代,樣式雖然復古,但事實上它的速度可以比現在最快的地面交通工具快了一倍有餘。」
  旁邊的鳴狐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只是,很貴。」
  「呀啊,真的很貴呢!」小黃狐從馬車下鑽了出來,「當初為了研發這輛馬車,可是花掉了粟田口領地整整一年的稅收呢,幸好家主吉光大人目前正在雲遊當中,否則要是讓他知道了,恐怕也是會生氣的吧!」
  「這樣的支出,粟田口家還是負擔得起的。」一期一振攤了攤手,「而且,鯰尾和骨喰很喜歡。」
  沒救了,這個笨蛋哥哥。鶴丸國永和鳴狐對視一眼,同樣從對方眼裡看出這麼一句話。
  一期一振不以為意,伸手拉開了車門,「好了,請上車吧,鶴丸先生。」
  鶴丸國永爬上了馬車,接著一期一振也跟著鑽進了車裡。
  鳴狐替他們關上了車門,「一路順風。」小黃狐蹦跳了兩下,「路上小心啊!一期一振大人、鶴丸先生!」
  一期一振伸手在操作螢幕上點了幾下,馬車隨即起步。
  「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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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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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情人節-一鶴
刀劍 http://paste.plurk.com/show/2517830 再標一下,R18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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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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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物後
*現代PARO *物吉X後藤 *純情的孩子們 *情人節要做什麼?當然是要放閃啊不然要幹嘛? *還孔明的點文   今年的冬天特別得冷。   窩在棉被妖怪的肚子裡,後藤藤四郎將自己裹得像顆大福,暖暖的被窩讓他昏昏欲睡。嚴寒冬日正好眠,正當後藤藤四郎恍恍惚惚思考著要不要就此一覺到天明時,門鈴卻響了。   「誰啊……」半個身子探出被窩,冷空氣立刻讓他打了個冷顫,本想裝死不管讓門外的訪客自行退散,怎知他估錯了來者的耐性,門鈴毫不識趣地再度響起,還不依不撓地響了好幾聲。   後藤藤四郎被吵得睡意全無,只得披上外套,臭著臉去開門。   不過當他打開門看清門外的訪客時,短暫的不滿一下子煙消雲散,被滿滿的驚訝所取代。   「晚安,後藤君。」同校大他一屆的學長站在門外,微笑著揚手向他打招呼,「幸好你在呢。」   「……物吉學長?」後藤藤四郎驚訝地瞪大了眼,直到一陣冷風吹來,才讓他驚覺自己竟還放著客人在外頭吹冷風。   連忙將人請進了屋內,後藤藤四郎一邊慶幸著兄弟們不是有約就是早早上床沒被吵醒,一邊手忙腳亂地張羅熱茶,端給正在客廳裡好奇地四處打量的物吉貞宗。「學長你怎麼突然來了呢,現在一期哥也不在……」   「我知道喔,我是等你大哥出去約會了才過來的。」轉過頭,物吉貞宗將手裡一直捧著的白色紙盒放到桌上,「今天是情人節喔,後藤君。」   呆愣了一下,後藤藤四郎別開了臉。「……我又還沒答應你。」   一周前,物吉貞宗向他告白了。當下的心情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惶恐與困惑,他沒有答應亦未拒絕,只要求給他一些時間考慮。   一拖就拖了七天,直到今日。   「我沒有要催促的意思,只是這一天,我想跟我喜歡的人一起過。」物吉貞宗笑了笑,打開了紙盒遞到後藤藤四郎面前,「後藤君喜歡吃甜的對吧?這個是要給你的。」   後藤藤四郎低頭看著紙盒,裡頭裝著各種形狀的巧克力,看上去就不便宜。   他最喜歡的零食就是巧克力。   「既、既然學長都特地準備了,我不吃就顯得不給面子對吧。」一邊嘴硬著,後藤藤四郎還是抗拒不了甜食的誘惑,飛快挑起一顆巧克力就塞入嘴裡,一邊咬著一邊口齒不清地問道,「不過物吉學長,你來我家有想要做什麼嗎?我家沒什麼可好玩的東西喔。」   「嗯……我記得後藤君說過家裡有格鬥遊戲對吧?」物吉貞宗想了想,眼睛轉到了七十二吋液晶電視上,「來比一場吧!」   「真的?我可是很強的喔!」一提到喜愛的東西,後藤藤四郎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啊,是嗎?」物吉貞宗笑得深沉,「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後藤君的功力吧。」   「欸────!」   瞪著電視上大大得K.O二字,後藤藤四郎瞪大了眼睛。   總計比了二十七場,敗了二十六場,同歸於盡和��一場,勝數……零。   他洩氣地將電動把手扔到一旁。「學長你太強了吧!你看起來明明就不像是常打電動的人啊!」   「我只是比較幸運而已啦。」物吉貞宗伸手撿起電動把手,將纏起的線稍稍整理一下。「還比嗎?」   「不比了!」後藤藤四郎賭氣地將東西通通收起,「來看電影!」   將客廳的大燈關起只留下鵝黃的小燈,物吉貞宗和後藤藤四郎裹著從房間裡搬出的毛毯,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看起推理電影。   後藤藤四郎還特地微波了一碗爆米花,放在兩人之間分著吃。   