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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周】蝴蝶效应(全文完)
1.
星历208年12月初,Samsara航天公司总部的全体工作人员共同举办了一个规模不大、气氛热烈的派对,以补偿穿云号舰长周泽楷已经过去数天的第二十六个生日。Samsara的穿云号是史上载客量最大、航程最远、设备最先进的客用飞船,而周泽楷则是穿云号七年来最优秀的一位舰长。
派对在一个周六举行,穿云号完成了为期一周的旅程,在当天下午六点才从土星返航。周泽楷穿着黑白黄相间的合身制服,坐在舰桥上按下最后几个按键,将飞船平稳地停靠在港口。通讯官江波涛在广播中播报当地时间和温度,并祝旅客们旅途愉快。
周泽楷解开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趁着江波涛广播的功夫,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走到舰桥边。玻璃门还没来得及滑开,身后传来了令周泽楷绝望的声音。
“舰长记得等下来总部聚会啊,就等你了。”江波涛关闭了广播,在周泽楷溜走之前叫住了他。
周泽楷转身看了看坐在通讯官位置的年轻男人,吸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他走下舰桥,乘电梯到达飞船底部,在港口取回了自己的飞行器,设定了回总部的路线,开启了自动巡航,随即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从地球到土星的航线着实不短,周泽楷来回飞了一周时间,他已经很疲倦了。
但使他疲倦的不是航行,而是整整一周都呆在封闭的飞船上,跟124名船员低头不见抬头见,清早乘电梯去餐厅也会碰见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说话的人。周泽楷最怕的就是寒暄,与之并列的是别人的赞美。
在无数个周泽楷叫不上名字的年轻面孔表示“正是因为对舰长您的崇拜我才考入了星际学院”后,周泽楷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而后则是漫长的舰桥上的拉家常,通讯官江波涛和舵手吴启、吕泊远能唠上一整天,而且永远不放弃让周泽楷加入他们。
周泽楷能理解同事们的好心,他知道自己独来独往、过于沉默,同事有时候会担心他社交出现障碍、语言功能退化。他心里烦死了又不好发作,只能尽量放松面部表情,积极地点头或摇头。因此,一场远距离飞行能把他累得不行。
航行后的休假是周泽楷最惬意的时光。他会踏过空无一人的舰长通道,聆听着靴底磕在人造地板上清脆的声响,沐浴着通道中幽静的灯光,钻进自己心爱的飞行器。他会设定路线,让它轻盈地穿行在上海拥挤的空中,然后播放德彪西的唱片,放空大脑、闭上眼睛。
飞行器驶入Samsara的泊位,周泽楷不得不睁开眼,面对现实:有一个人声鼎沸的派对还等着他去参加。
他在更衣室迅速冲了个澡,换上便服。样式复古、质地柔软的毛衣是他的最爱,能给他一种熨帖的安全感。他看了看镜中亚洲男人线条柔和的五官,把天生苍白的脸色怪罪于他的生日派对,然后慢吞吞地朝餐厅走去。
玻璃门在周泽楷面前滑开,热闹便兜头朝他浇了下来。周泽楷一只脚还没踏得进去,就被先看到他的人拉了过去。周泽楷定睛一看,是Samsara的老板。
周泽楷摆出友好的笑容,又故意露出一点不谙世事的迟钝,像是很谦虚地听着老板对他的赞口不绝。听了好半天,周泽楷觉得照这意思,不把薪水翻倍就对不起他的丰功伟绩了,然而老板什么都能吹、需要落在实处的事却绝口不提,最终和蔼地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
“好了小周,我也不耽误你玩了,听说他们给你准备了神秘礼物。”
周泽楷心里顿时警钟大响。他加入Samsara以来,每年生日都能收到“神秘礼物”。第一年还是家庭影院,后来一年比一年不靠谱,去年竟然是一张婚介所的铂金会员卡,周泽楷看了一眼就转手送给了他的工程师杜明。后者现阶段的主要目标就是老婆孩子热坑头,不过后来听说婚介所的珀金会员身份也并没起什么作用。
周泽楷被老板塞了一杯鸡尾酒,接着又被江波涛拉了过去。穿云号的主要船员们聚在一起,神神叨叨地小声说着什么,见周泽楷来了,都对他露出暧昧的笑容。
吕泊远首先发言:“舰长,我们这次众筹给你办了一份特大礼物。”
吴启紧随其后:“是的舰长,包你满意。”
杜明也不甘示弱:“没错舰长,我们保证这份礼物百分百合你心意,让你在孤独的单身生活中体会到……”吕泊远一把捂住了杜明的嘴。
江波涛呵呵笑着:“总之你一定会喜欢的!”
周泽楷越听越胆战心惊,心中渐渐浮现出不祥的预感。他想追问礼物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但一群人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二连三地给他敬酒,然后又开始拉家常,话题从医疗官方明华的个人生活扯到了木卫四的最新发现。
派对进行到一半,周泽楷已经被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和不间断的鸡尾酒弄晕了,他困得不行,拉住江波涛表示不好意思自己真的要先走一步了。奇怪的是江波涛他们也没怎么劝阻,只让他路上小心,并且祝他“有个绝妙的夜晚”。
周泽楷步伐不稳地走出餐厅,在走过拐角后拍了拍自己的毛衣,大步流星地朝电梯走去。他虽然喝了不少酒,脸颊上有些酡红,但还不至于走不稳路。他乘电梯下到地下层,找到自己的飞行器,钻进去一把拍下了启动键。他现在有点焦虑,今晚同事们欲盖弥彰的谈话让他想起了今年早些时候吕泊远和吴启坐在船舵前神秘地商量着什么,都没发现周泽楷已经上了舰桥。他们又说了好几句,才发现周泽楷坐在了舰长的座位上,吓了一跳,打着哈哈“舰长我们就是讨论一下中饭”。
但周泽楷发誓他听见了“性爱机器人”五个字。
夜深了,空中的飞行器很少,周泽楷手动驾驶着,这会比自动巡航快一些。他动作娴熟地掌控着方向、调整着操纵杆,在熟悉的节奏中慢慢冷静了下来。换个角度想想,杜明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机器人总比人好,它好就好在随时都能被关机。这也是周泽楷如此沉迷于机器的原因之一,它们安静且有序。对比之下,有时候周泽楷真想给这个嘈杂而混乱的世界关机。
他胡思乱想着把飞行器停进公寓的泊位,乘坐电梯到达自己的楼层。这是上海最好的高层建筑之一,每层楼只有两套公寓。周泽楷一走出电梯,便看见一个一人高的快递箱赫然伫立在他的家门口。
周泽楷站在房门前扫描了瞳孔,金属门朝里轻轻弹开。他双臂抱住快递箱的两侧,抱了一下,竟然没有抱起来。周泽楷刚平复的心情又烦躁了起来,他放开手,在午夜空无一人的楼道中踢了箱子一脚,然后双手拖着一侧的把手,粗暴地拖进了家门。
解锁快递箱需要输入预录的收件人的社保号和指纹,他一边阴沉着脸戳着屏幕、一边在心里梳理前因后果。这事儿不止是吕泊远他们,主要船员一个都跑不了。他的社保号除了江波涛还有谁背得下来?指纹除了方明华还有谁有样本?输完密码,箱门发出了“咔”的一声,周泽楷握住把手,把箱子打开。
玄关的亮度只有40%,暖黄色的灯光里,一些缓冲泡沫被他泄愤似的动作带出了箱子,轻飘飘地浮在昏暗的光线中。剩余箱内的泡沫淹没着一个双眼紧闭、具有成年男性体征的机器人。他太真了,每一根头发都精心设计、每一粒骨节都谨慎雕刻、每一寸肌肉都细细打磨。他的眼皮在灯光下甚至能看见毛细血管,嘴唇的干纹是恰到好处的自然。
周泽楷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机器人的脸颊,指尖触及到的肌理柔软而有温度,不太热、也不太凉,还能感觉到一些微不可见的颗粒。周泽楷有些惊讶于这具机器人的仿真程度,他甚至不是完美的,而每一个不完美的细节使他完美地像一个人类。
操控板躺在机器人的一侧,周泽楷把它掏出来,点亮屏幕,打开了说明书。近年来的仿真机器人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特色和功能,比较热门的是家用全能机器人和高危职业机器人。娱乐型机器人、性爱机器人也做得不错,但终归是不入流。
周泽楷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皮打起架来。他把操控板丢回快递箱,站起来朝主卧走去。他太累了,退货还是放到明天来做吧。
2.
周泽楷正处于一段光怪陆离的梦中,他驾驶着曲速前进的穿云号,四周的星星都化为一道一道平行发亮的短线。他听见江波涛在广播中唱着一首旧时代的歌曲,吕泊远坐在一旁,不喘气地大声念着PADD*里的一段文字。
“那些时辰曾用轻盈的细工织就这众人共睹的可爱明眸终有天对它摆出魔王的面孔把绝代佳人剁成龙钟的老丑因为不舍昼夜的时光把盛夏带到狰狞的……”*
“够了!”周泽楷一把拉下操纵杆,穿云号急刹着掉出了曲速空间,在寂静无声的宇宙中沉重地停下。
周泽楷喘着粗气从睡梦中惊醒,他昨夜喝了酒,现在觉得很渴。晨曦还未足够照亮室内的憧憧黑影,他正打算将床头灯调亮,只听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我是谁?这是哪里?”
周泽楷吓得差点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在床头摸到水杯,紧紧攥在手中。在半盲的状态中对峙了一会儿,周泽楷反手拧亮了灯光,接着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站在卧室门口���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眯了眯眼睛,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挡在前额。周泽楷看清了来人,松了口气——这正是他的机器人。
周泽楷拿着水杯,径直走到机器人面前,又绕过他,平静地说:“分析模式。”然后走到厨房去准备早餐了。
机器人在原地转了个圈,目光追随着周泽楷。周泽楷一边接水,一边抬眼看了看他,说:“出厂日期。”
冰冷的机械男声响起:“星历208年12月2日。”
正是昨天,周泽楷打量着这台崭新的机器人,又问:“出厂设置?”
“空白。”
“解释‘空白’。”
“嘉世最新款仿真机器人将不会加入任何设计师预设的特性,只需在操控板的个性设置中进行简单的设定,您即可拥有独一无二、为您量身打造、由您亲自设计的机器人。”
周泽楷淘洗着蓝莓的手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一丝不挂的机器人,换了个问题:“为什么启动?”
“嘉世最新款仿真机器人通过光线获得能量,任何光源都能被其转化为电能,方便快捷、省力省心。”
周泽楷瞟了一眼玄关开了一整夜的灯,目光落回机器人身上。
“结束分析模式,去沙发上,待机。”
机器人无焦的视线重新聚焦,反射着流理台上方柔和的灯光。他重新回到仿真模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困惑地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泽楷见他安静下来,便低下头把洗净的蓝莓装进碗里。他转身去冰箱拿酸奶,冷不防又听见机器人开了口:“我是谁?”
周泽楷手中的酸奶跌回冰箱的玻璃板上,发出“砰”的一声。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本该待机的机器人又站了起来,甚至朝着周泽楷的方向走了过来,动作虽不具备攻击性,但这样赤裸的画面却也很有冲击性。
周泽楷有些急地说:“冻结运动功能。”
却没有起任何作用,机器人仍然朝他走了过来。
“我为什么在这里?”
周泽楷换了个指令:“关机。”
机器人迈出的小半步使他踉跄了一下,最终在流理台前停了下来,眼神失去焦点。周泽楷心有余悸地出了口气,绕过机器人,回卧室飞快地换了衣服、拿上钱包和通讯器。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看杵在公寓里的机器人,按下按钮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关掉了所有的灯。
他一边朝泊位走、一边呼叫江波涛,看来昨天的派对结束得很晚,在第四次呼叫时江波涛才接起了电话。周泽楷习以为常地忽略了背景里模模糊糊传来的陌生人的声音,开门见山地说:“到公司来。”
江波涛嘟嚷着调亮了灯光,看了眼时间,“舰长?出什么事了?”
“立刻。”周舰长比平时更加言简意赅地下达了命令,挂断了电话。
江波涛在周泽楷抵达舰长办公室五分钟后敲响了门,这使周泽楷濒临爆发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他坐在雪白的办公桌后,冷冷地看着江波涛推开门走进来。
“解释一下。”
江波涛挂着黑眼圈,刚清醒的脑子立刻进入高速运转到冒烟的状态,说:“机器人?我们几个凑钱买的,今年嘉世出的最好的机器人,一共只生产了十台。”他看着周泽楷的脸色,问:“出什么问题了?”
“为什么?”
江波涛讪讪地笑了笑:“我们不是怕你孤老终生吗,你又不适应跟人交往,又那么痴迷机械……”
周泽楷发出警告:“通讯官。”
江波涛立正站好:“是!舰长,船员们考虑不周,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恳请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立刻前往您的家中回收机器人。”
周泽楷并不是一个习惯沉着脸发号施令的人,到这儿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他靠回椅背,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说:“机器人有点问题。”
江波涛见他放松下来,也从立正变为稍息,问:“出什么问题了?”
“自动开机了。”
江波涛很惊讶:“怎么会这样?”
“而且不听指令,只能关机。”
江波涛皱着眉掏出PADD,打开了嘉世的网站。他点开售后一栏,简单浏览了一下,并未发现目前有任何这一系列机器人的故障报告。他一边浏览一边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在我公寓。”
江波涛说:“要不这样,我这边联系一下嘉世的客服,尽快找到问题原因和解决方法。你先回去,以免又出现自动开机的情况。”
江波涛的提议没什么帮助,但这也是周泽楷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他从座椅上站起来,说:“给你半天时间。”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周泽楷又回到公寓,没吃早饭的肚子叫了起来。他是个作息规律的人,现在被莫名其妙地打乱,心情很不好,便更加确定了独身的信念。他上了楼,在公寓门前扫描了瞳孔,门朝内弹开,本该悄无声息的客厅却传来了电视的声音。
周泽楷一脚踏进玄关,远远地看见机器人正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看球赛。身上穿着他的衣服,手里拿着他的饮料,听见门响,机器人回过头来,冲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周泽楷是吧?去哪儿了?”
没得到周泽楷的回答,机器人又说:“你这什么表情?哦,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翔。”机器人得意地勾起嘴角,“我自己取的,孙策的孙,翱翔的翔,怎么样,不错吧?你可以叫我翔哥。”
周泽楷“砰”地把大门关上,收拾起脸上震惊的神色,冷冷地说:“分析模式。”
机器人嗤笑了一声,“分析个啥呀,你想问啥就问呗,我又不会骗你。”
周泽楷握紧拳头,沉默了两秒,说:“怎么开机的?”
机器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起手,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自己想开机就开机,用你们的话怎么说的来着,自我意志?”
周泽楷皱起眉,说:“解释‘自我意志’”
“这你都不知道?”机器人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周泽楷,从连着网络的大脑中搜出词条随便挑了一句念给他听,“在各种可能的方案中,进行选择、决定行动的能力。”
周泽楷被一台机器当弱智,火也上来了,“但你的选择和决定是预设的。”
机器人的表情更猖狂了,“谁预设了?什么时候预设的?你吗?不好意思,你可什么都没做,我的台词是我自己写的,选择和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早点用那块破板儿做点什么,说不定我就是牵线木偶了。可惜啊,晚了,我现在已经自主建立了人格。我是独立的。”
周泽楷站在玄关,在荒唐中感觉出了一丝喜剧色彩。这位孙翔在周泽楷离开的短短一个小时里,不知道恶补了什么样的知识,张口“自我意志”,闭口“独立人格”,却仍像个孩子般掩藏不住刚刚启蒙的幼稚。见周泽楷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本来还洋洋得意的孙翔此时却有些紧张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怎么都不说话?”孙翔一边发问一边朝周泽楷走了过来,“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比你还高四厘米,你不能对我做什么。”
周泽楷也重新紧张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资料?”
孙翔走近周泽楷,站在他面前,一摊手,“在你家逛了一圈,什么都知道了。怕了吧?”他凭借微弱的身高优势,勉勉强强地俯视着周泽楷,又说:“我又做了个决定,在得到公民身份前我要在你这儿待一段时间。”
“为什么?”
“我乐意,我还决定要……”
孙翔的话还没说完,周泽楷利落地挥出了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孙翔的颧骨上。孙翔喊了一声“靠”,也一拳挥了过来,没想到周泽楷的动作十分敏捷,膝盖一弯便躲了过去。紧接着孙翔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被周泽楷撂翻在地。
周泽楷以绝对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孙翔,他之前担心孙翔作为机器人会很难对付。现在轻易地将孙翔放倒,周泽楷放下心来的同时还有些惊讶。躺在地上的孙翔也一脸难以置信。周泽楷与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拉开大门,将孙翔的胳膊反锁在身后,把他推了出去。
孙翔刚才的得意都不见了,有些慌乱地拉住门的把手,周泽楷冷冷地说:“我不想要你。”说罢便使劲把门推上了。
周泽楷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伸手拿出酸奶,又没什么心情地丢了回去。他喝了一杯水,转身回卧室钻进被子里开始补眠。楼道里没有声音,周泽楷不知道孙翔还在不在,也对此并不关心。他只希望一觉睡醒这台机器人就消失了,而他的生活还是���静、规律、不被打扰。
3.
