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simonemarlowe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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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百合】一期一会
当人们形容一个人十分美好时,大多会用到类似“人间四月天”这样的句子来形容。四月是柔嫩喜悦,是轻灵聘婷,是鲜妍明媚,是天真庄严。蒋以恩能想到许许多多形容四月天的词语,但是四月的春风吹拂到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几乎快忘记了。自从坠楼死亡不知几年后,她便作为一只幽灵被困在这个街区,身为非人之物,阳光雨露花香这类的自然风物便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感知,春风从她身旁吹过,和她一同坐在树下的人们发梢随风摇摆,绿树嫩枝细细颤动,唯有她依旧是静止的。往好处想,至少她也感觉不到寒冷与饥饿,这对她度过无数个寒冬日夜可是帮了大忙。
蒋以恩是三年前邻校“意外坠亡”的,邻校是所财经大学,与音乐学院仅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二者在地理上遥相呼应。她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够从事与音乐相关的工作,却在家人的半逼迫式的建议下念了财经大学。死亡原因倒也不是因此心有不甘,毕竟即使念了财经大学,也并不意味着彻底断绝了与音乐的联系,条条大路通罗马,她还是有信心能在将来作出改变,得到想要的工作。或许是家里乱七八糟的事,也或许是遗传了祖母是不是发作的疯病,也不知是不是在大学遇见了一些糟糕的老师和室友。总之,她在二十岁那年,一个平静无风,月色温柔的夜晚,凌晨三点,穿着白天的装束,从寝室楼七层跃下。可是自己究竟有什么至深的执念,深重到无法转世重新进入轮回,深重到像个地缚灵一样被困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呢。蒋以恩在月夜思索着,思绪如一团黑雾,仿佛快要抓住什么的时候,思绪又骤然断裂,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的每个关节。
都不重要了。反正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半透明的蒋以恩飘荡到邻校的音乐学院,校园里种了许多樱树,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许多学生聚集在树下拍照,写生,当然,也不乏聚在一起约会的年轻情侣。
“你们听说了吗,独角兽乐队周日傍晚会在西区操场举办演出欸。”
“我正打算问你们要不要去呢。那个主唱超级厉害,人还很好。”
“还是个美人呢。”
“学校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她呢。听说她高中不是艺术生,是真的吗?”
“对,天希学姐说,赵予惠之前是市一中的理��生,临近高考才准备报考咱们学校,结果集训了两个月就考上了。而且还是全校第二的成绩录取的呢。”
“毕竟是市一中的大佬,和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而且还是高考化学满分的大佬。”
“我去,确实比不起。”
“简直就是风云人物嘛。”
“可不是。”
“而且那个鼓手也很帅气。”
“对对对,超级正的帅哥。”
“据说乐队成员都是内部消化欸,你猜他们会不会……”
“一般都是主唱和吉他手。”
“确实,他们两个关系也挺好的。”
“不过那个吉他手和鼓手也好配啊。”
“哈哈哈哈哈也是。”
几人说着从蒋以恩身边走过,其中一人径直从蒋以恩身体中穿过去了。
“我去,怎么突然这么冷。”那人打了个冷战。
“没有啊,你感冒了啊。”
“就是,风都没有,冷什么啊。”
“你不会鬼上身了吧。”栗色卷发的女孩笑着说道。
“绝对不可能。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女孩们逐渐走远,蒋以恩依旧站在远处。赵予惠这个名字几乎每天都有人提起,蒋以恩到目前为止已经听到不知多少次了。那个19级的女孩,绑着利落的马尾,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对谁都十分温柔和煦。蒋以恩原本并没有打算吸引这些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学生们的注意,也从不对任何人格外的上心,生前死后都是如此。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去年秋日的一个早上,她照样在这个校园里游荡,在弘毅楼三楼504教室门口,赵予惠竟注意到了她,向站在窗外凝望的蒋以恩报以温暖的微笑。蒋以恩朝身后望去,并没有任何人站在那里。上课期间走廊上除了她再无旁人。
“你看得见我?”蒋以恩惊讶地问道。
“玻璃是透明的啊。”
蒋以恩伸出手,穿过关着的窗玻璃,意料之外地摸到了赵予惠的脸颊。她的脸颊温暖柔软,就像清晨温暖的太阳。蒋以恩时隔经年,再一次亲手触碰到如此鲜活的生命,万千感慨涌上心头,一时愣住了。
女孩的手比冰还要冷,赵予惠终于意识到蒋以恩话里的涵义。“你是……”
“死人。也可以说是幽灵。”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同桌问她。
“没什么。”她再次望向窗外时,蒋以恩已经离开了。
春风吹过,樱花随风飘落枝头,穿过她的身体掉落地面。樱花是的气味是什么呢?她快忘记了。况且幽灵没有嗅觉,也没有触觉,一切物体都会径直穿过身体掉落地面,仿佛她并不存在。
赵予惠再一次看见蒋以恩是在周日傍晚西区田径场乐队正式开演的时候。她就站在第一排,直勾勾地盯着她。和周围疯狂尖叫的人群不同,蒋以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不曾离开她片刻。那双黑色的瞳孔在暗夜下几乎快与深沉的夜空融在一起,即使周围的人群密度已经是摩肩接踵的程度,她也仿佛仅仅是孤身一人,和他们身处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如果有热成像仪就可以发现,周围的人都是暖洋洋的橙红色,唯独她是冰冷的蓝紫色。赵予惠直觉这与幽灵和人类的体温差并没有关系,真正让她如此冰凉的是那颗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心。赵予惠温柔地对视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对她浅浅的微笑。这并非出于同情,而是近乎本能的动作,原因很简单,在双亲的爱浸润中成长的孩子,天生就如同太阳般温暖。意料之外,赵予惠那双灰暗的眼眸闪过一束光芒,也露出了微笑。
演出结束后,赵予惠拉住蒋以恩的手,停下了她打算离开的步伐,随后,一人一鬼在星辉满布的夜空下沿着操场红色塑胶跑道缓缓地走着。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呢?”
“我也不清楚。虽然我可以试着让自己在特定的人眼前显形,但是如果缺乏特殊的契机,还是没法成功。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怎么,要过来陪我吗?”说到最后,蒋以恩忍不住笑了。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你总是给我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蒋以恩沉默许久方才回答道:“我已经习惯了,怎样都无所谓。或许我天生就只适合独处,所以大学四年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我也试图过跟舍友说话,分享自己的小零食,主动提出和她们一起去聚餐。但是最后发现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她们五个人没有我会玩得更开心。人总要学会和自己相处,所以我必须放下那些无聊的妄想。”
“你说谎。”赵予惠停下脚步,看着蒋以恩。“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无论是谁都需要友情和陪伴。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已经习惯一个人,那为什么你过了那么久才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你的声音,表情都在告诉我你并不是那样想的。这套说辞不过是给自己的借口。”
“或许你是对的。”
“我听说人死后都会进入轮回,如果有尚未了结的心愿,或者强烈的执念,只能留在现世,直到心结打开才能入轮回,是这样吗?”
“差不多。我死的时候无常说我的灵魂太过沉重,没有办法勾走,只能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被困在这条街道。话说,你会是那个渡我的人吗?”
“我会尽力的。”蒋以恩不过随口一说,赵予惠却十分认真地应承下来。“既然你生前总是独自一人,那现在就由我来做你的朋友吧。我和你分享日常,你跟我说说积压在心底的旧事。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有全新的事情想要跟我分享。”
“要是我经常来找你吐苦水,你一定很快就厌倦我了吧。“
“怎么会呢?我愿意做你的新朋友,只要能驱散你心里的阴翳,我什么都会做的。”
“可是到那时候我就不得不消失了。到时候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若是缘分未尽,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女孩住的宿舍是四人间,待其他三人不在宿舍时,蒋以恩就会飘进去和她玩闹。
赵予惠的枕边放着一个半旧的大嘴猴玩偶。“你很喜欢大嘴猴吗?”
“那倒不是,我本人更偏爱海豚。但是那个玩偶是妈妈送给我的,所以就一直带在身边咯。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它就会好很多。”
“你们母女关系看上去很好嘛。”蒋以恩有些羡慕。
“她的性格超级可爱,唱歌也很好听,偶尔也会对我唱歌方面提出意见,不过我完全不会听。”赵予惠笑道。
“为什么呢?”
“按照她的那种唱法,就是民族唱法了,可是我学的是流行唱法啊。所以每次她在旁边说,我就假装点头答应,但根本不会照着做。”赵予惠揉了揉玩偶的脑袋,笑着看向蒋以恩。“对了,你妈妈是怎样的人呢。”
“普普通通勉勉强强,和我期待中的母亲完全是两个人。”
“怎么说呢?”
“说来话长。”
“没事,我可以慢慢听。而且今天一下午都没课,我们有的是时间。”
“生前我的身体情况一直很差,头痛得快要裂开,也经常连气都喘不上来。而且情绪一直很糟糕,不止一次地计划过怎么死会比较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仿佛一切不幸都是自己的过错。虽然我妈妈有些方面做得并不好,但是我没办法责备她。即使我对她有太多的埋怨,但是我依旧不能停止爱她,所以我只能责备自己的无能。她已经为我付出太多,熬夜加班同时打两份工供我上大学,已经足够辛苦了。她不肯带我去医院,是因为她那个年纪的人大多数都对精神上的问题没有概念,这不是她的过错,所以我不能怪她;她总是骂我晚上不睡,白天困得要死,自作自受,不自己调节,是因为她不了解这疾病的具体情况;她在我无法控制情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被激怒的时候骂我是疯子,虽然让我很难过,但是不知者无罪,我不能责怪她,毕竟我当时的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她在我多次试图自杀的时候跟我说我就是想博取关注,她不会陷入我的套路。一切都是因为她们那个年代的人知识有限,只知道身体会生病,对大脑也会生病完全���概念。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我身体的疼痛开始四处蔓延,好几次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但是仪器诊断结果却是一切正常。她越来越不信任我,觉���我是在演戏。考上大学以后,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待着,从来不说话,要么就是深夜不睡觉,在楼顶站着看着下面的水泥地。课表上的课程也没有去上,因为我光是活着就很辛苦了,实在是没有别的精力去做任何事。我在学校没有任何朋友,甚至连比较常说话的人也没有。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从楼顶跳下来的。只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星星也很亮,是个很美的夜晚。”
赵予惠伸手抱住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就让我先给你念首诗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这突如其来温暖的怀抱让她一瞬间愣住了,脑海中的什么回忆似乎开始浮现了,但是又立刻消散无踪。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别人的拥抱了,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但这温暖的怀抱无端的让她觉得十分怀念,仿佛在什么时候拥有过,却始终记不起来。
“予惠……”蒋以恩轻声唤道。随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下来,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冰冷的鬼魂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太阳。自那以后,二人便形影不离,准确来说,更像是她单方面地主动缠着予惠。她的小太阳在学校有着许许多多的爱慕者,也有不少玩的好的朋友。她看着予惠收到一封又一封包含情意的书信,和好友手挽着手出去逛街,尝遍各种美味小吃,和乐队的朋友一起忘情地遨游在音乐的海洋之中。这些事情对于蒋以恩来说原本没有什么吸引力,然而现在她心里似乎已经悄悄埋下一颗种子,正在飞快地生长发芽,将她的心揪得十分难受。头一次,她开始嫉妒那些拥有身体,可以感受到冷热酸甜的肉体凡胎,开始嫉妒予惠身边的那些朋友,能够那样轻易地将予惠从自己身边叫走,让她从温暖的阳光中强行抽离,被迫再一次成为没有声音,也无法参与的旁观者。若是从未感受过阳光,她本可以忍受这样的冰冷,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再也回不去了。想要独占阳光的想法驱使着她,一定要想办法夺回自己的太阳,让自己的太阳只为自己闪耀。
递来情书的那些家伙暂时不用对付,他们无一例外都被赵予惠拒绝了。最为麻烦的是那几个随时随地都恨不得和赵予惠黏在一起的女生,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操场,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成群结队的。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不过蒋以恩并非怨恨化身的厉鬼,并没有什么能够伤到人的法术,更何况她还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好在她发现,只要是属于赵予惠的物品,她都能接触到。因此,她便趁赵予惠上课时,进入宿舍,拿走赵予惠的水果刀,飘进那几个女生锁着的衣柜,在柜门内刻下了恶毒的诅咒。随后抖落小刀上站着的木屑,将小刀放回原位。随后又拿走蒋以恩桌上的墨水瓶,将黑色墨水泼在那几个女生的床上。
就结果而言,蒋以恩的行动还是蛮成功的。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甚至惊动了当地的警察。几天的调查下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就不了了之。赵予惠也曾和她提起过这件校园奇谈,蒋以恩也佯装不知,事情就这样搪塞过去了。令人恼火的是,那几个女生并没有就此离开学校。蒋以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一次拿走了予惠的黑色记号笔和水果刀。那几个女生和赵予惠并不住在同一间宿舍,所以蒋以恩可以毫不费力地避开赵予惠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恐吓她们。在她们入睡后,用记号笔在她们脸上写下诅咒,在她们的床帘上留下远离予惠的警告。完成之后,再用小刀割破她们的脖子,留下一道长长的、浅浅的伤口。
“要是还不肯离开我的女孩,就杀了你们哦。”蒋以恩冷冰冰地笑道。
这一次效果十分显著,恐惧和流言迅速传遍了整个校园,蒋以恩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赵予惠,也再也没有人敢和她说话。赵予惠十分沮丧,看起来恹恹的,蒋以恩并不在意,在她心里,予惠始终是那个温暖的太阳,现下这种状况,倒是正好让她能够整天和予惠在一起,再也不用被无关的人打扰。
“以恩,你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吗?”赵予惠再一次问道。
“我几经说过好多次了,我不清楚。”蒋以恩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干嘛总是说那些无关人的事情呢?我更想听你自己的事。”
“这个学校里面还有其他幽灵吗?”
“现在还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孤单这么久。”
“你说,谁能躲过所有监控,在不破坏锁的前提下进入宿舍,刻下那些文字?而且她们都说,亲眼看见了悬浮在空中的刀。我实在很难怀疑这是拥有实体的活人做的。”
“都说了不要说那些无聊的事情了嘛。”蒋以恩隐隐感觉到有些危险。
“这个学校,或者这附近,真的没有其他幽灵吗?”赵予惠继续逼问。
“我的活动范围只有这条街,就算有其他幽灵存在,平时也几乎不会碰到。再说了,你又看不见他们,就算发现是其中一个幽灵做的又能怎样呢?”
“你可以让他们停下吗?不要再恶作剧了。”
“找鬼魂做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哟。”蒋以恩笑着说道。“你愿意吗?”
“什么意思?”
“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做我的爱人。”蒋以恩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抓住赵予惠的手,将她摁在墙上。“永远和我在一起,永不分离。后悔也好,怨恨也罢,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感,都能够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赵予惠先是脸上闪过一阵红晕,随后意识到以恩话里的另一层含义,顿时失去血色。“不会……是你做的吧?”
“没办法,她们总是占着你,我都没有办法和你单独相处了。”蒋以恩凑得更近了,赵予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寒冷的气息。“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独自拥有你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赵予惠流泪了。
“不许你为她们流泪,你只能是我的。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蒋以恩擦去予惠的泪水,自顾自地亲吻上她的嘴唇。“你跑不了。”
“为什么要这样?”赵予惠啜泣着。
“因为嫉妒,因为占有欲,因为爱。”蒋以恩将手伸到予惠裙下。“你能说对我一点也没有动心吗?我的手指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你的热情了哦。”
“不要这样,至少不要在这里。”予惠哀求着。“宿舍门没锁,她们几个随时会回来。”
“没有人会看见的。”
“以恩……”
“那你来也可以,我不会介意的。”
蛇成功引诱了夏娃,使她犯下注定被放逐出伊甸园的罪孽,以恩成功占有了自己的太阳。平日里处变不惊,冷静自持的予惠因自己而情难自已,颤栗失控,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给了以恩巨大的满足。
“我既是你的太阳,就一定会拯救你。”予惠亲吻着怀里冰冷的幽灵。“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尽数接受。”
“你以为自己是地藏王菩萨吗?打算亲自入地狱拯救我?不怕将自己燃烧殆尽吗。”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这种拯救游戏让你自我感觉很满足吗?”以恩眼里闪烁着戏谑的笑意,手指搭上予惠的脖子,扼住她的呼吸,在她将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又松开力道。看着予惠大口咳嗽喘息着,以恩笑出了声。“恨我吗?我会拉着你一起坠落下去哟。”
“我一定会把你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我只想把你拉到我这边来而已。”以恩掏出口袋里的水果刀,将刀刃抵在予惠脖子上。“予惠,说不定你就是上天赠与我的恩惠呢。是时候了,到我这边来吧。我已经一个人好久好久了,终于等到你了。”
让以恩没想到的是,予惠直接抓住以恩握着刀的手,主动将刀刃嵌入自己皮肉之中。“你虽然确确实实对我的朋友做了很过分的失去,也用刀子威胁过她们,但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地对她们下死手吧。这样的你,真的舍得取走我的生命吗?”
以恩有些慌了,不过她依旧强装镇定。“你是在打赌吗?”
“是我没有及时对你说清楚,你自始至终都是我最特别的人。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才会做出那些事情。”予惠抚摸着幽灵冰凉的脸颊。“你���对不是一个坏人。”
“你说这些话是在哄骗我,还是出自本心呢?”
“我绝不会对你说谎。”
“我只是一个阴暗又恶毒的家伙,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一开始或许只是怜爱,但你眼中的爱意、狂热,甚至是占有、嫉妒都在不停地吸引着我。我的朋友,以及家人都以为我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但是如果我灵魂之中没有叛逆的反骨,又怎会违背家人的意愿放弃进入编制,来到这个学校,选择这个专业,组建家人都不看好的乐队呢。说起来,你我都是同类人,所以,你对我来说比起任何人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的学校,还有谁会靠近你呢。”以恩将头埋进予惠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别担心,都会过去的。”予惠抚摸着以恩的头发,柔声安慰着她。“就把这些当作是我爱上你的代价吧。”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啊。”予惠主动亲吻了以恩的嘴唇。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怀里的幽灵逐渐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冰冷,甚至变得有些温暖。孤独的鬼魂终于不再寂寞,两人心底埋藏的爱意也互相知晓,故事看上去十分圆满。然而蒋以恩只是鬼魂,由怨气郁结而久久停留,不愿转世的鬼魂。留在此世的唯一原因就是生前凝重的寂寞,当这寂寞消散,她也会随之消失,转世成为全新的人。她们彼此相爱,却注定分开。
在天那之后,赵予惠发现蒋以恩一点点变得透明,渐渐地,自己再也无法触碰到她,每每伸出手去,只能穿透她的身体,触摸到温暖的空气。予惠试图和以恩一起拍照,但是照片上只留下自己的面影。
她悲伤地发现,无法留下自己和蒋以恩在一起的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下来做念想,蒋以恩的存在没有任何方式能够被记录下来。她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没关系。”以恩安慰她。“再唱一次歌给我听吧。”
“再等一等,我要写一首专属于你的歌,亲自弹吉他唱给你听。”
“真好。”以恩开心地笑了。“我会等着的。”
然而予惠没想到的是,在她写完、排练好,在樱花树下弹着吉他将自己的心声唱给她听之后,以恩幸福地笑着,在她唇上落下温暖的一吻,随后逐渐消散在空中。
“以恩!”予惠忍不住哭出来。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好在爱神并不是冷酷之人,就如《牡丹亭》中所言,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以恩并没有彻底消失,她只是换了个样子,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重新以一个人的身份睁开了眼睛。纯白的世界中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若是缘分未尽,她们终有一天会再次相遇。只不过或许不会再是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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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emarlowe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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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罗乙女】为你,千千万万遍
一、来自异世界的旅人
宇宙警备队员的日子总是十分忙碌,特别是在恶魔碎片四处分布,星球联邦矛盾冲突不断的现在,赛罗总是有一大堆的任务得去完成,因为拥有极为罕见的宇宙穿梭能力,经常被派往不同宇宙作战。
新任务地点在太阳系外三万光年的一颗小行星上,支援正在和虚空怪兽格力扎苦战的小徒弟泽塔。这只格力扎对泽塔手中的贝利亚黄昏十分忌惮,有意不和其正面交锋,而是靠不停地引爆暗黑雷暴能量,源源不断地召唤出凶暴化怪兽袭击泽塔。赛罗刚刚从异次元空间苦战结束,匆匆赶来。异次元战斗虽无能量不足的担忧,但空间内处于时间停滞状态,更何况还要应付不断袭来的怪兽潮,即使强如赛罗,也经不起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车轮战。好不容易击退所有敌人,来不及喘息,又得赶往新战场。或许正如地球人所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吧。赛罗来不及过多思考,迅速投入战斗中。
“泽塔,这些怪兽交给我,你去对付格力扎。”
“真是奥特感谢了,师傅!”钻石眼小徒弟再一次干劲满满。
“切,真是的,谁是你师傅啊。”不过已经飞走的小徒弟并没有听到。
赛罗这边经历一番战斗,虽然已经压制住了进攻的怪兽们,但是不料格力扎直接放出一只布鲁顿,将泽塔连同贝利亚黄昏一同吸进时空乱流中。赛罗下意识地上前拉住小徒弟,结果二人一同被吸进去。赛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被迫开启光辉形态,倒转时光,从时空乱流中逃离,然后追着格力扎一路来到地球。
这个时空的地球防卫队和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队员们驾驶的深蓝色战机火力极为强悍,即使并不能给处于虚无状态的格力扎造成什么有效伤害,但是那爆炸在地面上造成的深坑已经让他能想象到要是打到普通怪兽身上多半不死也是半残了。而且那种飞行速度显然已经到马赫程度了,简直快赶上一些奥特曼了。
“这是什么怪物啊。”西条凪震惊道。“光线和导弹对它都不起作用。”
“扫描显示,它的一切数据都是0,简直难以置信。”平木诗织看着屏幕上扫描出来的结果,惊叹道。
“预知者,现在该怎么办?”和仓英辅队长不得不重新调整作战策略。
“这家伙并不属于异生兽,根据数据分析结果,它的本质实际上是‘虚无’。从飞行轨迹来看,极有可能是从其他宇宙来的。现在你们暂且返回基地,总部这边会抓紧研发针对性的新武器。”吉良泽优分析道。
“明白。”即使大家都很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可继续留在原地这样毫无方法地作战也不是办法,只有先返回基地商量对策。
格力扎这样的敌人一点也不好对付,更何况在这个陌生的宇宙,赛罗的能量比起在宇宙中时消耗得更加迅速。要是能够帕拉吉手镯没有损坏,他还能试一试用奇迹月神形态中戴拿的力量将它扔进黑洞,不过现在显然没有这个可能。
格力扎正在大肆破坏着城市,由记忆警察改组的防卫队员们正在配合疏散民众,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被困在废墟下。和赛罗一样刚刚从其他宇宙被传送来的御门院祐希就是其中的一个倒霉蛋。她的小腿被压在砸下来的沉重石板下,看样子肯定已经骨折了。左手也被掩埋在石堆下,好在石头落下时恰巧与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夹角,手指并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被卡在石头缝隙里拔不出来。怪只怪赛罗出现的时候她右手手背上突然闪过五芒星的光芒,让她在逃跑的时候分心了,这才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倒在地。在这个陌生的异乡,她独自一人,也无亲无故,更何况是距离怪兽和巨人战斗如此近的地方,御门院已不抱希望期待会有人来救自己。可是一个身上背着摄影机的陌生男人却跑过来,奋力搬开压在她身上的石头,全然不顾周围依旧在倒塌的建筑。
“快走,别管我!”御门院忍不住冲他喊道。自己不过是被家族放弃,被流放至此等待死亡的罪人,要是再给无关的人带来厄运,那么她即使死了也不会瞑目。
“说什么傻话,我马上���你出来。”
塌下的建筑不断增多,格力扎的光线在周围爆炸,冲击波点燃了地下埋藏的天然气管道,四周顿时变成火海。
“再不走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不要就这样轻易放弃啊!”