「這一幕的血漿也太假了吧,都死人了怎麼血才這麼一點點。」咬著爆米花,後藤藤四郎盯著電視螢幕,一臉認真地挑著電影的瑕疵。   「預算有限吧?」隨口應了一聲,物吉貞宗偷偷瞄向後藤藤四郎的側臉,又飛快地轉回視線。「後藤君有猜到兇手是誰了嗎?」   「啊?兇手?」後藤藤四郎一臉問號轉頭看向物吉貞宗。   「我已經有一點頭緒囉,不如來比賽,看誰猜對兇手是誰,如何?」物吉貞宗揚起唇角,「這次後藤君會不會又輸給我呢?」   「我才不會輸呢!」後藤藤四郎立刻將頭轉回去,用活像是要瞪穿螢幕似的氣勢看著播放中的電影。   輕輕地笑了笑,物吉貞宗挪了下位置,儘管還是隔著爆米花碗,但又更接近了後藤藤四郎一些。   電視螢幕上,劇情飛快地推演,緊湊的節奏讓原本還有些分心的物吉貞宗不自覺地投入。等到終於到了要接露兇手身分的時候,物吉貞宗這才想起剛才說好的比試,他又瞄一眼後藤藤四郎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猜對兇手是誰,卻發現後藤藤四郎早就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已沉入夢鄉。   空了的爆米花碗不知何時落在厚而柔軟的地毯上,兩人之間已沒有任何東西隔絕,後藤藤藤四郎歪著身體,有大半重量在不知不覺間壓在物吉貞宗的肩膀上。   「啊,已經累了啊?」物吉貞宗試著挪了下肩膀,後藤藤四郎一點反應也沒有,完全沒有要醒的跡象。   關掉了電視,物吉貞宗緩緩移動身體,每一個動作都分外小心,一直到將肩膀完全從後藤藤四郎腦袋下移開才偷偷鬆了一口氣。將後藤藤四郎輕輕放倒在沙發上,期間他只有發出一聲夢囈似的呢喃,翻了個身又睡熟了,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作著什麼美夢。   將空碗拾起放回桌上,物吉貞宗又拿自己剛剛裹著的毛毯覆上後藤藤四郎蜷起的身軀,仔細地掖緊。   「真是放鬆呢,後藤君。」物吉貞宗垂下眼,目光落在後藤藤四郎的睡顏上,低低地苦笑了聲。「不怕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嗎?」   手指落到後藤藤四郎的額角,順著臉頰邊緣緩緩下滑,最後按上柔軟的唇。「有時候會覺得後藤君真是殘忍呢,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但在我面前卻總是毫無防備,有意無意地吊著,若即若離。」溫熱的吐息拂過指尖,帶著些微麻癢,物吉貞宗收回手,緩緩傾下身。「你什麼時候才會給我答案呢,後藤君?」   在親上那雙唇之前,物吉貞宗停住了動作,過了好幾秒,才轉而在後藤藤四郎額上輕輕一吻。   「祝好夢,後藤君。」   他關上客廳所有的燈,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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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intaiwan-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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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一期鶴
*現代PARO *一期X鶴丸,現正交往中 *不純潔的大人們 **情人節要做什麼?當然是要放閃啊不然要幹嘛?   今年的冬天特別得冷。   細細的雪花慢悠悠地落下,鶴丸國永縮著肩膀,即便穿著厚厚的羽絨外套,依舊覺得寒風刺骨。呼吸在眼前化作白霧,他將手攏在嘴前,呼呼地吹著熱氣試圖讓早已凍僵了的指尖恢復知覺。 早知道應該帶著手套出門的。鶴丸國永搓著手,暗自後悔自己的粗心大意。   「鶴丸先生。」   腰突然被人從後方環抱住,鶴丸國永嚇了一跳,很快又放鬆下來。「一期。」   也只有這傢伙老是喜歡這麼嚇他。   「等很久了嗎?」一期一振將下巴靠在鶴丸國永的肩膀上,輕柔的聲音傳入他耳裡,伴隨著溫熱的呼吸。
  「別這樣,很癢。」鶴丸國永掙脫了他的懷抱,轉過身望向戀人。「也沒等很久,就是天氣太冷了。」   「抱歉,我沒考慮到天氣,約在風這麼大的地方碰面。」一期一振拉起鶴丸國永的手,輕輕摩娑著凍得青白的手掌。他也沒戴手套,但手心依舊很暖,大概是他一直將手插在口袋裡的緣故。   「沒關係啦,凍這麼一下又不會死。」鶴丸國永聳聳肩,「所以呢?今天怎麼特別約我出來?」   一期一振微微睜大了眼,接著挑起眉。「鶴丸先生,您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啊?」鶴丸國永皺起眉頭開始苦思。   不是一期的生日,也不是自己的生日,交往半年的紀念日也是三個禮拜前才慶祝過,其他的一時半刻間也想不起來。他想了許久,想到腦子都快燒掉了,還是想不起來今天有什麼特別的。   「鶴丸先生在這方面總是特別遲鈍呢。」一期一振輕嘆了口氣,又低低地笑了起來,「今天是情人節喔。」   「……啊。」經一期一振提起,鶴丸國永這才想起今天是專屬於情人們的節日,難怪剛剛看到街上的商店都紛紛賣起了各式各樣包裝精美的巧克力,讓他還困惑了下。   也不能怪他想不起來,他最在乎的西方節慶只有愚人節和萬聖節。   「走吧。」一期一振拉著鶴丸國永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在口袋裡兩人雙手交握著,一點也不覺的寒冷。   「要去哪裡?」鶴丸國永跟上了一期一振的腳步。   一期一振偏過頭,笑了笑,「晚餐約會,今天我請客。」   他們共進了一頓浪漫的晚餐。   洋蔥湯相當可口,煎得恰到好處的牛小排也非常美味,餐後甜點亦是絕品。