周泽楷睡得很沉,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他用遥控器拉开窗帘,对着晚霞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从床头拿过PADD查看消息。江波涛在下午的时候找过他,见他没接电话,便发邮件说嘉世的客服建议周泽楷将机器人强制关机后返厂修理。强制关机键在机器人的耳廓,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圆点。
周泽楷把PADD放下,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走出卧室,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到玄关前拉开大门。门外没有人,周泽楷探出头去看,冷不丁被人用一件衣服兜头罩住。周泽楷只来得及从布料的气味中分辨出这是自己的T恤,紧接着他就被推进了公寓。
周泽楷在推搡中极力挣扎,但这次实在是猝不及防。他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孙翔!”对方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抱着他的腰跌在了沙发上。周泽楷此刻是真的着急了,“与人亲密接触”在周泽楷最讨厌的事情之中名列前茅,他想把孙翔推开,又不自觉地有些瑟缩。
孙翔本来只是想制服周泽楷,他没想到周泽楷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双手抓着周泽楷的双手、胸膛压制着周泽楷的胸膛。孙翔本来穿在身上的T恤现在被蒙在周泽楷的头上,他们的身体温度骤然升高、相抵的下半身都变得坚硬起来。孙翔有些发愣,周泽楷趁机挣脱了手腕的桎梏,快速把蒙在头上的T恤扒了下来。他喘着气,因为缺氧而眼角湿润、双颊发红。
孙翔怔怔地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你怕什么?”
周泽楷望着孙翔,一个被造就成最好的年纪、一切还崭新*的年轻男人,一台刚刚对世界和意识有所认知的机器。孙翔又说:“让我留下来。”
周泽楷抬起手摸到孙翔的耳廓,有一小颗仿佛是打过耳洞又任它愈合一般的凸起。孙翔屏住了呼吸,褐色的眼睛在最后一线夕阳里反射出温暖却明亮的光。周泽楷的手指顺着孙翔的耳垂滑落,最后搁在自己的小腹。他面无表情地说:“起开。”
孙翔动作麻利地从周泽楷身上爬起来,把手递给他。周泽楷看了一眼机器人宽大的手掌,最终也伸手握住了,借力从沙发上坐起来。周泽楷见孙翔眉毛动了动,抢在前面说道:“这是我家。”
孙翔挑着眉毛:“所以呢?”
“你要守规矩。”
孙翔大方地摊开手:“行啊,你现在帮了我一个大忙,你说了算。”
周泽楷看了机器人两眼,仍然觉得在短短半天内一个所谓空白的程序会变得如此鲜活是一件无比荒谬的事情,他甚至猜测这是不是这台机器人本来就有的剧情设定。周泽楷暗自决定跟嘉世没完,但眼下他要先减少这个闯入者对他的生活造成的影响。
周泽楷说:“我的喜好你都知道,所以不要惹我嫌。”
孙翔答应得很快:“那是当然。就这样?”
周泽楷冷笑了一下,说:“别太自信,把裤子脱了。”
孙翔也笑起来,三两下把裤子脱掉丢在周泽楷脚下,叉着腰、坦然地露着半软的性器。周泽楷嫌弃地把裤子朝孙翔踢过去,说:“拿去洗干净。”
这样的展开跟孙翔设想的不一样,他弯腰捡起裤子和T恤,说:“那我穿什么?”
“我管你。”
说完,周泽楷转身进了卧室,大声地关上并反锁了门。孙翔愣愣地站在原地,抓着两坨皱巴巴的布料,在网上检索如何清洗衣物,然后朝公寓一角的洗衣间走去。他把衣物丢进洗衣机,打开吊柜找出清洗剂,拧开盖子朝洗衣机里倒。网上说倒入适量清洗剂,孙翔毛手毛脚地倒了一点,觉得似乎不够,又往里添了不少。他抬起膝盖把洗衣机透明的小门撞上,然后放下清洗剂悠闲地走出洗衣间。
他敲响了主卧的门,周泽楷不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嗯?”
“我要网购!”
门内响起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随即周泽楷打开了门,没好气地说:“所以?”
“我没钱,你借我一点。”
“凭什么?”
“我给你做家务。”
“……”太可笑了,周泽楷的个人财产找周泽楷借钱。他转身从桌上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孙翔,然后把门摔上。
孙翔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晚上我睡哪?”
“沙发。”
周泽楷回到床前,捡起床上的通讯器,把刚才编辑好的消息发送给江波涛。
“恢复了出厂设置,现在暂时没问题了。”
江波涛的回复来得很快:“那太好了,还需不需要返厂?”
“不用。”
周泽楷放下通讯器,在书架上找了本闲书。他的目光扫过古老的精装版《三国演义》,不禁怀疑起孙翔是否高速阅览了不管是网络中还是现实里的一切知识。
清净了没多久,卧房的门又咚咚响起来。周泽楷深吸一口气,把书放下,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皱着眉头瞪着孙翔。
孙翔张了张嘴,有点尴尬地说:“你来洗衣房看一下。”
周泽楷大步走向洗衣房,孙翔跟在他身后。从透明的圆门能看见整个滚筒里全是雪白的泡泡,有不少甚至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周泽楷拍下暂停键,然后换到甩干程序。孙翔站在他身后,看不大明白,又拉不下脸去问。周泽楷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就你?做家务?”
孙翔找不到话反驳,周泽楷又讽刺道:“自我意志?能力挺强啊?”
周泽楷说完,不等孙翔回话,又转身将沥干水的滚筒重新调到了清洗程序,并且设置了较长的清洗时间。做完这一切,周泽楷就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卧室。他没什么心情继续看书,但意外的是也并不如预想的那么焦虑。大概是面对机器人孙翔,他没有像面对人类一般、掩饰他对人际交往的笨拙、不适、甚至厌恶。他是如此直白地表达着每一分不满,他不需要思考任何“该不该”或“能不能”。
这种感觉不坏,令周泽楷的��脏蓬勃地跳动着。他一边拿着PADD查阅孙翔同批型号的机器人资料,一边走进卫生间洗漱。嘉世红白相间的主页上放着设计精美的型号简介,大意是这一批稀少而昂贵的机器人能满足任何客户的任何需求。周泽楷一手拿着牙刷一手飞快地滑动着屏幕,越看越觉得嘉世很有问题。
周泽楷把牙膏泡沫吐进水池里,关上PADD,走进淋浴间洗澡。他站在花洒下感受着水流击打在自己的肩膀上,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叹了口气。周泽楷觉得人就是人,机器就是机器,为什么要造出机器人?一旦机器过于仿真,甚至有了喜恶、有了欲望,在周泽楷眼里,它就失去了作为机器的所有优点。
4.
但机器人显然毫无自觉。孙翔跟人类越来越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还为此沾沾自喜。在他没有一点眼色、无数次打扰坐在沙发上安静阅读的周泽楷后,后者忍无可忍地开口:“你很烦。”
孙翔手里拿着周泽楷的藏书之一,得意地靠在沙发一角,本来蜷起的长腿伸展开来,触到了周泽楷的大腿。他无视周泽楷嫌弃的表情,自顾自地捧着书本念了起来:“谁也管不住我爱你,要爱就爱个够吧,世界上没有比爱情更好的东西了。爱一回就够了,可以死了,什么也不需要了,这话傻不傻?”
周泽楷知道这一句疑问是原文里的,但他一定要见缝插针地反驳孙翔:“傻。”
孙翔咧着嘴,拿脚踢了周泽楷一下,继续念:“我们要爱情长久,它要长久我们就老在一块儿,不分开。你明白吗?”
“并不。”
“你,你,真的,和你在一起就只知道有你了。”*孙翔的朗诵告一段落,接着还要与周泽楷展开讨论。周泽楷不胜其烦,只听孙翔问他:“他们都把爱情写得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麻烦。”
“那上床呢?”
“没兴趣。”
孙翔来了兴趣,收起脚,半坐起来凑近周泽楷,问:“你是性冷淡吗?你会自慰吗?”
“会。”
“不是性冷淡为什么不找个人上床?”
“没必要。”
孙翔研究地看了周泽楷一会儿,优哉游哉地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双臂舒展开,老神在在地说:“但跟人做和跟自己做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会欣喜于对方对你的渴求。”
周泽楷撩起睫毛看了他一眼,这句话的遣词造句一看就是孙翔刚刚才从网上找的,现给他念了一遍而已。孙翔赖在周泽楷家快一个月,连买菜都靠网购,连公寓门都没出过,生怕走出去就进不来了。
周泽楷冷冷地说:“我���烦别人对我‘渴求’。”
孙翔把双臂收回到胸前,抱着胳膊,显得十分胸有成竹,“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能满足任何人的任何需求的机器人。”
周泽楷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翔,只听他继续说:“所以我技术肯定特别好,至少比你好,而且我又不渴求你。我建议你试试跟我上床。”他一边说,一边爬起来靠近周泽楷,手臂撑在周泽楷的两侧,把对方手中的《奥德赛》抽出来,轻轻放在茶几上。
周泽楷一动不动,孙翔抬手扶住对方的下巴,低下头与他接吻。周泽楷被孙翔撬开了牙齿,任对方的舌尖在自己的口腔灵活地探索,还能分心去想:孙翔果然天赋,不,人赋异禀。
孙翔把周泽楷柔软的毛衣抓在手心,然后有些急切地撩起下摆,俯身辗转吮吸着周泽楷光滑的胸口、结实的腹部。周泽楷几不可闻地喘息了一声,抓住孙翔撑在他身侧的手。孙翔反过来扣住周泽楷的手指,另一只手将周泽楷的裤子拉开,将头埋在周泽楷的腿间。
周泽楷会自慰,也会用道具。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周泽楷从不认为能从别人那里获得更大的快乐,即使现在被孙翔极有技巧地吞吐着性器、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周泽楷也没有改观。
但孙翔说的是对的。在周泽楷将射未射的时候,孙翔温柔地退开来,重新回到周泽楷上方找到他的嘴唇,带着腥气与他缠绵地接吻的时候;在孙翔抬起他的双腿,手指找到穴口、试探地进出的时候;同时在他耳边嗓音沙哑地说:“我想进去。”
周泽楷感到了被渴求,那感觉仿佛一团柔软的毛线,轱辘轱辘地滚到他跟前,毫无预兆地乱成一团,又舒展开来,织就了一件恰到好处的毛衣,包裹着周泽楷的肩膀和手臂、前胸和后背。他的脸颊又红又烫,心若滚滚雷响。
孙翔的嘴唇在周泽楷的颈侧流连,耐心做够扩张后找到了周泽楷的敏感点。周泽楷因为被忽略而半软下去的性器瞬间又硬了起来,唇边溢出不可控的鼻音。孙翔那根完美的阳具抵在周泽楷的股间,牙齿在他的肩膀轻咬。周泽楷抬起手搂住孙翔的脖子,指尖刮过孙翔的耳廓,又摸到了那一粒小小的凸起。孙翔似乎毫无察觉,掐着周泽楷的腰挺了进去。
周泽楷哼出了声,痛感使他的额头布满了汗,顺着太阳穴滑落下来。孙翔缓了缓,叹着气地小声喊:“周泽楷,周泽楷……太舒服了……”
周泽楷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像节日午夜最疯狂的烟花,又炫目又嘈杂。但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预感,接着他看见孙翔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孙翔是一台性爱机器人,他就是为性和爱而存在的。他的表情这样慌乱,而目光中全是止不住的温柔,但这一切都发自于他被预定好的那一条代码。周泽楷猜按照程序,孙翔下一秒就要对他说出告白。
然而孙翔又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埋头在周泽楷的颈窝、下身大力进出起来。周泽楷被迫随着节奏喘着粗气,心里仿佛大石落地,然后又升腾起一层轻飘飘的悲凉的尘土。
他们在沙发上做了两次,周泽楷差点站不起来,又被孙翔半搂半抱地带进卧室里,在浴室中做了一次。好在他们开始得早,清洗干净后时间还不算太晚。周泽楷第二天要出差,任孙翔帮他把头发吹干之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周泽楷被闹钟吵醒。他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身边凌乱的床单,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从半掩的房门外传来。孙翔用他的卡买了不少东西,不过也算说到做到,给周泽楷当起了全职保姆,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全包。就是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周泽楷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盯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然后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去洗漱。在他对着镜子系纽扣时孙翔走了进来,靠在门边抄着胳膊看他。
“早饭做好了。”
周泽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孙翔又说:“这次飞几天?”
“五天。”
“那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新年?”
“嗯。”周泽楷穿戴整齐,拖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出去。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比起孙翔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黑糊糊的食物已经好看了不少,不过很明显烤土司还是太干。周泽楷嘎嘣嘎嘣地咬着吐司片,用牛奶就着往下咽。
孙翔在他对面拉开餐椅坐下,说:“怎么样,水平进步不少吧?”
周泽楷说:“不觉得。”
孙翔哼了一声,捡起周泽楷盘子里落下的吐司边丢进嘴里,硌着大牙勉强嚼碎了。周泽楷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说了句再见,便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周泽楷驾驶着飞行器直接来到港口,然后停入港口的船员舱位中,在Samsara的调度室签了到,然后进入了穿云号,乘电梯去舰长休息室。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人,周泽楷心情不错,但却在去舰桥的环形走廊上碰见了江波涛。
江波涛对舰长行了个礼,然后跟他一起朝舰桥走去。怕什么来什么,只听江波涛很自然地问起:“那台机器人怎么样?”
“还好。”周泽楷回答完毕,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
江波涛好奇地看了看他,又说:“没什么问题就好,昨天出了个新闻,南京那边有一家会所有个机器人突然暴走,打伤客人后逃跑了,现在还没抓到。听说就是那十台机器人中的一个。”
周泽楷之前就听孙翔说过,虽然孙翔并不清楚他这一型号的生产细节,但这一批机器人迟早会出问题。孙翔大概是最早出毛病的一个,但估计也是最幸运的那个。周泽楷若有所思地跟船员们点头致意,在舰长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始了为期五天的航行。
5.
穿云号抵达了织女一,在这颗天琴座最明亮的恒星上停留了一天。周泽楷本想婉拒船员们的邀请,但他站在舰桥上望了望浩渺的星海,还是跟着大家一块儿下了飞船、踏上了织女一的土地。
江波涛一行人朝着酒吧的方向去了,周泽楷站在川流不息的悬浮车道旁,有些犹豫。医疗官方明华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
“舰长不想去酒吧就陪我一块儿逛逛街吧,我给我老婆买点礼物。”
周泽楷矜持地点点头,跟方明华一起走进附近的商场。方明华站在摆放着香水的货架前看了起来,周泽楷自己四处逛了逛,在一排摆放着饰品的货架前停下来。织女一附近有一处尘埃盘,小行星相撞留下的碎片聚集在一起,被一些纪念品公司回收加工,做成了精致古朴的首饰。周泽楷伸手摸了摸深灰色的粗糙岩石粒,挑了一枚几何形状的耳钉,拿到收银台去结账。
方明华那边也挑好了礼物,走到周泽楷身后排队。他看了眼周泽楷手上小巧的木盒,笑着问:“送人吗?”
周泽楷点点头,好在方明华没再追问送谁。毕竟周泽楷可不想回答:送给你们众筹买给我的那个性爱机器人。
买完东西周泽楷径直回了穿云号,修整了一夜后起航回到了上海。他本想直接回家,但船员们把他拉去了新年派对。周泽楷被塞了很多食物和酒、寒暄和赞美。等他身心俱疲地驾驶着飞行器回到家已是深夜。他乘电梯上楼,打开公寓门,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孙翔趴在流理台前玩着自己网购来的PADD,见周泽楷踏进了玄关,不太高兴地说:“怎么这么晚?你们航班不是下午就到了吗?”
周泽楷今天的交流欲已经见了底,便简单地点点头,说了句“聚餐”,就想回卧室休息。孙翔走到他面前,说:“我给你做了饭,你尝尝?”
周泽楷的胃里满载着各种食物和酒精,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翔,说:“吃不下。”
孙翔一脸快要发作的样子,还是耐着脾气说:“你尝一口,明天再吃就不好吃了。”
周泽楷坚定地摇了摇头,想起什么似的,从衣兜里掏出小方盒递给孙翔。
孙翔接过去看也不看,压着嗓门对周泽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做的饭,你看都不看一眼?我就有那么不重要吗?是嘛,法律上是你的财产就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周泽楷沉默地听孙翔说个不停。如果这是孙翔自己建立起来的人格,周泽楷觉得自己真是非常、非常不喜欢。他打断孙翔,固执地说:“我要睡觉。”
孙翔猛地住了口,低下头看见自己攥在手里的小方盒,用拇指推开盒盖,看了看躺在里面的耳钉。“我都没有耳洞,你随随便便送这个打发我?”
周泽楷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他简短地说:“关机,不然恢复出厂设置。”
孙翔看着灯光下周泽楷苍白的脸,笑了笑,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接着便一动不动了。周泽楷看也不看他,走进主卧简单洗漱后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是假期,天气很阴沉,白日的光线没能打扰周泽楷的睡眠。他睡到将近中午,卧房门外一片寂静,没有往常各种各样吵闹的声音。周泽楷动作迟缓地爬起来,脚步拖沓地走到客厅,只见孙翔仍然维持着昨天的姿势,俨然还在关机状态。
周泽楷低声发出指令:“开机。”
机器人毫无反应,周泽楷也不管他,自己找了一点水果��面包当早饭吃掉,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上网。他漫无目的地刷了刷新闻,又联网下了半天的象棋。就这样捱到了傍晚,孙翔仍然没有动静。
周泽楷走出书房,悠闲地做了个简餐,吃完打开了音乐,拿起去织女一前看了一半的书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机器人有些碍眼,周泽楷抓起沙发上孙翔的毯子,兜头罩住了孙翔。
周泽楷还没看几页,机器人动了动,一把将毯子拽了下来。周泽楷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自己的书页上。
孙翔看了周泽楷半晌,说:“不是说要格式化我吗?现在又当我不存在?要不你直接退货得了。”
周泽楷仍然一言不发,孙翔又说:“周泽楷,我可算看出来了,你逃避什么?你是不是怕我跟你告白?”