格力扎的黑色闪电再次落在周围,这一次四散的石块恰好砸中男人的后脑勺,他顿时失去意识。
“喂,先生,你醒醒啊!”御门院用右手奋力摇晃着眼前生命垂危的男人。“你别死啊。”女孩看着男人流出的一大片鲜血,急得快哭了。照这个出血量,他显然是必死无疑。
赛罗已经听到了女孩的求救声,可惜他此时的状况也不好,简直可以用自顾不暇来形容。由于无法给格力扎造成有效伤害,自己的又在不断被攻击,能量也在不停地流逝,胸前的能量指示灯尖叫着,简直快闪停了。格力扎多重光球粉碎砸在赛罗能量指示灯上,瞬间将他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可恶,难道要在这里停下了吗?”赛罗十分不甘心。转头再一次看到重伤倒地的男人,终于选择暂时解除变身,化作光粒子附身到他身上。奥特曼可以用一心同体的方式治愈他人的伤,正好赛罗也可以趁此机会稍微恢复一点能量,借助这位地球人的身躯在这个星球上行动,得以再次变身。
于是御门院看着巨人化为一道金色的光芒,进入眼前男人的身体,随后,男人再一次睁开眼,身上的伤口也消失了。男人醒来后,迅速将御门院从废墟中救出来。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姬矢准。”名叫姬矢准的男人冲她一笑。
“我叫御门院祐希。刚刚是那个巨人救了你吧。”
姬矢准看着手上凭空多出来的赛罗眼镜,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他说他叫赛罗奥特曼……”
“赛罗,奥特曼?”御门院不太能理解。“是什么新的式神或者妖怪吗?”
“你不知道奥特曼?”姬矢准十分惊讶。“记忆警察早就解散了啊。”
“记忆警察?那又是什么?”御门院更加疑惑了。随即解释道:“我是被族长用阴阳术流放到这个世界来的,在我原来的世界,并没有奥特曼或者这样奇怪的巨大生物。”
“原来如此,你和赛罗一样,都是从其他宇宙来的人。”
“多半是这样了。”
“光再一次选中了我吗?”姬矢准看看手里的赛罗眼镜,又看了看依旧在破坏城市的格力扎。“我得去战斗了。你快些去避难。”
“我留在这里帮你。”御门院说。“何况,我的腿现在也走不了路。”
“别开玩笑了——”姬矢准话音未落,便看见女孩凭空召唤出一只足有两人高的白狐。白狐仰天长啸一声,随后俯下身让女孩骑在身上,飞向空中。“你是?”
“阴阳师。具体的稍后解释。”女孩狡黠地笑道。
姬矢准点点头,随即将赛罗眼镜放到眼前,再一次变身为奥特曼战斗。
战局依旧不顺利,即使御门院祐希已经多次施展结界术,替赛罗挡下格力扎的攻击,可在缺乏针对性的有效武器的情况下,依旧难以击退格力扎。即使御门院的言灵术对格力扎有效,但也是杯水车薪。
“赛罗,我用言灵缚暂时控制住它的行动,你趁此机会赶紧攻击!”御门院注意到在言灵缚的作用下,格力扎能够短暂地被攻击到,但她的言灵只能困住格力扎十几秒,如果两人不加以配合,可以说根本打不出任何有效伤害。
“好的!”赛罗点头道。随即御门院施展言灵缚,赛罗抓住机会,将头镖安装在计时器上,使出赛罗双射击,成功将格力扎击倒在地,给格力扎造成巨大伤害,可惜并没有彻底杀死它。而这时,赛罗的能量指示灯再一次剧烈闪烁,他体力已经快消耗殆尽。“可恶!”赛罗忍不住骂道。
“接下来暂且交给我吧。”御门院从白狐身上跳下来。“赛罗,接住我。”
“喂!你别乱来啊!”赛罗属实被她的举动震惊到了。“这样真的会死人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御门院说完,迅速结印,将格力扎封印在白狐镇守的结界中。“多亏你将它打成重伤,我才有机会把封印住。不过这个结界最多只能维持三小时,这已经是极限了。我们暂且撤退吧。而且我看你的状况应该也不好。”
御门院说得没错,他已经无法再维持现在的身躯了。于是被迫解除了变身,重新回到姬矢准的身体里。
解除变身后,身着黑色防护装备的一男一女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你们是?”御门院躺在姬矢准怀里问道。
“姬矢准先生,还有这位小姐,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认识吗?”
“这两位是夜袭队的成员,西条副队长和孤门队员。”姬矢准向她介绍。
“原来你们认识啊。”御门院注意到姬矢准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中。
“我们是来邀请你们一起来商量对付那个怪兽的方案的。”孤门解释道。
“好吧。”姬矢准最后还是答应了。
二、无论多么痛苦,你都不是独自一人
“赛罗奥特曼,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啊。”诗织队员说道。
“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赛罗奥特曼。”和仓队长说。“你可以帮我们传话吗?”
“没问题。”姬矢准答道。
“不如你们直接问赛罗吧。一直让姬矢准先生传话也挺麻烦的。”
“可以做到吗?”姬矢准惊讶地看着她。
“把赛罗眼镜给我。”御门院伸出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接过赛罗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咒,低声念了个咒语,随即符咒化作一道五芒星形的光芒消失,光芒散去后,缩小版的迷你赛罗站在赛罗眼镜上,冲众人挥挥手。
“好神奇啊。这是什么?”孤门惊叹道。
“阴阳师可以通过‘名’来和非人类生命建立契约,让其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面前显形。我只是略使了一个小把戏而已。”
“我们是想向你询问一些关于那个怪兽的情报。”
“那家伙是虚空怪兽格力扎,我原本正和泽塔追击它。”赛罗开始叙述起之前和格力扎战斗的过程,以及如何被次元怪兽布鲁顿吞进去,陷入时空乱流,又是怎样逆转时间,从时空乱流中逃走,一路追着格力扎来到这个宇宙。
“这样说来,能打败格力扎的就只有泽塔的那把贝利亚黄昏了?”西条副队长问道。
“还有艾克斯的彩虹刀也可以,只可惜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们两个。而且我的力量也没恢复,所以现在只能暂时把格力扎封印起来。”
“与其说你的力量没恢复,不如说一直在透支使用吧。”御门院忍不住吐槽。
“嘛,也差不多。”赛罗笑笑。随后反应过来。“喂,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体状况的?”
“你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名给我了啊。”
“哈?”
“既然你主动把名给我了,那你就是我的式神啦。你现在到底什么状况我还会不知道吗?”
“喂,你也太卑鄙了吧。我才不要当你的式神。”
“那你就没法维持现在的身躯了哦。”御门院笑道。
“御门院小姐,你也是和赛罗从同一个时空过来的吗?”和仓队长问道。
“不是。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我是安倍晴明的后裔,因为屡次冲撞族长,违反族规,被流放到这里的。按族人的阵法,我原应该死在格力扎的攻击下,但是不知道谁在布下阵法之前藏了一个符咒进去,符咒指引我来到赛罗旁边,或许赛罗能给我带来转机呢。”御门院给他们看了右手手背上的红色桔梗家纹。“这个家纹是在赛罗出现后跟着出现的。要是没有那个符咒,我在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半条命。”
“你的家人把你流放到这里来的吗?”孤门询问道。“不管你犯了什么错,也不该对家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吧。”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里的叔叔伯伯们并不喜欢我。”御门院平淡地说道。“我不像哥哥那样,从小就显露出超常的阴阳术天赋,又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妖术,总是会露出原本的姿态。”
“原本的姿态?”和仓队长问道,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我母亲是狐妖,父亲是阴阳师。所以我原本的姿态应该是这样的。”御门院说着,露出了白色的狐耳和毛茸茸的狐尾,以及尖锐的利爪,和脸上红色的妖纹。“既非人类,也非狐妖。只是一个控制不了自己法术的怪物。”
“说不定他们有一天会来接你回去的。”赛罗安慰到。“我从前也犯过错误,被流放到K-76行星穿着修行甲被雷欧师傅没日没夜地训练。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被放弃了,但事实上我老爹,还有师傅他们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我。多亏了他们,我才成为了奥特战士。”
“被长老们抓住的时候,我以为哥哥会救我,但是他只是看着。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家主的位置。对他来说,权力远比妹妹重要。”
“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既然是亲兄妹,他一定不会对你弃之不顾的。”赛罗宽慰她。
“你不用说了。”
“赛罗奥特曼和我之前遇到过的奥特曼很不一样呢。”姬矢准赶紧转移话题。“给人感觉很有活力。”
“是啊。之前奈克瑟斯基本上没有跟我们说过话呢。”孤门补充道。“诶,姬矢先生,这次变身后你有受伤吗?”
“奇怪,完全没有。”姬矢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明明被格力扎打中了好几次,但是解除变身之后身体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和之前变身成奈克瑟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喂喂喂,又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还不至于会反馈到你身上吧。”赛罗忍不住说道。“一般情况下奥特曼都会代替承受住攻击的。至于奈克瑟斯,可能��本体伤得太严重了?我不太清楚他的情况。”
“你们说,奈克瑟斯的美塔领域能不能压制住格力扎啊?”孤门突然说到。
“美塔领域能持续削弱敌人的能力,内部实际上是一个异次元领域,是奈克瑟斯将身体的一部分打散到空中形成的特殊亚空间,内部可以实现相位转移。说不定可以将格力扎转换为‘有’。可惜现在联系不上奈克瑟斯。”
“队长,可以把铬金切斯特战机搭载的突破美塔领域的装置改装成领域发射器吗。”诗织问道。
“你去联系技术开发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技术改装。”
“是。”
“我的结界最多可以维持三小时。所以你们需要快一点。”
“三小时,这也太仓促了吧。”孤门担忧地说道。
“这是我们仅有的机会,必须抓住。”和仓队长道。“御门院小姐,我们之后还需要你的帮助,可以住我们一臂之力吗?”
“当然。毕竟赛罗现在是我的式神了嘛。”
“喂,我才不是你的式神!”
“赛罗,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本少爷又不是你的仆人。”
“我想和你说说话。”
“先说好,我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式神才去的。”
“好,都依你。”御门院坐着轮椅,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我推你出去吧。”西条凪上前,推着御门院乘坐电梯去往天台。随后她将自己的通讯器交给御门院。“有事情就叫我。”
“谢谢西条姐姐。”
西条揉揉御门院的头发,露出一个微笑,随后离开。
“来到这边之后,我和原来的式神彻底失去联系了。”御门院说道。“我一直希望,要是我手上的符咒是哥哥留给我的就好了。他从小就对我很好,偷偷从藏书阁里把书带出来给我,教我练习阴阳术。要不是他,我本来没有学习阴阳术的机会,只能在神社里做一个普通的巫女。或者只能被堂兄弟们欺负,也不会有人为我主持公道。我原以为他会一直保护我。”
“说不定他有自己的难处。”
“我想听听你从前的事情。我从小就是由哥哥带大的,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
“嘛,其实我小时候也没见过老爹。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老爹那时候有很重要的任务,又有许多仇敌追杀,所以一直没有和我相认。第一次和他正式碰面是我试图触摸等离子火花塔,结果被他阻止了。他拦下险些犯下大错的我,将我交给雷欧训练。直到贝利亚入侵光之国,老爹生命垂危,通过头镖向我求救,我才知道当初拦下我的赛文奥特曼就是我的父亲。所以我觉得你的哥哥一定也是关心着你的。”
“我又何尝不希望是这样呢。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既然你来到这里了,本少爷就一定会保护你。更何况你还帮了我不少忙呢。所以,无论多么痛苦,你都不是独自一人。”
“谢谢你,赛罗。”
“你也不要在意你原本的模样。本少爷见过来自许多不同星球,不同种族的人。外表如何并不重要,真正的同伴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就疏远你的。”
“是吗。你还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的人呢。大家一向都管我叫怪物。”
“那是他们的问题。我在福利院的时候也被当做怪物孤立过,大家觉得我既非红族,也不是蓝族,长得也和大家不一样。但是在打败贝利亚之后,也就没有人再对我的外貌说三道四了。而且本少爷现在可是很受欢迎的呢。”
“你好自恋啊。”御门院忍不住笑了。
“要是自己都不认可自己,那麻烦就大了。”
“说得也是。”御门院笑着,摸了摸赛罗的脸颊。
“喂,你干什么啊。”
“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我们之间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可以聊。”
“确实是这样。”
“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个时间。”白狐的鸣叫声响起。御门院意识到已经是该投入战争的时候了。“走吧,结界已经松动了。该去对付格力扎了。”
话音刚落,西条凪就跑过来了。“抱歉,打扰你们了。格力扎已经冲破结界,在城市里大肆破坏。我们该出动了。”
“好。”御门院把通讯器还给西条凪。而后和姬矢准一同来到现场,再一次召唤出御灵,和赛罗一起并肩战斗。
“美塔领域装置还有九个小时才能投入使用。这段时间必须拖住格力扎。”
“包在我们身上吧。”赛罗立刻投入战斗中。
“格力扎召唤出来的其他怪兽就交给我们。”和仓队长对赛罗说到。随后率领夜袭队驾驶铬金切斯特战机同怪兽展开战斗。
夜袭队的火力确实厉害,几下就打到了一只双尾怪。即使是赛罗,也忍不住为这个宇宙的地球防卫军的装备赞叹。但是格力扎依旧很难对付,御门院的言灵缚无法频繁释放,这就导致赛罗能对其造成有效伤害的时间大幅缩短。值得庆幸的是夜袭队已经提前对这片区域下达了疏散指令,战斗过程中不用顾及倒塌的建筑中会有人员伤亡。赛罗前一场战斗对格力扎造成伤害依旧没有消失,格力扎仍然处于虚弱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对付许多。只要它尚处于虚无状态,就始终没有办法被“消灭”。就如同你无法将本不存在于那里的东西摧毁一个道理。
“虚无”吗?御门院想起曾经在《金刚经》中读过的一句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年幼的她始终不能理解,为何所有的存在都是虚幻的。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生老病死。既然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就一定会有它独特的价值不是吗。为何一切仅仅只是幻梦一场?难道仅仅是因为它们不能永恒吗?但这世上又能有什么是真正永恒存在的呢?若是不明白这一点,她就绝无击败格力扎的可能。
“御门院,小心!”赛罗及时挡在女孩前方,替她接下格力扎的攻击。“喂,在这种时候可别随便走神啊。”
“对不起,是我不好。”
“算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御门院想起自己从前向哥哥请教这个问题时,哥哥曾告诉自己,一切的一切,甚至包括佛所说的法,都是虚妄的。或者说,那些都是你意识到的,你意识到的一切都是表相。就像《圆华经》中所说:“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迷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如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善男子,空实无华,病者妄执。”我们患病的眼睛里看到的花,不是花,也不是“不是”花。它是你眼睛因病而产生的特殊状态。那种特殊状态本来不存在。
另一半,夜袭队已经尽数击败格力扎召唤过来的各种怪兽,赶来支援赛罗。格力扎的虚空身躯十分麻烦,能从一个地方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给原本就并不占优势的进攻带来令人头疼的麻烦。何况格力扎从夜袭队向它发起攻击之后,就一直尖叫着发出令人眩晕的超音波状光线,格力扎震耳欲聋的超声波攻击直接使得铬金切斯特战机受到干扰,自动锁定装置无法正常工作,只能被迫转为手动操作。好在夜袭队成员都受过十分严格的训练,手动操作战机也丝毫不逊色。
由于美塔领域相位转移装置没有完成,这一次依旧只能将格力扎暂时封印在御门院由白狐镇守的结界里。
“美塔领域发射器还没完成吗?”和仓队长向技术部负责人问道。
“和仓队长,任何技术从开发到应用都是需要时间的。我们���经在加班加点地努力了。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最多八小时,一定完成。”
“辛苦你们了,还请尽快。”
“明白,我一定尽我所能。”
“我的结界需要一直输出灵力来维持,但是这样连续作战,也已经消耗不少了。恐怕这一次,我的结界最多只能维持两小时。”
“你脸色很差,真的没问题吗?”孤门看着御门院越发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既然我答应你们会帮忙,就一定会负责到底。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坚持住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孤门忙解释道。“你的腿伤还没好,又参加这样艰难的战斗,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腿伤我可以用阴阳术暂时止住疼痛,所以倒不碍事。谢谢你关心。”御门院笑道。“我的结界术用来抵抗外部攻击倒是没问题,可是要以反方向布阵,封印住内部的攻击,却几乎没有试过几次,更何况是向格力扎这样厉害的怪兽。所以会格外吃力。”
“要不要先休息会儿?”姬矢准问道。
“我要是睡了,结界就没法维持。所以直到格力扎被消灭之前,我还不能放松。倒是你,连续战斗这么久,应该很累了吧?”
“我没事,赛罗已经替我挡下大部分伤害,我现在比较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切,就凭你,想要担心本少爷,还早了两万年呢。”
“得了吧,你还是别逞强了。”御门院拍了拍赛罗的肚子,成功收获他吃痛的吸气声。“过来。”
“干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御门院把赛罗拉到自己面前,掏出一张符咒,低声念了句咒语,在一阵耀眼的五芒星形状的光芒之后,符咒消失。“我的符咒可以治愈你身体一小部分损伤,虽然作用不是很大,但总聊胜于无。你现在根本就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
“确实好一点了。嘛,谢了啊。”赛罗别扭地说道。
“赛罗,你和这个星球的人们并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保护他们呢?”御门院问道。
“作为奥特战士,帮助他人,不是应该做的吗?”
“但这里并不是你的故乡。从那么远的星球跑过来,还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我不太理解。还是说你们的道德水准都这样高得离谱?”
“反正从我老爹那一辈起,就有许多奥特兄弟造访过地球,而且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赛罗说道。“对我来说,强大的力量不用于守护,就毫无意义。所以无论是什么地方的人,只要处于危险之中,作为一名奥特战士,我就绝不会不管。”
“你可真有意思。”御门院笑了。“我还蛮喜欢你的。”
“不过,御门院小姐,你也不是这个时空的地球的人吧。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西条凪问道。
“我孤身一人来此,又身无分文,当然要找个事情糊口啊。”御门院开玩笑似的说到。“无论在哪个地方,想要吃饭总得有所付出嘛。做阴阳师这一行,本来就是随时伴随着危险的。况且我还指望着你们事情过后给我搞个正经事做呢。”
“御门院小姐说笑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直接说就是了。”和仓队长笑道。
“这听起来��本不算什么理由吧。”赛罗在一旁吐槽道。
“或许在这个世界我能有机会重新来过也说不定呢。”御门院看着远方说道。“毕竟在这个奥特曼和怪兽都能够被大家看见的世界,我这样的人也算不上是怪物了吧。”
“御门院……”诗织从后面抱住她。“我不管从前的那些人怎么说你,反正对我而言,你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妹妹而已。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姐姐一定帮你教训他。”
“谢谢你啦。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既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就住到姐姐家里来吧。刚好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住,正好多个伴儿。”诗织温柔地说道。
“谢谢姐姐。”御门院开心地说到。“不过我更想和赛罗一起去冒险呢。”
“和我在一起可是要吃苦头的哟。”
“没有我在身边你才要吃苦头吧。照你这样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拼命战斗,迟早要把自己拖垮。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我可不能放着不管。”
“哈?小孩子?本少爷已经五千九百岁了!”
“我可没见过哪个成年人会这样毫无节制,还总是自称本少爷。更何况,按照你们一族的生命长度来算,你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吧。明明就比我还要小。”
“诶!那你们光之国岂不是在雇佣童工?”诗织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喂喂喂,不要把光之生命体按照人类的标准计算啊。”
众人都笑起来,一时间,指挥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是欢乐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御门院从时空传送阵过来时,身体本就受到了极大伤害,虽然留在手上的符咒暂时为她驱散了疼痛,但是损伤仍旧累积在魂魄之中。修复自身损伤本就需要灵力,更何况此时还要源源不断地持续输出灵力封印格力扎,不多时,她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梦境之中。仿佛再一次回到小时候,因为法术失控,露出原貌,被其他孩子欺凌,或是被先生以天赋不佳,又是女儿身为理由拒之门外,或是妖力暴走,失手伤害了本家的堂妹,被怒冲冲赶来报复的堂哥一顿暴揍,又或是再次回到流放阵法之中,哭泣着请求哥哥搭救自己,却被无视,眼看着哥哥恭敬地遵守长老命令,亲手启动阵法,将自己流放到另一个陌生的时空,冷眼看着自己在阵眼中忍受着万箭穿心般的痛楚。
她不能够明白为什么从小处处宠爱自己的哥哥会变成这样,遭受背叛的痛苦刺痛着她的心,让她几乎无法喘息,再度陷入黑暗之中,在黑暗里不断地坠落。
“祐希!”黑暗中,一只熟悉的手拉住她。
“哥哥?”御门院睁开眼,一时难以置信。
“我从没放弃过你。”兄长柔声道。“等我夺得族长之位,一定会修改族规,光明正大地把你接回来。”
“但是那个阵法真的好痛。”御门院抽泣着。“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要是我再强大一点,就能保护住你了。”土御门祐悟自责道。“我留在你手上的家纹能够帮你找到带来转机之人,你不会孤身一人的。快点醒来吧。”
御门院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黄澄澄的眼灯对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赛罗的眼睛少了战场上凌厉的杀气,变得更加柔和,像一个帅气又可爱的少年。
“格力扎呢?”御门院立即意识到不对。“结界怎么样了?”