鶴丸國永趁著一期一振去洗手間時偷偷用手機查了一下,才發現這裡的餐點一客就要價不斐,而且還熱門到得提前一個月預約才有席位。   餐後,一期一振送鶴丸國永回家,一路上鶴丸國永都沉默著,一語不發。   他現在才知道一期一振有多用心在準備這個節日,就只為了給他一個驚喜,但他呢?他甚至連今天是情人節都忘得一乾二淨。   一期一定會說他不介意,他總是如此寵溺地,包容著他所有的粗神經。   「您怎麼一臉悶悶不樂呢?」一期一振望著鶴丸國永,有些疑惑總是聒噪的人今天為何會如此安靜。「不喜歡今天的晚餐嗎?」   「沒有啦!」見對方似乎是誤會了,鶴丸國永連忙搖手。「只、只是……」   他又閉上嘴,而一期一振也體貼地沒有開口追問。   一直送到鶴丸國永家門前,一期一振輕吻了下鶴丸國永的額頭,道過了晚安,就準備要離開,卻被鶴丸國永拉住了手。   「鶴丸先生?」疑惑地回頭,一期一振望向鶴丸國永泛起緋紅的臉。   「那、那個,對不起,我完全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也沒有給你準備禮物。」垂下臉,鶴丸國永越說,聲音越低,「現在跑去買大概也只能買巧克力什麼的,你也不喜歡吃甜食,又沒有誠意……」   微微揚起唇角,一期一抬起鶴丸國永的臉,直望向那雙燦金如陽的眸。「我不介意,鶴丸先生,今天能跟你見面,我就滿足了。」他如蜻蜓點水般吻了下鶴丸國永的唇,「好了,快進屋去吧,外面冷。」   鶴丸國永卻沒有放開一期一振。「一期……今天,你可以留下來。」   一期一振驚訝地睜大了眼。   鶴丸國永從未讓他在他家過夜過,他喜歡保有自己的空間,而一期一振也尊重他這點小小的堅持,總是在午夜前就離開他的住處。   然而今日,鶴丸國永卻邀請他留下。   鶴丸國永不敢看一期一振的臉,只顧著盯著地面。「就、就當是一點補償……」   猛然,一期一振緊緊將鶴丸國永擁入懷中,一手按著鶴丸國永的腦後,用力吻上他的唇。激烈的吻讓鶴丸國永無法呼吸,他攬住一期一振的肩膀,忘情地回應。   在鶴丸國永快要缺氧之前,一期一振總算是放開了他。   「我很高興。」一期一振抵著鶴丸國永的額,簡短的話語藏著全然的喜悅。   「今天是情人節嘛,總要有點驚喜。」鶴丸國永輕喘著氣,深深望進一期一振的眼裡,「……一期,情人節快樂。」   一期一振低笑了起來。   他一把抱起鶴丸國永,走進屋中,直到鶴丸國永的臥室。   沒有開燈,一期一振直接將鶴丸國永放到柔軟的床上,鶴丸國永仰著臉望向他,毫無防備的姿態如同邀請,亦是誘惑。   「情人節快樂。」一期一振俯下身,吻著戀人的耳朵,感受著鶴丸國永細微的顫慄。「今晚,我會讓您非常快樂的。」   「……鶴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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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翔番外 青羽相隨
*哨兵響導PARO *物吉X後藤 *OOC可能有 *本篇後面可能就沒他們戲份了所以就寫了個番外 *然而為何會破萬字我也不知道   與物吉相識,是在後藤藤四郎剛滿十二歲時。   後藤藤四郎是八歲時覺醒的,在覺醒之後隨即被送入哨嚮學院就讀學習。或許對於一般孩童而言,覺醒等同於鎖死了未來的無限可能,但身為粟田口家的一份子,他早就有心理準備,覺醒時的第一個想法也是「啊,果然如此。」。   努力學習,快速成長,也許先去公會歷練幾年,再回家幫父親與長兄的忙,這些就是他最大的目標,粟田口家的孩子們幾乎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就在他九歲時,兄長遭逢大難,那時同樣尚在學院就讀的鯰尾哥和骨喰哥也因重創之故未能完成學業便離開了學院。   他惶然著,頓時失去了目標。   就連最強大的一期哥都會落得如此境地,那麼遠不及兄長的自己,即便成長到了極限,又能挺身在兄長面前幫忙擋下多少災殃?在兄長的身側,他又能成為多大的助力?   也許是因為這份迷惘,他的學習速度就如同他的身高般成長漸緩,甚至是原地踏步,能力考核的成果從高分一路落到了及格邊緣,師長們嘆息著,卻都不知他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更無法指引他前往新的方向。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三年,直到遇到了物吉貞宗。   與頹然的他不同,物吉貞宗是即將畢業的嚮導班中,最優秀的學生。那時為了測試嚮導學生們與陌生哨兵的配合能力,物吉貞宗的嚮導班級與後藤藤四郎的哨兵班級被要求共同進行一場野外求生測試,由嚮導挑選哨兵組成臨時搭檔,在時限內找到藏在森林某個角落的任務物品,才算通過考核。   嚮導依過往的綜合成績決定挑選哨兵的順序,外表上越是出色,或精神上越是穩定的哨兵自然會被優先挑選,後藤藤四郎知道自己會是被挑剩的那個,畢竟他在身材樣貌上討不了好,精神狀態也稱不上是絕佳。   「那麼,我就挑他吧!」   所以當他被第一個指名時,他錯愕地睜大了眼,好一會兒都沒能做出反應。   「欸,那個……啊,後面藤三郎,快點出列喔!」哨兵班導師的催促讓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一小步一小步離開了哨兵班的隊伍。   「兄者,就算我不認識你們班的學生也知道人家不可能叫後面啊……」   嚮導班導師對哨兵班導師的叨唸已傳不進他的耳裡,他低著頭,膽戰心驚地來到了指定自己的嚮導面前。   也許那個嚮導會反悔,必竟他不是個強大的哨兵。   「你好,我是物吉貞宗!」爽朗的嗓音讓後藤抬起了臉,眼前比他略高一些的少年對他燦爛地笑著,伴著他肩上的青鳥啼鳴。「今天,就由我為你帶來幸運吧!」   後藤藤四郎愣愣地望著對方,當機的腦袋在空白了好幾秒。   