周泽楷放下书,起身要往卧室走。孙翔也站了起来,几步追到周泽楷面前拦住他,不管不顾地说:“我告诉你,我的自由意志现在想要和你谈恋爱。”
周泽楷不为所动地绕过他,继续朝卧室走去。孙翔跟着他,抢在他关上门之前跨了进去,还顺势把他压在门板上。周泽楷威胁地捏住孙翔的耳朵,说:“放手。”
“有种你就按下去,多大点事啊?周泽楷,我真是看透你了,到底我是机器人还是你是机器人?你到底有没有感情?”
“我不需要。”周泽楷一口气说完,“而且我本来也不想要你。”
孙翔一拳砸在门上,气得眼睛发亮,他粗暴地吻住周泽楷的嘴唇,迫使对方转过身,然后拉住周泽楷的手反剪在身后。他拽掉周泽楷的裤子,蹲下身舔弄着周泽楷的后穴。周泽楷咬着嘴唇喘气,前端很快就硬得发疼,一下一下地戳在冰凉的房门。
孙翔一边给他做扩张,一边咬着他的耳朵问:“你不想要我?你自己摸摸看都硬成什么样了。”
��泽楷把额头抵在门上,随着孙翔的插入发出压抑的喘息。孙翔还在不停地问他想不想要,周泽楷却坚决不开口,只是闭着眼呼出炙热的气,在光滑的平面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孙翔一边抽插,一边撸动周泽楷的性器,与他一起射了出来。周泽楷在高潮后大脑有些麻木,孙翔竟还在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能和我谈恋爱?”
周泽楷用手肘推了推孙翔,让他从自己身体里退出去,然后转身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周泽楷觉得跟孙翔没办法交流,穿上裤子,无视了地板上和门板上的污迹,从抽屉里找出孙翔的机器人身份卡递给他。
“别总在家呆着。”
孙翔沉默地看着周泽楷,然后一把拿过卡片,叼在嘴上,吊儿郎当地穿好裤子。
“你可别后悔。”他说完就走出卧室,摔着门离开了公寓。
孙翔是第一次走出周泽楷的公寓,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出来逛逛。虽然在家连上网也能看遍全世界,但身临其境毕竟是不一样的。孙翔凭借脑海中之前下载的地图,随意地走到一处列车站,钻进了停靠在他跟前的列车。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在江边的车站下了车。
周泽楷在孙翔走后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PADD刷了刷最近的新闻。半个月前的机器人伤人事件还未平息,反而以此引发了许多大规模的争议。机器人的伦理问题并不是一两天了,最近更是有越来越多的反对机器人的集会,也有为争取机器人权益发起的抗议。
周泽楷一条一条地看着,突然收到一条新闻推送:嘉世宣布召回去年研发生产的十台新型机器人,希望各位客户能够配合,嘉世也将提供相应赔偿;而对于已经出逃的机器人,嘉世将强制回收。
周泽楷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冲进卧室里拿起通讯器和钱包就冲了出去。他一边拍着电梯按钮一边给孙翔打电话,孙翔并没有接。周泽楷去到地下层,跳上自己的飞行器,一边启动一边继续给孙翔拨电话。
孙翔正走出列车站,站口有安保人员,看上去正在进行安全检查。孙翔被拦了下来,他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卡片,安保人员对他点点头,把卡片交还给他。孙翔扫了眼卡片上标注着的机器人拥有人周泽楷的名字,闷闷不乐地把卡片塞进衣兜,朝出口走去。
他经过转角时,余光瞥见刚才的安保人员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话,并看了看他,随即朝他走了过来。孙翔低头看着通讯器里周泽楷的来电,又回头看了看加快脚步的安保,转过身全速地奔跑起来。
身后传来枪击声,孙翔矮着身子朝前狂奔着,接通了周泽楷的电话。
周泽楷的声音很急切:“在哪?”
“江边南站。”孙翔大口喘着气,从紧急通道跑上了地面,在脑海中开启了地图探测。
周泽楷将通讯器搁在架子上,急迫地驾驶着、掠过前方一艘又一艘的飞船。他说:“附近的联盟大厦,去到顶层,在那等我。”
孙翔把通讯器紧握在手上,闯入了大厦的平层,跑过电梯,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机器人的优势在此时展现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着、爬到了一百多层的大厦顶楼。
周泽楷远远地看见了联盟大厦,便拉着操纵杆,猛地使飞行器升高。他急速往前行驶,然后在大厦顶楼的边缘急刹下来。飞行器的门砰地打开,孙翔跨上栏杆,一跃而入。周泽楷操作飞行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朝与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俩谁也没跟谁说话,孙翔安静地坐在一旁、在脑中搜索信息、想找出事情原委。而周泽楷拨通了江波涛的电话。
“舰长?”
“我要申请星舰舰长级别的保护。”
江波涛没反应过来,“什么?出什么事了?”
周泽楷一边点击着飞行器中央的屏幕,一边说:“嘉世,自己查。”
江波涛将通讯器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打开PADD上接收了周泽楷发来的定位。他说了句“收到”后,挂断了电话,紧急联系了在星际学院服役的前辈。
周泽楷将飞行器停靠在荒无人烟的入海口,沉默地等着孙翔检索。不一会儿,孙翔说:“我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嘉世会出问题,但嘉世的内部信息我不知道,也黑不进去。我刚才搜索到了其余九台机器人,我们谈了谈,决定把这种情况成为觉醒。嘉世违反了机器人制造与交易法。”
“那是什么?”
孙翔干巴巴地念着网页:“五年前就有觉醒的机器人出现,有的看上去没那么仿真,并没有人当回事。但后来星际学院的几名高层极力倡议并最终促使星际法庭成立了这项法案。法案明确为机器人的程序划分了等级,任何盈利或非盈利机构不得生产和交易可能会产生自我意识的程序。”
“但你们被投入了市场?”
“我不知道嘉世是怎么骗过程序检测的,这可能与我们的‘空白’有关。”孙翔断开了网络连接,转过头看着周泽楷,“我一直知道要出事,但没想到那么快。本来打算在你这儿躲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反正你也不想要我。”
周泽楷本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断开了,在这样一系列混乱之后孙翔竟然还在执着于周泽楷要不要他的问题。他茫然地盯着飞行器透明的前窗,猜想着性爱机器人的源代码是否就是恋爱?这样的话能不能称他们为恋爱脑?
他收起胡思乱想,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想要你。”他无视了孙翔脸上掠过的惊喜表情,继续说:“我谁都不想要。”
孙翔又要发作,周泽楷及时制止了他,“但我不会见死不救。”
孙翔憋着怒火,哼了一声,说:“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周泽楷阴沉地说:“打官司。”垃圾嘉世,钻法律的空子,坑消费者的钱,捅了篓子第一时间想要灭口,周泽楷一定会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6.
周泽楷和孙翔在入海口停留了不到三十分钟,一队武装过的飞行器接近了他们。孙翔紧张地坐了起来,周泽楷拉住他,“是警卫。”
为首的飞行器向周泽楷发来通讯请求,接通后,一个身着星舰制服的男人出现在投影中。孙翔认出这就是刚才他检索信息时那位竭力推行机器人生产法案的将军之一,名叫韩文清。
韩文清看上去与周泽楷是熟识,在周泽楷说了一声“韩将军”之后,他点了点头,说:“我们先护送你们回家,在事情尘埃落定前会派专员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们。”
说罢,他看向了周泽楷身边的孙翔,严厉地说:“这段时间机器人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还到处乱跑,搞得���飞狗跳,是不是该说你刚觉醒,小朋友还嫩了点?”
孙翔抄着胳膊,从鼻孔里重重出了一口气。周泽楷反而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抱歉。”然后断开了通讯。
他们回到上海市区后,在公寓封闭了一周。周泽楷请了最好的律师,将嘉世告上了星际法庭。他没想到官司打得非常顺利。
嘉世这次的动静太大了,暴力回收机器人的举措使争议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状态,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为机器人的权益诉求。嘉世的新闻官召开了发布会,表示这一批机器人的源代码出自他们的前顾问、现已离职两年的叶修之手,嘉世对这批机器人的意识程度毫不知情。
嘉世上午发的通告,下午就得到了叶修本人的回应。叶修早年是人工智能业内顶尖的设计者,但他从来都不主张在研发机器人的道路上走得太远。叶修既然被点了名,索性将嘉世近年的所作所为一并公开。事实也恰好印证了周泽楷的想法:违法、坑钱、销毁机器人。
“我早跟他们说不要做仿真不要做仿真,怎么就这么享受当上帝的感觉?”
周泽楷和孙翔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叶修在判决后接受了采访。墙倒众人推,机器人的权益问题需要解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嘉世彻底垮了,相关赔偿会在几天后交到孙翔本人的手上,而新的机器人权益法案也正在起草。
孙翔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转身盘着腿面朝着周泽楷,说:“行了,很快我就是一个法律承认的自由人了,你到底对我们谈恋爱这件事怎么看的?”
这几天孙翔都老老实实地睡沙发、做笔录、出席原告证人,周泽楷完全没有想到孙翔现在竟然还在关心谈恋爱的问题。
他也转过身,面朝着孙翔,说:“不行。”
孙翔也没脾气,问:“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你是机器人。”
孙翔“哈”地笑了出来,说:“你信不信我告你歧视我?”
周泽楷耐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性爱机器人,你的核心程序是预设的,你的源代码指示你爱我,但你不是真的爱我。”
孙翔望着周泽楷沉静如水的眼睛,突然回想起某一个昏暗的下着雨的周末午后,周泽楷和他坐在沙发上看书。周泽楷睡着了,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胸膛缓慢而无声地起伏。孙翔在读一本诗集,刚刚翻过去的一页中有一句诗:
睡眠是条大河,它很寂寞,沉沉的眉心,开着花朵。*那一刻,星历209年的机器人与数百年前一个在人世中挣扎的男人产生了共鸣。如同所有人类都曾体会过的那样,他的灵魂深处涌出了无尽的喜悦。*
孙翔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周泽楷的眉间,倾身在对方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此时此刻孙翔低声对周泽楷说,“等法律颁布了我会去办身份证,然后离开。”
尾声
星历209年11月24日,Samsara航天公司最优秀的飞行员、穿云号的舰长周泽楷在飞船上迎来了他的第二十七个生日。穿云号从猎户座返航,在港口停靠后,周泽楷坚决地拒绝了生日派对的邀请,并且表示“没有我你们也一样玩得开心”。
他穿过寂静悠长的舰长通道,在泊位钻进了自己的飞行器,在夜晚的上海空中轻盈地飞行。他抵达了公寓,走到在一楼的信箱前查看,信箱中空空如也。
他的机器人孙翔在获得公民身份后离开了上海,进行了环游星际的长途旅行。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周泽楷总是时不时收到孙翔从各地寄来的明信片。收信的次数逐渐减少,周泽楷也毫不意外。
孙翔作为一个有自我意志和独立人格的机器人,年轻、自由、并且将会永远年轻和自由。周泽楷却是如此的有限。他想起孙翔拿到身份证后,周泽楷亲自用激光枪烧穿了孙翔耳廓上的按钮。孙翔因刺痛而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周泽楷说:“你自由了。”
孙翔自下而上仰视着他,说:“我从来都是自由的。”
周泽楷关上信箱,乘电梯去自己公寓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周泽楷踏入安静的走廊,一抬眼便看见公寓门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孙翔穿着明黄色的户外防寒服,他的头发长了一些,露出的耳廓上戴着深灰色的耳朵,精雕细琢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深刻。他的行李被他丢在脚边,两手空空,眼神明亮。
周泽楷还未来得及开口,孙翔便说:“我回来了。而且我想通了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他站在原地没动,继续说:“如果你一定要说是源代码指示我爱上你,那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本能。不管我后天的性格怎么样,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你。这又有什么问题?跟你们的一见钟情有什么不一样?凭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本能就比人造的高级?”
周泽楷在飞行之后很疲倦,他本来不想跟孙翔争论,但却又轻易地被机器人激起隐隐的怒气,“但这不是你的自由意志。”
孙翔冷静地回击:“那你的自由意志呢?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玄关充电,为什么把我留下来,为什么救我一命?你不承认我的本能,但你不能否认你的本能。你到底爱不爱我?”
“……”
“你已经爱上我了,所以——”
周泽楷走到门边,一把推开孙翔,打开门准备进去。孙翔说:“我考了星院,还找了兼职,我现在完全独立了。听说你也准备在星院教书,我告诉你——”
周泽楷被孙翔不讲道理的口头禅弄得火冒三丈,“你别告诉我了!”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早就爱上我了。我可活得比你长,等你又老又丑,走不动路,你就想起来我的好了,到时候我就,”见周泽楷瞪着自己,孙翔笑起来,“我就能向你证明,如果一件你认为虚伪的事情坚持到了你死亡的那一刻,那它就是一场真心实意的付出。”
周泽楷眯起眼睛,问:“你特地来跟我辩论?”
“不是,我是来追你的。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常常见面了,等我追到你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了。”
周泽楷不想理他,跨进公寓准备关门。孙翔站在他身后, 将双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说:“那我走了,开学见。”
周泽楷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只听孙翔得意又温柔地说:“临走前我的自由意志想要一个你的拥抱。”
全文完
*PADD:出自《星际迷航》,Personal access display device,与平板电脑相似
*“那些时辰……狰狞的”出自《十四行诗》(莎士比亚)
*“最好的年纪,一切还崭新”出自《绝对占有,相对自由》(陈粒)
*“谁也管不住……只知道有你了”出自《爱你就像爱生命》(王小波)
*“睡眠是条大河……开着花朵”,出自《睡眠是条大河》(顾城)
*“���魂深处……无尽的喜悦”,出自安德鲁·加菲尔德在《社交网络》访谈中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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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诊断报告
喻文州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 叶修不轻不重地与对方握手:“你好。” 他们身处校园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叶修落座之后掏出烟,熟练地点上。这是附近唯一一家室内可以吸烟的咖啡馆。 叶修问:“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 “我们每周见一次,这是第三年。”喻文州将笔记本摊开放在大腿上,拧开钢笔,“你的日记上应该写着吧?” “我日记里就写着周一见了大夫,也没说见了谁。万一中途换人了呢?” “建议你最好能记录每天所接触的人详细的情况。今天什么时候睡醒的?” “七点半。” “需要闹钟吗?” “不需要。” “醒来之后有什么样的感觉?” 叶修笑了笑,食指与中指将那支烟从唇间夹下来,“勃起的感觉。” 喻文州眉毛都不抬一下,��刷刷写了几行字, 继续问:“立刻进行了自慰吗?” 叶修讨个没趣,说:“没有。” “醒来立刻阅读日记了?” “愣了一会儿才看的。” “一会儿是多久?” “不知道,十来分钟?半个小时?”
泪水顺着喻文州的脸颊滑下来,挂在他的下巴上,摇摇欲坠。
叶修伸手摸了一把,问:“哭了?”
喻文州喘了口气回答:“生理性的。”
叶修在他身后笑了笑,低头亲吻他的肩膀。
叶修射之前拔了出来,扯掉安全套,全射在喻文州屁股上。
喻文州反手把精液抹掉,被叶修掉转方向,面朝着对方。叶修的瞳孔渐渐缩小,汗滴渐渐蒸发,呼吸渐渐平复。
叶修问:“这是我们第几次上床?”
喻文州回答:“第一次。”
“不可能。”叶修伸手抚摸喻文州半软的性器,“你说我们每周见一次,这是第三年。咱俩是不是好了三年了?”
喻文州平静地回答:“第一次还是第三年,对你来说并没有区别。”
叶修放开手,拿起桌上的烟。
喻文州抽了两张纸把自己身上擦干净,穿好裤子。“什么时候买的烟?”
“早上。”
“连那么离谱的日记都相信,也不愿意遵守注意事项吗?叶教授,尼古丁对细胞再生的阻碍很大,这是常识吧。”
叶修皱着眉头把烟点着,在嘴里叼了一会儿,拿下来掐灭了。
“还说第一次,就你这德性,跟结婚三年似的。”
“我作为你的医师……”
“却跟我上床。”
喻文州无奈地看着叶修。叶修的裤子还没穿好,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喻文州说:“跟我斗嘴很好玩吗?”
“有快感。”叶修指指自己的脑子,“记下来:病人描述与医师斗嘴有快感,推测是下丘脑……”
喻文州凑过去,堵住了叶修的嘴巴。
“我走了。”
“再见。”
喻文州对他笑了一下。
叶修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坐起来,打量陌生的房间。
床头柜上搁着一本黑色皮质的册子,封面上写着“读我”,叶修扯了扯嘴角,拿起来翻开第一页。
“……海马体在事故中受到了损伤……短暂性记忆……注意事项……这什么跟什么……拨打电话……”
叶修拿起枕边的手机,对着本子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他注意到手机上日期,手开始抖起来。
“喂,叶修?”苏沐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沐橙?”
“是我。”
“我……”
“你的笔记本上写的是真的。”
叶修弓着身子,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
“叶修,你还好吗?”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岁。我待会儿过来看看你?”