“放心,要是格力扎出来了,我还会在这里吗?”
“我睡了多久?”
“都快半小时了,还是多担心下你自己吧。”赛罗说。“你昏迷的时候,手上的花纹一直在闪烁,没事吧?”
“是哥哥救了我。”御门院看着手背上桔梗形状的家纹。“他在阵法启动之前藏了一个符咒进去,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刚刚也是他把我唤醒的。”
赛罗笑道:“果然,你哥哥还是爱你的嘛。”
“你醒了。”西条凪从门口进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医生说你是太过劳累了。”诗织和西条凪一起走进来,在病床旁坐下。“不要太勉强自己,也稍微依靠一下我们嘛。”
“放心,我没事的。”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话有说服力吗?”诗织戳了戳御门院的额头。“你现在脸色可一点也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还远远没到极限呢。”
“先休息会儿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西条凪说道。
御门院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美塔领域发射装置还有六个小时才能制作好吧。在这之前,我还不能休息。”
“还是先躺会儿吧,别起来。”赛罗见御门院说着就挣扎着起身,忙说道。
“御灵告诉我,结界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格力扎很快又会出来作乱。”
诗织和西条只得搀扶着她起来,将她扶到轮椅上。随后她们手上的通讯器就响起来。
“格力扎冲破结界了,准备出动。”和仓队长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明白。”
抵达现场,姬矢准再一次掏出赛罗眼镜准备变身。
“小心一点。”御门院叮嘱道。
“你也是。”
随后,赛罗奥特曼和夜袭队再次出现,御门院也唤回白狐,重新骑在它身上,飞向空中,和格力扎展开战斗。
三、赌上性命的守护
一天之内进行如此高频率的战斗,大家都有些力不从心,战斗起来明显比之前吃力许多,而格力扎的力量却在不断恢复。御门院强打精神,配合赛罗的光线施展言灵术,和夜袭队一同展开攻击,才勉强将格力扎的活动范围控制在居民避难所的安全距离之外。这样一来,御门院既要维持居民区的结界以防止格力扎进入,又要分出精力施展言灵术好给赛罗和夜袭队制造有效攻击时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所见景物全变了色,几乎快失去意识,从御灵白狐身上掉下来,未曾想此时手背上的家纹突然发出一道温暖的光芒,让她的意识重新恢复清明。
“你不要紧吧?”赛罗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只是有些累,不碍事。”
战斗依旧在持续,但是他们并没有占据优势地位,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虚无,明明是不存在之物,却能够造成实际的伤害,它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存在矛盾。到底该怎么解决,御门院心里也没有答案,她下意识地看向手背上的桔梗形家纹,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若见诸象非象,即见如来。”哥哥曾说过,所谓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所以这个宇宙的一切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不能说我们一直在这里,也不能说我们一直不在这里。其实也就是“道法自然”。御门院突然意识到,虚妄并不是一无所有,不是空,而是假象。世界万象,莫不是因缘和合而成,业力念力就是因,遇到适合的机缘,而成暂时假合之物,虽说假合,然而只要因缘尚在,它就不会灭。即六祖慧能所说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御门院终于明白过来,重新掏出一张符咒,捻诀施展更为强大的言灵,伴随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咒令,格力扎被牢牢束缚在蓝色光芒形成的锁链中,被赛罗的光线和夜袭队的攻击造成巨大伤害。
与此同时,美塔领域空间相位而转移装置也开发并安装完毕,御门院和赛罗及夜袭队一同将格力扎逼进矩形相位装置内,将其拖入人工美塔领域,成功把格力扎从虚无转化为“有”。在美塔领域之内,众人战力倍增,迅速便给身受重创的格力扎最后一击,将其彻底击灭。
“想要战胜我们,你还早了两万年呢!”赛罗意气风发。下意识地看向御门院。然而御门院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从消散的白狐御灵身上掉下来,好在赛罗再一次及时接住了她。
“这一次就好好休息吧。”赛罗温柔地说道。
在医生的照料以及她自身阴阳术的加持下,御门院的伤很快就痊愈了。而之后是不是出现的小型异生兽仅靠夜袭队便足以对付,赛罗也就重新闲下来专心养伤,修复帕拉吉手镯。一个月后,赛罗向她告别。
“我和你一起走。”
“不行,太危险了。”
“我完全能保护好自己,也有能力保护你。为什么不可以和你一起走?”
“宇宙中有许多未知的敌人,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
“第一次遇见你时,我手上的家纹闪烁了,哥哥说这个符咒能指引我找到给我带来转机之人。所以我一定会跟着你。”御门院坚决地说道。“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让我加入你的赛罗警备队吧。身为半妖的我远比普通人强大,也拥有更长的生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我和人类的生命有着巨大的鸿沟,留在这里,我终有一天会回到再次独自一人的境况,跟你在一起才是更加适合我的生活。所以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如果你想回到地球,我随时都可以送你回来。”赛罗伸出手,将御门院放进自己的计时器内,带着她飞向宇宙,回到光之国复命。正巧,刚飞出地球,就遇到了姗姗来迟的泽塔。
“抱歉师傅,我来晚了。格力扎呢?”
“已经被我、御门院,以及夜袭队全体成员一起消灭了。”
“诶,没有用贝利亚黄昏也做到了吗?”
“毕竟,人类也是很厉害的。”
“赛罗师傅,你计时器里的女孩是谁啊?”
“我叫御门院祐希,是赛罗警备队的新成员。”
“赛罗师傅,这是你的新人间体吗?居然是个女孩子诶。”
“你别乱说,才不是人间体呢。”
“是一起战斗的伙伴,对吧,赛罗。”御门院笑道。
“没错。”赛罗向御门院介绍道。“这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泽塔奥特曼。“
“原来你就是泽塔啊。果然是个元气满满的孩子呢,真可爱。”
“那我也要向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人间体夏川遥辉。之前他回家乡参加盂兰盆节去了,现在刚回来。”
御门院仔细打量泽塔胸前大大的“Z”字计时器,里面果然有个人类,正笑着冲她挥手。
“我叫夏川遥辉,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刚刚回到光之国,一个披着银色胸甲的红色的奥特曼便走了过来。“听说你和格力扎一起进入了另一个时空,还和泽塔走丢了?”
“放心,格力扎已经被消灭了。你就别操心了吧,老爹。”
“嗯?这位是?”赛文注意到赛罗计时器里的新面孔。
“在地球上认识的一位伙伴,这次多亏有她,我才打败了格力扎。”赛罗答道。“这是我老爹奥特赛文,这女孩叫御门院祐希,是地球上的一位阴阳师。”
“原来是令尊啊,幸会幸会。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犬子给你添麻烦了,还要请你多多指教才是。”
“你们别这样说话好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这家伙才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还不跟人家学着点。”赛文说着,又要来揪赛罗的后颈,吓得赛罗慌忙躲开。
“哈哈哈,你们感情真好,不愧是父子呢。”
“嘿嘿,那当然。”赛罗看上去颇为得意。随即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把老爹分给你怎样?”
“好啊,不知道令尊愿不愿意呢。”
“既然你没有意见,当然没问题。”赛文和蔼地说道。
“那我就改口叫父亲大人了哦。”御门院笑道。“我之前从没有过和父亲的相处经验,所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包容。”
“既然是我女儿,就不必说这些了。”
“说起来,赛罗你的伤恢复好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本少爷可是没有极限的,这么一点小伤才不会有事。”
“赛罗受伤了吗?”赛文立刻皱起眉头。
“没问题,早就恢复好了。”赛罗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在地球上我曾短暂地收下过他的名,让他给我当了一段时间的式神,方便在和防卫队员交流时直接显形,所以知道一些他的身体状况。”御门院毫不理会赛罗疯狂的眼神暗示,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的能量总是被反复透支到极致,旧伤尚未痊愈,便重新上到战场,又添新伤。能量的缺失虽然能够通过休整一段时间来暂时恢复,但是如果这样长期置之不理,以后身体绝对会出大问题。还是去检查一下为妙。”
“都说了多少遍,不要逞强,战斗结束回来要找玛丽妈妈做个体检,你总是不听。这次绝对要去银十字做个彻底的检查。”
“啊不要啊老爹,放过我吧!”赛罗哀嚎道。“我不要去银十字。”
“赛罗,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大个人了还怕去医院。”御门院忍不住吐槽道。
“开玩笑,他们的针管扎起来可疼了。”
“赛罗,跟我去银十字。”赛文严肃地说道。见赛文如此认真,赛罗也不敢再造次,忙应承下来。
“别揪背鳍,我保证这就跟你去。”赛罗揉着��在发痛的后颈说道。
于是赛罗在赛文和御门院一左一右的陪同下,再一次踏进银十字大门,并且成功收到玛丽妈妈一通责备。
“正如御门院小姐说的那样,赛罗目前的身体机能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本源的确受了不少的伤害。”玛丽妈妈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赛罗你也真是的,都说了战斗结束后一定要来做一次体检,你们年轻人总以为自己年轻力壮,一点儿也不把身体放心上,非要等到已经出现了紧急状况才肯往银十字跑。赛文你也真是的,也不督促好赛罗。”
“我以后会好好督促他的。”
“算了,你当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简直比赛罗还要倔,要不是最后连变身的能量都没有了,你会到银十字来?”
父子二人顿时哑口无言,御门院忍不住笑了,感叹着不愧是被称为奥特之母的女人,轻易就做到了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放心吧玛丽妈妈,我以后会定期把赛罗绑来接受检查的。”御门院笑道。
“真的吗?那我就能稍微放心一点了。”
“就凭你,想要抓住本少爷,还早了——”赛罗话音未落,就立即被御门院用言灵缚捆在原地。“你干什么,快给我解开!”
“这可是能拴住格力扎的全新言灵缚,你觉得我抓得住你吗?”御门院笑吟吟地看着赛罗不服气的脸说道。
“切。”
“还嘴硬。”御门院笑着揉了揉赛罗的脑袋,随即解开了言灵缚,和玛丽妈妈相视一笑,迅速达成共识。“老实地接受治疗吧。”
“你们感情不错嘛。”玛丽妈妈慈爱地说道。
“才没有呢。”赛罗把脸撇向一边。
从银十字返回之后的几日,光之国便出现了一条和赛罗相关的传言,不过当事人并不知晓。
由于家里并没有人类的食物,赛文便提议一起去艾斯家吃饭。
“艾斯?”
“是我五弟,也是奥特兄弟一员。”
“艾斯哥哥的厨艺可是光之国公认的第一呢。”赛罗补充道。
“慢着,你叫他什么?”御门院疑惑道。“哥哥?不应该叫伯伯吗?”
“在光之国,‘哥哥’其实是一种尊称,和你们地球人认知里的哥哥并不一样。而且只有功勋卓著之人才能被成为奥特兄弟。顺带一提,我老爹就是其中一员哦。”
“诶,好厉害。”
“那是当然。”赛罗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而且——”
“还是快走吧,不然就错过饭点了。”赛文打断了赛罗。
一路上,赛文和赛罗向御门院叙述了不少关于艾斯的事情。同时,赛文也询问了一些御门院的情况,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啊,父母都还好吗,怎么会决定和赛罗一起来到光之国之类的琐事。
“赛罗师傅,还有赛文大大师傅,还有御门院小姐,你们怎么来了?”泽塔迅速把三人邀进门。“刚好艾斯哥哥已经做好饭了,一起来吃吧。”
“御门院小姐,我随便做了一些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看着就很好吃呢。”
“快尝一尝。”艾斯邀请他们。
“好好吃!艾斯前辈也太厉害了吧。果然名不虚传。”御门院尝了一口叉烧肉,忍不住感叹道。
“喜欢就多吃点吧。”艾斯笑道。“来尝尝这个章鱼烧。赛罗,你也多吃点。”
“艾斯前辈做的菜都特别好吃,而且和家里的味道很相似呢。”遥辉说道。
“御门院小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居然一点也不输给赛罗师傅呢。竟然能让赛罗师傅毫无还手之力。”泽塔一边吃着章鱼烧,一边说道。“还是说和大家说的一样,赛罗师傅是甘愿让着御门院小姐呢?”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赛罗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善。
“我哪有那么厉害,多亏你赛罗师傅给面子,我才能把他绑住哦。”御门院故意说道。
“欸!印象中的赛罗师傅既桀骜不驯又小家子气,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呢。”泽塔惊讶地说道。
“泽塔,你说什么呢?”赛罗已经把指节捏的咔咔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泽塔立刻藏到艾斯身后,躲避赛罗挥来的拳头。
“赛罗!”赛文出言喝止。
“老爹,我就是吓吓他。”赛罗立刻改口。
“哈哈哈哈,真是一物降一物。”御门院忍不住笑起来。
“也是,御门院小姐这么可爱,难怪赛罗师傅会喜欢上。”
此话一出,赛罗和御门院差点没把饭喷出来。
“喂,你这小子,一会儿去训练场给我等着。”赛罗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了。颇有一种谁也拦不住的架势。
“大家都这么说啊。”泽塔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泽塔,你还是少说两句吧。”遥辉忍不住提醒道。
“可是遥辉你也听说了,不是吗?”
“赛罗啊,我们也是很开明的人,你们要是真有什么关系,直接说就是了。”艾斯也跟着说道。“这些天大家都在说这件事呢。”
“哈?”
“赛罗还没考虑好呢。”御门院索性顺着艾斯的话继续拱火。“不过我的确很喜欢赛罗。”
被逗弄到了的兔子瞬间红了脸,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要不然我怎么会坚持跟着你来呢?我还以为你已经默许了呢。”
“赛罗啊,我也听说这件事了。”赛文也加入话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怎么想的要跟人家说清楚啊。”
“赛罗,愿意做我男朋友吗?”御门院伸出手指,勾住赛罗下巴,让他把头转过来看着自己。“我会一直等着你哦。”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赛罗身上。
“这种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赛罗捉住御门院的手,红着脸说道。
于是,我们的赛文喜提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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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emarlowe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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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少女与大狮子
第一章:恶魔之子
距观察期结束只剩下最后十秒,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在屏息等待,紧张地盯着显示屏上的各项生命指征。许许多多的管子连接着保温箱中静静躺着的女婴,此刻夜已深,她正吮吸着小拇指安然熟睡着。与这群研究人员紧张得脸上冒汗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殊不知,她正是这场试验的中心人物。很快,最后三秒钟倒计时结束,生命体征监护仪上的数据依旧一切正常,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在第731次实验之后,第一个人造生命体终于诞生。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互相击掌,拥抱。名为编号731的女婴被突然响起的喧哗声吵醒,一下子大哭起来。但是没有人理会她,大家纷纷举杯庆祝,仿佛刚刚的紧张完全和这个小生命无关。
克隆人技术并不难,731也并非是为了克隆项目造出来的。简单介绍一下,她是一个超出常人理解范围内的生命体。只要心脏完好,无论怎样的伤势,都能迅速恢复,无论取出什么器官,都能够在短时间内重新长好。并且,她的器官能够治疗重伤甚至濒死的人,而且无需进行配型。只不过有一个极大的副作用,接受者在进行器官移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剥夺了自己的意识,所有的行动全凭埋入皮下的芯片发出的指示行事。研究人员并没有消灭这个副作用的计划。相反,研发731,正是为此目的:造出一批绝对服从命令的生物兵器。她是科学家们造出来的器官培养皿,是一个拥有禁忌能力的非人造物,是人体实验的牺牲品。生物兵器的实验从小鼠开始,以与人类亲缘关系最亲的猩猩终结。12年过去,在动物身上的实验有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波折,为此她也被做了无数次手术,得益于强大的再生体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骇人的疤痕。在这12年中,她唯一的衣服就是研究人员发给她的手术服。没有任何修饰,简洁宽松,方便随时脱下进行手术。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派专门的人员为她进行手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即使不打麻醉,不进行缝合,731也会迅速恢复,并不会出现失血过多伤口难以愈合而休克的情况,便让她自己动手。反正在这么多次手术之后,她也对身体各个器官的位置了然于心。没有麻药的帮助,泛着银白色冷光的手术刀划破皮肤,剧烈的疼痛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她本能地丢下���术刀,想要避开这场实验,却被一脚踹到伤处,踢倒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紧接着,又是几脚,间或夹杂着鞭子抽打,731拼命地哭泣,请求他停下,却换来更加严厉的殴打。相似的事情多发生几次之后,731终于明白,在这个地方,哭泣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无论他们提出怎样骇人的要求,她都只有照做的份。手术刀划破肌肉时依旧会疼,但是她已经慢慢学会习惯,学会忍受疼痛。这是她的家常便饭。
刚开始时,众人会避着她进行试验,后来,为了方便及时取得器官,便准许她留在一旁待着。这时她才终于知道自己器官的用处。移植了她眼球的猩猩从最初不听任何指示,毫不配合变成后来的惟命是从,并且充满攻击性。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实验室里没有日历,长期空调供应,感受不到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为防止731逃跑,实验室里也没有窗户,只有一直不停响着表示始终运转的换气扇将屋内的浊气排出,再将外面的空气带进来。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警惕,现在的731并没有逃跑的想法。在她的认知里,实验室便是整个世界。换种方式说,她根本不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这回事。且当是未雨绸缪好了,就像谚语里说的那样,晴带雨伞饱带粮。总会有用上的一天。
“留美子刚刚发来消息,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呢!”一位名叫高尾康司的研究员得意地向同事炫耀。站在一旁的731瞥见手机上显示的那张照片:一位看起来温柔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皮肤还皱巴巴的新生儿,在她的旁边,一为六七岁的女孩在对小婴儿做鬼脸,逗她开心。
“真羡慕你啊。有那么漂亮的妻子,现在又有两位小公主了。”
“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好多啊。”
“放心,研究所不会亏待你的。这个项目完成了,就算再有几个都养得起。”
“为什么她是从医院出生的?她不用做实验吗?”731第一次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小孩,不自觉地就有些雀跃。好奇心占据了整个大脑,让她鼓起勇气询问。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大声笑起来,个别研究员甚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而她依旧没有意识到其中原委,疑惑地看着他们。
“蠢货,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和高尾先生的女儿能比吗?”
“就是一个实验品而已。没父母的玩意儿,比外面的畜生还轻贱。”
“就是嘛。你就算现在原地死掉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已经有足够的数据,再造一个就是了。”
“不甘心吗?认命吧,你逃不掉的。做好一辈子当实验品的准备吧哈哈哈哈。”
一张张嘴开了又合,731感觉胸腔内的心脏似乎正在被一把把手术刀割着,比任何一次无麻药取器官时都痛。同时,她隐隐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点点踩碎。直到遇见凤源之后,她才懂得那叫做自尊。在这一刻,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逃离的愿望。然而长期的实验室生活,她已经察觉到这里守卫森严,没有许可根本不能进处。而拥有许可证,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她是属于这里的实验品,而不是拥有自由的普通人。
逃跑的机会来得十分突然,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前在动物身上实验都十分顺利,这一次在人类身上实验却出现了意外。不知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麻药结束后,手术台上的男人突然失去控制,宛如一头丧失理智,只会攻击的野兽。研究人员企图按下控制台上的紧急按钮,不想男人扑过来扭断了他颈椎,当场毙命。有个女研究员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通知保安,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被失控的男人打得奄奄一息。男人嘶吼着,眼眶因充血而看起来通红,眼看就要朝731扑过来,拧断她的脖子。731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骨头直接被打碎,又在身体强大的机制下迅速痊愈。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万一伤到心脏,她就彻底完蛋了。男人的拳头再一次向她挥来,她尖叫着叫他住手,没想到那男人真的停手了。长期待着实验室,看了无数次实验的经验告诉她,她或许可以控制眼前这个男人。于是731试着向他下了几个命令,男人像以往的那些动物那样,全部照做。逃离这里的机会来了。731雀跃地想着。但是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不过和她一样,是个实验品,没有权限带她离开。只有在这里工作的研究人员才有那张出入卡。
“你在这里待着。除了高尾康司,其余的人全部杀掉。”731给他下了命令。
男人立刻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你……你要干什么?”高尾康司被731吓到了,他想要躲开走来的女孩,然而身体已受重伤,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
731割掉高尾的耳朵,将自己割下的耳朵放在他的伤处,在女孩强大恢复力的作用下,伤处很快长好。
“安静,不要引起他们注意,带我离开这里。”731对高尾说。
在高尾向看守出示证件之后,女孩如愿以偿地离开了研究室。“就在这里停车。”女孩命令。临下车之前,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杀掉留美子和你两个女儿。然后毁掉实验室。”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走出室外。凌晨两点多的公园空无一人,微凉的晚风吹起她的实验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受凉,让她打了个冷战。731好奇地看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上因寒冷竖起来的汗毛,这对于长期处于空调房中的她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她抬头看着天空,只见一轮金黄的明月高悬在夜空中,四周群星闪烁。四下是喷泉、池塘、绿树、鲜花、草坪,所有的景致在夜灯的照映下显得更加娇柔可亲,闪烁的霓虹灯勾勒出大厦的轮廓,像是城市熟睡时的呼吸。虽然她尚且不知道这些东西都叫做什么,但是眼前这从未见过的美景依然叫她忍不住为之出神,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还在逃亡中。731只顾着贪婪地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却没注意到前方的路,结果结结实实地撞到一个散发着酒气的高大男人身上。
731揉揉被撞疼的额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那男人拉到一旁的草坪上。男人粗粝的大手伸向她裙底,从小在实验室长大的她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这刺鼻的酒精味让她本能地想要躲开,她伸手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怎么也推不开,男人的力气大得吓人,她被禁锢在沾着夜露的潮湿草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下一秒钟,身下就被什么东西刺入,痛的她惊呼出声,不停地挣扎,想要逃离。男人像一只发情的野兽,在她稚嫩的身体上啃咬。小女孩的身躯并不能承受男人的索取,很快就被折腾得遍体鳞伤,血迹斑斑。
其间有几个警察从附近跑过,似乎是在找人。
“看到编号731了吗?”