「——青鳥帶來的不是幸福嗎?」   「後藤君好過分喔!哪有人一見面就吐槽別人的開場白啊!」   以不快亦不慢的速度在林間快步行進,物吉貞宗一邊走著,一邊對著後藤藤四郎抱怨。   「是你先亂竄改童話的啊……」後藤藤四郎有些哭笑不得,「而且我也道過歉了嘛!」   物吉貞宗用力地哼了一聲,「不夠誠意!」   「不然你要怎麼樣嘛!」忙於應付嚮導學長莫名的孩子氣,後藤藤四郎還得分神去看手上簡略到有和沒有一樣的電子地圖,實在教他手忙腳亂。   「那……我要看後藤君的精神體!」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後藤藤四郎失手摔了電子地圖,小小的儀器落在地面上,螢幕閃爍了兩下便暗了下去,然而後藤藤四郎卻無暇去顧及,只是愣愣地盯著物吉貞宗。   「——不要!」下一秒,他立刻厲聲回絕。   物吉貞宗期待的眼神立即黯淡下來,「……真的……不行嗎?」   後藤藤四郎心底立刻湧出毫無道理的罪惡感,明明對方失不失望根本就與他無關,叫出精神體讓對方玩賞亦非他必須得做的事。   「……就一下下。」然而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從精神圖景中召喚出他一直都不怎麼喜歡的精神體,小小的棕色幼熊出現在他肩上,剛被放出來還似乎還未清醒,濕潤的黑色眼珠中還有著惺忪睡意。   「好可愛啊!」物吉貞宗一秒就將小棕熊給搶到了懷裡,速度快到連後藤藤四郎都反應不及,小棕熊似乎也還沒搞清楚狀況,就這樣傻呼呼地任別人把牠搓圓揉扁。「能夠看到這麼可愛的精神體,今天果然也很幸運呢!」   看著對方一臉滿足地蹭著小棕熊的軟毛,後藤藤四郎別開了臉,「這才不算什麼幸運呢……我一點都不喜歡牠。」   物吉貞宗從軟毛中抬起臉,「嗯?這是為什麼呢?」   「……太弱小了,一點用處都沒有。」後藤藤四郎垂下眼。   打從他覺醒並讓精神體顯現開始,牠一直都是這副模樣,頭兩年還稍微有成長一些,之後就再以沒變過,彷彿一直在提醒著──他始終未曾改變過的弱小。   「可是我,很喜歡後藤君的精神體喔。」物吉貞宗輕輕將小棕熊放到後藤藤四郎的腦袋上,小棕熊也乖巧地趴在橘色髮絲間沒有亂動,只是疑惑地歪了下腦袋。「他並不弱小,後藤君也是。」   也不知為何,被物吉貞宗這麼說,讓後藤藤四郎一下子脹紅了臉。「才怪,我一點都不強。」他抓下頭上的精神體擋住臉,不自在地轉開了話題,「那個,我們該出發了……吧……」   他將視線轉向摔在地上的電子地圖,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壞了。」他撿起電子地圖,試著要重新開啟,卻儀器卻毫無反應。   「啊,這下可糟糕了。」物吉貞宗這麼說著,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後藤藤四郎看著與自己搭檔的嚮導,連向對方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現在該怎麼辦?」   「嘛,老師是有給我們緊急聯絡用的通訊器啦,不過一旦向老師們求救.就等同測驗失格了呢,這樣我跟後藤君就肯定要留級了。」物吉貞宗思索了一會兒,「不如,我們就隨便走走吧!」   後藤藤四郎一秒暴跳起來,「太隨便了吧!」   「反正真的不行了再求救也不遲啊。」物吉貞宗隨便挑了個方向邁出步伐,「就試試看嘛!」   「欸?喂!」後藤藤四郎連忙追上,「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輕輕拍了下後藤藤四郎的頭,物吉貞宗露出足以讓人炫目的燦爛笑容,「現在我是你的搭檔喔,你就相信我吧,後藤君。」   迷失在對方的笑容裡,後藤藤四郎恍恍惚惚地點了頭,又跟在對方身後走了好一段距離,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迷惑了。   可惡,嚮導了不起啊!不要隨便擾亂搭檔的意識啊!   前進了近兩個鐘頭,後藤藤四郎漸漸認知到物吉貞宗似乎是個比他所想像的還要神秘的人物。   像是有毒蛇從草叢中竄出,物吉貞宗卻能在被咬中之前一無所覺地「剛巧」踩中蛇的七吋把牠一腳踩掉半條命,或是在河邊休息順便捕魚當午餐時正好就有一隻肥美鮮魚跳進物吉貞宗手裡簡陋的藤編漁網中;甚至就連不小心誤觸蜂巢被凶狠蜂群圍攻時也能毫髮無傷地全身而退。   物吉貞宗像是備受上蒼眷寵,身邊彷彿隨時纏繞著神祕的無名力量,讓他不論遭遇到什麼樣的狀況都能化險為夷。   「嗯?沒有後藤君說的這麼神奇啦!」咬著烤得剛剛好的魚,物吉貞宗笑瞇瞇地回答著後藤藤四郎想得太大聲的疑惑。「我只是,比一般人更幸運一點而已。」   「不要隨便偷聽我的腦子啦!」後藤藤四郎瞪了物吉貞宗一眼,忿忿地咬了魚肉一口。   「不小心的嘛。」物吉貞宗吐了吐舌頭,「吶,我一直很好奇呢,我們到底要找什麼東西啊?」   「啊?」後藤藤四郎呆愣地望著對方。   「��務目標啊!」物吉貞宗放下了烤魚,一臉認真,「我們從出發開始已經有半天了喔,但是對我們任務的確切目標還是一無所知對吧?時限只有一天半,我們再浪費時間下去肯定會無法完成任務的。」   「可是老師也沒說要找什麼啊……」啃著酥脆的魚尾巴,後藤藤四郎苦惱地皺起了眉頭,「我想應該不至於太刁難我們,應該不會是森林裡原本就有的東西,起碼會是人工物品;測驗目標是要測試嚮導和哨兵的配合力,那麼應該是一種需要兩人合作才能找到或拿到的東西。」   物吉貞宗歪了歪頭,「例如只有嚮導能感應到但放置在只有哨兵能抵達的地方,或是哨兵可以倚靠強大五感找到但需要嚮導協助穩定感知嗎?」   「我猜是後者。」後藤藤四郎喀一聲將整條魚尾巴咬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含糊地說道,「在釋放出微弱訊號的同時混入會讓哨兵混亂的雜訊,這樣在搜尋時嚮導就得更加努力不能讓哨兵失控。