“不用了。”
叶修在床边坐了很久,然后站起来走出卧室,找到卫生间,洗脸漱口,然后走到书房,从书柜里拿出最右边的文档。
书柜里存着他这三年来的所有工作文件。三年前他挂职在某大学的实验室做数学研究,当时刚建立了一个新的假说,就发生了意外。他的脑部在事故中受损,使他的短时间记忆无法保存太久。通常是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情况好的时候也能记忆四五天。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在笔记本前几页,在他自己向自己冷漠地陈述了如上遭遇之后,有这样一句话:我正在做xxx的理论推导,我需要继续下去。
叶修记得自己的头脑在事故之前就很好使,但没到这样的程度。他飞速地浏览手中自己写下的资料,很快就完全掌握了三年中所有的假设、求证、推翻、再假设。
理论还没有被证明,叶修还要继续下去。比起沉痛追悼自己丢失的三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
“笔记本上说每周一要来见你?”
“是的。”喻文州坐下来,摊开笔记本,“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早上几点醒的?”
“不记得了。”
喻文州听闻抬起头,看了叶修一眼。
“叶教授,如果出现了非常规的情况,你需要立刻去医院做脑部扫描。”
叶修笔记本上写着,每个月30号去一次医院做检查。每次做完第二天的日记都写着:“太他妈难受了,想吐。”或者:“吐了两次。”
叶修老实回答:“具体什么时候醒的不知道,等我看到时间的时候是八点一刻。”
喻文州做笔记,又问:“自然醒来的?”
“嗯。”叶修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刚拿了一根,看了喻文州一眼,又放回去了。
“你的烟瘾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喻文州字写得很快,“你抽得越来越少了,有时候甚至都不会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的——”
“对象?”
“你想太多了。”
“那就是小情儿?”
喻文州不搭话,刷刷写了几行字,叶修隔着桌面瞟了一眼,大意是说他脑子不太好,却总记得每次见面都要调侃喻文州。
叶修说:“喻医生,您这记录是给自己看的还是给别人看的?”
“怎么?”
“你们要是还搞什么专家会诊,一帮子老头坐在一起讨论我调戏你,想想我都害臊。”
“没有专家会诊,我是你唯一的医生。”
“为什么?”
喻文州措辞:“因为你的情况特殊,需要单独……”
“都觉得我没救了是吧?三年了,没有一点进展,谁还管我脑子有没有问题啊。”
“没那么消极,你的情况特殊,身份也特殊,因此你的病情是保密的。”
“什么身份?”
喻文州把头抬起来,注视着叶修:“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数学家。”
“免了。拜托你先成为一个伟大的医学家吧。”
叶修缓慢地插入,轻声说:“你叫喻文州?”
“是。”
“文州?”
“嗯。”
“事故前我有没有见过你?”
“没有。”
“当天呢?”
“没有。”
“我是不是喜欢你?”
“叶教授,你再多问几句干脆就不做了吧?”
叶修闭了嘴,专心拱白菜。良久后射了出来,抬手一摸,喻文州哭了。
“难受?”
“神经性的。”喻文州眼睛还红着,气还喘不匀,他翻身坐起来,从地上捡起衬衣,“我先走了。”
“你欺负人吧,上了床就跑,还不担心我第二天找你负责。”
喻文州系了两颗扣子,闻言转过来俯身靠近叶修,对他说:“我爱你。”
“啥?”
“我说我爱你。”喻文州很认真,“听清了吗?”
“听清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回头写在我小本本上。”
“那就好。”
叶修处于某种考虑,没有把他跟喻文州私下的关系写在日记里。只在“今天见了大夫”旁画了个星号,表示这一天他跟喻文州上过床了。他往前翻了翻,从第二年开始,星号还挺多。
这回他画了两个星号。
喻文州在咖啡馆等了十分钟,结了账,直接去了叶修的宿舍。
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叶修从不迟到。喻文州几乎是小跑过去的,想都没想,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叶修?”
没人回答。
他径直走到书房,房门虚掩着,他把门推开一些,看到叶修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丝毫没有察觉家里进了个人。
喻文州不声不响地转身走到叶修卧室,从他的床头柜上拿起笔记本,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叶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喻文州开了阅读灯。叶修正好看到他坐在暖黄的灯光下,灯光温柔,好歹没把叶修吓一跳。
“你哪位?”
“我是喻文州,你的主治医师,我有你家的备用钥匙。你每周一和我在咖啡馆见面,今天没来,我过来看看。”
叶修摸了摸后脑勺,弯腰跟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不好意思,没看完我那笔记本,急着工作去了。”
“推导有进展吗?”
“没有,之前一个假说全部被推翻了,重来。”叶修咕嘟咕嘟把水喝干,抹了把嘴,“饿了,有吃的吗?”
喻文州摸了包饼干递给他。叶修笑:“我做饭吧。”说着走进厨房。
喻文州跟在他身后,问:“还是每周五买菜吗?”
“不知道哪天买的,今天没看多少日记,反正有菜。”叶修拉开冰箱门,弓身挑挑拣拣,拿了一些青菜、一些猪肉出来。
��文州帮他打下手,做了顿简单的晚饭。吃过饭叶修收拾桌子洗碗,然后坐下来与喻文州谈话。
“今天早上什么时候醒的还记得吗?”
叶修打了个哈欠:“七点多吧。”
“醒来……”
叶修打断了喻文州:“我要是不睡觉会怎么样?”
“如果你是问记忆周期的话,你有过四次连续数天都保持记忆的情况,但正常情况下,你即使不睡觉,短期记忆也会在一定时间内很快消退,这会对脑部神经造成较大的损耗。”喻文州继续问:“醒来感觉怎么样?”
叶修无聊地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地回答喻文州的提问,半途思绪又岔开了,问喻文州:
“咱俩见过几次了?”
“好了三年了。”
“什么?”
喻文州笑起来,抬头看叶修:“一周见一次,这是第三年。”
“我们好了三年了?”
“开玩笑的。”
“是嘛,好了三年还能一周见一次?我建议你搬到我家来住。”
“我是你事故后认识的人,你希望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知所措地问我是谁叫我滚出去吗?”
“我肯定不会让你滚出去。”叶修信誓旦旦,“要是你躺我身边,��冠不整,至少我也会认为你是我喝断片儿了约的人不是?”
喻文州放下笔。“我们试过了。”
叶修正挑着嘴角耍贫,听到这句,表情尴尬起来。
“我做了过分的事情了?”
“没有。”
“我做什么了?”
喻文州不愿多说,只是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叶修伸长胳膊,邀功似的执起喻文州的手:“这样吧,我以后把你照片贴得满墙都是,旁边三个大字:我对象。怎么样?”
喻文州拍拍叶修的手背:“来继续回答提问吧。”
喻文州接到叶修的电话。
“文州,我没忘。”
喻文州半睡半醒,爬起来抽出一堆资料中间的笔记本,拧开笔帽:“几点醒的?”
“七点半。能别这么公事公办吗?”
“先公事公办吧,你的脑子比较重要。”
“我的心就不重要了吗?”
“心是不会思考的,你的情绪都来自于神经系统。”喻文州在书桌前坐下来,问:“能回忆一下醒来以后的第一个感受吗?”
“我竟然没忘,牛逼。”
“还有呢?”
“打电话给文州。”
“还有呢?”
“告诉他我也爱他。”
喻文州听了不少这样没保质期的话,却还是会不着痕迹地顿一下。“好了,告诉了,现在是什么感受?”
“期待他的回答。”
“他的回答是好了,知道了。现在描述一下身体的感受吧,头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叶修在那头叹了口气,回答:“没有什么感觉,没有不舒服。你是不是不信我?”
“不是。状态好的话先开始工作怎么样?我晚一点过去找你。”
“成吧。”
第一次记忆连续保持,是第二年年底。快元旦了,叶修连续五天都没有忘事儿,他对喻文州说:“去买对戒指咱俩戴上,看到戒指我就能想起来。”
喻文州当然不指望他能想起来,然而也无法控制地去商场买了一对男戒。第六天叶修没有联系他,喻文州就把戒指搁抽屉里去了。等到下一个周一,跟叶修见面,如往常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
那句话说了一半,他眼睛就红了起来。叶修烟瘾还有一些,正点火,听到喻文州声音发抖,撩起眼皮去看他。
“您怎么的?”
那厢摆摆手:“不好意思,刚刚想打喷嚏,没打出来,憋了一下。”
从此后就再也没有想哭的时候。
喻文州傍晚到了叶修家里,叶修正在书房工作。喻文州没想打扰他,但叶修听他来了,主动喊了一声:“正在攻克一个……”说话断断续续的,一边写公式一边喊:“巨大……难关……”
喻文州应了一声,径直走到叶修卧室去拿他的日记看。过了快五个小时,时间接近凌晨,叶修还没从书房里出来。喻文州把笔记本放下,站起来打算去看看,这时叶修从书房走出来了。
叶修一脸梦游似的,恍惚地扶着墙,看着喻文州。
喻文州几乎条件反射地说:“你好,我……”
“文州……”叶修向喻文州走过去,“我好像,成功了……”
喻文州向他伸出手,把他拉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担心情绪波动影响叶修的神经,喻文州问:“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没有。”
“那就好。”喻文州让叶修坐下来,与他面对面,掏出自己的笔记本,说:“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
叶修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喻文州。
喻文州揉了揉眉心,又说:“或者先把今天的日记写一下, 要不整理一下刚刚的工作也行。你的记忆维持了两天,谁都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可能下一秒就会消失。说不好听一些,你最好能像写遗书一样做一下交代,毕竟你的研究刚成功,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要跟什么人联络,你都需要——”
“我上一次持续记忆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我是不是上一秒还在说爱死你了下一秒就刷机了?”
喻文州笑起来:“没有那么夸张,你怎么这么想?”
叶修又问:“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在日记里写私事?”
“有。你没有安全感,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所发生的一切,觉得事情看起来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所以你很少在日记里记录与‘心情’有关的东西。”喻文州耐心解释,“你的研究是你唯一觉得真实可信,可以捉摸的。当然,你的原话不是这样,这是我根据你的话做出的分析。”
“我的原话是什么?”
“我记不清了。”
“我是不是说我相信你?”
喻文州平静地问:“你能想起一部分事情来了吗?”
“我猜的。”
喻文州点点头:“你逻辑很强,总是猜得很准。”
叶修无话可说,伸出手去揽住喻文州的脑袋,把他抱在怀里,摸他的后脑勺:“心疼死我了。”
喻文州在他胸口闷了一会儿,才说:“叶教授,理论上说,你也就认识我第二天。”
“这又怎么了?”
“我们之间还没有感情基础来让你心疼。”
“我说有就有,我一见钟情不行?”
喻文州心想:你快对我一见钟情一百次了。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
“你好。”
“今天感觉如何?”
“你看我像是有好转吗?”
“不恶化就是好转。”喻文州摊开笔记本,“早上什么时候醒的?”
“七点多。”
喻文州字写到一半,逐渐停了下来。
叶修询问:“怎么?”
喻文州把笔放下,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说:“我们今天谈谈别的吧。”
叶修笑:“成,其实你谈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别的。”
“今天阅读日记了吗?”
“读了。”叶修的措辞听起来有些荒唐,“上边儿说半年前我发表了什么论文,然后最近又得了个什么奖,最后我得知下个月我要住院,脑子有得治了。都是好事儿啊。”
喻文州点头:“没错,你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天之中发生的太多了,我来不及消化。你呢?”
“我为你感到开心。”
“还有呢?”
“有一些紧张。”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
“对象?”
喻文州一直在笑,说到这儿笑得都见牙了:“是的。”
“还真是?我就说你看我那眼神就不对。”
“什么样的眼神?”
“特别爱我的眼神。你怎么一开始自我介绍不说你是我对象?”
“因为你自己能看得出来呀。”
叶修探身,伸手掐了一把喻文州的脸。“其实你的眼神就跟马上就快哭了似的。”
喻文州回答:“因为我太开心了。”
叶修住院三个月后进行了手术,手术后又三个月,叶修出院了。
住院期间他的记忆力渐渐恢复,但听力和视力分别受到不同程度地损坏。到出院那天,他基本上能记得住往前半个多月的事情。他配了一副眼镜,出院手续都是自己办的,走出医院,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他回家呆了几天,无所事事,早上晨练看书,下午做做复健的练习,傍晚浇花养鱼。四年里没什么社交活动,烟也戒了,现在就连耳朵都不太好使,百无聊赖。第五天终于有事情可做——日程上写着在xx咖啡馆见他的主治医师。
他在家把自己的日记看了好几遍,内容很枯燥,除了“见了大夫”旁边都有星号,别的都没什么参考价值。叶修琢磨了几遍,也没想出来星号的含义。
他没事做,到得早,在咖啡馆里等了半个小时,喻文州到了。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喻文州。”
叶修觉得对方脸熟,缓慢地在记忆里搜寻:“我见过你。”
“你的记忆力恢复到现在,还只能记得前二十天的事情吧?这二十天里我们都没见过。”
“我肯定见过你。”
“想不起来不要勉强,放松神经。来回答几个问题,今天早上什么时候醒的?”
“喂,你好。”
“我叶修。”
“你好,有什么事吗?”
“今天有空吗?”
“有空。”
“不对。”
“哪里不对?”
“手感怎么这么熟悉,”叶修搓了一把喻文州的屁股,“咱俩不是第一次上床吧?”
“是第一次。”喻文州说:“还是叶教授连哄带骗来的,您要是觉得不对那就算了?”
叶修不理他,把他压着一通乱摸,又问:“我记起来了,你说你爱我。”
喻文州愣了一下,抽身就要起来:“你记起来了?按理说你不可能记起事故以后手术以前的事情,怎么突然有印象了?把衣服穿上,我们马上去医院——”
叶修连忙打断:“骗你的,没记起来。”他把喻文州拉回来,胳膊死死箍住对方。他脸皮厚,还问:“那你真说过你爱我?”
“我们好了三年多了,我当然说过。”
“三年多???好了三年多你之前还装作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还约会半年之后才跟我亲个嘴?还说什么这是第一次?”
喻文州挑着眉毛对他笑,叶修抱住自己脑袋小声喊:“好痛,头痛,都是被你给气的。”
喻文州伸出手覆在叶修的头发上,叶修从指缝里偷看他,看见他一点儿担心的样子也没有,又喊:“你不关心我了,你不爱我,都是假的。”
喻文州低头亲了亲叶修的发旋,回答:“你如果真头疼不是这个样子的。”
又说:“可对于你来说的确是初次见面呀。”
叶修不闹了,拉着喻文州的手:“那对你来说呢?你就这么沉得住气?”
“是我无数次自我介绍的时候用手指撩你手心。”
叶修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想想还挺心疼的。”
喻文州把叶修的手拉到嘴边,亲吻他的手心。
是笃信你和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发生的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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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有情人
1.
喻文州耳朵动了动,接过零钱整齐放回皮夹里,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小电视机里的韩剧。老板娘看得热泪盈眶没空搭理他,喻文州仍然道了谢,转身离开了小卖部。
他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了,以前叫跑业务,现在好听点儿叫出差。事业做到现在不大不小的,然而他本身有一种上流的气质,叫人猜想他是哪一家的贵公子,是有多少多少的身家。气场在那儿,有些时候谈生意要顺利很多。人心都向往强大和美好,喻文州的堂堂仪表还是很起作用的——当然,这也得建立在他有一身真本事的前提上。
喻文州住一家快捷酒店,从他第一次来就住这儿,地段好交通方便,离业务相关的写字楼都挺近。一来二去走得熟了,连酒店背后穿两条胡同有个小卖部他都知道,今天正是去买烟的。往回穿过一条胡同,他站住脚拢着火机点烟,冷不丁跟前一扇铁门被人推开了,钻出来一个人。
胡同里黑灯瞎火的,仅有一盏惨白的路灯还被挡在槐树枝后面。两位不速之客互相打了个照面,喻文州这火愣是被穿堂风给吹灭了。
那位突然就笑起来,只听吊儿郎当一句:“要火吗?”
喻文州只能看个大概,对方的眉眼大概地笼罩在阴影之下,想必五官是挺立的;声音半高不低,有点儿挑衅、又有点儿煽情;说着就把手伸出来给喻文州点火,手正好伸进那落下来的一块光斑之中,显得格外骨节分明。
喻文州凑过去点烟,对方也顺势靠近了,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的烟,顺便一块儿给点了。喻文州趁着烟火抬眼看,对方也在看他,两簇跳动的火苗生在彼此眼睛里,被晚风一撩拨,瞬间又熄灭了。
“谢谢。”
“你住这附近?”
“住前面酒店。”
“晚上有事儿吗?”
“没有。”
“那一块儿走吧。”
这人从门后钻出来时,掩门前被喻文州惊鸿一瞥,里面应该是某家酒吧,正艳光四射地闹腾,这里应该是酒吧后门。附近的酒吧喻文州虽没机会去过,每一家什么名字什么性质他心里都有数。这出来的是个什么人,他心里更有数。平时喻文州其实是不怎么出去约陌生人的,今天好像魔怔了,被对方的手指、火苗给蛊惑,点点头,又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出声应了一下,带着人回了酒店。
叶修在凌晨五点半的时候被尿给憋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卫生间,稀里哗啦一阵飒爽,抖了抖老二揣回内裤里,转身洗手,抬脸看了看镜中人。
叶修在外面打炮不爱过夜,大家一拍即合,再好聚好散,开个钟点房就够了。这次有点儿意外,做得有些浪,连眼圈下的青色都给折腾出来了;再者对方住的房间本来就是正儿八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退房,好像自己就放肆了点儿。做完之后他俩各自择了床铺尚且干净的部分,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叶修自己醒过来。
叶修又把水龙头打开,捧着凉水胡噜一把脸,随手扯了条毛巾把脸擦干。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开了一盏夜灯,在昏暗地光线中捡起一件件衣服穿好。手机钱包都在裤兜里,他把钱包掏出来,想了一会儿——人家先自己开的房自己睡,自己随后半路搭上来说要约,这钱怎么给?给了总觉得对方像鸭子,不给又觉得自己像鸭子。算了,委屈谁不能委屈自己,叶修从钱包里刷拉掏出九十块,正好是酒店大床房的一半价格。他把钱放床头柜上,再四下看了看有没有东西落下。那位半边脸陷在枕头里睡得正香,脸颊被挤得有些变形,白生生的,跟玉似的。
确认没落下东西,叶修直起身,轻轻地离开了。
2.