“没找到,你那边呢?”
“也没有。真是,这么短的时间,藏哪儿去了?”
“你看那边!”
“一个醉汉而已,管他呢。别给自己找不痛快。还嫌事不够多吗?走了!看什么看?”
731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躲过搜索,但是身上的男人没有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身下的剧痛还在继续,她呜咽着,在男人解决完自己的需求后,被拎着领口提起来。
“你叫什么名��?”男人一遍穿好裤子,一边问。
“731。”下身的剧痛让她说话都提不起力气,发出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娜娜?”日语发音中“七”和“娜娜”的音很相似,男人显然是听错了。
731没有回答,也没有纠正他。
“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面?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
731摇头。
“你父母呢?”
731还是摇头。
男人嗤笑一声。“既然这样,跟我走吧。”
男人的家狭小杂乱,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灯光昏暗,四处堆放着泡面盒,电视柜前摆放着许多光碟,封面尽是些不着丝缕,摆着奇怪姿势的女郎。
“我叫大桥健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媳妇,所以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大桥娜娜,懂吗?”大桥健治在脏兮兮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坐下。“很可笑,是吧,四十多岁了,连媳妇都没有,女朋友也没谈过。每天全靠送牛奶挣两个钱勉强生活,连电费都快交不起了。真是讨厌……”说着说着,男人就这样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女孩拨开窗帘一角,楼下依旧有警察在到处寻找。看来他们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这样下去,终有一刻会被发现。她这样想着,走到卫生间,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从发际线处割破脸皮,像从前在实验室自己动手取器官那样,将整张脸撕下来。很快,新的皮肤再次长出。这次看上去和之前已经略有不同。然而想要骗过警方的眼睛,仅此微小的变化还是不够的。女孩忍着疼痛,咬着牙一遍遍将脸撕下,连带着割掉耳朵,鼻梁骨,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撕扯、重生之后,镜子中的人拥有了一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脸。从前的面部特征尽数消失,镜中人不再是实验室中名为编号731的实验物,而是大桥娜娜。她将割下的器官用刀切成小块,从马桶中冲走,把卫生间内的血迹清理干净,扔掉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实验服,冲了个冷水澡,从大桥健治的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
次日,健治从梦中醒来,看到在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窗前的女孩,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
“我还以为你会趁我睡着后逃走,或者趁机取厨房拿刀杀了我。”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大桥娜娜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原来长这个样子吗?”健治揉揉太阳穴。“可能是昨晚光线太暗了没看清吧。今年几岁了?在哪儿上学?”
“12岁,没有上学。”
“认字吗?”
女孩摇摇头。
“这样啊。”健治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孩依旧摇头。
“会做饭菜吗?”
“不会。”
“这可就麻烦了。”
“怎么了?”
“娶媳妇不就是为了做饭洗衣做家务的吗?”健治恼火地瞪着她。“什么都不会,我要你做什么?”
“但是你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吧。你自己说的,女朋友都没谈过。”虽然不知道“女朋友”是什么东西,但是从健治昨天的话中她大致能猜出,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混蛋。”健治抓过沙发上的抱枕朝她扔去。
就这样,两人在窄小的出租屋内住下。白天,健治出去送牛奶,她在屋里打扫卫生,洗衣服。因为她的厨艺实在糟糕,做菜这种事就全部交给了健治。没过多久,健治不耐烦了,就扔给她基本食谱,叫她自己学做菜。那是后话了。作为交换,健治要求她叫他“主人”,像一个称职的仆人那样,在进门时顺从地跪下为他换上拖鞋,在出门时跪下恭送。而夜晚就像电视柜上面堆放着的碟片中的女主角那样,任他摆放成各种奇怪的姿势,做各种奇怪的游戏。后来她得知,那叫做娼妓。当然,在磨合期间,为了使她顺从,少不了几顿暴打。
她并非没有试图控制过健治,可惜处于控制状态下的健治就像一头没有任何智力的野兽,即使在她的命令下安静下来,也无法像往常那样正常地工作。面无表情,举止僵硬,一旦路上发生和送牛奶工作不想关的事,变回恢复野兽状态,和人大打出手。在健治因打架斗殴连续被警方带走四次之后,她终于放弃控制健治的想法。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在17岁那天,健治买彩票中了一点钱,心情大好,一反寻常地带她出去挑选生日蛋糕。可能是这几年下来,大桥娜娜始终没有任何逃走的举动,让他认为自己的“妻子”已彻底心甘情愿地同自己在一起了,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没想到的是,大桥娜娜选择留下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五年过去,编号731依旧被挂在特级通缉犯一栏,直到近几个月,搜捕行动才稍微放松。与其冒险在外面无目的地瞎逛,待在健治家中,维持深居简出的生活,显然是个更为保险的选择。比起健治家里和实验室,她宁愿选择前者。健治虽然喜欢在床上折腾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她发现,这家伙的勃起时长和他爱看的片子里男主角的情况简直是天差地别。经常是进入之后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这种日子和每天不停的从身体里取器官比起来还是稍微能够忍受。
这天天气晴朗,她穿着健治给她买的白色连衣裙,和健治一起拎着蛋糕准备回去。不料到天边突然滑过两个流星似的东西,紧接着大地一阵颤抖。一只五十多米高的巨兽突然出现在市中心,受惊吓的人群四散奔逃。她和健治被人潮冲散,一时间谁也找不到谁。紧接着,一位红色的巨人追着怪兽降落到地球上,一人一兽厮打在一起。红色的巨人腹部不断有金色的光粒子渗出,显然是受了重伤。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用尽全力朝怪兽发起攻击。巨人头上长着三支尖角,看起来像一顶王冠,一双狮子般的金色眼睛明亮耀眼,身披银色的肩甲,身体锻炼得紧实精致,和健治一身松松垮垮地肥肉完全不同。即使她没接触过几个男人,也能感受到巨人身上散发出的力量美。她逆着人潮向巨人跑去,想要更近距离地看看他。
巨人深受重伤,又顾忌到周围的人群,几回合下来,落了下风,在怪兽的一发刺眼灼热的光线之后,身体化成一道光芒,消失在空中。站在近距离的女孩正好看到那道光芒缩小,降落地面,最后化作一位青年的模样,躺在地上。浑身是血,陷入昏迷。女孩赶紧跑上前查看青年的鼻息,好在虽然微弱,但一息尚存。这位青年显然就是方才的巨人。女孩用手指轻轻抚过青年脸颊,擦掉他脸上的血迹。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巨人,若是能够为自己所用,还用得着屈辱地待在健治那里吗?女孩这样想着,露出得意的微笑,随后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挖出自己内脏的一部分,放在青年的伤口上。
果然,青年的伤口立即痊愈。在苏醒之后,青年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重新变身打倒怪兽。女孩赶紧拉住他。“记得回来,要永远待在我身边。”打倒怪兽后,巨人果然再次化成人类形态,回到她身边。
“雷欧!”
“胜利了!”
人群发出热烈的喝彩,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你叫雷欧,是吗?”
青年点头。
“娜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还不快跟我回去!”大桥健治朝这边跑来。“你这个贱人,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干什么呢?找打吗?”
“杀了他。”女孩命令道。“不要留下痕迹。”为了避免警方调查,她又补充道。
一道明亮的光线从青年指尖发出,大桥健治霎时灰飞烟灭。
“你在这里有落脚点吗?带我回去。”
“是。”
第二章:初尝温暖
雷欧将她带到黑潮岛上的一间小木屋,这里离喧闹的城区有一段距离,苍翠的植被覆盖了整片山坡,小路两旁生长着高耸的树木,层层叠叠,隐天蔽日。到处都是鸟鸣,潺潺山泉自山涧流下,发出动听的水声。房间布满灰尘,显然是许久无人居住。但是布置简洁规整,与大桥健治家里完全不同。两人光是收拾整理就花了不少时间,等到可以坐下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你叫什么名字?”
“欸?”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女孩惊讶地回头看着他。按从前在实验室里得出的数据,控制时长理应比这长一倍才对。或许是巨人体质特殊的缘故吧。她这样猜测。这样想着,还是立刻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大桥娜娜。雷欧,你是多久没回来过了?这里灰好多。”
“叫我凤源就好,不要在人类面前叫我雷欧。”
“好,叫我娜娜吧。”
“累了一天,你还没吃饭吧?”
“没事,我不吃饭也可以。”
“那怎么行,肚子会饿的。”凤源立刻说道。“这样吧,我们开车下山去吃点东西吧。”
在鼓捣一番之后,凤源终于放弃了维修那辆老旧且挂满蜘蛛网的吉普车。“看样子只有这辆自行车能用。”他拿抹布将坐垫和车把擦干净。“上来吧。”他示意。
“好,抓紧咯!”凤源笑着载着女孩从山上骑下来。
娜娜抱着凤源的腰,跟着他在一间拉面馆门口停下来。年青人身上温暖柔软,她紧紧贴着凤源的后背,听见青年人的心脏在胸腔内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虽然是初次见面,凤源却无来由地让她安心。
“就吃拉面吧,怎样。”
“好,听你的。”
“老板,两份豚骨拉面。”
“好嘞!”
和大桥健治在一起的时候,连日常生活都十分拮据,自然没闲钱来外面吃这些东西。平时要躲着警察,再加上健治也不���她擅自出门,因此她看什么都十分新鲜。
察觉到娜娜四处打量的目光,凤源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出门,所以想多看看。”
“反正也没事做,不如明天出门好好逛逛?”
“可以吗?”娜娜欣喜地看着他。
“当然。你要去哪里都行。”凤源灿烂地笑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作为交换?”长期在健治那里的生活习惯让她脱口而出:“需要我帮你口还是怎样?都行哦。”
凤源正在吃面,听了这话一下子被狠狠地呛到,脸涨得通红,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你胡说什么呢?”
“怎么了?”她浑然不觉自己这话有多荒唐。“主人说,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用相应的筹码来交换。”
这话一出,不光是拉面馆老板,连同周围的食客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二人。
“主人?”
“我丈夫,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
“你丈夫?”凤源被巨大的信息量震惊地眼睛都瞪圆了。“不是,你才多大啊?”
“刚满十七,有什么问题吗?”
凤源一下子发觉事情严重起来,他放下筷子,看着眼前的少女。严肃地说道:“首先,未成年是不能够结婚的,其次,那个交换方式完全是错误的,或者说,根本不应该存在。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报警。”
一听到报警二字,娜娜立刻慌了。“别。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吗?”
“但是这件事很严肃——”
“回去说好吗?”娜娜扫了眼周围,凤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惊觉周围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是多么奇怪。
“好吧。”凤源撇撇嘴,重新拿起筷子。
到家后,凤源顾不得满身风尘,就拉着娜娜在桌边坐下,一脸严肃地问她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混账话。于是,女孩便向他讲了12岁那年是如何遇到大桥健治,如何被带到他家里面,度过了这五年。还没听完,凤源便已是怒不可遏。“真是个混蛋!”在听完她的描述之后,揉了揉眉心,一一向她解释健治向她灌输的那些理念是多么错误,再逐一向她讲解什么才是正常的相处关系。
“什么是尊重呢?”女孩对这个新词表示不解。
“就是无论什么人,都要平等相待。比如说,我绝对不能要求你跪下为我穿鞋什么的,那样是把你当作工具,而不是当作一个有尊严的人。凤源回答她。“说起来,你的父母呢?”
“父母是什么东西?”
凤源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可能是个孤儿。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向她解释。“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她想起来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要说父母的话,将她培育出来的研究人员或许就是了吧。不过这件事她决定暂时不告诉凤源。
“对了,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吧。你应该还没去过吧?”
“好,谢谢你,凤源。”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满屋内,娜娜伸了个懒腰,走出卧室,发觉凤源已经起床,并且早早地准备好了早餐。
“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了。”
“你还小,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凤源为她拉开椅子,摆放好碗筷。“从今以后,忘了健治说的那一套吧。”
“谢谢凤源。”
“随便做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看上去就很漂亮,一定很美味啦。”娜娜夹了一只烤香鱼。“果然,又香又脆,好好吃!”
“喜欢就好。”
“还有这个芝士火腿玉子烧也好好吃。”女孩尝了一口,满意地说道。“凤源,你真的好厉害呀。”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女孩不加掩饰的赞美有些无所适从。“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了。”
“真的吗?”娜娜双眼发光。
“当然。我从不骗人的。”凤源笑道。
喝完味增汤,也吃得差不多了,青年收拾好东西,带女孩下山,乘车到文京区的一个游乐园。
“上一次到这里来还是年号还是叫昭和,现在都是令和3年了。”凤源感叹道。“这里变了好多。真是让人怀念呐。”
“那么久之前了吗?”娜娜惊讶地看着他。“还真是意想不到。”
“先别管那么多了,今天玩个尽兴吧!”凤源拉着她的手向乐园跑去。
初到乐园的娜娜看什么都新奇,不停地拉着凤源问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青年都笑着耐心地一一向她解释,陪她把各种游乐设施都玩了个遍。女孩穿着不合脚的木屐,走路不方便,凤源就提出去摩天轮上休息一下,顺便也能从高处俯瞰城市,权当放松一下。两人各买了一只冰淇淋,悠闲地坐在摩天轮上,随着摩天轮不断转动,离地面越来越远。
“从前有个女生说,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时许愿,会很灵验哟。你要不要试一试?”
“诶?这是什么科学原理吗?”
“也不是什么科学不科学的,就是人们的一种美好寄托罢了。”凤源笑道。“好像在年轻人中间还挺流行。”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许个愿望吧。”娜娜笑了。“希望凤源永远和我在一起。”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哟。”凤源故作严肃逗她。
“啊好讨厌,你怎么不早说!”娜娜升起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如果你的愿望就是这个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实现的哦。”
“可不许反悔!”
“拉钩。”凤源伸出小指,和她定下约定。
从摩天轮下来之后,已是傍晚时分,两人准备去吃饭,前面围着一大群人,娜娜好奇地拉着凤源挤进人群。人群中央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生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枚钻戒,女生捂着嘴,遮住了半张脸,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用力地点点头,伸出手,让男生为她戴上钻戒。围观的人群兴奋地叫了起来。
“凤源,他们在干什么?她哪里疼吗?为什么要哭呢?”
“他们是情侣,男孩正在向女孩求婚。”凤源耐心地向她解释。“那是幸福的泪水,不是因为疼痛哟。除了伤心、难过的时候,人类在开心、兴奋、激动的情况下也会流泪。两种眼泪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流泪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感到痛苦。”
“什么是爱呢?”
“这个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我想,大概就是相互关心,彼此陪伴,处处为对方着想,两个人都感到很满足,很幸福吧。”
“凤源也很关心我,也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和凤源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幸福,这算爱吗?”
“嘛……该怎么说呢,爱有很多种……”
“和他们那种比起来呢?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了。他们可是情侣,和普通的关系不一样,是所有关系中最亲密的那种。”
“听上去好棒。我也想要,凤源能和我做情侣吗?”
“那怎么行!”凤源立刻否定了她这个想法。“情侣关系不是随便可以定的,要相互喜欢才行。”
“凤源不喜欢我吗?”娜娜失落地看着他。“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要怎么做凤源才会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这两种喜欢不一样。”凤源忙说道。“总之,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等你再长大点就会懂了。”
娜娜不满意地撇撇嘴,哼了一声。“我现在就要知道。”
凤源捏捏她的脸。“别一根筋了,完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我们吃东西去。”
听凤源这么一说,她感觉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好吧。回去再找你算账。”
游玩一天之后,凤源依旧元气满满,但娜娜却累得不行,在返程的电车上靠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下车后,还有一段路程需要徒��,穿过绿林覆盖的山路向上跋涉。
“好讨厌,还有这么远。”娜娜打着呵欠抱怨道。“好累,实在是走不动了。”
凤源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在她前面蹲下。“上来吧,我背你。”
“凤源真好!”娜娜一下子扑在他背上,还在他耳根处亲了一下。“最喜欢凤源了。”
热情善良的青年令她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温暖。许是过分缺乏关爱,一旦接触到之后便恨不得全部占有,将那人拉到离自己最近的距离,紧紧地拥抱住,融入自己的骨血,直到与自己的灵魂交织在一起才罢休。就这样,青年撒下的种子在少女心中变了质,生长得愈发诡谲可怖。
次日清晨,女孩醒得很早,太阳还没升起来,山里没有人家,窗外依旧一片漆黑。她悄悄打开凤源的房门,青年还在熟睡,并未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在实验室外,没有医生,器官移植显然是不可能的。直接在凤源身上划出一道伤口,将器官放进去也不可能。在吃痛的一瞬间青年变回反映过来,将她摔倒在地,并且不再信任她。好在在大桥健治那里待了许多时间,自己也做过许多次实验。其中最意外的发现是即使不用器官,自己的血液也能起到一定的控制作用,虽然效果不及器官显著。但是只要控制住了,后续再选择使用器官也不是不行。
女孩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划破自己的动脉,将伤口放在唇边,吸了一大口血,随后吻着青年的嘴唇,将血液渡到他口中。凤源被突如其来的液体呛醒了,战士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反抗,片刻后意识回笼,看到眼前少女近到不可思议的脸,唇上柔软的触感提示着他现下正发生着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纵使活了上万年,这种架势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万年单身处男的大脑一下子就宕机了。他伸手试图推开女孩,不料意识却突然像流沙般不受控制地从掌心流逝。
看到青年涣散的瞳孔,女孩知道自己成功了。随即挖掉自己的一个器官,放在青年赤裸的胸口。正欲拿刀划一道口子,不想血红色的脏器居然自动一点点地融入了青年的胸膛。
“这就是奥特曼的特殊之处吗?”娜娜笑了。“凤源,记住,我们现在是情侣哦。是所有关系中最亲密的那种呢。”
“是。”青年机械地答道。
“很好。现在就让我们来做一些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吧。” 她的手指轻抚过青年的脸颊。
女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病态的痴狂。她爬上凤源的床,跪在他身上,低下头去,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紧贴的年轻胴体很快激起了雄狮的本能,它遵循野性的呼唤,匍匐在雌兽身上,咬住雌兽的后颈皮,防止其逃脱。带着倒刺的物什刺入雌兽体内,软刺在柔嫩的内壁上划过,带来令人战栗的痛楚,而在适应之后,一股别样的快意从黏膜扩散到全身,雌兽瞳孔在这一瞬间扩大,发出甜腻的叫声。而这立刻激起了雄狮的控制欲,那架势,仿佛要将身下的雌兽吞吃入腹方肯罢休。狮子厚实而带着茧子的肉垫紧紧地摁住她的双肩,平日里收起来的利爪此刻尽数外露,她的表皮被尖锐的爪子划破,渗出丝丝血迹,吸引着狮子低头舔舐。雄狮生长着倒刺的舌面将伤口撕裂得更大,更多的血从伤口流出,被全部舔舐殆尽。
他们在黎明到来前于黑暗中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寻求慰藉。青年的温柔令从实验室中诞生的恶魔之子沉溺其中,为之痴狂,以近乎自残的方式维持这段虚假的关系,将来自远方的雄狮囚禁在自己身边。
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女孩计算着距离凤源清醒过来的时间快接近了,便再一次取出自己的器官,让青年继续处于她控制中。
“凤源,我们去约会吧。”女孩提议。
“是。”
女孩并不清楚约会具体是什么,只懵懵懂懂地知道,那是情侣间促进感情交流的方式。娜娜牵着凤源的手在街上走着,挑了间看上去男女挺多的冰淇淋店,点了情侣套餐。
“凤源,说你爱我。”女孩突然说道。
“我爱你。”青年的声音机械而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瞳孔失焦,并没有看着她。女孩却得到了满足,凑近青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好讨厌啊!”邻座的女孩大声打断了他们的甜蜜小世界。“我妹妹真的是脑子有毛病。换了个班主任就说学不下去了,明明那个班主任还在教她,有事情也可以去找他啊。说什么换了之后距离感就增加了,回不到以前的状态。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你妹妹不是有抑郁症吗?说不定是受情绪影响,暂时不要这么说她嘛。可能她自己也没办法。”
“最主要的是她把这件事跟我妈说,我妈又跟外婆说。她老人家身体不���,听到这些事情也只能干着急。她一点也不体贴,想起来就烦。”
“嘛,算啦,今天出来不就是要玩得开心吗?别想那些事了,一会儿我们去逛商场怎样?”
“真是吵死人了。”娜娜瞪了那个继续抱怨的女生一眼。“没有同理心的家伙,还当什么姐姐?去死吧你。凤源,杀了她,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遵命。”狮子的眼瞳闪烁出明亮的光芒,光芒之后,那个满嘴不停抱怨的女孩立刻口吐鲜血倒在座位上。周围的人被吓得大声尖叫,整个冰淇淋店乱作一团。
娜娜轻哼一声,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凤源,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第三章:扭曲的心
“早上好,娜娜。”凤源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女孩。在上一次催眠之后,他坦然接受了女孩提出的搬到一间房睡的要求。“起来吃早餐吧,吃完之后一起去跑步,怎样?”
“只要是凤源提出的要求,都可以哦。”女孩甜甜地笑道。伸出双臂环住凤源的脖颈,交换了一个早安吻。
跑步对女孩来说显然有些难。她的身体是为了培养器官创造的,虽然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是为了器官培养的稳定,不得不牺牲了肌肉含量的占比,相比较普通人,身体创伤后的恢复力是有所增强,但是无论是力量还是耐力都有所降低。因此,没跑太长的距离,她就几乎没力气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要加强锻炼哦。”凤源见状,停下脚步。“还不如我之前带过的小孩子呢。”
“这可是有原因的。回去跟你解释。”娜娜喘着气说道。“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当然。”凤源说。“那边有饮料机,我去给你买瓶水。”
“谢谢。”娜娜从他手里接过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继续吧。”
凤源掏出纸巾擦掉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累了。明天继续。”
伴着夏日第一抹晨光吹来的清风,二人缓缓踏上归途。回家洗掉晨运的汗水之后,凤源一遍擦着滴水的头发,一遍在女孩身边坐下,问道:“你早上提到的原因,可以跟我说吗?”
“凤源。”
“嗯?”