我想這就是測驗的目的──即便是互不相識,甚至是契合度極差的哨兵,嚮導也得竭盡所能維護好哨兵的意識,這才是合格的嚮導。」   「……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罷了,是不是真的是這樣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從來沒搞懂過我們班那個脫線的老師到底在想什麼。」後藤藤四郎頹下肩膀,「要是地圖還能用就好了,起碼有標示大概位置……」   「我想後藤君的猜測沒有錯喔。」物吉貞宗揚起笑,「我相信後藤君。」 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記直球攻擊,讓後藤藤四郎差點被美味的魚肉哽到,他嗆咳著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突然跳了起來,警戒地盯著河流對岸的樹林。   「後藤君?」物吉貞宗疑惑地跟著站起身,隨即恍然大悟。   對面樹林鑽出了兩個人,看起來都相當面熟,他們似乎早知道河畔有人,一點也不意外地停下了腳步。   「啊,那個嚮導是我們班的第二名。」物吉貞宗對著對面的嚮導揮了揮手,但對面毫不領情地瞪了回來。   「哨兵是我們班第一名。」後藤藤四郎悄悄將手放上腰後由導師統一發配的武器上。   既然導師給予武器,即代表攻擊不同組別的人是被允許的,還有另一個可能性就是任務物品數量有限,必須靠速度與武力爭奪才能決定誰才是最後的合格者。   所以,打從測驗開始,在這座森林中,除了自己的搭檔,其餘的人都是敵人。   「大老遠就聞到烤魚的香味呢。」對面的哨兵視線在後藤藤四郎身上轉了一圈,露骨的鄙夷。「不介意的話分我們一些吧,我們還沒吃午餐呢。」   不等後藤藤四郎出聲,物吉貞宗搶先開口,「啊,真是太不巧了,我們已經吃完了呢。」   「嘖嘖,我們的第一名還這麼小氣啊?」據說是第二名的嚮導也酸溜溜地開口。   物吉貞宗根本懶得理會對方。『吶,後藤君,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他用精神力和後藤藤四郎說著悄悄話,『我們把他們的電子地圖搶過來如何?』   『──你在開玩笑嗎?我打不過啦!』後藤藤四郎「想」得非常用力,用力到像是拿著擴音器在物吉貞宗耳邊大吼,讓他暈眩了一下。   用力晃了晃腦袋才回過神來,物吉貞宗苦笑地揉著抽痛的額角,放棄了精神交談。「沒問題的啦,後藤君。」   「我相信你。」   緩緩抽出可釋出電流以暫時麻痺對手動作的能量短刀,後藤藤四郎握緊了刀柄,深深吸了口氣。   物吉貞宗說,他相信他,若是這樣的話,他更努力一些,試著取得勝利,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回應這份信任。   「吊車尾也想跟我比嗎?」對面的哨兵冷笑起來,也跟著抽出了能量短刀。「我會讓你後悔的!」   猛一蹬腳,哨兵衝刺起來,意圖直接跳躍過不算太寬闊的河面,後藤藤四郎也跟著衝了出去,在對方還未能於河岸落腳前搶先揮刀砍向他的胸腹。哨兵立刻舉刀防禦,兩刀相擊,瞬間爆出劇烈的電光,強大的相斥力將仍然騰空的哨兵給震飛了回去。   甩了下發麻的右手,後藤藤四郎踩著河面上濕滑的石頭,追了上去。   頭很痛,為了戰鬥,後藤藤四郎將五感放大到了極限,無數來自周遭的雜訊如狂洪般湧入他的腦袋中,就算只是飛馳時拂過臉上的風,都會在意識裡掀起滔天巨浪。   他咬緊了牙,只想著要努力撐過去,才有機會打敗眼前的強敵。   他不想輸。   『加油,後藤君。』此時,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後藤藤四郎的意識,飛快地舒緩他動盪的意識,物吉貞宗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嗓音就如同他的力量般那樣溫柔。『要贏喔。』   他可以的。   有物吉貞宗在,他做得到。   對手在河面最大塊的石頭上站穩了腳,直接往直追而來的後藤藤四郎臉上揮了一拳,後藤藤四郎舉起左臂格開,右手的刀如閃電般追擊向對方的咽喉。對手緊急一個後仰避開了這一擊,順勢踢起腿,狠狠踹中了後藤藤四郎的下巴。   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後藤藤四郎吐出口中的血,拽住對手的腳踝用力往一旁摔。   「混蛋!」對方很快就翻身躍起,能量武器毫不猶豫地劈向後藤藤四郎的雙眼,也不管這已經是違規的攻擊,只欲將眼前的阻礙除去。   後藤藤四郎猛一蹲身,狠狠踢向對方的脛骨,將他踹入河中。對方似乎掙扎著想從河中站起身,神情卻突然扭曲,抱著頭像是遭到了什麼無形的重擊,讓他在一瞬間喪失了反擊能力。   「我、才不會輸呢!」後藤藤四郎趁著這機會,一刀刺中哨兵的胸口。「不過是高了點,別太囂張了啊!」 能量短刀爆發出的電流將哨兵給電暈了過去,後藤藤四郎喘了口氣,這才抖著手將人從河裡拎起免得淹死。   ……他贏了。弱小的他,贏了。   「太好了呢,後藤君!」轉過頭,不知何時潛到對岸的物吉貞宗拎著默默就被擺平的嚮導,笑瞇瞇地揮了揮手。 後藤藤四郎一個跳躍來到物吉貞宗身邊,「你剛才是不是偷偷用精神力攻擊我的對手啊!這樣我打贏了也沒意思嘛!」   「協助哨兵戰鬥是嚮導的工作呀!」面對後藤藤四郎的質問,物吉貞宗也只是笑著答道,「我知道的喔,就算沒有我偷偷插手,後藤君也能贏的。我只是想加快一下速度嘛!畢竟分秒必爭呀!」   「好吧……算你有理。」後藤藤四郎嘆了口氣,望著物吉貞宗愉快地哼著小曲搜刮走對方身上的電子地圖和其他配給的道具與武器,只留下已代為發送求救訊息的通訊器。   「好啦,這樣這一組就出局了。」完成打劫大業的物吉貞宗站起身,「既然最強的組合已經完蛋了,那麼接下來應該不至於太困難……嗯,這真是幸運的好消息。」   後藤藤四郎將電子地圖接過手,看了看,沒想到他們的前進的方向正好就直指向目標地點。