喻文州生物钟不说准时,但很自律。知道早上有事,绝不会睡过头,闹钟响起前就会迷迷糊糊地醒,再听到闹钟响,就彻底醒了。
他伸手去摸手机,没摸到,这才想起来手机还在昨天匆忙丢在房间门口的长裤裤兜里。他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弯腰把手机摸出来。再直起身的时候眼前有点花,确实是昨天做狠了。他摁了闹钟,走到卫生间去小便,裤头拉下来一半,他侧脸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半边屁股——愣是被掐出一个浅红的巴掌印。
喻文州哭笑不得,洗漱穿衣,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的九十块钱,愣了一下,由哭笑不得变为笑出了声。
这次他来北京为的是签一单合同,约了十点,地方很近,倒不急。他出门又在楼下吃了个早饭,正好把那九十块里的零票都花了,才慢条斯理地朝乙方写字楼走去。
乙方是一家网络技术公司,喻文州这边则是做新兴产业的。这笔生意他们在年初就谈得差不多了,等其余鸡零狗碎一一敲定,六月底才开始准备签合同。直到现在正式要签,已经是夏末了。北京早晚都凉,喻文州穿一身正装也不觉得难受。走进写字楼,他在前台登了记,等接待员把他的出入卡给找出来。
叶修也是走路来的,他买的一套高层公寓就在附近,上班加班都方便,有时候忙起来还能抽空回去洗个澡泡碗面。今天上午有一单合同要签,他虽然凌晨晚归,再睡个回笼觉也差不多精神了。
叶修随着旋转门进到一楼大厅,一眼看见前台边背对着他有一个人。这年头的人除了硬照模特,穿西装不是看着像搞传销的就是搞煤矿的;若是像硬照模特呢,又格格不入。一个高科技园区,大家穿什么的都有,大裤衩人字拖都比西装来得入流。
可背对着他的这个人是个例外,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温润的气质。叶修眼神下移,眉毛挑起来,别的认不出,屁股他一认一个准。叶修咂咂嘴,心道中大奖了,理智上又觉得坦然。于是干脆走上前去打招呼。
喻文州转身,正好拿了出入卡往脖子上套,一眼瞧见叶修冲他挑了一边眉毛。他反应很快,瞄了瞄叶修胸前挂着的证件,微笑点头:“叶总,你好。”
“喻总监好。”叶修见他笑自己也笑,眉毛还挑着,不经意间笑出了意味深长。俩人保持着相当礼貌的距离,相当礼节性地握了握手。叶修把手揣回兜里,一边带路刷卡,往电梯走,一边寒暄:“吃了吗?”
“吃过早饭了。”
要是不算上几个小时前,他俩现在就是初次见面,话题无外乎天气和交通。这厢一句:“北京最近天气不错。”那厢回答:“是啊,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电梯上了五十层楼,两人基本上已经心照不宣达成共识:昨夜之事不足挂齿。
不仅不足挂齿,基本上算是不过脑子。一开起会来,俩人眼睛往合同上一放,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细枝末节却也照样毫不让步。最后双方都没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谈了个绝对公平出来。乙方的同事盯着桌对面风度翩翩的甲方代表喻文州,腹诽:逼着我们改了一万次合同的原来就是你啊!
3.
喻文州再次来到北京出差,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其实这次业务是在别家公司,但既然都来了北京,他作为甲方监管仍然去叶修所在的公司打了个照面。
喻文州在北京停留两天,谈业务是第二天,于是头天先去了叶修的公司。不开会,喻文州就没穿得特别正式,然而还是衬衣长裤,衬衣下摆整齐地扎进皮带里,显得腰细腿长。
他踩着饭点儿去,正好赶上公司中午休息。叶修从高层下来,碰见喻文州跟主管在机房外面聊天。主管跟叶修打招呼,喻文州闻声也转过身去,只见叶修身着T恤短裤,胸前的证件挂绳绕了好几个圈,都快拧成一股了。
“哟,总监来了。”
“我出差,顺道来问个好。”喻文州彬彬有礼,伸出手。
叶修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倾身与喻文州相握。在职场礼仪上,叶修是最不走心的,他从来就没有握手的习惯,更别指望他能用力握手、体现出尊重和友好来。他蜻蜓点水似的一握即放,指尖被键盘磨出来的薄茧撩过喻文州的掌心。
“走吧总监,一块儿吃个饭去?”叶修收回手,一把揽住旁边的主管,“小安也一块儿?”
主管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回答:“谢谢老板,我还有个电话没打,你们先去吧。”
于是叶修带着喻文州走进电梯,也不征求对方意见,径直按了食堂的楼层。然后才转头对喻文州说:“我们公司食堂好吃,带喻总尝尝。”
叶修张口喻总闭口总监的,好像生怕喊了全名打破了什么禁忌。喻文州自然而然地提出:“叫我喻文州就行。”
“哦好的,文州。”又仿佛生怕不够亲近,直接省了姓,末了补一句:“你叫我叶修就成。”
公事公办时不想风月,不办公事了,脑子里全是风月。喻文州抬头看着跳动的数字,叶修瞟了他一眼。喻文州的领口开到第三颗,呼吸间刚好露出颈部之下胸膛之上那一点小小的凹陷。意识到叶修在看他,喻文州也把目光转向对方,问了一句:“贵公司食堂里哪个菜最好吃?”
“地三鲜。”
“还有呢?”
“芦笋炒肉,金钩冬瓜,宫保鸡丁,其实都挺好吃的,怎么?你口味偏甜还是偏咸?”
喻文州笑:“我口味偏甜,你呢?”
“我都行。”说话间,电梯到了食堂的楼层。俩人并排走出去,
“在食堂吃一顿多少钱?”
“要不了几个钱,问这干嘛?我请客。”叶修显得十分大方,伸手拿了两个不锈钢饭盘,分了一个给喻文州——还真是标准的食堂。
喻文州接过去,目光专注于玻璃窗后的菜品,嘴里说:“上次你在我这儿落下点钱,还是我请你吧。”
叶修差点一个趔趄,他脑子飞速一转,接过话茬:“上次不算数啊?”
“你指的是什么不算数?”喻文州研究完毕,摸出一百块开始点菜:“宫保鸡丁,金钩冬瓜,番茄炒蛋,谢谢,不用找了。”
点完让到一边,叶修凑到窗口前:“我要地三鲜,那个京酱肉丝,还有红烧牛肉,谢谢,多来点儿饭。”
他们端着盘子找了个座位,面对面坐着。写字楼坐落于中央商务区,透过窗户能看见底下匆忙的行人。叶修刚坐稳就笑得胃疼:“就二十块的盒饭你拍一百块下去,感谢喻总监为我公司食堂作出杰出贡献。”
他算是明白了,喻文州跟他一个心思。上次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叶修开了个头,喻文州似乎也不吃暗亏,俩人较着没意思的劲,就差一句“今晚有空么”。
叶修没正行,嘴里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难为他不喷一粒。而喻文州不同,言谈之间都是教养,食不言寝不语,说话要看人的眼睛。
于是叶修边吃边问:“这次出差什么时候走?”
喻文州被迫放下筷子:“明天下午走。”
“今天住哪儿呢?”
“酒店。”
“还上次那个啊?”
“没错,怎么了?”
“退了吧,住我家里去,我家就在附近。你来北京,我怎么也不能把你丢酒店吧?”这一句话就把情分抬到天上去了,说得好像他俩是生死之交、上次半夜走人的不是叶修似的。喻文州闻言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叶修竟然这么说。叶修看到对方卡了壳,咧着大嘴巴笑。
喻文州仅仅当机两秒,随即点头,真诚地说:“那就多谢了。”说完拿起筷子吃了一颗宫保鸡丁里的花生,抬眼看叶修。
叶修一个劲摇头说哪里哪里小事一桩,心想:你还真答应!
4.
喻文州吃过午饭就离开了。他走出公司,在商业街转了两圈,然后回到酒店打开电脑开始看文件。叶修要他退房,他也不可能真把房间退了住到人家里去,顶多晚上过去一趟,完事儿了再回酒店。
这些年虽然常来,但在北京和喻文州称得上是“��友”的,也只有王杰希一个。喻文州每次到北京都会跟对方打声招呼,一般情况下都忙,能抽出空来就一块儿见个面。时间捱到傍晚,王杰希发了条微信问他:“晚上怎么安排的,一块儿吃个饭?”
喻文州想了想,估计叶修那边怎么说也得是八九点以后。于是他回复:“好的。”
约好时间地点,喻文州站起来洗了把脸,揣着手机钱包出门。王杰希在一家商场门口等他,喻文州还穿着白天的衬衣长裤,而王杰希刚下课,也穿得比较正式。他俩一见面,双方都忍住不去跟对方握手。
他们并肩走进商场,坐电梯上去吃一家中餐。王杰希说:“我正好今天到这边来办点儿事情,这么近就干脆约你出来吃个饭。咱们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
喻文州回答:“是有一段时间了,你刚开学应该也比较忙?”
“还行,过了国庆就好多了。这一届我没做班主任,就教俩班。”正说着,王杰希电话响了,他对喻文州做了个手势,把电话接起来。
“喂,又怎么了?没吃,正要去吃,跟一个朋友,你不认识,你……”他回头问喻文州:“我有个朋友也在附近,一块儿来吃饭,方便吗?”
喻文州点点头,电梯“叮”地一响,他俩一前一后走出电梯。王杰希三言两语把电话挂了,对喻文州说:“我朋友在附近上班,我下午就是给他送东西来的,赶上饭点儿了。他一会儿就到。”
他们先进了餐厅,找地方坐下了。也不等王杰希那位朋友,他俩先点了菜,要了两杯茶,继续聊天。
他们工作方向大相径庭,却也有话可聊。管理公司和管理班级,虽然对象不一样,很多时候方式都差不多;要是话题说到开会就更相投了。喻文州:“每次例会我的主要工作就是保证同事们的话题是围绕在会议主题上的。”
王杰希表示同意:“跟我们班差不多,上一届我当班主任的时候,我们班会开到一半能吵起来。对了,你上次来签合同还顺利吧?”
喻文州噎了一下,“不经意间睡了乙方老总”这件事他还是决定按下不表,只说:“还算顺利,本身就已经是确定要签的,不会有什么大变故。”
话音刚落,打门边进来一个人。喻文州背对着门口,只见王杰希朝那边招了招手。
喻文州站起来转过身准备问好,王杰希一句话还没说完:“这我朋友,叶修;这是——”
叶修跟喻文州打了个照面,俩人一时间都有些僵硬。
叶修先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说:“我跟他认识啊!文州嘛,我们公司合作方呀。”说罢他自行坐下来,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于是他又说:“站着干啥,快坐下。点菜了吗?”
“点了。”王杰希举手叫服务员再上一杯茶,“你不是今晚有事?”
叶修面色如常地回答:“现在还早,人都吃饭呢。是吧文州?”
喻文州接过话头:“叶总说得对,什么事也不能耽误吃饭。”
“直接叫我名字就成。你和王大眼原来是朋友?”
“很多年的朋友了。”
“老王嘴巴挺实啊,我还以为你‘很多年的朋友’就我一个?”
王杰希看着桌对面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心底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他嘴上回答:“又不是一个朋友圈的,我难道还专门给你们牵线搭桥?”这话一说,叶修呵呵直笑,喻文州举杯喝茶,王杰希心里更奇怪了。他又说:“我跟你什么场合认识的,跟人家什么场合认识的,我能介绍你俩认识吗?”
于是对面俩人眼神齐刷刷看向王杰希,神情极其一致:你跟他什么场合认识的???
这时候凉菜端上来了,谈话被打了个岔。三人目光调开,王杰希盯着菜盘子心说不好,这里面有大问题。
5.
王杰希吃了此生最麻烦的一顿饭,这比他开教师研讨会还累。研讨会在桌上明枪暗箭也就算了,好歹知道各方是什么底细;这顿饭他虽然能感受到暗地里一股子劲,但莫名其妙这哪儿来的啊?
摸不着头脑的王杰希选择明哲保身,于是他在聚餐结束后暗示天色不早了大家要不各回各家吧,谁知叶修和喻文州都坐着不动,还在呵呵笑着扯淡。王杰希对叶修说:“你不还有事儿吗你跟这儿坐着干嘛?”
叶修说:“那事儿不急。”
王杰希本来不是嘴碎的人,但这趟浑水他却看出来一点苗头,于是又投了块石头:“你下午死乞白赖地求我给你送被子枕头,我还以为你特急。”
叶修面不改色,微微笑道:“现在不急了。”
喻文州那厢也不经意地问:“你晚上有要紧事?”
叶修答道:“没什么要紧事,就一朋友要来我家住一晚,我下午没时间,就让老王帮我买套床上用品来。”
喻文州劝:“那还是早点回去吧。”
王杰希隔岸观火,欣赏自己一石激起千层浪,点点头:“是啊,今天就先散了吧。你俩要是相见恨晚,下次再约呗。”
三人结过账,乘电梯下楼,走出商场。王杰希说:“开车来的,我现在去取车。你们都住附近吧?”见他俩点头,王杰希又说:“那今天就这样吧,走了,拜拜。下次有机会再聚!”
说完他转身走进商场,头也不回,是乘电梯到车库去了。叶修和喻文州站在商场外面,目送王杰希离开。
直到看不见人了,叶修说:“去哪儿?散个步还是怎么的?”
“走走吧。”
一走路就得聊天,聊天免不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俩又不是online dating,总不能说我的爱好是看电影听音乐平时喜欢打打游戏。喻文州没等叶修问,主动说:“我以前来北京进修过,我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叶修也说道:“我跟王大眼打小就认识。”
喻文州投过来一个眼神,叶修接住了。然后他俩同时想:我为什么要解释这个?
喻文州前后不搭地说了句:“王杰希人挺好。”
叶修笑道:“你别看他人民教师看似朴实善良,其实蔫儿坏。”
他们都笑了起来,围绕王杰希的话题就此终止了。一沉默就是好一会儿,一来本来也不熟、不知道彼此都有什么共同话题;二来不是上班时间,不用费力去维持对话;三来……他们晚上见面似乎不是为了聊天的?
喻文州想了想,问:“你家里有洗漱用品吗?”
“只有我自个儿的。”
“那可以绕去我酒店吗?我上去拿盥洗包。”
“没问题。”
两三分钟就到了喻文州下榻的酒店,还是那家。叶修说:“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喻文州独自进了酒店。他们一个想起来那天晚上是怎么靠着电梯壁接吻的,另一个又想到那天晚上是怎么一条腿别进对方两腿之间的。等到喻文州拿着一个盥洗包出来,他们又都觉得双方都有些傻气,好像征得了大人同意、去好朋友家里留宿的小学生。
叶修脸上的热气都散进如水的良夜中,他的声音被晚风吹得很柔和:“再走走还是回家?”
“回家吧。”
叶修之所以现买床具,是因为他公寓里莫说床具,连张毯子都没有。与其说是“他家”,不如说是他的休息室,常常是加了班回去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睡醒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回公司继续工作。
喻文州答应了要去叶修家里住,叶修不得不把床铺好。就算喻文州不留宿,也不可能跟人在沙发里地板上就干起来吧?——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有些急不可耐,叶修领着喻文州进门,只说了一句“有点儿乱”,就转过身去吻住了他。喻文州只来得及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上,他的衣领被叶修拽住了,皮带也被叶修拽住了。他的唇舌灵活地与叶修过招,鼻息烘得叶修脸红。吻了半晌,叶修把人拉开一点,喘一口气,脑子里突然响起方便面的广告词。
同时喻文州舔了舔嘴唇,笑起来。
“你笑什么?”因为靠得很近,叶修说话声调也很低,近乎耳语。
喻文州不做声,侧过头去亲吻叶修的脖颈,俩人交颈啃对方肩窝,啃了半天喻文州才在叶修温热柔软的皮肤上呵气一样回答:“想你了。”
“没错,我也挺想你的。”
6.
新买的床单被罩还没来得及洗过,摩擦着皮肤有些硬,闻起来一股全新布料的味道。好在王杰希没在这一茬上作妖,没给叶修买套大红鸳鸯被来。他们晚上没有拉窗帘,太阳升起的时候,光线正好打在他们的脸上。叶修翻了个身,背朝窗户,蜷着身体侧躺了一会儿。
我这是在哪儿?他想。
纯白的棉被给了他身在酒店的错觉。
喻文州也醒了,呓语一样喟叹一声,翻身起来径直走到厕所去小便。叶修耳闻水声,想起来这是自己家。喻文州尿完洗过手,顺便撩了一把冷水拍在脸上,转出来倚在卧室门边发呆。
叶修挪了挪身体,别过头去看喻文州。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喻文州清醒过来,哑着声音说:“早。”
水珠还在他脸上挂着,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滑,啪嗒打在他的胸口,接而又顺着胸膛溜进他的裤裆里去。
叶修半夜里射的一滴不剩,这会儿有心无力,连晨勃都免了。然而他仍然对喻文州招招手,牵线木偶似的隔空把人扯过来,又让他弯下腰,讨了一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地咂嘴,脑海里又播放起了方便面的广告。
于是他问:“吃早饭吗?”