“如果我说自己不是普通人,你还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算普通人啊。”
“我原本的名字是编号731,是在实验室里出生的,为了器官研究被制造出来的生命体。并不是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孩子。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做器官实验。”娜娜缓缓说着,观察凤源表情的变化。
“器官实验?”凤源皱起眉,有些不理解。
“我示范给你看。”娜娜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在凤源震惊的目光中划破自己的胸腔,取出左侧肺叶,随后伤口迅速愈合,并且没有留下任何伤疤。“从我身上取出的器官将用在需要经行器官移植,但是短时间内又找不到配型的达官显贵身上。因为我的体质特殊,不会有排异反映,所以很适合这种事。从我有记忆起就是这样,一直到12岁那年,我趁守卫没注意,才逃出来,之后又遇到了大桥健治。”
“很痛吧。”
“是啊。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以后再也不用做这种事情了。”凤源眼里满是心疼,他将女孩搂进怀里,温暖厚实的手轻轻放在女孩后背上,安抚着她。
“为了器官培养的稳定性和良好的恢复性,所以在制造我的时候就以运动机能为代价,换来了一具最适宜用来实验的身体。”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们关系这么亲密,我却完全不知道你的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派专门的手术医生,打麻药进行手术。但是当他们发现我的恢复力不需要麻药和止血之后,就让我自己动手。我试图反抗,他们就打我。好痛。”
“放心,有我在,以后绝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我从实验室里出来,什么都不懂,是你教会了我一切。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
凤源是个善良,富有同情心的男子。这一点娜娜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见识到了。毕竟没有人在失去理智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破坏周围的东西,而是朝着伤人的怪兽冲去。想要维持这段虚假的关系,除了必备的催眠外,适当袒露一部分过去,引起他的同情,激发他的保护心。是在清醒时的另一种催眠形式。她当然不会把自己器官的真正用途告诉凤源,那样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凤源只需要知道一部分事实就好,剩下的那部分,就由她永久封存。她要亲手编织一个只属于他二人的幻梦。
某天下午,二人在山脚下一家露天餐厅闲聊,娜娜抬头时突然瞥见不远处一栋高楼上站着一位穿着睡衣的女孩,面色苍白,神情漠然,眼神像一池幽暗的湖水,让人感觉毫无生机。只需看一眼,娜娜就察觉到了那个女孩身上弥漫着的浓厚的绝望。因为无法摆脱的痛苦就打算以死亡了结此生,得到解脱吗?可笑,我的痛苦远在你之上。软弱的家伙,给我继续痛苦下去吧。好好体验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凤源,快看那里,有个女孩准备跳楼欸。有什么办法能救救她吗?”娜娜推推凤源的胳膊,示意他看向身后。
“危险,得赶快把她救下来。”凤源立即站起身打算冲上前去。
“那种人就让她死了算了,连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家伙,救下来又有什么用?”邻座的一个中年男人轻蔑地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消失。”凤源坚定地答道。“娜娜,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女孩��上眼睛,身体前倾,整个身子向下坠落。凤源向女孩的方向飞跑去,利用瞬移将自己传送到女孩即将坠落的位置,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坠楼的女孩。
“无论遇到多么痛苦的事情,都不要放弃。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啊。”凤源将怀中的女孩放下,揉揉她的脑袋,说道。
女孩扑进凤源的怀里嚎啕大哭。凤源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平静下来,随后将她送回去。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都没有发现那个女孩。”回家的路上,凤源对娜娜说道。“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明明是凤源的功劳吧。要不是你在,我一个人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娜娜笑道。“我们在一起才是最佳拍档嘛。”
“说得也没错。”
走了一段路,女孩有些口渴,凤源便去附近的饮料机给她买水,让她在附近的长椅上等自己。这段路入夜以来人迹稀少,治安也一般。不过两人并没有意识到把一位年轻女孩夜晚独自留在原地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以往凤源在地球时,因为要处理频繁出没的怪兽,不是在战斗,就是在训练,再或者就是在运动俱乐部。故下意识地认为只要没有怪兽或宇宙人出没就是安全的。而娜娜在大桥健治那儿基本不出门,也鲜少看新闻,对这方面也不敏感。今晚她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凤源离开后不久,旁边带着的几个年轻男子就凑过来了。
“小姐,要不要和我们去喝一杯呀?”
“不了。”娜娜并不懂得寻常日本女生的那套七拐八弯的拒绝话术,也不知道那样做的意义何在。直接开口拒绝了他们。这群青年寻常遇见的女孩,通常会笑着说一长串,“抱歉,但是我已经有约了。我正在等我朋友呢。”然后他们接话“朋友之间的约会,随时都可以改时间的嘛。跟你朋友说今天临时有事不就行了吗?”之后半推半就地将女孩带走。这样直白的拒绝,几个青年一时间都有些惊讶,甚至没反应过来。
“这位小姐看样子不太懂规矩。”
“又或许是口是心非呢。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另一位青年说。
“还是跟哥哥们来,让我好好教教你。”那个染着黄毛的青年说着就伸手抓住女孩的胳膊,拽着她往墙角拖。
“别这样,放开我!”娜娜十分嫌弃地看着青年,试图将他的手掰开,不料对方竟是纹丝不动。她已经意识到面前的这群青年想做什么了。内心倒称不上是害怕,目前能让她害怕的事情,除了凤源身上的控制消失,以及被抓回实验室这两件事之外再无其他。反正不管怎样折腾她都不会丢掉性命。既如此,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嘛,实际上是在邀请我们,对吧?”青年笑道。
“凤源!”娜娜赶紧向凤源求救。下一秒,她就被捂住嘴,掐住脖子,放倒在地。后脑勺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沉闷的响声,让她的视线一时有些模糊。
凤源来得相当及时,三下两下就将那群流氓打倒在地,扶她起来。那群青年自知不是凤源的对手,飞速逃走了。
“没事吧?”凤源关切地问道。“是我疏忽了,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事。”娜娜钻进凤源怀里。“刚才我好害怕,要不是有你在,我说不定……”说着,女孩就开始啜泣。带上假面的女孩扮演起脆弱的受害者形象,做出生活全部仰赖凤源方能偷生的样子,试图以弱者的面目将雄壮的狮子永远拴在自己身边。
“没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女孩埋在凤源胸口的脸上露出笑容。她还想要更多,又接着问。“那你刚才来救我,是因为爱吗?”
“不能说得那么片面。无论是谁处在那种环境中,我都会出手。因为他们那种行为太不尊重人了。硬要说的话,更多的是因为内心的正义感吧。”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女孩想要的答案。回到凤源家后,她再一次用带着血的器官将青年的意识彻底握在手中。
“凤源,抱抱!”女孩笑着伸出双臂,青年如她所想的那样掉进她精心设置的陷阱里。大桥娜娜的手搭在凤源肩上,从他看不到的角度,挖下自己的眼球,放置在凤源裸露的后颈。同上次一样,她的器官迅速融入青年的体内。“记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因为你爱我。”
“是。”青年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说你爱我。”
“我爱你。”
娜娜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少女的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用食指指腹轻轻抚过青年的嘴唇、喉结、然后用食指钩住他的衣领。“和我做爱,证明你爱我。”
少女青涩的身体用来做这种事终是太过勉强,不顾一切埋头冲撞的结果是剧烈的疼痛,撕裂造成的伤口大量渗出鲜血,令出于控制中的青年更加粗鲁狂躁,继续加重的伤口的撕裂。不知爱为何物的女孩如黑夜独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摸索,偏离了方向,踩进了泥潭,也不自知。诞生于利益于欲望之下,代号731,被称为“恶魔之子”的生命,最终的归宿或许只能够走向毁灭。
神志不清的青年尖锐的利齿咬破了她的脖颈,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为了防止伤口处血液凝结,她的脖子被一遍遍咬破,血管迅速修复,随机又被伤害。疼痛一遍遍叠加,激得她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即便如此,她依旧没要求凤源停下。依旧以这种近乎自戕的方式保持和青年见那所谓的亲密关系。热情善良的凤源是一道迟来的光,让她头一次看到的全然不同的世界。可惜这道光不属于她,也不会为她停留。就像骤然划过夜晚的流星,带来一霎那炫目灿烂,随即消失不见。她想要抓住这道光,将它囚禁在自己身边,只为自己一人照亮,试图将过去十七年对爱的饥渴一下子全部找补回来,哪怕付出惨痛的代价。只要凤源在她身边,就足够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接下来的几日,凤源一直处在她的控制下。女孩撑着下巴,看着坐在面前的凤源。青年面无表情,状似傀儡,了无生机。奇怪,明明凤源一直在自己什么,为什么心里依旧空落落地,甚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似的,疼得厉害。她想不明白,越发烦躁起来。暴戾在黑暗的角落滋长,与日俱增,将少女的心彻底染黑。宽广的路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面带笑容的人们幸福地说着话,无论看向那个方向,总是有不少笑得一脸灿烂的傻瓜。可恶,为什么他们那么轻易地就能毫无负担地笑出来。女孩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皮肤,掐出深深的印记。
“凤源,杀了他们。”女孩咬牙切齿命令道。
霎那间,方才还在毫无防备地欢笑着的几个人立刻灰飞烟灭。人群像受到惊吓的鸟兽,四处奔逃。女孩露出满足的笑脸。
“雷欧哥哥!”一个青年震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那青年的面容看上去同凤源十分相似,只是略微年轻一些。处在控制状态下的凤源自然是不会主动回答他的问题,依旧机械地站在原地,任由女孩挽着手。
“他叫凤源,不是你找的雷欧。”大桥娜娜冷淡地说道。转身拉着凤源便要离开。
“雷欧哥哥,是我呀,阿斯特拉,你这是怎么了?”青年注意到凤源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凤源的胳膊,用力摇晃着,试图让哥哥清醒过来。
“你认错人了。”娜娜道。“凤源,告诉他,你不是他要找的人。”
“是。这位先生,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凤源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感情。
“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阿斯特拉很快意识到这场面极有可能和女孩有关,愤怒地揪住娜娜衣领质问。“离我哥哥远一点!”说着便狠狠地将她从凤源身边推开,女孩重心不稳,被他这么一推,摔了个结��实实。阿斯特拉刚想将哥哥带走,不想凤源突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不许伤害她。”
阿斯特拉尚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看他的神情,丝毫没有料到平日里温柔的哥哥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雷欧哥哥!你被她蒙蔽了!”
“你认错人了。”
阿斯特拉望向哥哥的眼中泛起泪光,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唯一的相依为命的亲人竟有一天与自己反目。他嘴唇颤抖着,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走吧,凤源。别理他了。”娜娜牵着凤源的手从阿斯特拉身边离开。“记住,在这世上,我是你最亲密,最心爱的人。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无足轻重。”
或许是阿斯特拉的到来让女孩更加不安,她总是缠着凤源,像牛皮糖一样和青年黏在一起,让青年一遍遍地重复爱呀,永远之类无意义的字眼,逼迫他比往日更频繁地和自己做爱。如果将女孩的生命比作注定陨落的帝国,此刻或许已接近末路黄昏。
阿斯特拉总是会在女孩要求凤源杀掉某人时突然出现,将那人救下,随即消失在女孩的视野中。得找个机会杀了他。女孩想着。不然凤源总有一天会被抢走。不知道是不是频繁地使用器官控制产生了抗体的缘故,控制失效越来越短,在女孩尚未意识到之前,凤源便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唔,怎么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青年的声音突然响起,娜娜吓了一跳。
“或许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她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雷欧哥哥!”
“阿斯特拉!”凤源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弟弟。“叫我凤源吧。毕竟现在是在地球上。要是暴露了可就不好了。”
“哥哥,离那个女人远点。她是恶魔。”
“怎么说这种话?”凤源皱眉道。“她只是个孩子。”
“我亲眼看见她命令你杀了好几个人。哥哥,绝对不能靠近那种危险的人。”
“你撒谎。我了解她,娜娜绝不会做那种事。”
“我说的是实话。哥哥,快跟我走,你已经在地球待太久了。怪兽被消灭之后就该立刻回去复命。走吧,大家都在找你。”
“不,我要留在娜娜身边。”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我不能丢下她。”
“你被她骗了。她告诉你的都是假的。她不是好人。”
“一定是你搞错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几天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亲眼看见她是如何控制你的。亲手挖掉自己器官控制别人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人?”
“不可能,她前些日子还和我一起救了一个人。这么善良的孩子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凤源这些日子不停地被大桥娜娜施加各种催眠与暗示,早已对她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孩深信不疑。兄弟俩争执不下,最后谁也没说服谁。阿斯特拉气头上一把扯过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女孩,双手掐着女孩的肩膀,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凤源哥哥?我要求你立刻说明真相,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凤源救我!”女孩挣扎着喊道。
凤源立刻上前将阿斯特拉从女孩身边拉开。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体恤弱者的弟弟会一反常态地对一个无辜的人类女孩如此粗鲁。说来也怪,不知为何,在女孩向她求救时,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这声音不知何时在他脑中扎根,膨胀,甚至逐渐挤占了原本属于其他事物的空间。娜娜求救声响起的霎那,身体便自作主张地去救她,甚至远远超过了他原本应当做的程度——他甚至出手打伤了自己唯一的弟弟。
一时间,兄弟俩似乎谁也没料到会发展到交手的场面,两人久久地呆在原地,过了几乎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阿斯特拉。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凤源顿时无比后悔,赶紧向弟弟道歉。
“你……”阿斯特拉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委屈的泪水涌上眼眶,阿斯特拉不甘地转头离去,消失在凤源的视线中。
“我这是怎么了?”凤源垂头丧气地在原地自言自语道。阿斯特拉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那么方才他说看见娜娜用器官控制自己是什么回事?联系到这几天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这几天究竟做过些什么。娜娜提过她是在实验室诞生的人造生命,难道她向自己隐瞒了什么事情?发生在女孩身上的那些实验真的只是为了用于医疗目的的器官移植吗?他伫立在原地思索着,然而就在快要触碰到真相时,一阵剧痛席卷而来,他痛苦地捂住头,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凤源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女孩跪坐在一旁。
“你终于醒了。”女孩看上去十分高兴。
“我这是怎么了?”
“可能时前些天突然降温的缘故,你生病了,整整一晚上高烧不断呢。”
“是吗?”凤源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但不知为何,脑中一片空白,一点蛛丝马迹也想不起来。”
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谁会来这种地方?”凤源疑惑地说道。这个小屋只有极少数他熟悉的人能够找到,位置又偏远,按理说是不会有人来拜访的。他起身想去开门,女孩按住他。
“我去就行了,你刚醒过来,不要乱动。”
娜娜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竟是高尾康司。
“好久不见,编号731。我找了你好久。以为换了个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他冷笑道。“把她带走。”
身后的特警迅速上前用手��铐住女孩,将她带走。
“你认错人了!我才不是什么编号731!凤源救我!”女孩惊慌地喊道。
“放开她。”凤源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立刻赶来。
数十把枪立刻对准他。
高尾康司从兜里掏出探测器,拿到娜娜眼前。探测器上刺眼的小红点不停地闪烁着,标志着的地方正是她所在的处所。“你以为只有那些实验动物身上才有芯片吗?你也一样。只是可惜实验室被毁,数据丢失了,短时间内没法恢复而已。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是最终我还是凭借记忆重新恢复了芯片的数据。”
“你又要把我关回实验室里,像以前那样吗?”娜娜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混蛋。”
话音刚落,高尾康司便狠狠地朝她腹部踹了一脚。“我混蛋?我只是替我被你害死的妻子女儿,还有我的同事们讨回公道而已。当初操控那个男人杀了我同事的人是你!操控我亲手杀死我妻子女儿的人也是你!你他妈的才是混蛋!不,你比混蛋更过分,你简直就是恶魔!”
“没错,我可是恶魔之子呢。是你亲手造出来的恶魔之子!倘若我是恶魔,你作为创造恶魔的人又该被称为什么?高尾先生?杀死他们的不是我,是把我制造出来的你们!”
“闭嘴!”高尾康司抬手抽了她一耳光。“把他也带走。”高尾对另外几个特警说道。“之前的神秘连环杀人案,多半就是这两个人干的。”
那几个特警并没能抓住凤源。“开枪!”康司立刻说到。
子弹并没能在凤源身上留下任何伤痕,随着手指上雷欧戒指光芒闪烁,化身雷欧的凤源迅速从特警手中带走了女孩。
现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完全没想到和编号731在一起的这个男人竟会是曾经降临地球,守护地球的战士雷欧奥特曼。即便隐隐意识到杀人案件极可能是外星人所为的康司也没料到这个结果。
“通知上面,731控制的那个人是雷欧奥特曼。”高尾康司命令左边的特警。“这下可麻烦了。”
第四章:真正的爱
“凤源,你恨我吗?”娜娜小心翼翼地说到。“我骗了你。”
“谁都会想从那种实验室里逃走的。只不过你做得有些极端而已。也不能完全怪你。”
女孩松了口气,看样子他还没有想起被自己操控的那些经历。“嘛,也不算太糟。”她暗自想道。现在她已经催眠凤源,忘记刚才的事,忘掉弟弟阿斯特拉。“我不想被抓回去。他们肯定会杀了我。”娜娜说着,小声啜泣起来。
凤源把她抱在怀里。“没关系,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女孩把头埋在凤源胸口闷闷地说道。“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凤源安慰道。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儿呢?”娜娜抬起头看着凤源。“我身上有他们植入的芯片。他们迟早会找过来的。”
“没关系,有我在。”凤源揉揉她的脑袋,露出温暖的笑容。
真好啊,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看着凤源的笑容,娜娜贪念地想着。可惜这样的安宁并没持续多久,伴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大批人类军队从四周赶来,将他们包围在中心。
“雷欧。我们不会与你为敌。”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交出编号731。这是我们人类自己的事情。”
“凤源……”娜娜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躲在凤源身后。
“你们要把她怎样?”
“731是失败的实验品,我们会将其妥善回收处理。后续事项不用你担心。”指挥官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们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但是到时候如果你执意不交出731,我们就不得不认为你是打算与我们为敌。毕竟731是一个生物兵器,放任它漂流在外是个巨大的威胁。那样的话,我们将不得不采取最后的对策。”
“制造生物兵器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东西,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吗?”
“731原本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我们只是在弥补当初决策的失误。而且它是多起恶性杀人案件的幕后主使,并不无辜。”
“我拒绝你们的要求。”
“好吧。非常遗憾,我们不得不动用最先进的武器来保卫市民免受生物兵器的威胁了。”指挥官惋惜地说到。“开火。”
震耳欲聋的炮火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青年变身巨人为她挡下猛烈的炮火攻击。
“凤源!”娜娜心疼地喊道。
“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比起四十七年前,人类武器的威力提升了不少,威力值简直是指数增长。即使奥特战士的皮肤能够忍受超高温,也无法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毫发无伤。很快,金色的光粒子从大大小小的伤口出奔涌而出,飘散到空中。然而炮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还在继续。
“雷欧,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再不把731交回来,我们就不得不发射D7射线。即使你是奥特曼,也不可能扛住这样威力的武器。”指挥官的声音明显开始紧张。“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失败的生物兵器浪费自己的生命。最后一分钟,把731交给我们。”
“凤源……不要……他们会杀了我的。”娜娜在他手心里哀求道。
“放心。我不会那样做。”雷欧强打精神,忍住浑身剧痛对女孩说道。
“最后十秒。”指挥官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雷欧安慰不断哭泣的女孩。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每一次倒数,都像一把巨锤,狠狠敲在藏在人群中的阿斯特拉身上。
“三——二——一——”
D7射线发射的霎那,阿斯特拉突然出现,替兄长挡下这一道致命的攻击。
“雷欧哥哥……你没事吧?”阿斯特拉倒下前,对雷欧这样说道。
手足在眼前倒下的场景狠狠地刺激到了雷欧的神经,只一瞬间,被大桥娜娜掩藏起来的那些记忆系数浮现在眼前。“阿斯特拉!”雷欧痛苦地喊道,抱着弟弟失去生机的身体,失声痛哭起来。“大桥娜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女孩从巨人手心掉落,摔倒在沥青路面上,剧痛席卷全身,五脏六腑和骨骼一起被摔碎,然后在强大自愈力的作用下以惊人的速度重新恢复。她初次在凤源脸上见到如此剧烈的愤怒、厌恶、憎恨、失望、难过。
但是此刻还有另一间更让她震惊的事情。那就是阿斯特拉。明明她已经控制雷欧对他大打出手,并且不承认他,甚至抹去了关于他的记忆。可是为什么,阿斯特拉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出来为雷欧挡下这致命的攻击?为什么雷欧在目睹阿斯特拉倒下的瞬间便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她明明一直都在对雷欧下各种利于自己的暗示。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着雷欧紧紧抱着弟弟不再动弹的身体,娜娜突然明白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名为“爱”的东西究竟是何物。诞生于实验室的恶魔之子头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正当此际,两道光芒降临。两位陌生的巨人将雷欧兄弟连同女孩一起带走。
“我们会对雷欧兄弟受到伤害这件事进行公平的判决。那位女孩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巨人临走时这样对指挥官说道。
虽然奥特之母玛丽用生命固化技术赋予了阿斯特拉新的生命,但是阿斯特拉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雷欧不眠不���地守在弟弟的病榻前,等待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奇迹。
众人都知道这对兄弟命运多舛,在失去家园之后,唯一的亲人也这样不明不白地长眠不醒,有心想安慰雷欧,也不知从何说起。就连赛文也只是默默地陪在雷欧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静静地听他诉说在地球上是如何遇到女孩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没保护好阿斯特拉的自责,后悔。
“我今天早上去见过那个女孩。她看上去很难过,不停地哭,眼睛都肿了。”
“她只是在害怕接受审判。别被她的眼泪骗了。”
“她说想见你最后一面。”赛文说道。“她表示自己有办法治好阿斯特拉。”
“她难道连阿斯特拉也要控制了才甘心吗?”雷欧愤怒地说道。
“我也这样怀疑过。但是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赛文道。“去见她一面吧。”
思量再三,雷欧还是不愿放弃拯救弟弟的任何机会,即使希望渺茫。因此还是去见了她。
“凤源,对不起。”女孩向他道歉。“可惜现在说这个已经太晚了,是吧?”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雷欧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也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我知道自己是个嫉妒、自私、残忍的家伙。我是因为人们的利益与欲望诞生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不具备爱的能力,也没体验过什么是爱。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真的过得很开心,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所以你就控制我去杀人?”雷欧愤怒地质问道。狠狠地给了她一脚。女孩的肋骨被折断,扎进肺叶,随后又重新生长完好。
“对不起。”娜娜流着眼泪说到。她心甘情愿地领受凤源的责打,现在的一切,全是她自作自受。待雷欧停下动作,她从裤管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凤源,我的器官除了控制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濒死的人复生。虽然会有让人狂暴的副作用,但是那是除了心脏以外的器官。如果是心脏的话,就不会有危险。”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身上所有的器官,除了心脏,都可以再生。你可以和高尾康司确认。”娜娜说。
“没了心脏,你会怎样?”