「我們沒有走偏呢。」   「那麼,我們就繼續前進吧!」物吉貞宗鬥志高昂地邁開了大步。   在離開河岸之前,後藤藤四郎又回頭看了眼被安置在河岸仍未清醒的哨嚮搭檔。   「只要想做……就做得到……嗎?」   他將視線轉回前方,落在物吉貞宗的背影上。   也許,就如物吉貞宗所說的,他不弱小。   一點也不。   他們的腳程並不慢,再加上物吉貞宗的天生強運,沿途路上並沒有碰上什麼麻煩,甚至沒遇上其他組的哨兵嚮導。      待兩人接近地圖上標示的目標區域時,正好剛入夜。   「今天就先休息吧,這裡正好可以紮營呢。」物吉貞宗指著不遠處道,聲音帶了點倦意。   後藤藤四郎隨著物吉貞宗的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幾塊巨大的石塊矗立於林間,似乎是相當久遠以前被山洪帶來的,時間過去,依舊在此屹立。巨石之間正好有道不窄的縫隙,足夠兩人容身還有餘裕,只要再搭上些枝葉,就不怕風吹雨淋,恰恰是目前所能找到最好的住宿處。   「也好,就在這裡休息吧,反正天黑了路也不好走。」後藤藤四郎躍上巨石,覆著青苔的石頭有些滑,但無法影響他的行動。他四下望了望,就近從附近的樹上扯下枝葉和藤蔓搭建臨時屋頂。「物吉,你先休息一下吧!這裡我來就行了。」   「不然我負責生火好了。」物吉貞宗也不推拖,拾了些柴木便認真升起火來。   忙碌了一陣,他們總算是打理好了今晚的住處。   不算大的營火方烤熟了後藤藤四郎獵來的野鳥,現在正煮著統一配給的罐頭濃湯,物吉貞宗剛剛還獻寶似地亮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摘的野莓,酸酸甜甜的正好當作飯後點心。   「呼哈,好飽喔。」吐了口長氣,物吉貞宗像隻貓一樣心滿意足地窩在營火邊取暖。   「別靠這麼近啦,小心燒到毛。」後藤藤四郎沒好氣地把人往後拽一點,「今天晚上你先休息好了,我來守夜。」   「咦?這樣好嗎?」物吉貞宗偏過頭。   「你也很累了不是?」後藤藤四郎伸長了手輕輕敲了一下物吉貞宗的頭,「我體力比你好,你先去睡吧,要交班時再叫你。」   「唔……好吧,就依後藤君說的。」猶豫了下,物吉貞宗還是點了點頭,起身鑽進身後巨石間已打理好的空間中。   到底嚮導的體力不及哨兵,白日要跟上後藤藤四郎的腳步,對物吉貞宗而言似乎還是吃力了點,筋疲力盡的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聽著物吉貞宗漸趨平穩的呼吸和心跳,後藤藤四郎拿起電子地圖,對著地圖上以紅色虛線圈起的區域沉思。   雖說有大致範圍,然而依舊是塊不小的區域,而且他也不知道任務物品究竟是長什麼樣子,關於這點,老師們完全沒有給予任何線索。   所以只能依靠感覺,寸土寸挖嗎?   一邊思索著,後藤藤四郎一邊往旁邊摸索著,想要抓些預備好的樹枝為漸漸暗下的火堆添加些柴火,手卻摸了個空,一掌按在厚實的土地上。   「啊,用完了嗎?」後藤藤四郎正打算收回手,卻感覺到一絲異樣。「嗯?」   土地在震動,極細微的,猶如大地的細小低語,若不仔細觸摸便無法感覺。本以為只是輕微的地震,然而震動卻時斷時續,帶著某種規律。   後藤藤四郎擰起眉,直接趴伏下去,將耳朵貼在地上傾聽。   震動變得更明顯了,伴著細微的嗡嗡聲,像是某種……人造儀器。   就是這個嗎?   後藤藤四郎閉上眼,將自己的感知隨著土地向外擴散出去。   無數聲音傳入他的耳中,流水敲擊在石頭上的聲音、蟲蟻挖掘泥土的聲音、或是枯葉飄落在地上的聲音,全都紛紛湧入他的耳裡。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但他卻沒有停止,而是更加努力地想要辨識震動的來源。   「真是的,後藤君你怎麼沒先叫醒我就自己亂來呢。」從身後傳來還帶著睡意的話語讓後藤藤四郎嚇得跳起,回頭一看,物吉貞宗打著哈欠從巨石間鑽了出來。「明明就有我在嘛,為什麼要逞強呢?」   他輕輕拍了下後藤藤四郎的額頭,劇烈的頭疼立刻舒緩下來,在腦子裡嗡嗡作響的各種雜音也平息了下去。   後藤藤四郎低下了頭,「……我只是不想吵醒你,你已經很累了。」   「這也是一種訓練啊,要是跟不上哨兵,被遠遠甩在後頭的嚮導也無用武之地了呢。」物吉貞宗伸了個懶腰,「所以呢?有什麼新發現嗎?」   「有聲音。」後藤藤四郎拍了拍地面,「從西方傳來的。」   「嗯……」物吉貞宗思索了一會兒,「那就去找吧!」   後藤藤四郎驚訝地瞪大了眼,「咦?現在?」   「白天的噪音會比較多呀,這樣對後藤君而言肯定是很大的負擔吧?」物吉貞宗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對了,讓你的精神體出來找吧?動物的耳朵總是比較靈不是嗎?」   後藤藤四郎猶豫了半晌,「可是你根本沒睡多久……」   「後藤君可是完全沒睡呢。」物吉貞宗截斷了他的話,「我們還是快點動身吧?早點找到我們就能回學院宿舍好好休息了呢。」   「唔……好吧……」最終還是被物吉貞宗給說服了。後藤藤四郎喚出自己的精神體,將牠放在地面上,「吶,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找聲音的源頭。」   小棕熊望著後藤藤四郎,歪著腦袋好一會兒,才會意識到似地撒開了四隻短短的腿往西方跑去。   找尋的過程其實不算順利,聲音太微弱導致定位困難,小棕熊往往沒跑幾步便要停下來重新確認方向,林間的障礙物也太多,實在不利於腿短的精神體行動,好在最終他們還是在天明之前,抵達了他們追尋的終點。   聲音的源頭是來自一個被半埋在落葉堆裡的儀器,一個不算太大的立方體,邊長大約也就三十公分左右,若只是恰好經過恐怕還不會發現這玩意兒的存在。後藤藤四郎和物吉貞宗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晶片卡,給儀器感應過之後,儀器側邊的滑槽便落下了兩個小小的圓形徽章。   