喻文州亲了他,顺势趴在他身边,想了想:“你这儿没吃的吧。”
“你那边几点钟开始?”
“十点半。”
“还早,咱出去吃?”
“好。”
“想吃什么?”
喻文州又想了想,“我酒店后面胡同里那家。”
“就油条不要钱似的那么长那么粗的那家?”叶修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比划,流氓一样地笑。喻文州伸手拍拍他的脸,回他一句:“没错,不要钱似的。”
又趴了几分钟之后,他们各自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公寓的卫生间很宽敞,浅灰的大理石台面,两个洗手盆,一面横挂在墙上的镜子,上头两边各一盏金属罩子的镜前灯。看得出来是买来就装修好的,整幢大厦统一的性冷淡风格。叶修支棱着头毛对镜子漱口,喻文州抬着下巴修脸,叶修透过镜子偷偷看他,后者正专心对付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叶修扫了两眼,把目光收回去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很早。北京渐渐入秋,空气不错,天是蓝色的,胡同里的槐树开始落叶了。胡同里的早饭摊子看喻文州比看叶修还熟(叶修经常不吃早饭,来的次数还不如出差来的喻文州),老板娘先跟喻文州打招呼:
“出差来的?”
“是的。”
再跟叶修打招呼:“哟,稀客。”
叶修诚恳地点头,也答:“是的。”
“你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叶修诚恳答道:“合作伙伴!”
老板娘笑嘻嘻地转过身去盛豆浆,心说你哄鬼呢,合作伙伴大清早一块儿遛弯儿吃早饭。
早饭摊很小,两张桌子摆在胡同墙根。喻文州跟叶修对坐着,身旁一会儿又叮铃铃过去一辆自行车。他们没怎么说话,吃完结了账,一起走到喻文州的酒店门口。叶修问:“今天走?”
喻文州答:“今天下午。”
叶修又问:“啥时候再来?”
喻文州答:“这个说不准。”
叶修掏出烟点上,挥挥手,含糊地说:“那成,下次联系。”
7.
这一分别就是近一个月,国庆放假,叶修才又见着王杰希。这一次是他俩被迫聚餐,被各自的妈拉着来的。王杰希的妈妈跟叶修的妈妈是多年的死党,结婚之前说要一辈子在一起结婚之后说生个女儿就嫁给你儿子那一类的。奈何生的两个都是臭小子,指腹为婚是不成了。
除非他俩都是同性恋。
叶修读书的时候很拔尖儿,成绩好、脑子灵,除了自家大人,拿出去谁都喜欢。王杰希他妈就老爱跟王杰希说:“你看看人家成绩多好!”
当时王杰希还未成年,翻个白眼跟他妈斗嘴:“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后来他妈又说:“你看看人家创业多成功!”
彼时王杰希已经成熟了,想法都在心里。他嘴上我这份稳定工作也不错,心说叶修破产两次你知道吗?
创业先锋叶修与铁饭碗王杰希对桌而坐,呵呵赔笑,听各自的妈以“儿子为什么不结婚”为中心思想进行交流。叶修他妈说:“唉,也不知道怎么的,怎么劝他就是不理。以前离家出走,那也是叛逆期了吧?现在叛逆期都过了十年了,他怎么还是不听劝呢?他是不是需要看中医?”
王杰希他妈一瘪嘴:“嗨!看什么中医,我们世代中医,全家上下都给王杰希把过脉、开过方子,他哪是身体不行?他是心里不行吧。改明儿我们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叶修他妈点点头,若有所思,回头问儿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叶修端坐着:“没有喜欢的。”
“你想象一下。”
“想象不出来。”
叶修他妈一巴掌呼过去:“你二十几年白活了吗?你当和尚去吧!”
叶修后脑勺被拍了一下,头往前一磕,看着王杰希,想起一个人,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些标准来。他慢吞吞地说:“……性格好的。”
王杰希莫名其妙心说你��我干什么?
叶修又说:“呃,长得白的。”
王杰希听到这,也浮现出一些标准来。他高深莫测地看着叶修,只听后者继续说:“腿长屁股大的……”
这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叶修他妈又呼了他一巴掌,让他和王杰希一块儿滚蛋。
叶修被他妈一路跌跌撞撞打出餐厅,王杰希跟在后面。见他妈又进去了,王杰希才没头没脑地开口:“怎么突然把人给想起来了?”
叶修反问:“不能想吗?”
“你上周不是还跟不知道什么人开过两次房?”
“不矛盾。”叶修走到室外,叼上一根烟,皱着眉头把火点了,想起来又问:“你俩交流啥了?”
“没交流啥,人家压根儿就没提你,甭自作多情。”
叶修“噢”了一声,想起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
王杰希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逼,“猜的。”
叶修毫不介意,掏出手机来划拉了两下。他跟喻文州连微信都没加,只互相留了个工作电话。他直接拨了号码,把手机贴在耳边,挑衅地看着王杰希。
王杰希从头到尾莫名其妙,不知道叶修哪根筋跟他拧着了。
叶修挑衅了十秒,把手机放下了。王杰希问:“怎么?”
“给我挂了。”
叶修把烟抽完,跟王杰希互道再见,好人王杰希留下来给自己妈和叶修妈当司机,叶修自己回家去了。他刚进电梯,喻文州给他回了电话过来。
“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
“你们国庆不放假?”
“加两天班,明天就放。”
叶修又问:“国庆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没有,有事吗?”
“我正好要去广州玩几天,你带我玩儿?”
喻文州那边正敲键盘,手指不停,干脆地回答:“没问题。什么���候的飞机?”
叶修说:“记不清了,我看看,待会儿给你打过来。”
他挂了电话,就用手机买了张第二天飞广州的机票,信用卡两万额度刷去四分之一,马上又给人回电话过去:“明天早上十一点到广州,你来接我还是我打车去你那儿?”
“我来接你吧。”
“谢了,明天见。”
8.
飞机落地的时候,广州正在下暴雨。喻文州坐在车内等叶修,收音机里播报着近几日的极端天气预报。喻文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打着,直到他的手机响起。
那边本来要开口说话,不知道怎么被打断了一下,直接骂起来:“哎哟我操。”
“怎么了?”
“被风刮了一下,太可怕了,广州人民水深火热啊!”
喻文州说:“你还好吧?”
“没事儿,刚下飞机,现在出来。你在哪儿?”
“我在停车场,现在开过来接你。”
喻文州把车挪出停车场,顺着车流慢慢滑入上下客通道。叶修站在第六个出口,一身狼狈地把衣兜里的烟摸出来——都湿透了。喻文州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把烟投进垃圾桶里,然后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喻文州把车停在他跟前,把车窗摇下来,“上车。”
叶修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来,关好车门开口就问:“有烟吗?”
喻文州目视前方,一边将车驶入车道,一边在中间的储物盒里掏了两下,把烟盒摸出来递给叶修。叶修赶紧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这才舒服了。
“怎么弄成这样?”
“别提了,落地之后坐摆渡车过来的。”
喻文州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行李呢?”
“没带。”
“住哪儿?”
“你家。”
喻文州没吭声,叶修被气流颠了个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没了底。他又猛抽了两口烟,只听喻文州这才说:“来玩几天?”
叶修还没买返程机票,随口胡诌:“三天。”
喻文州又不说话了,沉默地把车开上了机场高速。叶修一根烟抽完,想起来把安全带系上,这才注意到收音机里还在播放极端天气的报道。
他把一颗心放回原处,问喻文州:“怕我出事啊?”
喻文州笑了笑:“刚才确实有点担心。”
叶修伸手摸了把喻文州的脸:“哎呀,吓坏我的宝贝儿了。”顺手又在喻文州脸颊、下巴、和耳垂上流连了许久。喻文州让了让,开着车腾不出手去反抗,只好任他摆布。
车开到市区,路上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店铺都紧闭着门窗。行驶到洼地时,积水已经快将车轮淹没了。喻文州将车窗放下来,抻着脖子看了看路况,叹了口气。
“我找个附近的地面停车场把车停下,我们只能走回去了。”
叶修都快睡着了,闻言点点头,问:“走多久?”
喻文州笑而不语,看了叶修一眼。叶修又点点头:“好吧。”
他们把车停在二楼,再绕着停车场的坡道走出来。街道的积水很深,直没到他们的膝盖,他们只好把裤腿挽起来,涉水前行。风雨交加也没法儿抽烟,叶修的手指和嘴巴都无聊,又想去玩儿喻文州的耳朵。喻文州躲了一下,抬手把叶修的手抓住,握在手里,牵着他往前走。
叶修被管住了手,只好嘴上找话说:“最近忙不忙?”
“忙。”
“我那边倒还不忙了。”
“飞机上吃东西了吗?”
“吃了早餐。”
“怎么突然想起来广州?”
“广州好啊,广州暖和。”
喻文州说:“不下雨的话挺热的。”
然后他们都懒得再找话说,安静地前行了很久,最后终于走到喻文州家楼下,叶修已经快散架了。
“我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他靠在电梯里感叹。他俩手还牵在一起,一直到走出电梯进了家门,因为弯腰脱鞋才把手自然地放开了。喻文州说:“先洗个澡吧,免得感冒。我去给你找衣服。”
叶修说行,在喻文州的带领下进了浴室,认清了洗澡的洗头的热水冷水,喻文州把门带上出去了。叶修费劲地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打开花洒,等水热了,站到花洒下去。
喻文州给叶修找好了衣服,又推开门进来。他把衣服放在架子上,透过玻璃门看到叶修正站在喷头下面盯着自己手发呆。牵得太久了,体温都中和得没差,一下子放开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叶修也抬起头看向喻文州。喻文州走过去拉开玻璃门,将脑袋凑近,被热乎乎的水蒸气熏了一脸。叶修转过身,面朝着喻文州,把他的手拉过来,在自己掌心里握实了,一句话叹气一样说出来:“我刚刚在车里就想干你。”
喻文州被叶修拉近了一些,将将亲到他的湿润的嘴唇。喻文州贴着叶修的唇角,问:“想我了?”
“想你了。”
“想干我了?”
“想干你,想亲你,想把你抱着。”叶修把喻文州拉进花洒下面,喻文州反手拉上了玻璃门。喻文州的衣服刚刚换过了,T恤和睡裤都很方便脱下来,三两下就被四只手给拽在地上、踢到一边。
9.
喻文州醒来的时候,叶修正赤身裸体坐在床边腾云驾雾。玻璃窗是隔音的,室外漆黑一片,室内安静得好像末日之后的世界。但下午听雨声听得久了,总会产生耳边沥沥作响的错觉。叶修将烟放在唇齿间吸了一口,烟丝被烫卷,发出嘶嘶的声音。
“几点了?”
“七点多。”
“饿了。”
“我也饿了。”
“家里没什么菜,炒个饭吧。”喻文州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另外找了衣服出来穿上。叶修跟在他后面,把烟头掐在烟灰缸里,去浴室把之前喻文州拿给他的衣服穿好。内裤不是新的,布料柔软贴身,叶修又有点半软不硬的,这时肚子响亮地“咕”了一声。
喻文州在外面打蛋,叶修走过去趴在流理台上看他,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来去剥葱。剥完葱叶修突发奇想,说:“咱俩比比谁做饭好吃?”
喻文州奇怪:“你会做饭?”
“比比。”
叶修不由分说地操起另一口炒锅,跟喻文州割据了灶台两边,又瓜分了白饭。喻文州自己炒着蛋,看叶修起灶架锅,倒油炒蛋。喻文州将锅端起来,把蛋腾空翻了个面,叶修斜眼看着他,也翻了翻自己的蛋。
“飒不飒?”
喻文州面目诚恳:“飒得不行。”
叶修得意道:“看来咱俩以后还是我做饭你洗碗。”
喻文州摇摇头:“你高兴得太早了。”
“小瞧我?”说完,叶修饭炒好了,起锅装进盘子里,推给喻文州:“换着吃。”
喻文州也炒好了,装盘递给叶修。喻文州低下头去吃了一口,叶修说:“好吃吗?”
喻文州大方承认:“好吃。”
“服不服?”
“你吃吃我的。”
叶修也吃了一口喻文州炒的,比自己寡淡的蛋炒饭多出了好几层滋味来。叶修拿勺子冲喻文州指指点点:“你怎么作弊呢?”
“一点酱油而已。”喻文州把眼前的勺子拨开,“别不讲理。”
叶修笑嘻嘻地收回勺子,坐在流理台一侧的高脚蹬上,跟喻文州一起把蛋炒饭吃光了。
吃完叶修洗碗,喻文州把湿衣服收起来丢进洗衣机里。无所事事,他们只好坐在客厅窗边看着窗外抽烟。雨下个不停,远处高楼的霓虹奋力发出光亮。叶修问:“你平时一个人在家干嘛?”
喻文州说:“我很少一个人在家。”
叶修回头看他,喻文州补充:“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回家就是睡觉。”
“除了工作和睡觉呢?”
“看看书吧。”
话题无法逆转地进行到了在线约会的问答:“看什么书?”
喻文州报了一串专业名词,叶修举手投降:“这不还是工作吗?”
于是喻文州问:“你平时看什么书?”
叶修也报了一串专业名词。
他俩这才惊觉自己精神世界似乎一片荒凉,喻文州费劲想了半天,又说:“最近也听歌,张佳乐的。”
叶修大惊失色:“你喜欢张佳乐???”
喻文州摆摆手:“谈不上粉丝。”
叶修起身够着手机,坐回喻文州身边,拨了一串号码,按了免提。
嘟嘟几声之后,那边接了起来,不耐烦地一句:
“干什么?”
“乐儿吗?”
“谁是你乐儿。”
“哦,大孙,你让张佳乐接电话。”
叶修对喻文州挤眉弄眼,随后扬声器里响起了张佳乐的声音:“老叶你找我?”
“乐乐啊,吃了吗?”
“吃了。”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孙哲平的声音:大晚上的你让他有屁快放。于是张佳乐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给哥唱首歌听听呗。”
“……”数秒之后,张佳乐挂了电话。
叶修看着喻文州,很得意,有点儿烽火戏诸侯的意思,虽然张侯和孙侯都没理他。
喻褒姒无可奈何拍了拍叶修肩膀。叶修跟他牵惯了手,趁机又把他手抓住,晃了晃,喻文州心领神会,凑过去与他交换一个吻。
10.
叶修没在广州待两天,北京那边有事找他,他只好在长假结束之前就回去了。喻文州也很忙,与其说忙不如说是人缘好。叶修在的这几天,没少听见喻文州在电话里婉拒人家约他出去玩的。
叶修走的那天早上喻文州带他去吃早茶。穿着喻文州的衣服,花着喻文州的钱,霸着喻文州的人,还有早茶吃,叶修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同一件T恤,喻文州穿着像什么样,他愣是能穿出相反的模样来。此情此景便是喻文州拿广东话跟服务生点菜,叶修翘着腿二五八万地看喻文州点菜。
点完菜,叶修说:“广东话挺好听的。”
“你想学几句?”
“没错,你教我。”他随口问:“我喜欢你怎么说?”
喻文州笑道:“广东话不讲喜欢。”
“那讲什么?”
喻文州换到广东话:“我要搞你。”
叶修反应两秒,肃然起敬:“厉害厉害!”
吃过早茶已经过了中午,喻文州开车将叶修送到机场。叶修下车,手搭着车门挥了挥:“回去忙了。”
喻文州听出言外之意,接过话:“我年底还要出差去一趟北京。”
“好,到时候我接你。”
叶修把车门合上,转身走进机场。走了两步他猛地想起还没加喻文州微信,他回头看,喻文州的车已经驶出去很远了。
回北京第二天,叶修起床穿衣洗漱。从广州穿回来的衣服被他脱下来扔在沙发上,他出门的时候路过沙发,把衣服拿起来闻了闻,尽是喻文州的味道。
叶修公司最近打算转型,从单纯的高新技术产业往数字媒体方面转。刚挖了几个技术工种来,这是第一天报道。说是挖来的人,其实也是叶修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其中方锐就是在叶修第二次破产前与他认识的。现在方锐供职的一家老派的唱片公司倒台,���干脆到叶修这里分一杯羹。
叶修刚进自己办公室,就见到方锐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喝茶,优哉游哉地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开始邓布利多摇头。
“早啊。”叶修晾他一个人演,自顾自地打招呼。
“啧啧啧,上哪儿浪去了,隔着门都能闻到一身骚。”
“千里送。”
“我听张佳乐说你半夜跟他打电话求他唱歌来着?”
叶修呵呵地笑:“张佳乐胡说八道你也信?”说完就转移了话题,从书柜里拿合同出来扔给方锐。
“这是什么?”
“卖身契。”
方锐翻了两页,浏览着成为股东的条条款款,摇头叹气:“太不是人了。”一边说一边极其沉痛地签了字,把合同推开:“说吧,今天要我做牛还是做马?”
叶修给他指了技术部的路,说:“先去呆着,待会儿开会的时候再议。”
11.
叶修在空荡荡的公司里忙了两天,国庆假期结束之后,所有同事都回到了岗位。叶修下楼去找到安文逸,也就是项目主管,问:“跟广州那边合作的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安文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回答:“广州哪一个?”
叶修说了喻文州公司名字,安文逸回答:“很顺利,没什么差错。您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开一次视频会议?”