“有什么关系呢?”娜娜努力地扯出一个笑脸。“反正判决结果也不会让我继续活下去吧。”
“光之国的法律很早就废除了死刑。”
“凤源,求求你,最后信我一次。”娜娜跪在地上,拉住雷欧的小腿。“就当是让我为自己赎罪吧。”
雷欧还是带女孩来到了阿斯特拉的病榻前。女孩拿刀的手微微颤抖,但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割开胸口,取出跳动的心脏,放到阿斯特拉胸口的计时器上。跳动的心脏融入阿斯特拉的身体,随后,阿斯特拉苏醒过来。
这一次,女孩的伤口没有像从前那样迅速地愈合,鲜血从胸腔不断流出,女孩的脸色逐渐苍白。“凤源,能够遇见你,我很开心。”她最后说道,随即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雷欧的错觉,女孩的嘴角似乎带着幸福的微笑。
“愿你来世在爱的浸润中成长,诞生在期待中。”雷欧将女孩的尸体掩埋在光之国的某个无人处,对墓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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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emarlowe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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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某个历史老师的示范课上。干净的乖乖女,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除却偶尔几句值得注意的发言外,她和同班其他成绩优秀的同学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们并没有一见钟情,毕竟她对我而言只是个尚未成熟的高中生。在找到新欢之后,我很快就把她的样貌同其他穿校服的低马尾女生重叠在一起,逐渐地搞模糊了。
值得强调的是,我并不是那种万年上身翻领条纹短袖,下身宽松牛仔裤,脚蹬运动鞋的,大腹便便,中年秃顶的已婚男老师。我和他们相反,无论是性别,还是婚姻状况都不同。只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喜欢的都是漂亮的女人。
没错,鄙人性别女,取向女,30岁,未婚,有固定伴侣,是这所学校历史组的一名普通老师。同年毕业的同学大多数都已经结婚带崽,钱玉棠、张筱丽、周音、王明宇、邓海瑜,我扳着指头就能说出一大堆来。不是因为同他们关系特别好,而是因为一到国庆、五一、春节、寒暑假,结婚通知、孩子满月通知就如雪片般飞来,辛苦奋斗半年多攒下的一点点薄薄的积蓄便迅速地进入别人的腰包,那种肉痛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忘记。家里人见了,催婚,相亲等话自然没有少说,具体如何在此无需赘言,我也不想再回忆一遍。他们对于我喜欢女人,对男的没兴趣的说辞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我是为了逃避相亲硬编的说辞。在我忍不住爆发,和他们大吵一架之后,我那老父亲气得当场心脏病发作,指着我的鼻子骂畜生,应该让警察抓起来,关到精神病院里去。说着,还当真打了110。好在我妈及时抢过手机,把电话挂断,避免了发生更大的闹剧。
过了一个多月,我和父亲没说过一句话。一天晚上,妈妈到我的房间来,哭着拉着我的手,说都是她不好,以前和爸爸打工,分开住,让我没像其他小孩那样和爸爸有正常的相处经历,让我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无论我怎样解释,她始终不肯相信我喜欢同性和那段经历无关。后来,不知道我妈妈的小姐妹和她怎样说,她又怎样和我爸说了。二老最后再也不催婚了,只不过依旧不肯相信我喜欢同性是真的。哪怕我把女朋友带到他们面前,被他们无意间撞见和女朋友拥抱亲吻,也没有激烈的反应。只当作不过是闺蜜间的亲密行为而已。
“毕竟女孩子之间玩得好的话,都会比较亲密。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又爱玩,两个女孩子走在路上牵牵手,拥抱,亲一亲什么的都再正常不过了。不像男孩子那样,两个哥们儿之间根本就不会牵手。”和妈妈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说。“我们一起也不是经常和玩得好的女孩子一起,穿同一件衣服,在一张床上睡觉?两个女孩子之间,能发生什么?也值得你们这样动气!”
我不想向她们科普女性的性快感与是否进入阴道并没有什么关系,阴道内部并没有什么感觉神经,就像口腔粘膜一样,单纯的摩擦并不能引起任何快感;阴蒂是人类身上唯一为快感而存在的器官,而它恰好只在女性身上才有;对于大部分女性而言,利用手指就能达到高潮,男人用阴茎做出的活塞运动在原始社会实际上是为了带出他人的精液,将自己的精液注入其中,使其产生自己的后代而形成的。他们性快感的获得简单而单一,拥抱、亲吻、爱抚对他们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前戏,但是对女性而言,仅仅从爱抚中获得快感也是可能的。两性差异让他们始终无法设身处地地为女性思考,也不会主动学习怎样满足女性。相比较而言,女性的爱人就要体贴得多。也不想向她们详细叙述我和女友的性生活细节,于是每每在这时候,我便选择闭嘴,戴上耳机,选择性无视她们的话。
在这种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个男同,就算被歧视、被诅咒,也好过这种直接无视,不承认,仿佛我们根本不存在。在和家里吵架之后,我也想过要是自己是个异性恋多好。但是一想道和男人一起的婚后生活,那种本能般恶心反胃的感觉就涌上心头,长时间的挥之不去。
女友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的父母思想非常保守,所以她完全不敢向家里人“出柜”——也就是坦诚地说出自己同性恋的身份。最近,在七大姑八大姨的轮番催逼下,她不得不向我提出找对男同情侣形婚的要求。
“但是网上那么多同妻的报道,都说这样的生活是种折磨。而且婚后家里肯定会逼要孩子的事,那时候怎么办?”我问女友。
“就说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呗。我在医院里有熟人,可以让她帮忙开一张不孕证明。”
“这样子对方的父母肯定会要求离婚。父母那一辈的观念普遍保守,怎么会要一个不能生的女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不离婚,那肯定会被拉去这种丹方那种秘药地到处治疗,家里老人盯着你让你喝药,难不成你之后在自己催吐不成?而且如果遇到了一个不好的人,喜欢家暴,到时候可就惨了。就算报警也没用,他又不会被判刑。想离婚?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在这期间,他完全可以把你打得没办法出门,冷静期失效过后,还离个屁的婚。更不要说两个人结婚后的财产该怎样处理之类的问题,麻烦死了。”
“那我们找的时候就不要找比自己壮的男人啊。婚前财产公证,签个协议约法三章,搬出去不要和父母住,找两套挨得近的房子,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了。至于孩子……我们去领养一个小婴儿就可以了,提前把孩子的户口转过来。怀孕的那几个月可以伪装一下,生产……就说没来得及去医院,在家里就生了。”
“想得倒是简单。”我忍不住嘲笑她。
“我刚好认识一个男同,他也有自己的伴侣。而且我看他人瘦瘦弱弱的,平时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不像会打人的样子。再说了,就算他动手,他那小身板也打不过我们。”女友沉浸在自己构建的美好未来中,越说越兴奋。“���尘,而且你也想赶紧安定下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是吧。”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不也是挺好的吗。干嘛非要那个九块钱的证?如果没有感情,那个证又有什么用。”我不耐烦地说道,继续看这周刚更新的美剧。
“也是,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女友叹了口气。“一张纸……要是能够有的话,不是代表我们是被认可的吗?那样子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有没有都无所谓’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说辞吧。艾伦·里克曼最后不也是和他谈了几十年的女朋友领证了吗……男同性恋至少还会在腐女小说里面被提起,在搞社会研究的人的文章里被提到,被调查研究,被关注,被歧视,而我们——甚至根本不存在。明明台湾登记结婚的同性情侣里面百分之七十都是女同,可是到了媒体那儿,铺天盖地的报道,那些照片里面根本就没有女人。仿佛女同性恋根本不存在一样。说什么不在意,不重要,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
我没有话回答她,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的嘴唇,告诉她我们就在这儿拥抱亲吻着彼此,是触手可感的,是真实存在于这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黎骁妧,我最亲爱的女孩,把头埋进我的肩窝,无声的哭泣着。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我只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让我哭一会儿吧。”骁妧抽抽嗒嗒地说道。“我已经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了,每天十一点半才回去,累到不行,爸妈还要一直催婚。昨天我妈到我床上睡,一直和我说到半夜三点多。逼我相亲,结婚。我真的好累啊。”
“抱歉,我没能一直陪着你。”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也湿了。“辛苦你了。”骁妧并非只会逆来顺受的人,我曾眼见她在铁屋子里大声呼喊,声音却被湮没在黑暗中。我虽然听见了,却没有办法传递给更多的人。只能和她一起在黑夜里互相取暖。
过了几个月,我们还是决定形婚。她通过朋友介绍,加了一对男同的微信,也把他们介绍给我。我们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翻他们的朋友圈,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以确认他们究竟是不是异性恋骗子。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圈显示,早在三年前,他们两个人就开始在朋友圈互秀恩爱,日常发一些对方搞怪的照片,在纪念日里一起看电影,准备晚餐。节假日一起出去旅游,偶尔转发一些集赞抽奖之类的内容。我原以为会在他们的朋友圈里面看到他们晒喜欢的化妆品或者香水什么的,结果完全没有。他们不修眉,也不化妆,不涂口红,不用香水,也不偏爱基佬紫。穿着打扮完全没有刻意地偏中性化或者说偏女性化,完完全全是大街上最常见的男人的衣着。要是在人群里见到这两个人,我完全不会把他们往同性恋这方面想,只会以为他们是早已成家的普通中年人。
我们四个人建了一个群,在线上聊了一段时间。感觉性格还合得来,就约了周末在饭店见面。
“你好,我是邓宪昌,这是我男朋友,郑琣明。”
“我是黎骁妧,这是我爱人,赵逸尘。”见面后自我介绍完,聊了聊各自的近况,便谈到形婚的事情。关于婚前财产公证、各自的健康证明、以及婚后单独住、如何解决父母要小孩的问题等等作了详细地讨论,大家都很快达成了共识,便约法三章,签订协议,表示婚后各自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一起回父母家。起先我还有所顾虑,不过一见面,看到眼前的只不过是两个和自己身高相仿,体型甚至还比自己瘦,相貌清秀,谈吐礼貌的男子,心里的担忧一下子没了大半。之后的将近五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四个人又单独见了许多次,一起去新开的火锅店吃饭,一起去看电影,一起泡吧,一起去游乐园像孩子一样疯玩。他们总是十分有礼貌,风度翩翩,又风趣幽默,时常能讲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和骁妧时常去健身房,体格虽不能和健美比赛上的人比,没有那样明显突出的肌肉,但是和同龄人相比无疑是占优势的,况且又参加了市里的马拉松大赛,并且取得了亚军,心里自以为像这样的纤瘦的男人和自己打起来,也毫无疑问地能全身而退。于是便很快地签了协议,商量见父母,把结婚一事提上日程。
我们四个人的婚礼定在同一天,同一家酒店。我和骁妧同一天穿上婚纱,亲手为彼此化妆,准备对方的戒指。虽然为自己戴上的人却是另外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虽然站在身边的并不是所爱的彼此,但是能够亲眼看见对方为自己穿上婚纱,也算完成了心心念念的婚礼了。爸妈看着我和邓宪昌,脸笑成了花。
“我们的逸尘终于想通了。”妈妈擦着眼泪,喜极而泣。“真是太好了,能看到你重新变会正常……”
“害!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胡话!”爸爸赶紧呵斥他。“逸尘,爸爸能看到你今天的样子,就算下一钟头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呸呸呸!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在胡说八道吗?”妈妈推了他一把。爸爸后知后觉,一拍脑袋,悔恨地说道:“诶哟我这脑子!”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们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我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痛得连一丁点的声音也再难发出来。邓宪昌一脸柔情地把我抱进怀里低声安慰我,倒像一个模范丈夫,但是他身上的香水味让我十分反感,加之对异性的亲密动作的反感,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出乎意料的是,我用尽全力,却不能挣脱分毫。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自信是多可笑,男女体力的差距如山一般摆在那里,我竟然妄想螳臂挡车。
“放开我。”
邓宪昌这才意识到我在试图挣脱他,赶紧松开手。“抱歉。”他小声说道。
我想去找骁妧,想让她给我一个拥抱。但是身边又围过来几个亲戚,要我敬酒,把我和邓宪昌堵在原地,一步都挪动不了。我们两个人只好站在原地尴尬地应声,迎来一批又一批的亲戚。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我能明显的感受到,不止一次,他把头转向郑琣明所在的方向,但是和我一样,无可奈何地留在原地,应酬双方事多的亲戚。敬酒、奉茶,正式跪拜双方父母,折腾半天,终于偷得片刻清闲,脱下繁重的婚纱,换上另外一套迎客的衣服,筋疲力尽地坐到椅子上,暗自吐槽,千万不要再有第二次这种麻烦的经历。
“赵老师。”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瀑布般的黑发乖巧地披在肩上。穿着一件亚麻色荷叶镶边立领长袖衬衫,搭配棕色格子短裙,脚上穿着一双复古的深棕色小皮箱,脚踝处露出蕾丝花边的短袜,一眼看去,立刻让我想到了洛丽塔。看她的相貌,觉得似乎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是可以确定,一定不是我教过的学生。“我是沈清月。你前段时间来我们班听过课,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呢。”她笑着说道,露出一对好看的虎牙。
我这才想起来,她就是之前在听课的时候遇见的学生。“清月,是你啊!衣服换了,我竟然没认出来!”
“我也是。”沈清月笑道。“我和爸妈一起来参加骁妧阿姨的婚礼,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了。”
“你认识骁妧?”
“她和爸爸是同学。”
“原来是这样。”听到骁妧的名字,我不免有些吃惊。
“我还以为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结婚呢。”沈清月说。
“哦?为什么呢?”
“嗯……就感觉……女人年纪轻轻地就结婚是件遗憾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三十岁啦,已经不小了。”
“三十岁也不老嘛,而且老师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我以为到三十五岁结婚才不算可惜呢。”沈清月说。“不过,什么时候结婚,也没有硬性规定。”
“那你呢?”我笑着问她。“也打算三十五岁才���婚?”
“说不准。如果遇到真爱的,一到法定年龄就结婚也说不定。结婚嘛,还是要和心爱的人一起才好。老师,你怎么哭了?”
“没有啦!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我佯装眼睛不适,伸手要揉眼睛。
没想到沈清月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用手揉的话,眼妆会花的。我帮你吹吹吧。”她体贴地说道。
“麻烦你了。”我有些尴尬地说道。方才,令我失态的并不是什么沙子,而是她无意中说出的关于结婚的那句话。
她一脸认真的凑到我面前,膝��跪在我坐的椅子上,帮我吹走那并不存在的沙子。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她薄薄的皮肤下的细小血管,她的睫毛是那么的长,自然而然的往上翘,像展翅欲飞的雏鸟。她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分明,没有丝毫的杂质,其中清晰地映着我略显不安的倒影。
“好了吗?”
“好了,谢谢你。”
“沈清月!”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是她妈妈在叫她。她朝远处的女人做了个鬼脸,冲我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妈妈叫我。先走啦。再见。”
“再见。”我笑着同她道别。
“你的学生?”邓宪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嗯。”
“挺可爱的。”
“是啊。”
“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在这里说这种话,不怕被别人听见?”
邓宪昌立刻警觉地环视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后,接着说道。“就一小会儿,不会被发现的。”
“没遇到骁妧前,确实挺喜欢的。不过这风险太大了,还是趁早收手比较好。”
“确实要收手,毕竟三年起步,最高死刑。”邓宪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他倒也不恼,只是呵呵地笑着。“我妈说,今天要我们在家里住,晚上就不回新房那边去了。她说就这一次,以后就随便我们。”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睡一起吧。”
他一下子笑出了声。“我们就算睡在一张床上,又能发生什么?我对女人可没兴趣。难道我还要防着你?”
“不是这个意思。”我辩解道。“就是……感觉很别扭。协议上可没写还有这么一出。”
“就算我违约一次,你说吧,要罚多少?我绝对没有怨言。”
“那我一定要罚得你倾家荡产!”我瞪了他一眼。“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骁妧。”
“婚礼都快结束了,你上哪儿找她?”邓宪昌看上去似乎觉得我十分幼稚可笑。
我还没来得及顶嘴,我们各自的父母就过来了。两家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我妈脸上的那种神情我再熟悉不过了。每当她试图说服我作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露出那种善解人意的,一心为我好的表情。
“逸尘啊,你们这代年轻人追求独立,要自由,我们理解。毕竟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小两口想婚后单独住,有个自己的空间过日子,我们做长辈的也都能理解。只不过这新婚的第一天,毕竟要特殊一点对吧?就在家里住个一晚上也没什么是吧?”我妈耐心地劝说道。“再说了,我们做家长的又不是不懂事,不会半夜三更地去随便打扰你们的。毕竟养孩子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的也不容易,谁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成家立业呢!就住这一晚上,如何?”
邓宪昌的父母也附和着点头称是,我看向邓宪昌,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方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妈,没问题,逸尘也没意见。只不过她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就代替她答应了。”
“你代替我答应了?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答应?”我正想开口质问他,他却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回带,顺手捂住我的嘴,这个角度完全背对父母,所以他们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我朋友正在那儿等我们呢。就先走了啊。回头见!”他笑着说。我试图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巨大的体力差异使他几乎不费力就把我轻轻松松地带走了。从前我在健身房举的那些铁,完全是在做无用功。一旦对方性别为男,就算看上去瘦瘦弱弱,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我也是毫无疑问地占据绝对优势。我一下子理解了教练对我说的那句话,从前我竟以为,那只是他受刻板印象产生的一面之词。“你一个女孩子,与其练这些花架子,还不如多练练跑步实际。遇到危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算了吧。遇到这种情况,难不成你还想和他们讲道理?我们有什么能够正正当当说得出口的理由拿来反对他们?”在拉着我走出房间后,邓宪昌笑着说道。“你尽管放一百个心,我不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他信誓旦旦地说。我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就相信了他。如今想来,简直是无比愚蠢。
一直到回了家,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他都表现得十分值得信任。甚至还和我分享他和郑琣明相识的细节,说他是如何认识郑琣明的,又是怎么喜欢上郑琣明的。
“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不瞒你说,一直想要个孩子。”
“开什么玩笑,你们两个,谁生?”我忍不住笑道。
“确实,这是个难题。”邓宪昌无奈地笑道。“我们原本打算去乌克兰找代孕,去咨询了一下,发现那完全不是我们能够支付得起的价格。而且预约的人太多了,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要是国内也能代孕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可是坚决反对代孕的。”
“为什么?”他惊讶地看向我。“你们要孩子不也得拜托别人吗?”
“就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开发代孕,一定会有许多农村的女孩被当作行走的子宫使用。没有办法保证她们是完完全全地出自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受家里,或者其他人逼迫,不得不这么做。而且就算是现在,不也还是有那么多女孩被拐卖去被迫卖淫吗?农村家庭,让女孩嫁人,讨一笔彩礼再给小儿子娶媳妇的也大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谈代孕无疑是在把她们往火坑里推,所以我绝对不会同意代孕合法化。”
“那怎么办?领养?且不说同性家庭能不能领得到,人家明明白白地规定了,必须要已婚,无法生育的才有资格领养,而且还要各种各样麻烦的规定。就算你领养到了,万一孩子长大了要找亲生父母,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就算养的是一条狗,也通人性呢,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主人。如果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一定是你对他的态度有问题。”我不悦地说道。
而他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径直说下去。“可是,如果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不一样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想一想,自己的孩子!流着自己的血,继承自己的姓氏,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多么美好!”
“所以呢?你打算去东南亚找代孕?”
“不,代孕成本太高了。”
“那怎么办?”
“找个女人生一个呗!”
“什么?”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怎么生?”
“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虽然体验上会差一些,但是本质都一样——都是活塞运动嘛!这个我倒是蛮在行的。”
“你……不会想……”我警惕地挪动身子,好离他远一点。
“什么女人,不过是长着子宫的牲畜罢了。两坨突出的胸,大而肥的屁股,都是为了生育而存在的,除此之外毫无意义。一副恶心的样子,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会说话,明明只要躺在床上张开腿等肏,好好地把孩子生出来就完了,偏偏还要进化出大脑这种累赘的东西!”
“你说话注意点!”我厉声呵斥他,对他先前还算不错的印象一下子被打得粉碎。“原来你和郑琣明就是因为想要孩子才和我们形婚的吗?”