「這就是通關證明了吧?」後藤藤四郎將其中一個徽章拿在手裡,相當輕巧到幾乎感覺不到的重量,卻是他們努力後的證明。   也是短暫搭檔關係終結的訊號。   「這樣想想也真快呢,我們的合作關係要結束了。」物吉貞宗也拿起了屬於他的那個徽章,若有所思地拿在手裡緩緩地摩娑著。「這下還真有點捨不得了,縱然還不成熟,但後藤君是我見過最棒的哨兵。」   後藤藤四郎立刻結結巴巴起來,「這、這種話……你、你才見過多少個哨兵!」   「不需要見過太多,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物吉貞宗彎腰撈起累得打盹的小棕熊,溫柔地抱在懷裡。「我們去起點吧?也許可以趕在所有人之前完成最後的任務回報。」   他們踏上歸返的道路,但腳步似乎比來時,要沉重許多。   那一次測驗,嚴苛的時限讓足足有三分之一的組別被判定為不合格,而最早返回起點的物吉貞宗與後藤藤四郎,則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了考核。   在這之後,他們的生活又再度回歸各自原有的日常。   後藤藤四郎本以為他們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物吉貞宗不知道從哪裡查到了他的通訊號碼,三天兩頭就給他傳幾條文字訊息,偶爾還會直接進行視訊通話。明明說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有時還是物吉貞宗指導他部分共通科目的補習教學,但後藤藤四郎並不討厭這樣的交流,甚至常常會下意識地期待著來自於對方的隻字片語。他們無話不談,但後藤藤四郎偶爾卻會莫名地擔心起來,擔心物吉貞宗哪天開始膩煩起這樣宛如扮家家酒般的關係。   他不安著,卻不敢問出口。   「吶,後藤君。」他們大多是聊生活周遭發生的有趣瑣事,但有一回,物吉貞宗卻提起了他們極少言及的、未知的未來。「我會比後藤君早一年畢業呢。」   後藤藤四郎的表情僵了僵,「……這個,我知道啊。」   再過不久,成績優異的物吉貞宗就會從學校畢業離開,在他們之間橫亙著的是,看似短暫卻又漫長,整整一年的遙遠距離。   「那麼,等後藤君畢業了,就來當我的哨兵吧?」物吉貞宗勾著一派輕鬆的笑,卻吐出了絕不該如此輕易就說出口的話。   面對物吉貞宗的邀約,後藤藤四郎有些心動,但最終他還是垂下了眼,沒有答應。   「這種事,以後別再這麼隨隨便便就承諾了,連結或綁定都是影響終生的事,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   物吉貞宗還是笑著,目光卻隱隱透著失望。「後藤君,我從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等你畢業之後看到更多優秀的哨兵,你會後悔的。」後藤藤四郎伸出手,按下了結束通話的按鈕。   這是他們唯一一次的不歡而散,之後後藤藤四郎當作沒這回事,而物吉貞宗也沒再提起。   物吉貞宗畢業那天,後藤藤四郎也去參加了他的畢業典禮,他坐在最後一排,看著物吉貞宗代表當屆畢業生致詞,受領畢業證書,即便距離遙遠,他依舊能清楚看見物吉貞宗臉上的笑容,燦爛如陽。 典禮結束,物吉貞宗並沒有和班上同學們待在一起話離別,而是四處張望著不知在尋找什麼,後藤藤四郎用力擠開了人群,主動走上前去。   「啊,後藤君我正好要找你呢。」物吉貞宗笑得開懷,愉快地展示著別在胸前的豔紅鮮花。「我畢業了喔!」   不自在地搔了搔鼻尖,後藤藤四郎沒有送什麼華麗的祝賀花束,而是彆扭地遞出了一枚精緻的壓花書籤。「雖然你已經夠幸運了,不過我還是只想得到這個……畢業恭喜。」   物吉貞宗接過手,小巧書籤上的壓花是四瓣的幸運草,翠綠的葉片絲毫不見凋萎,做工極佳。「謝謝你……」物吉貞宗珍惜地將書籤攏在手心,像是捧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後藤君。」   「畢業之後,你想去哪裡?」後藤藤四郎裝作不經意地問起。   若是還沒有目標,也許,可以說服他為粟田口家工作。   「嗯……這個嘛……」物吉貞宗遲疑了幾秒,「我會去哨嚮公會,我已經接了他們的聘任書了。」 瞪大了眼,後藤藤四郎好一會兒才聽明白物吉貞宗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什麼是公會?」   明明有更多的選擇不是嗎?伊達家、織田家、新選組,或是直接成為自由嚮導都可以啊!   為什麼,是摧毀了他的兄長們、粟田口家恨之入骨的公會?   「我知道���田口家跟公會之間有過節,但是──」收回了未竟的話語,物吉貞宗終究沒有解釋。「……抱歉,後藤君。」   後藤藤四郎低下頭。「……如果,這是你的決定的話。」   「後藤君,我──」物吉貞宗拉住了後藤藤四郎的手,卻被一把甩開。   「物吉,」沒有錯過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受傷,但後藤藤四郎只是用力咬了下唇,「這也是我的決定。」   與公會相關的人事物,都絕不原諒。   這是他的決定,從兄長重傷歸來的那一刻起,就深刻在心底。   不願再多聽半個字,他轉身就走,將物吉貞宗遠遠拋在身後。   甚至,沒有一句道別。   在那之後,後藤藤四郎強迫自己忘記那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幸運嚮導,而他也幾乎是成功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是遺忘了物吉貞宗。   而物吉貞宗也不再與他聯繫,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一年後,後藤藤四郎自學院畢業,從即便返回粟田口家,協助接替父親掌管家族的一期一振,聽候兄長的差遣。