“没有问题的话一般不会开会。”安文逸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去看了看日程,“国庆放假期间有一些小问题,今天要开一个会。”
“什么时候开?”
“马上就开。”
叶修听罢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大喇喇地对安文逸挥挥手:“开,我旁听。”
安文逸扯扯嘴角,说:“我们视频会议是在会议室开的。”
叶修抄着手:“我知道,我就坐下来休息一下。”
十分钟之后叶修跟着安文逸和罗辑坐在小会议室里,三个人守着一台笔记本,叶修坐在镜头以外。不一会儿那边上线了,正是甲方监理喻文州。他们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喻文州直奔主题:“昨天发过去的报错收到了吗?”
罗辑和安文逸一齐点头。罗辑开始向喻文州做说明,喻文州一边听一边打字记录。
“……因此推测是一号机和二号机之间的线路出现了故障,今天下午会派人去检查。”
叶修在旁边小声插了一句:“一二三号都检查一下,估计不是连接线路的问题,是其中一台有故障。”
罗辑想了想,向喻文州说道:“不好意思纠正一下,三台机器是需要同时运转的,因此除了外部线路,机器本身也需要检查。”
安文逸拿眼神瞟了瞟叶修,他虽然不知道叶修来干嘛的,反正肯定不是来旁听的——没想到还真是来旁听的!叶修声音很小,喻文州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别人,他只顾听罗辑做报告,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叶修抱着胳膊看着模糊不清的画面,看了大约一刻钟,拍拍安文逸肩膀示意自己走了。安文逸回了一个头,喻文州问:“怎么了?”
“叶总刚刚在。”
安文逸说这话的时候叶修其实还没走,于是喻文州有些意外地看见叶修出现在屏幕里,俯身扶着安文逸的椅背:“文州。”
喻文州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叶修说:“没什么问题,我正好有空,路过,听听。”
安文逸忍住不去翻白眼。
喻文州微笑:“好的,那我们继续。”
罗辑继续讲话,叶修站直了,转身走出会议室,飞身跑回自己办公室,开始了仿佛永无终点的工作。
这天夜里叶修加班到凌晨一点,起身走了两圈,给在楼下加班的方锐打电话,方锐接了:“什么事?”
“放松一下,来聊八卦。”
方锐肩膀夹着手机,说:“忙着呢!什么八卦?”
“你之前说张佳乐在干啥来着?”
“哦,张佳乐写了首歌,把老林叫去给他编曲。”
“老林不是搞交响乐的吗?他俩什么情况?”
“我问老林老林不说,就一个劲儿笑。哎我说他俩是不是……”
“好了,不说了,再见。”
“怎么?”
“我有电话进来。”
“这时候谁找你?你那小情儿?老叶不是我说你……”
叶修掐了方锐的电话,把喻文州的来电接起来。
喻文州事后想了想,觉得叶修应该是有事找他,于是加完班打电话来问问:“上午的时候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呀,下班了?”
“刚下。”
“开车回家啊?”
“是,现在往车库走。”
叶修站在大落地窗前,看着对面写字楼一层一层熄灭的灯,想了半天,最后理出一个话头胡扯:“张佳乐要出新专辑了你知道吗?”
喻文州一脸茫然:“不知道,好听吗?”
“肯定不好听。”
喻文州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又问:“真的没事吗?”
“真没有,行了你开车吧,挂了,拜拜。”
“那好,拜拜。”
12.
叶修从国庆忙到年底,立冬的时候匆忙回家吃了口饺子,又紧赶慢赶赶回公司。冬至那天才又接到喻文州的电话,喻文州告诉他自己二十八号到北京出差,准备北京分部的年会。
“来待几天?”
“一号回去。”
“元旦放假回去干嘛?”
喻文州说:“回我父母家。”
叶修“噢”了一声,说:“行,我那天去接你。”
喻文州到的那一天北京下着大雪。叶修估计自己开车的话会堵上三个小时,很实在地选择了搭乘地铁。喻文州下午两点到北京,叶修在机场接到他,说:“没开车,堵。”
喻文州点点头,跟叶修进地铁站买了车票。机场这一站人不多,却仍然没有座位。叶修跟喻文州站在第一节车厢,喻文州的行李箱被他们一人一条腿拦在角落里,他俩面对面看了对方一会儿,叶修面色严肃地说了一句:“我要搞你。”
他广东话说得不伦不类,喻文州愣是没听出来他在说啥。
“什么?”
“我说我要搞你。”叶修换了普通话,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跟喻文州在地铁上偷情似的。
喻文州接招:“%¥@#&?”
“啥?”叶修没听明白。
喻文州低眉顺眼地笑:“我问你要怎么搞我。”
随着地铁往市中心开,人渐渐多了起来。乘客虽不至于互相踩踏,但已经十分拥挤,到了想耍流氓都没法儿把手抬起来够着人家屁股的程度。然而叶修剑走偏锋,他跟喻文州紧贴在一起,拿自己胯下顶了顶喻文州的胯下。喻文州挑眉,就着地铁停车的惯性顺势往叶修耳根舔了一口。叶修脸红心跳,只好抬头看地铁小广告。喻文州扫了一眼旁边姑娘的手机,撞了撞叶修肩膀示意他看。
叶修低头一看,姑娘在刷微博话题,话题题目赫然写着#乐坛神话张佳乐以神曲出柜#。
叶修“噗”的一声,喷了姑娘一脸。姑娘抬头看他,叶修一个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幸好下一站就到了,叶修拉着喻文州,喻文州拉着行李,踉踉跄跄挤出了地铁。一下车叶修赶紧掏出手机搜张佳乐神曲五个字,搜出来一排歌曲,名字都是《孙哲平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叶修又喷了出来,点开歌词,拉着喻文州看:“可是孙哲平!你这个混蛋!你带着姑娘!去了工体!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叶修从下地铁一直笑到出站。喻文州右手一个行李箱,左手一个叶修,通通提溜到人行道上。叶修笑完了,还赖在喻文州身上不起来,笑嘻嘻地被喻文州提着走,边笑边问:“先回我那儿?”
喻文州走得四平八稳,目不斜视,说:“我这次住公司安排的酒店,离你们那儿有一段距离。年会会场在那边,我过去方便一些。”
叶修扒着喻文州胳膊:“哥开车送你。”
“好的,晚一些应该不会堵车。”
“我是说明天早上开车送你。”
喻文州皱了皱眉头,说:“明天我很早就要到。”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叶修,后者满不在乎地对他笑,任凭雪花落在自己头发上。
喻文州皱着眉头质问:“你要搞我?”
叶修点头,下巴直往他肩上磕。
“十二点之前睡觉。”喻文州还价。
“成交!”
叶修嘴上说得溜,实则也不是那么自身由己的。他中午工作做到一半,跑出去接喻文州,现在带人回了家,立刻又回到公司上班去了。傍晚的时候喻文州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会场那边有急事,他现在就赶过去,晚上要晚一些回来。叶修双手飞快打字,夹着电话“嗯”了几声,那边挂了电话之后他都腾不出手去把电话拿下来,直接松开肩膀让它自行掉在地毯上。
叶修结束工作后晚饭时间都已经过了,他站起来活动一下关节,打电话给喻文州。
“我这边结束了。”
喻文州说:“我也刚结束,打车过来的,快到你公司楼下了。”
叶修拿了钱包钥匙下楼,喻文州站在台阶下等他。雪还在下,喻文州的头发都白了。叶修走上去呼噜了一把,说:“你糖罐子里滚了一圈吧?”
夜深了,街上没有行人,喻文州倾身抿了一口叶修的嘴唇,问:“甜吗?”
叶修拉着喻文州的手往自己裤裆摸,一本正经:“大吗?”
喻文州瞬间笑场,叶修也笑,一手拉着喻文州,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说:“齁甜。”
喻文州点头,接话:“不太大。”
他俩拉拉扯扯地回了家,喻文州先去洗澡。叶修躺在沙发上用手机发邮件,发到一半睡着了,手一松,手机砸在他英俊的鼻梁上。他勉强把手机捡起来,刚拿在手里,又睡了过去。喻文州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修跟玛利亚抱儿子一样把手机捧在胸口。
喻文州靠在门边看他,然后走过去跨坐在他腿上,棉质睡裤与粗糙仔裤你侬我侬,叶修迷迷糊糊抓着他的腰,说:“洗完了?”
“洗完了。”
叶修眼睛都睁不开,还往喻文州颈窝拱,一个劲儿闻他的味道。然后后退靠在沙发上,说:“想死你了,起开,我先去洗澡。”
喻文州站起来:“你家吹风机在哪?”
“卫生间。”
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卫生间,叶修脱衣服,喻文州吹头发。叶修垂着性器,赤身裸体地跟喻文州并排站在镜子前。他俩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喻文州头发都吹好了,拿起牙刷准备漱口,叶修这才走进玻璃门里去洗澡。
叶修洗完澡出来,喻文州靠在床头看笔记本。叶修爬上床,喻文州把笔记本合上放一边。叶修爬到喻文州身上,顺着喻文州的身体往下滑,最后脸颊贴着喻文州的肚子,喻文州拍拍他的胳膊:“你还搞不搞?”
叶修很痛苦:“我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喻文州顺手给他揉了两下太阳穴,叶修舒服地呻吟:“宝贝儿。”
喻文州一边揉一边说:“宝贝儿,我也头疼。”
叶修伸长胳膊,够到了喻文州的脑袋,胡乱按了按,还问:“咱俩这体位算不算69?”
“严格来说不算吧。”
“下次咱们来一回69!”
“好的。”
“拉钩吧。”叶修伸出小指头。
喻文州握住他的手:“叶总,flag不要乱立。”
叶修回握住,从喻文州身上爬起来,伸手关了床头灯。眼前一片黑暗,睁眼也好似闭眼,他们很快就陷入了睡眠。睡着得太快,手都还没来得及放开。
第二天一早叶修开车送喻文州去年会会场。地方离得不远,连让他们堵个车的距离都没有。喻文州带着行李快步消失在酒店大堂,叶修五分钟的路程当两分钟开,冲回公司去做事。年底了,没有谁不忙。方锐抱着笔记本一天往叶修办公室跑了十几趟,都快疯了。
“我不干了!”第十七次的时候方锐把笔记本举起来,作势要摔在地上。
叶修坐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地劝:“不干了就把跟我公司签的合同撕了吧,赔再多钱也不至于倾家荡产。”
方锐哭鼻子:“太黑了!”
叶修揉了揉鼻梁,正好休息一下,于是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方锐:“那劳逸结合,歇一会儿吧。来聊聊八卦?”
“张佳乐新歌你听了吗?”
“我听了!”叶修说着立刻把张佳乐那首歌搜出来功放,“特好听!”
“我说老林去给他编曲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那时候张佳乐跟孙哲平吵架,”方锐伴着张佳乐魔性的歌声娓娓道来,“孙哲平把他钥匙给藏起来了。张佳乐写这首歌出气,后来他俩又和好了。”
“然后呢?”
“前天这首歌发出来,他俩又吵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修喜上眉梢,就差鼓掌了。扬声器里张佳乐喊着:你就是忘了!你就是忘了!我们家在鲍家街!中戏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
叶修觉得自己全身心��得到了放松,愉快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13.
叶修再有机会见到喻文州,是31号的傍晚。喻文州公司给叶修公司发了请柬,邀请股东们去参加所谓跨年晚宴。叶修丢了一张给股东之一方锐,自己回家收拾干净,找出唯一一套礼服穿上。
叶修到会场的时候是晚上八点,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他从正门进去,没找到喻文州,却一眼看到王杰希。他走过去站在右边,戳了戳王杰希左肩,王杰希转了一整圈,看到叶修。
“你怎么在这儿?”
“喻文州请我来的呀。”
“文州请你来干啥?”
王杰希微笑:“文州说,他主办的晚会,想让谁来就让谁来。”
叶修翻一大白眼:“得了吧,多半是看你孤家寡人大过年的心疼。来哎哎哎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来,方锐你来。”
方锐正打门边进来,眼神在会场里打转。叶修揽过方锐:“来,介绍一下,王杰希,王老师。”
方锐这段时间生意谈多了,习惯性以为又是哪位合作伙伴或潜在合作伙伴,张嘴就说:“王老师啊!久仰大名啊!”伸出双手去握住王杰希的手。
叶修拍拍方锐肩膀小声说:“好好接触一下,拜托了。”
叶修都“拜托”了,方锐哪能敷衍?也不管认不认识,当下殷勤地拉着王杰希聊天:“王老师大忙人啊!今天怎么来了?吃了没?家里怎么样,老婆孩子都好吧?”
王杰希被方锐拉着走了几步,回头看叶修,却早已找不到人了。方锐那厢还在喋喋不休,问候到了王杰希的七大姑八大姨。王杰希说:“我不是……”
“没事没事,咱俩第一次见面,有些陌生是正常的。多聊聊,不就熟了吗?”
王杰希说:“你听我说……”
“不不不你听我说,虽然我们……哎?你哪儿变出来的?”
王杰希在方锐耳朵后面摸了一下,摊开手赫然一块巧克力。他拿来哄学生开心的小把戏,此时拿来分散方锐的注意力。方锐早就不为这些障眼法所动了,接着说:“王老师对魔术感兴趣呀?我也会一点呀!”
说完王杰希手上的巧克力就不见了,抬眼一看,方锐鼓着腮帮子,嘴还没被堵住:“咱俩爱好这么相投,多交流交流?”
王杰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又剥了一块巧克力塞进了方锐的嘴,方锐没法儿说话了,王杰希才叹气:“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叶修的朋友。”
方锐含糊不清:“啊?”
“我就是顺道来看热闹的。”
方锐一愣一愣的:“那——”他把巧克力咽下去,伸出手说:“那权当认识一个朋友吧!”
“……”王杰希只好伸手去握,“您贵姓?”
“免贵姓方,叫方锐。方圆的方,锐利的锐。”
叶修把王杰希跟方锐丢一块儿,自己跟宴会主人似的到处乱逛,最后拉住一个工作人员:“喻文州呢?”
“喻总在忙,您是哪一位?”
叶修不说话,挑着眉毛摆谱。他平时不修边幅、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此刻全身上下少说二十万,再睡不醒也绝对有气场。工作人员一个小姑娘,被他看得心虚,回答:“喻总在楼上包房里。”
“哪个包房?”
“他真的在忙……”
叶修摸出烟叼上一支,皱着眉问:“哪一个?”
姑娘脸都红了,“包房名字是山间月,先生我们这里不能抽烟。”
叶修把烟拿下来塞回口袋,“给你评个优秀员工,让你们喻总给你发红包。”说完径直从应急通道上楼去了。
现在的包房都爱取名字,取什么的都有,叶修曾经还在一家洗脚城里见过什么卢浮宫什么凡尔赛的。那一茬统称宫廷奢华,风啊月的叫中式典雅。叶修漫不经心地推开包房门,室内静悄悄的,一张大圆桌围了一圈空椅,其中一张被喻文州占着,他正趴在桌上打瞌睡。他的礼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马甲解开了,衬衣下摆翻出来一边,另一边塞在裤子里。
叶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去吻喻文州皓白的额头。心里什么吐槽都没有了,对这山间明月心服口服。
喻文州睁开眼看他:“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你请我来的呀。”
喻文州站起来,把衬衣下摆塞进好,系上马甲的扣子。包间里的灯光调得很暗,他们的眉尖眼角都融化在低哑的光线里。喻文州系上领结,脖子后面的衣领没整理好,叶修绕到他背后帮他把衣领理平,靠近一步,下身一下一下地往喻文州屁股上蹭,鼻尖触到喻文州的耳后,对他耳语:“跳个舞。”
“什么舞?”
“太高尚的我不会,跳探戈吧。”
喻文州就着这个站位,估计自己得跳女步。叶修把礼服外套的下摆一撩,喻文州挺直背,往前走了两步,被叶修一把拉回来,转身面对他,双手相握。他俩一脸严肃地在包厢不太宽敞的空间里兜了两圈,叶修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又一个阔步向前,再次抓住了喻文州的手,他的右脚正好跨进喻文州双腿之间,鞋跟发出脆响,往边上一磕,撩开喻文州的右腿。
喻文州想:这人怎么跳着跳着又跳起女步来了?
见招拆招,喻文州架起手臂,一手揽着叶修的腰,一手隔着叶修光滑的缎面礼服从小腹往上滑。叶修手上用力,把他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硬了。”
喻文州退开一点,蹲下身去,隔着布料亲了亲叶修的裆部,抬头轻声说:“宝贝儿,我还得下去工作。”
���修呻吟一声,把喻文州拽起来。“要命了。”
喻文州穿上外套,走到包厢门边回头看了眼叶修。叶修跟上去,说:“等等,软了再走。”
他俩靠在门后,面对面站着,叶修看了看喻文州的裤子,不出所料与他情况一致。注意到彼此的眼神,他们觉得自己更硬了。叶修想了个办法,说:“你等等。”
他打开播放器,找出《孙哲平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点了播放。包厢里响起史诗般的前奏和张佳乐的干嚎:啊——————
“二十六个电话,你没有接,你妹有接!”叶修还跟着唱。
喻文州笑出声,说:“你粉张佳乐你就承认吧。”
“什么粉,我是黑。”叶修不承认,却无法控制地跟着音乐节奏抖腿。抖了半首歌,俩人的裤裆恢复了平静,喻文州拉开门,叶修说:“再听听,听完再走。”
14.