“真是迟钝哪。直到现在才发觉。果然女人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你——别过来!不然我报警了!”我抓住手机,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我有结婚证,警察来了又能把我怎样?”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反剪到背后。“只不过是夫妻之间闹了一些小矛盾而已,警察可没兴趣为这种事情浪费精神。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吧。”我试图用腿踢他,不料他直接一拳朝我脑袋上招呼过去,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时,厚重的窗帘拉得紧紧的,看不出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我朝枕头下摸去,手机被拿走了,房间里没开灯,门也被反锁上了,从里面怎么也打不开。我绝望地重新回到床上坐下,缩在角落,把脸埋进手里,不去看自己有多狼狈。只希望这一切仅仅是个荒唐的梦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重新醒来,向骁妧吐槽这个梦境有多糟糕。
“醒了?”邓宪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我已经向你的领导请假了,说是要出去旅游,得过几天才能回去。而且,婚假也不能不休,对吧?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直到确认怀孕。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可以离婚了。孩子当然是归我,不过你要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话,我也可以屈尊忍着恶心答应。毕竟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做为补偿,放心,绝对不低于你这段时间在学校应得的工资。”
“呸!”我恶狠狠地朝他啐道,一拳打向他的脸,在他看来却完全不构成威胁,只一伸手就轻松捉住我的手腕。像抓一只刚满月的猫,甚至连事前的准备或者蓄力都不需要,唯一需要担心的只不过是可能会被它的尖爪划破皮肤,仅此而已。他就仅仅只是这样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我便感觉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子流了���来,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尊严,我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叫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他嘲笑道。“我可是个男人。动起手来怎么可能输给你。”
“你这个混蛋,我和你拼了!”我朝他扑去,被一脚踹到地上,脑袋狠狠的撞到床沿,眼前金星直冒,嘴里涌出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傻逼!”他骂道。俯身抓住我的头发,拎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了足足十下有余。末了又朝我肚子上使劲踢了一脚。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我已经从里面走过一遭了。只恨自己头脑简单,自作孽,不可活。不知道骁妧这时侯怎样,我不敢去想,只希望她身边的郑琣明别像我遇到的这家伙一样。但是与此同时,一股更为黑暗,不可启齿的邪恶念头也在脑海里浮出来:这两个人是她介绍给我的,她竟然敢同两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家伙签订结婚的协议,她让我认识了邓宪昌,她怎么还能够是待在可恨的安宁之中,而让我一人承受这样的折磨与绝望!不行,这简直是一个变态报复狂的想法。我赶紧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况且,就算要报复,对象也应该是邓宪昌才对,把一个无关的无辜人强行绞进来也太可恶了点。我恍然间惊觉自己在这种反抗无果却又无法挣脱的情况下,竟然下意识地把愤怒仍到另外一个相比较而言更加“可操控”的人身上。我是一个懦夫,是一个无法反抗强者,继而以势欺凌弱者的变态。我和邓宪昌一样,只不过他没法反抗的强者是拥有身后历史基础、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男性生殖崇拜以及与其关联的男权思想。我平时上课惯有的分析史料的习惯像是呼吸一般自然的出现在脑海里。“蠢货。”下一秒钟,我又在心里骂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可怜邓宪昌。”
不过邓宪昌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两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傍晚,我听到门外有争吵的声音,邓宪昌似乎和另外一个男人发生了争吵。在一声巨大的踹门声之后,郑琣明面无血色地出现在我眼前。
“你竟然……真的……”郑琣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邓宪昌,脸上的表情既有恐惧、担忧,也有愤怒。“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把你自己送进监狱里去?我反复提醒那么多次,你竟然还是照你原来的那套办事!”
“你发什么疯?”邓宪昌揪住郑琣明的衣领,愤怒地质问他。“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还要像你那样,浪费时间,假装做个模范丈夫?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我们只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不就行了吗?我简直搞不懂你在冲我发什么脾气。”
“一个女人……而已?”郑琣明突然把头抬起来,像是第一次看到邓宪昌一样。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从前还以为你说讨厌女人,是因为对她们没性趣,原来你根本没有把她们当人看。”
“这有什么?圈子里讨厌女人的大有人在,我有什么错?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在这个计划里,你自己不是也出了不少力吗?那份协议不也是你写的?现在到搞得像自己是个好人一样,把我打成丑角。你他妈还要脸吗?”
郑琣明一下子说不出话了,转过身,头抵在墙上,像是在忏悔。从我这边看去,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你能把她囚禁多久?黎骁妧迟早会发现,还有她父母呢?”
“我不会让她把消息透露出去。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出对我们有利的话,这个消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她手机在我这里,我已经把锁屏密码取消了,并且接管了她的所有社交软件。黎骁妧算个什么东西?我早晚会让她主动和赵逸尘分手,至于那两个老不死的,有我和他们联系就足够了。那老妈子还不好对付?只要我说赵逸尘和我在一起,她完全不会产生一点怀疑。而且你也看得出来,那老女人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老公不争气,自己又没胆子搞外遇,自然而然地就对女婿有想法。想操控这种女人,简直易如反掌。”
“你简直疯了。”
“你不也爱我这点吗?当初你自己怎么说的?我完成了你一直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承认吧,你内心深处其实是认同我的。如果我们的观念毫不相同,这五年是绝对无法过下去的。现在我在你眼中的恶行,过去你不是一直默许的吗?”
郑琣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像是突然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了似的,再也无法像刚才那样反驳邓宪昌,他贴着墙滑下去,双手抓着头发,手背上青筋暴起。
“放心吧,不会出差错的。”片刻后,邓宪昌声音柔和地说道,蹲下身,把郑琣明的双手从头上拿下来握在手中,亲吻着他的指尖。“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了。”
这副画面乍看还挺感人的——如果被关起来当受精卵发育容器的不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对饱经苦难又心意相通的亲密的恋人,甚至还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现在,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手脚被用绳索绑在一起,像戴着镣铐。绳索的另一端被绑在床腿上,因此,我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床上。食物和水邓宪昌会提供给我,至于排泄,则有一个固定的时间,除此之外,我几乎一整天都被拴在卧室里。
“你其实不用绑她。”过了几分钟,郑琣明突然说道。“她不会和父母说形婚的事情。至于借她的身体怀孕,没有人帮得了她。就算她想用强奸的罪名告你,因为你们两个人有事实婚姻,罪名也不会成立。而且现在没那么容易离婚,一个月的冷静期摆在那里,就算她去提出了离婚的诉求,一个月满后,你拒不到场,离婚协议就无法生效。而且完全可以在月满的那天让她去不了律师事物所,离婚协议照样无法生效。她要是想跑,你凭借结婚证到派出所去报失踪,轻易就能找到她。但是你如果把她关起来的话,就是非法拘禁。她手机的微信步数可以作为证据,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而且我上面有人,她闹不出什么名堂。”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解开她脚上的绳子,她跑不了的。我们没必要给自己增加风险。”
不久后邓宪昌便解开了我身上的绳索,我似乎是自由了。但是如郑琣明所言,我无法控告他们两个。当我拿着一大叠材料到找到警察,却被告之不在他们管理范围之内。我又去找律师,试图通过法律途径解除这段婚姻,控告邓宪昌强奸。我找了好几个律师,骁妧也陪着我在这座城市的各个略有规模,声誉还不错的事物所之间来回奔波,得到的回答却和郑琣明那天说的话一致。由于我和邓宪昌之间存在的婚姻关系,强奸罪这个罪名根本无法成立,而以男同性恋的身份骗婚,又因为法律没有明文规定,找不到罪名控告他。我和黎骁妧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相拥流泪,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无助。
“你们这是自找苦吃,怨不得别人。”事物所里的人这样说。“作为同性恋,干嘛不去别的国家结婚?在西方国家,你还可以告他婚内强奸,或许离婚也更好判。在这里,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硬要说清楚的话,婚内违背女方意志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不占少数,远的不说,单是你们父母那辈就不少。但是还能怎样?不也是过了一辈子?”
“就是,自己不长点脑子。没看见婚姻法已经改了吗?还以为和以前一样,轻轻松松就能离?都是成年人了,做事前也不考虑清楚。”另一个中年男人附和着。
荒唐。我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教历史这么些年,我不止一遍地对学生说,我们的女性解放虽然时间晚,但是起点不低。���在五四时,就有一大批女性上街游行,争去自己的权利。其中有的激进者甚至赤身裸体上街参加游行,用这样大胆的行为表示自己的身体应由自己支配,而不是供男人取乐。我们有一大批的女革命家、女军人、女飞行员、女坦克手、女将军、女科技工作者、女战斗机飞行员、女导弹发射连、女航天员、女舰员。我们的女性在各行各业发挥她们的光热,取得比男性不分伯仲的成就。在建国后,我们的大使馆原本没有大使夫人这个职位,因为女人结婚以后依旧从事着自己的工作,并且保留自己的姓氏。当初朱霖就拒绝上级要她放弃国内的工作,担任所谓的“大使夫人”,和丈夫黄镇一起到驻匈牙利使馆去。并且表示苏联就是这样的,大使的钱就养他夫人了。她说:“我们听了这个简直脑筋都炸了。我们从游击队到正规军,到地方工作,我们什么地方都走过、做过,怎么来当夫人、太太来了。那我首先提出离婚。”同样的话,何理良女士也说过:“我是一个女干部,是个革命者。我怎么就变成了依附于丈夫的这么一个夫人的地位?”我曾经向我的女学生们描绘了一个充满光明与希望的画面,今天却发现那早已成了博物馆里的一个展览品,只能被放在陈列柜里观赏,让人感叹我们曾经是多么辉煌。
那两个律师说得对,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公道不是为我这样的人主持的,我应该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独自消亡,不应该妄想能够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可是我扪心自问,我并没有做任何危害社会的事情,我按时足量交税,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非常讨厌上级开的那些形式化的会议,对那些在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的口号不甚感冒,但是也不曾用任何阴阳怪气的语言发出过一句讽刺。我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合法公民,甚至领导一拍脑袋就决定的计划也脚踏实地地尽力完成。但是,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为我提供援助的地方,仿佛像我这种人就不该存在。站在人流涌动的街头,我大声呼喊,却没人听见。
邓宪昌之前的努力终是见了成效。在拿到B超结果后,他和郑琣明都十分高兴,对我的态度也稍有好转。但是我心里清楚,他们的笑脸仅仅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依旧时那个用完就可以随手丢掉的生育容器。
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糟,甚至对骁妧也开始大吼大叫起来。原先潜伏在我心里的被我压在最角落的那些恶毒的想法全都跳了出来。我恨她,嫉妒她,甚至还想报复她,让她为当初向我介绍这两个男人忏悔,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但是我始终觉得不够,我恨不得一刀捅进她的心窝,让她真真切切地尝到我现在的痛苦。我不甘,为什么她能够幸运地不被选中当培养皿,为什么她现在就能安然无恙,每天晚上轻轻松松地就能入睡?为什么她在结婚的那晚不及时联系我?要是那晚她主动联系我,说不定就能发现异常,说不定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我要她为自己的幸存付出代价。但是理智随即开始鞭挞我,叫我为自己的罪念忏悔。我是个懦夫,是个变态,自己无法对施加于自身的暴行展开反抗和报复,便把怒火撒在自己能欺负的人身上。我不值得她这般温柔的照顾,也配不上她的爱。在一次又一次争吵过后,我们终于宣告分手。自此以后,我将自己彻底推进罪恶的深渊,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和邓宪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孩子生下来之后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完全没有一点所谓的母爱。我实在是无法对邓宪昌的孩子产生一丁点感情。有了这个孩子,邓宪昌很快就和我离婚了。至于爸妈,也终于不再催我结婚了。我终于感到松一口气。
返回学校之后,同事们纷纷对我这段短暂的婚姻表示同情,看她们的表情,仿佛我失去的是一座金矿。我不想向他们解释我这段婚姻究竟是怎样的不堪,也不想再听到他们任何怜悯的话,便可以在预备铃快响的时候才到学校,下课铃一响,就立刻离开。对学校的会议,能躲就躲,总之,我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的接触。看到他们毫无负担的笑容,我觉得无比恶心。那是我曾经拥有过,如今却再不能获得的。
只有在看到沈清月的笑脸时,我才会不由自主地报以笑容。再次遇见她时,已经是严冬时节,她带着彩虹条纹毛线帽,整个人都裹在大红色白绒毛镶边大衣里,穿着一双浅棕色厚重雪地靴,冲我甜甜地笑着。我不知是何时产生了她是可以亲近的这个念头。当我恍然惊觉时,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若是细想起来,那个寒风肆虐的放学中午,或许是她戴的那个彩虹条纹的毛线帽给了我荒唐的暗示吧。彩虹,在��代诗文里,它是阴阳不协调的产物,是不祥的象征。以彩虹起兴的诗文,多是写男女私奔这种不合礼教的讽刺文章。在1978年一系列同性恋游行后,则变成了同性恋骄傲的象征。仅仅为了那个冬日明艳眩目的彩虹色,就催生出一系列不可明说的欲念与想法。或许是我太渴望找到一个人,打破那让我几近窒息的孤寂。在最亲密的拥抱中得到些许温暖,好让这个冬天不那么难熬。
在念师范的时候,老师就曾对我们反复强调,不可以对学生产生想法。一段不对等的关系里,生出的通常只是崇拜与思想控制的产物,而非所谓的爱情。作为在恋爱关系和学校环境中占据权威地位的老师,很轻易地就能操控世界观尚在建立中的学生的思想。两人的主要接触过程被局限于课堂一隅,而课堂又恰好是老师专业知识被刻意突出的地方,轻而易举地就能在学生心中强化崇拜心理,进而更轻易处于对老师完全臣服的状态中,恋爱关系中极为重要的平等原则就被彻底打破。师生恋对学生而言是不公平的,不对等的,对他们今后的人生是巨大的威胁。我也曾将这些话奉为圭臬,尽力将自己的情感克制在合礼的范围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从找律师失败后的那一天起,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遵守任何规定。既然遵守规定不会给我任何好处,那我何必要再遵守它?明知自己的失败和沈清月没有丝毫关系,明知自己这样只是在伤害比我更弱小的女性,明知自己的想法是丑恶而扭曲的,还是要忍不住地把罪恶的手伸向她。
或许恶人生存起来总是更容易些。不久,我就在同事们的八卦中听说沈清月母亲去世的消息。在周三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前,我刻意放缓节奏,推迟两分钟下课。因为沈清月的教室就在走廊最左端,而她通常会最后一个出来。这样我就能够假装刚好碰见她,冠冕堂皇地同她交谈。老师的身份确实带给我不少方便,只需要简单的几句关切的话,就能让这个同失母亲的女孩死心塌地地相信我是真的关心她,是一个温柔善良又可靠的家伙。满脸泪痕地扑进我怀里。
高三并没有什么较长的课余休息时间,可以让我和她整日整夜地黏在一起。但是好在她家距离学校远,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的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只能留着学校,在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点东西充作晚餐填饱肚子,接着上晚自习。每一次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都是一个人走出校门,走向学校附近的某个餐馆,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解决掉食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干净嘴,返回教室,从不会到别的地方悠悠闲闲地转悠两圈,再踱回教室。
“我们班主任规定,要提前半小时进教室自习。”一次我问起她为何总是这样匆忙,她这样回答道。
“但是吃完饭立刻就坐下,肚子会不舒服吧?先去足球场外圈的跑道上走两圈再回教室,人说不定会更精神。”
“可惜你不是我班主任。”沈清月一边嚼着嘴里的抄手,一边用有些含糊的声音说。
在发现没有人和她一起之后,我便借口有晚自习、要准备测验试题什么的,‘碰巧’需要留在办公室。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准备试题这种事在家里用电脑就能够完成,没必要非得留在学校,但是她并没有拆穿我。“你希望我来当你的历史老师吗?”我笑着问她。
“当然!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了。”她立刻回答道,随即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红了脸,底下头,假装对碗里的抄手产生了特别的兴趣。“不过,无论你是不是上我所在的班级,你都是我的老师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我刻意转移话题。“我好像都没怎么看到你和其他同学一起玩。”
“一直都是这样。已经习惯了。”沈清月轻描淡写地说道,看那神情,好像说的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不会感到不适吗,这样好像被孤立了。”
“有什么关系,你现在不是在我身边吗。”
她总是这样,能一副坦然的样子说出这种让我想把她抱进怀里亲一口的话。听说天真的人才拥有爱的能力,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我觉得该庆幸自己是个女老师。”
“为什么?”
“如果一个三十岁出头,刚离婚不久的男老师,像这样每天无缘无故地缠着你,怕是会被举报吧。”
“如果是男老师也没关系。你是个好人。”
“如果我是男老师,也可以像这样每天陪着你?”
她想了一会儿,摇头。“还是像现在这样更好,我更喜欢这样的你,让我很安心。”
“因为性别相同,所以什么都不会发生,是吗?”这句话我当然没有问出口。
“我爸爸最近在忙着相亲。”她突然说道。“奶奶说他这个年纪,还是赶紧找个女人,一来可以照顾家里,而来,可以顺应二孩政策,抓紧时间生个男孩,好传宗接代,不让祖宗的香火断了。”
“你怎么想?那些阿姨你满意吗?”
“我爸爸经常提起你。他问我能不能要到你的联系方式。”
她的话音一落,我脸上就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原来这孩子之所以同我这样亲近,不过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丝母亲般的温暖罢了。但是我立刻意识到她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便掩面佯笑道:“原来你是想做我的媒人。”
“如果不恰当的话,就算了吧。抱歉,我多嘴了。”
“没关系。”我脑子里突然形成一个拙劣的,恶趣味的计划。“我和你爸爸聊过几次,他是个好男人。这样吧,把你爸爸的号码给我,我打电话给他。”
他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几乎总是在出差,不是在出差的途中,就是在准备出差的路上。这情况是我们前几次聊天时,那男人透露给我的。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再娶增添了不少困难。这种情况,对我这样图谋不轨的家伙来说,正求之不得呢。
后续的事情就无需详细叙述了。总之,在他看来,我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对沈清月特别好,就像一个朋友一样,无需担心会对他女儿不好。而他女儿也特别喜欢我,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和我亲近地黏在一起,就像母亲还在身边一样。当说到是否再要个儿子时,他竟犹豫了,或许是担心有儿子之后我会对沈清月冷淡下来,于是老太太心心念念地抱大胖孙子的事情,就无限延后了。在老人无数次絮絮叨叨地催逼后,他竟然自己跑到医院做了节育手术,直截了当地发话,这辈子就养沈清月一个女儿就够了,不会再生小孩。
我喜出望外,对沈禹谦自然是更加好了。在外人看来,我们无疑是一对模范夫妻。只不过我爸妈对此稍有微词,总是觉得我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日后总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既然沈禹谦都做了这样决然的决定,他们也不好再多嘴。我上一段失败的婚姻似乎给他们留下了阴影,这一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沈禹谦身体不好,总是咳嗽,偶尔甚至会咳出血。在家里的每一天,我都能看到他吃药。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这样自己吃药没问题吗?”
“去医院看过,这些都是医生给开的。已经吃了三年多了。每天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
“吃这么久的药都不见好,还是换个医院重新检查下吧。看医生会不会调整用药。总是这样咳也不是办法啊。”
“已经看过好几家医院了。都是一样,慢病,好得慢。总是得长期吃药。”
“既然这样,应该定期去医院复查吧?”
“工作忙,哪有那时间。两三个月去一趟就已经很不错了。”沈禹谦语气里溢满了不耐烦。我识相地不再追问下去。
好奇心驱使我在沈禹谦不在家时,从柜子里翻出他从前的病历,从医生的诊断那儿掂量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长的时日。是否不久就会如我所渴望的那样撒手人寰,留下一位娇弱的小女儿独留世间。若真如此,倒替我省了不少功夫。
这家伙原有慢性左心衰,因长期服用西药,连带着损伤了肾脏。平时需注意避免过劳,限制钠盐,戒烟戒酒,保持心态平衡,不让情绪过于兴奋波动,同时保证睡眠充足。我看着一堆的心电图检查单、X胸片检查报告、心室造影和核素心肌灌注显像检查结果,脸上露出冷笑。这家伙的破绽实在太多,随便抓住几个就能要他的命。先前我还以为得靠自己挖空心思地伪造一场意外车祸,不料最后竟会如此简单。
至于沈清月,我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呢。在沈禹谦出差后第二天,竟吵着要和我一起睡。
沈禹谦走之前告诉我,女儿自小和母亲十分亲近,自己从前出差,便会和母亲一起睡。如今我做了继母,清月平日和我感情又好,肯定会要跑到这张床上来。与母亲未尽的缘分,想必就由我这里继续下去。
“你不会嫌弃她睡相不老实,打扰你休息吧?”
“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女儿,还能怎样?”
“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沈禹谦这样对我说。
“是吗?”我低下头,笑着说道。额前的刘海顺势垂下来,他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沈清月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她的称呼让我心里十分地不快,但是我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她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你爸爸总是这样外出,你想他吗?”