交付與他的任務通常都不會太困難,大多都是情報蒐集之類的小工作。後藤藤四郎也知道是一期一振顧慮他還未擁有嚮導,不適合投入太過危險的戰鬥,他沒有不滿,但多少會覺得鬱悶。   他也不是不肯尋找一個搭檔,但他總覺得,不管是誰都不適合。   也許,物吉貞宗已經影響他太深,畢竟再也沒有誰能如他一般,給予他無條件的信任。   「唉,這麼多年了,者麼還是長不大呢?」抱著自己的精神體,後藤藤四郎一邊漫不經心地在街上逛著,一邊小聲地對著小棕熊抱怨。   都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年,小棕熊除了變胖了一些,依舊沒什麼長進。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是他的能力始終沒有成長嗎?   難道真的非得找個嚮導不可?   「──後藤君?」   正當他在心底糾結時,一聲驚喜的低呼傳入他耳哩,扯回了他的思緒。他下意識地回過頭,隨即驚愕地瞪大了眼,那個他本以為再也不會相見的人,就出現在他眼前。   物吉貞宗抬起手對著他揮了揮,燦爛的笑容像是他們之間從未有過近兩年的分別。「好久不見了呢,後藤君。」   後藤藤四郎呆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物吉。」   在物吉貞宗的建議之下,他們找了家咖啡廳坐了下來。他們各自點了飲料,但在飲品上桌之前,他們什麼話都沒有說,後藤藤四郎不想開口,物吉貞宗也似是不以為意。   服務生送來了飲料,物吉貞宗點的是黑咖啡,香氣逸散在空氣中,略帶苦澀的濃郁。他沒有馬上就端起咖啡,而是瞄了一眼後藤藤四郎點的熱牛奶,嘴角偷偷揚起又硬是壓抑了下去。   「偷笑什麼!」後藤藤四郎睨了他一眼,唇上還帶著牛奶的白漬。   「不……只是覺得,後藤君好像沒有長高呢。」物吉貞宗別開了臉,掩飾不住藏在話語中的笑意。   「我就是長不高嘛!為什麼每個人都愛戳我的身高!」後藤藤四郎悲憤地重重頓下馬克杯,不提還好,一提就來氣,物吉貞宗這傢伙似乎又長高了,現在足足高了他半顆頭。   「噯,別生氣嘛,這不是壞事啊。」物吉貞宗立刻按住後藤藤四郎的手,免得他再多敲幾下杯子就要陣亡了。「後藤君都沒有變呢,就跟以前一樣。」   後藤藤四郎沉默了下來。   「後藤君,」物吉貞宗收回了手,「我退出公會了。」   後藤藤四郎驚訝地抬起眼,「為什麼?」   「後藤君,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要不要當我的哨兵嗎?」垂下眼,物吉貞宗端起咖啡,啜了一口。「那時你拒絕了我,說若是我見了其他優秀的哨兵之後會後悔。我當時就決定了,畢業之後就到哨嚮公會去,去看看你所謂其他優秀的哨兵。」   緩緩揚起雙眸,物吉貞宗直盯向後藤藤四郎的眼,「然而,在公會裡待了一年多,我依舊覺得,你是最好的哨兵。」   不自在地別開了臉,後藤藤四郎試圖掩飾自己在一瞬間漲紅的臉頰。   「我從未後悔過問出那句話。」物吉貞宗輕輕拉住後藤藤四郎的手,「現在我再問一次,後藤君,你願意做我的哨兵嗎?」   「……」後藤藤四郎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只是沉默著。   「後藤君?」物吉貞宗偷偷覷著他的反應。   好一會兒,後藤藤四郎才囁嚅著出聲。「……太早了啦。」他反手勾住物吉貞宗白皙的指尖,「而且你會被一期哥宰掉的。」   物吉貞宗笑了起來,「時間的話,我等的起。」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至於後藤君的大哥……這我到要擔心一下我的運氣夠不夠用了。」   「畢竟我此生最大的幸運,已經在我面前了。」   後藤藤四郎與物吉貞宗來往了半年多的時間。   物吉貞宗成了自由嚮導,時間相對地彈性了許多,在沒有任務的時候,就會幫忙後藤藤四郎做他被指派的工作。這些當然瞞不過後藤藤四郎的兄弟們,但他們都以為物吉貞宗僅僅只是後藤藤四郎的好友,除了對物吉貞宗曾是公會一員這點有些微詞之外,倒也未干涉太多。   只是藥研藤四郎覺得有些奇怪,後藤藤四郎已經不再找他做精神疏導了。   「吶,後藤君。」坐在剛被他挖完腦子裡所有秘密然後被打暈的強盜身上,物吉貞宗偏著頭,看著另一頭正試圖逼供另一名強盜的後藤藤四郎。「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你的家人說清楚我們的關係啊?你的藥研哥似乎已經開始懷疑了喔。」   後藤藤四郎手中的動作頓了頓,「起碼要等到我成年吧!別小看我們家兄弟的保護欲,到時候你會變成比你家青鳥還要小的碎塊的。」他將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強盜扔到物吉貞宗面前,「這傢伙也麻煩你一下了。」   「噯,真是可怕呢。」物吉貞宗一邊用精神力入侵那個強盜的意識,還易邊分神與後藤藤四郎聊天,「不過這一次你回家的時候,也帶上我一起吧,都認識這麼久了,我都還沒去你家玩過呢。」   「也不是不行啦……」後藤藤四郎遲疑了一下,「不過到時候可別亂說話喔,我家兄弟們爆走起來可是誰也攔不住的。」   「好啦好啦。」物吉貞宗鬆手讓暈過去的強盜摔在地上。「唉,離你成年還要好久呢……」   後藤藤四郎別開了臉,「當初可是你說你等得起的。」   「不論多久我都會等的喔。」物吉貞宗輕笑著,勾起後藤藤四郎的手,「不過還是希望那天能快點到來啊。」   後藤藤四郎低哼了聲,卻沒有將手抽回,而是一直維持著這樣親密的姿勢。   「你啊,就慢慢再等四年吧!」   「唉,希望到時候後藤君能再長高一些呢。」   「物吉!說好不准提身高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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