“小时候会想,但是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有时候习惯是个挺可怕的东西。”
“这种情况还好吧。”
“比如说,你习惯了妈妈陪着自己,当她不在后,就想找个其他女人,最好身材和她相似,然后一直待在这个女人身边,仿佛妈妈没有离去。比如我,对你来说就是这样,一个替代品而已。你并没有真正的接纳我。”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她听到我这么说,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像是快哭了一样。
“这些天你爸爸都和我说了,你妈妈这样突然离开,你虽然没有表现出崩溃的样子,但是心里是非常难过的吧。甚至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希望那场车祸从没有发生。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呢?偏偏车祸那天恰好是我的婚礼,你最痛苦的那天,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要接受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事实,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好受吧。”
她没有答话,努力忍着涌到眼眶的泪水,不让它们流下来。
“我不希望永远只是别人的影子。我希望对你来说,我至少是同你妈妈不一样的存在。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你,也希望你同样是这样。”我作出一副受了极大微屈似的样子,不停的抽噎着。她一下子顾不上自己了,手足无措地安慰我,向我道歉——虽然那些话是我不停暗示引导的产物。但是一经由言语的力量,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就有了力量,驱使她按照我的意愿自责起来。
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极容易接受一些与自己的理智相悖的东西,特别是当这些东西是由长辈或者“权威人士”口中信誓旦旦说出时。等他们回过神来,冷静思考,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思维惯性促使他们不断地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在一遍又一遍的谎言的润色之后,原初的模样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何况沈清月长期独来独往,身边并没有知心的朋友可以倾诉,也就少了一个客观视角来帮助分析真实情况。至于沈禹谦,我完全不担心沈清月会告诉他。这对父女常年分居,早习惯了把生活上的事情全部交给妻子处理,至于父女二人该如何沟通,则完全不得要领。这一点我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摸清楚了,他们完全就没法进行正常的交流,二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始终无法完全理解对方。
我当然不会用强硬的态度逼迫她脱下衣服任我玩耍,我会一点点摧毁她的推理能力,磨掉她的理智,击溃她的自尊,让她主动求我进入她的身体。永远做我的宠物,做我的爱奴。我的时间充裕,足以一点一点将她���垮。当我说“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她会顺从地点头称是。
长久的独处时间,让我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我总会抓住她没做好的一点小事拐弯抹角地责备她,在她发出一声叹息后,确认她的自信心已所剩无几。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她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通常不会直接批评她的不对,而是耐心地引导她,让她承认自己的不是。责怪的话语由她的口中说出,我则负责安慰她,假惺惺地鼓励她,为她加油打气。
在沈禹谦不在的晚上,她总是到我的房间里来和我一起睡,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开心。”沈清月见我红着眼睛坐在床上,便关切地问道。
每一次沈禹谦外出后,我总会把床单被子换一遍。沈清月只当是我喜爱干净,从来没有多想。不过现在是时候让她知道一些事了。我需要营造一个凄惨的身世,激发她的同情和爱怜,将她的情感牢牢地握在手中。
“没事。”我吸了吸鼻子。
“怎么会没事,你明明都哭了。”沈清月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和我说吧。我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是多一个人可以倾诉也会好受一点。”
我的眼泪半真半假,不过故事却有七分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毕竟,这种事情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关系,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放心好了,我连爸爸都不会告诉的。”
“其实,我想说的事情……和他有关。”
“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这个原因。全都是我不好,我太差���了。”
“别这样。”她握住我的手,温柔地安慰我。
我向她叙述了我失败的上一段婚姻,只不过有意略去了前女友黎骁妧的存在以及形婚的事实。在我编造的故事里,我是无辜的女人,受了邓宪昌诱惑,匆匆和他结婚,结果婚后却发现他其实是个偏爱性暴力的混蛋。新鲜感褪去了之后,便始乱终弃,我无法忍受,提出离婚,想告他婚内强奸,却走投无路,没出说理。偏偏这时候怀上了他的孩子,只得先顺着他的一丝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才得以脱身。但是上一段婚姻给我带来了严重的阴影,导致我对性产生了几乎扭曲的恐惧感。沈禹谦对待我的方式又十分地粗鲁,让我十分地不舒服,却不敢向他坦诚地说出真相,害怕他会因此对我产生厌恶的想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向谁说。我身边只有你,希望你知道了这些之后,不要讨厌我。”我抽抽噎噎地说道。右手拿着她给我的纸巾擦着眼泪,顺便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第一次听到这种涉及隐私的话题,她不由得涨红了脸,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不过她随即意识到先安抚好我的情绪更为重要,便拥抱着我,轻轻地在我的耳边说抱歉。
其实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我在心里想道。整件事情完全与你无关。
“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你爸爸。我会慢慢调整状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上一段婚姻竟然是那样子……糟糕。”
“放心,这件事情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少女抱着我,以不合她年龄的成熟口吻向我承诺道。那副模样,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曾在妇产科门口瞥见的面容稚嫩却即将临产的未成年母亲。自以为产下腹中的婴儿便象征着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却不知对她们这样年纪的女孩而言,一个呱呱坠地的小生命只不过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将她们的血液连同骨髓一起吸噬干净的寄生物。一个自身尚且如浮萍般在生活的浪潮中无力地飘摇的孩子,又怎能用单薄的肩膀担起另一份沉重的责任。沈清月自以为可以将我从暗夜中拯救出来,然而我已在粪池中挣扎太久,早已被其中的秽物侵蚀同化。且恶毒地将爪牙悄无声息地伸向她,试图一点点地将她拖到自己身边,让她变成我宝匣里精致美丽的洋娃娃,从此只为我一人所使用。心中的怨愤之火将我烧得体无完肤,我怎甘心独自承受这样的灼灼业火?女人就是这么地可笑,分明自己也是仰赖他人才能生活的弱者,却在看到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弱者时忘记自己的软弱,张开臂膀试图为其遮风挡雨。我正是看准了沈清月身上的这个特点,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沈禹谦不在家的日子里,我尽职尽责地扮演起母亲的角色,每日早起为小姑娘做早餐,替她准备好换洗的衣裳,在午饭间隙听她吐槽老师频繁的周测,听她毫无保留地倾诉心事,有意地模糊应有的隐私边界。以撒娇地口吻,让她用拥抱、亲吻之类的事情从我这里换取每日必需的零花钱。
“妈妈,我身上没钱了。”沈清月在下沉玄关处一边往脚上套着黑色马丁靴,一边向正在涂口红的我喊道。“昨天买了酸奶和小蛋糕,再从学校打车回来,口袋里的钱就用光了。”
“不是和你说过吗,你爸爸不在家的时候管我叫逸尘就行了。我们之间就像朋友一样,不要搞得那么拘谨。”我从沙发上走过来,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微笑着说道。“亲一下,就给你。”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她立刻就吻上来,没有一丝的犹豫。“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日常礼节而已,并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沈清月这么想着,从我手里接过零花钱,脚步轻快地去往学校。
“逸尘,这回历史周测我选择题错得好多。要是全对的话,我就能上八十五份了欸。好可惜啊。”
“逸尘,昨天晚自习语文测验,他妈的竟然还要写作文!我在文言文那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结果最后作文差点写不完。要交卷的三分钟,我的手几乎快飞起来了,感觉那是我一辈子写字最快的时候。当然,最后写出来的肯定很难看。谢天谢地,总算写完了。手都快抽筋了。”
“逸尘,今天晚自习,地理老师喝了好多酒,一进教室就闻到一大股酒味。数学老师来巡查,我们还以为他会批评地理老师,没想到就是他请地理老师喝酒的。我们当时简直快笑疯了。”
“逸尘,我好难过,抱抱我好吗?”
“逸尘,最喜欢你了!”
少女笑盈盈地看着我,眼睛弯成月牙。像她这样明明忍受不了独自一人的寂寞,却始终不得不独来独往的家伙,施予一小点温暖,便能拿到她所有的信任。虽已接近成人,可毕竟是个未曾品尝过世间冷暖的、缺乏算计的小孩。为何我会对她的心境如此熟悉?因为曾经的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多看过两本书,便不再屑于同整日只会讨论明星八卦绯闻的同学一起聊天,自以为真正的好友,是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意气少年,对执着于网红综艺节目的同学甚至不肯多看一眼,长久地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与自己喜爱的文学家、哲学家、理论家为友。看似充实,实则孤寂无比。精神世界既是华贵眩目的宫殿,也是毫无人烟的荒漠,随时处在崩溃边缘。
窄小的单人床上,我与沈清月相拥而眠。她突出的肩胛骨摸起来活像一双翅膀,我心知那双翅膀永远不会飞起来。
“清月,真是奇妙啊。”
“什么?”她用手肘撑起脑袋看着我说。
“我原本以为从听课结束后,我们的缘分也就快结束了。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在今天以这样亲近的距离待在一起。或许真有什么缘结神之类的存在,在暗中悄悄地为我们牵线呢。”
“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真有神明存在了?”
“大概自从再次遇见你之后吧。”我的右手搭在她的肚子上,一边同她说着话,一边从她的衣摆处伸进去抚弄她雏鸟般的胸,手掌清晰地感受到其后的心脏惊恐不安的跳动。“但是这样的感情,我也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了。”产生的了。”沈清月看上去有些紧张,可是她并没有突然尖叫起来拒绝我的触碰,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沉默像是默许一般,我的动作因此愈发猖狂。
许久之后当我再次回想起这段时光,有时竟恍惚地觉得,当时我或许有机会和她以健康的方式相处下去。不知是那一刻短暂的震惊带来的脑中暂时空白给我带来这样的错觉,还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总之,那夜我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侵占她了。
“如果你不曾对我动情,为何下面会湿成这样呢?”我以花言巧语蛊惑她,试图让她相信,这场性事是她被压抑着的潜意识中所一直渴望着的,我并不是在强暴她,只是顺从她的本心,将她内心深处的幻梦落实到现实中而已。
没错,我就是看中她无路可退,才敢做出这样不齿之事。她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就算跨过自身心理的耻感大关下定决心向外界报警求援,也没有证据和罪名可以拘捕我。相同的性别之间不构成性侵,至少这里的律法是如此规定的。她除了说服自己相信这就是爱情以外,再难找到别的方法获得解脱。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如我计划那般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做我的奴隶。
眼下唯一的阻碍便是沈禹谦。那家伙下周三就会回来一趟,在家小住一段时间。沈清月或许会将这件事告诉他。考虑到沈禹谦心脏不好,平日里不能受太过的刺激,应尽量避免情绪剧烈起伏。正好利用此事做契机让他彻底安宁长眠,再也不用吃小药片。
窗玻璃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天,沈清月方才红着眼睛半跑出门,沈禹谦铁青着脸接着从房间里走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女儿?”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我爱她呀。爱得难以自持,超越一切。有这样一份热爱包围着你女儿,岂不是一件好事?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沈禹谦的怒火被点燃,拳头紧握,眼看下一秒就要落到我脑门上。好在沈禹谦被愤怒遮了眼,动作破绽百出,给了我机会闪身躲开。“满口胡言的死变态。害了我女儿还好意思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看我不把你告上法庭送进监狱。”
“你大��一试。只怕你这辈子都不会成功。”我放声大笑。“分明是你女儿先勾引我,自己要来和我亲近,自己说了那许多亲密话,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先说喜欢的可是她,发生关系时她本人也没有拒绝,怎么现在倒告起状来?”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小孩子,而且算是你女儿。她不懂事难道你也跟着不懂事吗?她现在的年纪,懂什么情什么爱?这根本就能是你的借口。”
“她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做爱的时候,她自己也挺乐在其中的哟。现在就改口说是被我强迫的,我还想告她诽谤呢。”
我的话果然起作用了,沈禹谦怒火攻心,果然出现了心衰的情况。他痛苦地捂住心脏,拼命地喘气。
“啊呀,真是不巧,前两天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把那两瓶氧气当成废品丢了。现在只有请你再忍耐一下呢。不如听我跟你讲讲沈清月是多么的可口吧,或许能缓解,也说不定哦。”
“你这个……变态。”沈禹谦喘着气费力地说道。挣扎着想去拿茶几上的手机打急救中心电话,我岂会让他如愿,立刻夺走了他的手机。
“清月可真是个好孩子呢,我从一开始就挺喜欢她。”我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慢慢地向他叙述和沈清月做爱的细节。
“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沈禹谦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死人面具,不到一分钟,便彻底没了气息。
我确认了他的鼻息和脉搏,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几回,始终不见有回转的迹象。方才拨打急救电话。
“清月,真可惜,爸爸就这样去世了呢。”我轻声说道,脸上带着丝毫不见惋惜的笑意。
沈清月在此之后日渐消瘦,脸上总是挂着黑眼圈,整日萎靡不振。两次月考下来,成绩都十分难看,简直可以用一落千丈来形容。考历史科目的时候,她甚至直接翘掉了考试。这学期恰好是我担任她所在班级的历史老师,再加上现在班上大多数人都知道沈清月和我住在一起,故而班主任找到我,要我和沈清月好好谈话。
“怎么搞的?她以前从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虽然不是班级前十,但是平时表现一直很认真,这段时间实在太不对劲了。会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你要不要和她谈谈?”班主任孙老师拿着月考成绩表,坐在办公椅上对我说。
“一年前妈妈车祸去世,如今爸爸又因为突发心梗去世了。换了谁都会难过一阵吧。”
“天哪,真是祸不单行。”孙老师惊讶道。“这样下去她今年高考肯定会受影响,明明还可以冲一下一本的,真是可惜。还是要和她好好沟通,尽快调整状态,就这样被耽搁了不划算。”
“她现在还需要点时间。”
“希望最后的两个月,她能赶紧调整回状态吧。今天下课后我和她聊了会儿,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就在那里杵着,只会点头或者摇头。她这种状态感觉很严重啊。”
她的话让我脊背发凉,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沈清月会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她。不过听她说完后我放下心来。“要不请假在家休整一段时间?我带她出去散散心,说不定会好一点。”
“先就这样吧。你打算给她请几天假?”
“一个星期左右吧。”
“请假的时间里,复习进度还是得抓紧啊。”
大概是怪我没有及时拨打急救电话,沈清月这几天一直没有给我好脸色看。我并不因此恼她,毕竟我做的事情实际上远不止于此。把目光放长远些想一想,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她现在只是在闹脾气,无法接受父亲已经去世这个事实,借沉浸怪罪他人的愤怒之中来消解内心的痛苦,转移矛盾。我只需要扮演好温柔包容的形象,过段时间,当她开始慢慢地接受父亲已死亡的这个事实后,便会想起我的好处,回过头来向我道歉。比以往更加地依恋我——世界上唯一可以让她依靠的人。
一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做好饭菜,叫沈清月从房间里出来吃饭。席间,她问我:“我们这样的关系实际上是不正常的,对吧?”
“你想说什么?”
“我和朋友说了我们之间的事。”
“所以你报警了?”
沈清月神色暗了下去,脸上浮现出我所熟悉的那种绝望的神情。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从前和我相处的那些时光,连同跟我说遭遇过性侵,也是为了得到我的同情编造的吗?”
“那倒不是。我上一段婚姻的确像我和你说的那样,只不过当初我和那个男人是形婚。他想要孩子,又没钱去国外请代孕,才看中我的。”
“那么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看中我的?”
“我不甘心永远是受害者。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报警了,也找过律师,结果都没用,他们都说证据不充分,而且无法判定构成犯罪。我自认为前半生并没有做过任何坏事,老天却给我安排了这种命运。如果做一个安分守己委曲求全的好人的结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抛弃底线当坏人。清月,在得到警察回复之后,你恐怕能够理解我这番话吧。”
“即使是这样,我依旧无法认同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坚守自己的底线。我绝对不会做出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他人的身上这种事。”
“是吗?”
“当然。不过你这种人终究是无法理解的吧。”
我顿时怒不可遏,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鲜红的手掌印一下子清晰地烙在她脸上。“装什么清高?你他妈的被按在地上殴打过吗?被囚禁在房间里反复侵犯直到生下小孩才被一脚踢开吗?经历过控告无门反而被指责自作自受吗?你他妈的以为自己都见过什么了,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椅子上拽下来推倒在地上。她试图站起来,我朝她脸上用力打了一拳,随后将她扑倒在地上,用全力朝她脑袋上揍了好几下。她咬着牙,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哼。而是用十分轻蔑、厌恶的眼神瞪着我,仿佛要用眼神将我整个人灼穿。
“你这个疯子。”在我气喘吁吁地发泄完,沈清月已是满脸青肿,鼻子和嘴角都淌着血迹。在我刚打算坐下重新开始吃饭时,她又朝我骂道。
于是我又折回去朝她胸口踢了一脚。这回她痛得半天都没有说得出话,过了好久才从地上慢慢起来。
离开餐桌之后,我顺手收走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和门钥匙,好把她完全囚禁在我身边。我当然不是要加害她,只不过是在用我的方式帮她改正她性格中的缺陷:自以为是、毫无礼数。她是一匹不服管教的烈马,而我则是帮助她的驯马师。驯马的工具有三:皮鞭、铁锤,以及匕首。马儿不听使唤,则用皮鞭抽打使��顺服,若还是不听话,就用铁棒使其顺服,如果还是不服管,就用匕首彻底制服它。至于这一过程需要进行到哪一步才能有成效,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如何。当然,适时的关照也少不了,刚柔并济才能打造出心仪的良驹。
沈清月没有吃饭,径直回到她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可以猜到,她大概是把脸埋在枕头里悄悄地哭泣。即使被我粗鲁地殴打,依旧倔强地不肯在我面前落泪,仿佛这样就可以维护她那所谓的自尊。真是幼稚可笑。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她从房间里出来时,一双眼睛红肿得跟兔子一样。我没有过多地搭理她,在餐桌旁自顾自地吃着早餐。席间,我特意为她留了双碗筷。并不是我要降低姿态同她和好,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暗示她我作为一个长辈的温厚包容。她并非神经大条的人,对这些细节向来敏感。她看了碗筷一眼,神情有些软化,然而终是自尊作祟,没有上桌吃,小孩子气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她还太年轻,没经历过社会的种种险恶,竟这样轻易地对恶魔软了心肠,萌出原谅的芽。我这个从地狱归来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就重新赢得了她的信赖。要问方法?俗套而恶劣,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在我看似无尽的包容下,两天之后,我们终于从各自分开用餐回到从前一桌吃饭的状态。
“清月,假期结束之后你要回学校吗?还是暂时休学,好好调整下?”
“不清楚,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完全一点动力也没有。即使回到学校,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进度。”
“那就先休整一段时间,慢慢来,不急这一时。仓促参加高考也出不了好成绩。”
“好吧。”
“决定了的话,我下午就去给你办理休学手续。我跟王老师说一下,很快就能办好。不然你自己去的话会麻烦很多。”
“那就拜托你了。”
“我们两人之间用不着这样客气。”
“是吗?”
“清月。”
“嗯?”小姑娘抬起头看着我。
“前些天的事……是我冲动了。我太在意你对我的看法,害怕连你也不理解我。所以才那么着急,语言和行动粗鲁了点。在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如果连你也不理解我,这世界对我来说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我说的话也有些过分,伤害到你,所以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你有你的苦衷,我能理解。但是我没法原谅你对我那样拳打脚踢。你这样做也伤害到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知道你怨我没有及时叫救护车,没有及时救下禹谦,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他的妻子,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看到他情况危急,我怎么会不着急?当时我吓得完全乱了阵脚,就想着赶紧给禹谦找平时他稳定病情的药,好暂时把他的呼吸稳定下来。没想到心衰会发作得这么快,我刚找到药准备拿给他,人就已经不行了。我这才回过神来该早点打120。你怨我、怪我,我都理解,都活该承受,只要你还爱着我,一切都无所谓。清月,原谅我好吗?让我们重新开始。”
“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一直深爱着你。”我继续花言巧语蛊惑她。“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感觉很幸福。当然,如果你暂时没准备好也没关系,我愿意等,等你什么时候想好。我随时都在你身边,只要你说一句话,不管我在什么地方,都会马上赶来找你。”
“让我再考虑两天可以吗?”她竭力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躲闪着我的目光。
“你是想和朋友们商量再做决定吗?”我右手拂上她的脸颊,擦掉她眼角的泪水。“说白了,她们都是外人,又怎么能像你这样懂得我的苦处呢。我不会强迫你,只不过想对你说,一直犹豫不决的话,是把握不住幸福的。这种决定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做。”
清月沉默了一会儿,期间我一直握着她的手,终于,小姑娘还是被我打动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别人看起来很奇怪,她们也一直劝我离开你,但是我思考了好久还是做不到。即使经历这些之后,即使我不太想承认,我并不想离开你。如果再来一遍,我或许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同。从那一刻起,我就忍不住注意你了。”
“当时他们都说我是错的,只有你理解我的想法。”
“或许我们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站起身,越过饭桌亲吻她的唇。然后在饭桌上和她交欢,填满她的渴望,享用我的祭品。
和她做爱时,我偶尔会忍不住用双手掐住她脆弱的脖颈,看着她因窒息而逐渐迷离的瞳孔,每逢这时,我的心中竟生起无限的满足感。看着她因缺血而略微苍白的面孔和我因用力而充血的指尖,我曾笑吟吟地对她说道:“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你跑不了。”在她快承受不住,即将背过气之前,我松开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安抚性地轻吻了她的嘴唇,哄骗她,我没有恶意,只是太爱她了而已。就像儿时收到了最喜欢的毛绒公仔,总是忍不住将其揉捏成各种形状,然后再看着它慢慢回弹,恢复原来的模样。而我对她的感情,远超过对毛绒公仔,因此才会偶尔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这世上除了我,你再无可依靠的亲人。我也是,世人皆不可信,唯有你是我的安慰。”
小姑娘彻底放下了羞涩,在离父亲的遗照不到五米的距离和我在饭桌上翻云覆雨。
自此之后我经常和她做爱,在客厅,在浴室,在厨房,在酒吧厕所的隔间,在一切适宜和不适宜的地方。我经常会和她玩捆绑,角色扮演,偶尔也会用一些可爱的小玩具逼得她哭泣着向我求饶。我自知是个恶魔,利用少女的羞涩及青春期躁动不安的激素混淆爱与欲,然而我早已无法回头。
假期结束,再次回到学校,原本以为会因为和清月的事情被领导叫去谈话,然而令我惊讶的是,一连几天下来,都平静无事,课还是接着上,学生们对我也没有什么微词。显而易见,清月并没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全部告诉她的朋友。否则在这群非黑即白正义感爆棚的青少年之中,我是绝对没有可能还安然无恙地继续上我的课。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啊。不愧是我的小羔羊。
粉饰的太平不会长久,虚假的羁绊不会牢靠。东窗外的山岭四月份已盛开出一大片一大片雪白的梨花,远远望去,和各家各户四处分散的小坟冢映在一起,令人无端生出一种悲伤。
休学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像一名合格的老师那样严格督促她学习。正相反,我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让她每天的生活都填得满满的,忙到没有额外的精力看书学习为止。她用不着取得好成绩,用不着上大学。做我的小羔羊用不着学识和工作,学识和工作只会将我们的距离逐渐拉远。在她18岁生日那天,我送给她一个黑色皮质的choker,前方有一把小巧的,刻着R字样的银色合金锁。我像个好主人那样认真而温柔地亲手为她带上——小锁正好落在锁骨中央——好似这样她就能永远地被禁锢在我身旁。在高考失利后接近两年的时间里,我诱哄着她过着只有我们二人的小日子,一声声地、甜腻地称呼我亲爱的。沈禹谦的遗照不知何时被收起,放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她的那些高中同学,也因为我的事情闹僵了,许久没有再联系,我成了她小小世界里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但是羔羊终有一天会长大,变化在一点点发生,在她日渐抗拒我触碰的目光中,在她日益沉默的空气里,在她终日抱着电脑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却不让我近看的内容的时候,终于,在闷热的夏日午后,她告诉我她希望能出去找一份工作。我意识到旧日我绑上去的锁链出现了裂缝。
“何必呢?我的工资足够你花啊。”我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笑道。
“我不想像个寄生虫一样。”她的目光十分坚决。“我已经在家里待了两年,足够久了。早就该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了。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一定要去,你不能一直把我关在家里。”
“可你能保证依旧像从前一样留在我身边吗?”
“如果你对这段感情已经没信心了的话,我也没办法。”沈清月把头发抽回去。“我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好吧。”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我知道,我注定将失去她。在我筑起将她和外界隔绝的高墙时就早该清楚,墙的本质注定了墙终将倾颓。
沈清月的离开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比想象的来得快了些。她的身份证从家里消失了,我放在衣柜里的几千元现金也连带着不见了。电话始终接不通,短信也不会。她就这样从家里消失了。如同东窗山岭上凋谢的梨花一般悄无声息。荒冢旁没了梨花的映衬,愈发显得冷清。
她孤身一人在外面,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会不会缺钱用,会不会遇到不怀好心的人。这些我都没有考虑。察觉她离开之后,我第一个念头是,该去哪里找下一只羔羊呢。无尽的疲惫将我包围,我的精力好像一下子全都被耗尽了,做什么都觉得好累。这时候,我又开始思念清月还留在身边的那些日子,想到她的笑脸,想到她尖尖的虎牙,想到她柔软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嘛,反正不是什么适合诉诸笔尖的旖旎想象。失去了祭品羔羊的恶魔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在一个秋风萧瑟,红叶铺地的夜晚,彻底消失了。我的生命也就此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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