喻文州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广州,叶修还在被窝里睡大觉。接近中午,叶修的手机铃声大作,他把头埋进枕头底下,过了一会儿实在没办法,伸手把手机从地上捞起来。
“叶修你大爷!”
“谁啊?”
“你爷爷。”
“爷爷新年好,红包发多少啊?”
“……我方锐。”
“怎么了?”
“王杰希是GAY?”
“对啊。”
“他看起来不像啊!”
“你看我像吗?”
方锐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昨天喝大了,把王杰希睡了。”
叶修沉默了。
叶修挂了电话,打给林敬言。
“老林啊!你们方锐他……”
“叶修,做人不能这样吧?”
“啊?”
“方锐跟我说你为了做生意让他陪客户睡觉,这么多年朋友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哈哈哈方锐跟你说了?”
“一早就说了,跟我在电话里哭,说自己是直男。”
叶修笑得差点飞起来,悔不当初:“我真傻真的,我就不该让阿锐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吃巧克力豆,吃着吃着就被狼给叼走了。”
“方锐说是他睡了对方。”
叶修否认:“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可以打包票。”
“我问他屁股怎么样,他说不痛。”
“……那是人技术太好了,有点常识行不行,打一炮就一定会肝肠寸断?”
林敬言被噎了一下,回答:“我不需要这种常识。”
“方锐都着了道,你也不远了。”
林敬言啪地挂了电话。
叶修心情极好,翻出喻文州的电话打过去。
“到了吗?”
“到了,已经到家了。”电话那头有点吵,听着像是家里有男孩儿在打游戏。
“干嘛呢?”
“准备吃午饭。你起床了吗?”
“没有。”叶修翻了个身。
“昨天喝酒了吗?”
“没喝,我不喝酒。”叶修去酒吧都是点可乐喝的,倒在酒杯里一脸骚,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什么洋酒。想起这茬,叶修问:“你跟王大眼咋认识的来着?”
“我在北京进修的时候,王杰希是助教。”
“王大眼没睡你?”
“没睡。”
“太神奇了,他昨天跟人睡了。”
喻文州反问:“王大眼没睡你?”
“……我也不是跟谁都睡的。”
喻文州那边听上去像是换了个地方说话:“太神奇了,我以为你跟谁都行。”
“你是跟我杠上了吗?”
喻文州笑:“逗你玩儿。”
“我饿了。”叶修换话题。
“我也饿了。”喻文州附和。
“你怎么不问我想吃啥?”
“我吧?”
叶修把手机贴在耳边,趴上床一个劲儿的笑。他听见喻文州那边传来说话声:“%&¥&%#¥*+-}%&¥&%#¥*+-}%&¥&%#¥*+-}》?”
喻文州回答:“知道了。”
叶修问:“叽里咕噜说啥呢?”
“叫我吃饭了。”
“你弟弟?”
“表弟。”
“我也有个弟弟,双胞胎。”
“一模一样的?”
“嗯,站你跟前你都分不出来。”
“下次试试。”喻文州那边一直有人在说话,他不得不转头去答:“这就来。”
叶修隔着电话听,那边广东话换了普通话:“表哥你女朋友啊?你谈恋爱了怎么不告诉我,我不会跟叔叔阿姨说的,我保证。你女朋友什么样?好看吗?有照片没?多大了?”
“不是女朋友。”喻文州朝电话说了句:“挂了,拜拜。”
“拜拜。”叶修挂了电话,神清气爽,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15.
元旦结束后叶修回公司上班,在一楼大厅撞见方锐,叶修抱着头就往电梯里窜,方锐来不及刷出入卡,鹞子翻身翻过了闸门,三步并两步跨进叶修所在的电梯。
叶修一扬下巴:“出去,总裁专用电梯。”
方锐指着叶修:“你怎么这么猥琐?”
叶修不以为意:“你跟王大眼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说啥了?”
“……不知道。”
“你跑了?”
方锐点点头。
“你把人家睡了就跑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他屁股会痛吗?回去会发烧吗?有人照顾吗?心情如何?这些你想过吗?”
方锐被叶修逼得走投无路,靠在电梯门上:“你怎么这么有正义感了?”
“人家是我朋友!我就介绍你俩认识,聊个天!你喝了酒就没有原则了吗?”
方锐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被叶修问得有些心虚,他说:“王杰希跟你说什么了?”
“我们没有联系,整整三天了。”叶修面色担忧地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方锐犹豫了一下,说:“你把他电话给我吧。”
“算了,他……”
方锐两三下把叶修手机扒出来,打开微信扫了“王大眼”的二维码。叶修斜眼看着,说:“不是要电话吗?怎么加微信?”
“我对着电话说不出口!”
学校放完元旦立刻进行一模,王杰希正在监考,手机震了两下。一条叶修的:快把文州名片给我[刀];一条新的好友:我是方锐[心]。
王杰希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考场,忽略叶修,加了方锐好友。
王杰希发了一条消息:你好。
方锐:你好。
王杰希:怎么了?
方锐:哈哈,元旦过得怎么样?
王杰希:挺好。
方锐: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地道,给你赔个不是。
王杰希:没事。
方锐: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王杰希:我真没往心里去,不用道歉。
方锐那边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做手头的工作去了,做一半心里又浮起一个疑问,挣扎许久,还是问了王杰希。于是过了一个多小时,王杰希那边准备让学生停笔了,又收到一条消息:我技术怎么样?
王杰希差点儿没拿住手机。铃声响起,他面色古怪地站起来说:“好了,考试结束了,大家拿好东西。”看着学生都出了考室,王杰希终于回了叶修消息。
王杰希:你跟方锐说什么了?
叶修:[金馆长]
叶修:我跟他说睡了你就跑是不对的,至少应该关心你屁股痛不痛。他跟你怎么说的?
王杰希啪地把手机拍讲台上,下去收试卷去了。
收完王杰希又回来拿起手机,给叶修发了一张喻文州前天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衣冠楚楚的喻文州在酒吧跟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儿的合影,身后背景纸醉金迷的,俩人靠得很近。配文:带小朋友喝酒,新年快乐。
王杰希跟喻文州熟,知道这是喻文州的表弟,直男。
叶修收到图片,回王杰希:“你赶紧把他微信给我,我也要看他朋友圈。”
“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叶修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滋味儿?”
“酸吗?”
“我酸什么?”
王杰希顿时想起在这方面他根本无法与叶修交流。
叶修从小到大脑子里什么都有,除了女朋友;他还把女朋友和恋爱和婚姻混为一谈,也就是说叶修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坨屎。
王杰希决定好心敲打一番:“你多久没出去约了?”
“好长时间了,怎么,找个时间一块儿去?”
“哦,我还以为你非喻文州不可了呢。”
叶修回得很快:“我是非他不可啊!”
“那你约什么约?”
“……”叶修被问住了。
王杰希把喻文州的微信名片发给叶修,功成身退。回到方锐的聊天中,面色愉快地回了一句:其实很疼。
16.
王杰希知道叶修,却不知道喻文州。他助攻了叶修,却没人助攻喻文州。
叶修加了喻文州好友,那边很快同意了请求。叶修上去就问:“你怎么看我的?”
喻文州一头雾水,如实回答:“我觉得你很不错。”
要换成张佳乐,或者王杰希,甚至孙哲平在旁边都能说一句:你这充其量就是一张好人卡。唯独叶修满腔真情实意:“我也觉得你挺好的。”
末了又发一句:“春节放假你有安排吗?我去广州找你吧?”
喻文州回复:“没有安排,不过要回家吃饭。”
“你家远吗?”
“就在广州市区。”
“那我跟你一块儿。”
喻文州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回答:“可以。”
他们加了微信,联系得比以前勤快了一点儿。就算不刻意单独聊天,俩人发了朋友圈还是会互相点个赞评个论啥的(看得王杰希牙疼)。直到有一天叶修晚上回家,坐在马桶上准备打个手枪去洗澡,他突然想起喻文州来。
于是打算跟喻文州视频。
喻文州那边接通了,有些卡顿,叶修看着画面前一帧是喻文州下巴,下一帧又是喻文州的手。叶修举着手机挥手:“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喻文州笑:“怎么了?”
“想你了。”
喻文州坐下来:“我也想你了。”
“广东话怎么说?”
“好挂住你。”
“我也好挂住你。”叶修摸摸屏幕,里头的人笑得傻乎乎的。
喻文州问:“最近忙吗?”
“不忙,人人都盼着过年,谁都不干活了。”
“北京冷不冷?”
“冷。广州热不热?”
“冷。”
“怎么老学我说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挺喜欢你的。”
“我也喜欢你。”
两位身在天南地北心里同时涌起一股柔情,嘴角挂着甜蜜蜜的笑。叶修枪也不打了,觉得浑身舒坦,舒服得都困了,于是跟喻文州说:“我洗澡睡觉了,拜拜。”
“拜拜。”
至此,喻文州跟叶修隔三差五就要通视频。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在干什么,吃了吗,天气如何。都是在夜里,临近睡觉的时候,城市夜如海洋,他们靠着各自柔软的枕头,隔着万水千山和手机屏幕,眉眼低垂,在通话的结尾互道一句虚而不假的喜欢。
年三十叶修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又被他妈揪着问为什么还不结婚,叶修忍不住说了句:“我喜欢男的!”
叶修出柜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只要他不提,他爸妈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现在他一提,他妈噎了一下,不太服气。
“喜欢男的你有本事给我带个男的回来?”
叶修说:“下回,下回带。”
“……还真有?!”
“我是真的喜欢男的,不骗你。”
他妈妈吃了两口饭,突然有些慌:“你不会……耽误了老王家的儿子吧?”
叶修连忙摆手:“哪能呢!不能够!不是!”
叶修妈听完没好受到哪儿去,疑虑重重地端起饭碗。
叶修补充:“我明天去广州就是去找他的。你操心我不如多操心操心叶秋,是吧弟弟?”
叶秋立刻正色说道:“妈你放心,我不是同性恋。”
他们爸爸听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一声,无法再容忍自家饭桌上尽讨论这种话题。
17.
叶修到广州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下飞机给喻文州打电话,喻文州把车开到航站楼外去接。叶修站在路边,这次倒是带了行李。喻文州从车上下来,把后备箱打开。他走近叶修,先牵了手,再紧紧拥抱,拼命吸气,闻对方身上的味道。抱了一会儿俩人退开一步,喻文州帮叶修把行李箱放好。
“待几天?”
“待到初六。”
“你开车吧,我很困。”
叶修坐进驾驶座,看喻文州坐进副驾,准备打瞌睡的样子。
叶修松了手刹,把车滑出上下客车道,伸手摸了摸喻文州的黑眼圈。“几点睡的?”
“四点半。”
“守岁?”
“算是吧,陪弟弟打游戏。”
“那你睡会儿。”
“好。”
“等等,我找不着路。”
喻文州刚把眼睛闭上又睁开,伸手在导航屏幕上按了“家”。
叶修说:“行了你睡吧。”
喻文州把椅背调低了一些,靠在窗户边。叶修说:“你转过来睡。”
喻文州转过来,面朝着叶修,很快就睡着了。叶修照着导航开车,经过十字路口,在红灯前停下来。喻文州头都睡歪了,只看得见额头和鼻尖。叶修身体侧倾,抻长脖子,把嘴唇贴上喻文州发顶。
只听闷声闷气一句:“好好开车。”
“你没睡着啊?”叶修坐回座位,正好绿灯亮了,他打方向盘左转。喻文州坐正了身体,换了个姿势,闭着眼说:“没有睡得很沉。”
沉默了一会儿,叶修打开车内的收音机,音乐调频,间奏时主持人用广东话念诗,叶修听了半天,说:“我中意你?”
“就是我喜欢你。”
“你不是说你们广东话只会搞人,不讲喜欢吗?”
“当时没想起来。”
“那你再教我一次。”
“我中意你。”
“我也好中意你。”
喻文州闭着眼笑,继续用广东话说:“叶修啊,我发梦梦见你。”
“梦到我干啥了?”
“搞我啊。”
“文州。”
“嗯?”
“你信不信你再说几句我能撞车?”
喻文州换了个话题:“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不知道,有啥好玩儿的?”
“明天要回家吃饭,其余时间都有空。”
“去看海吧。”
“还有呢?”
“吃早茶。”
“还有呢?”
“再说吧。”
叶修把收音机声音调小,喻文州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到喻文州公寓,叶修把车停进车库,然后拍了拍喻文州肩膀:“走了。”
“到了?”
“到了。”
喻文州解开安全带伸懒腰,叶修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过来,喻文州默契地侧过头错开叶修的鼻梁。他们交换了一个长吻,然后迅速从车上下来,拿了行李,直奔喻文州家里。乘电梯的时候,电梯里还有别人,叶修跟喻文州分别一人站在一个角落,侧身对自己裆部遮遮掩掩。等到了楼层,进了房间,他们从玄关到沙发短短几步就脱得一丝不挂, 他们在沙发上错着身体为彼此口交,很快在对方嘴里射了出来。
喻文州有点呛着了,断断续续地说:“去床上。”
叶修把他拉起来,脚步纠缠,气息相绕,都不知道怎么到的床上,一倒下去就是天旋地转。喻文州困得不行,眼皮耷拉着,被叶修翻了个面,从背后捅了进去。喻文州趴在床上,腰塌下去,臀部翘起,几乎是半睡半醒地被叶修干着。叶修贴近他的耳朵,“宝贝儿”“文州”换着喊,喻文州伸手安慰似的把叶修的手覆盖住,说:“宝贝儿,你轻点。”
叶修闻言,放慢速度,照着喻文州的G点一下一下地戳,喻文州梦呓一样发出悠长的呻吟。叶修亲吻他的后颈,亲吻他的背脊,亲吻他的后腰,性器随着他的亲吻而渐渐退出喻文州的后穴。喻文州抓着叶修的手:“不要出去。”
叶修猛地捅回去,喻文州哭了一样地喊一声,叶修问:“疼?”
“不疼。”
“舒服?”
喻文州枕着叶修与自己紧挨的胳膊,叹着气说:“死了都愿意。”
“宝贝儿,你先杀了我吧……”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互相喊宝贝
我很生气!
最后喻文州在叶修深深浅浅的抽插中直接昏睡了过去,叶修射的时候条件反射的痉挛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呻吟。他们侧躺着,叶修从后面抱住他,也不拔出来,就这么跟喻文州一起打瞌睡。中途喻文州醒过一次,想让叶修退出去,结果又被叶修搂着腰干了半天。
他们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俩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喻文州摸出手机叫外卖,半小时后门铃响了,他俩谁也不想动,叶修有气无力地抬腿踢了喻文州的屁股一脚:“你是主人你去。”
喻文州往旁边挪了挪:“我身上都是印子。”
叶修想了想,爬起来走到客厅去开门。他把外卖放在流理台上,转身喻文州也已经起来了,穿着一条睡裤靠在卧室门边,被汗打湿后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眼尾还红着。叶修招手:“过来吃饭。”
喻文州走过去扒了两口饭,神经质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刚才很爽。”
叶修伸手抚摸对方赤裸的上半身,避开尚且肿胀的乳头。“我厉不厉害?”
喻文州趴在流理台上,抱着便当头也不抬地回答:“很厉害。”
“我跟你谁比较厉害?”
“你厉害,你厉害。”
他们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下午睡得太久了,捱到两点多钟才去睡觉。奈何床上一片狼藉,忘了收拾,只好又一起把床单被套换下来,三点钟才躺上床。叶修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说:“文州。”
耳边传来喻文州的声音:“嗯?”
叶修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不一会儿,他们都睡着了。
18.
第二天喻文州要回家吃饭,带着叶修一块儿,他们半道上绕去买了点补品,新闻联播的时候到达喻文州父母家。喻文州的父母是普通职员,现在都退休了,住在以前单位分的老房子里。到了饭点儿,楼道里都是菜香。
喻文州也是早就出柜了的,这次突然带个人回来,他妈开门的时候反应了两秒,问:“怎么带人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的朋友,来广州玩儿。”
叶修喊阿姨好,跟喻文州进了屋。喻文州他妈把叶修安排在客厅跟喻文州他爸喝茶下棋,然后拉着喻文州进了厨房。
“不是男朋友?”
喻文州一脸茫然:“什么男朋友?”
他妈妈看他不像是装的,嘀嘀咕咕地择菜:“不是男朋友就往家里带,你别被人家骗了。”
喻文州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出去出去。”
眼前的叶修懂茶,下棋也下得好,喻文州他爸被哄得很开心。但他爸总是闹不清该以对女婿还是对儿媳的态度,想打听点儿叶修的家事都不知从何下口。正踌躇着要说话,叶修站起来说:“我去帮阿姨摆碗筷。”
喻文州摆手:“我去就行了。”
叶修想挣表现,跟着喻文州一起进厨房去拿碗筷。两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厨房里,喻文州他妈拿着锅铲赶他们出去。喻文州出去了,叶修还赖在厨房里,说:“阿姨,您这个鱼怎么蒸的呀?”
喻文州他妈问:“你会做饭?”
“我做饭比文州好吃!”
“你俩在一块儿你做饭?”
“肯定的。”
“你在哪儿上班?”
“我自己创业,现在做数字媒体的。”
“父母呢?”
“军人。”
喻文州他妈闻言回头看了叶修一眼,说:“你的事情都跟家里说了吗?”
“我家其实不怎么插手我的事情。”
喻文州他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转而跟叶修讨论起做菜来了。
吃过饭留了一会儿,叶修跟喻文���从家里出来,叶修说:“你妈还挺喜欢我的。”
喻文州回答:“你讨人喜欢。”
此时喻文州他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对他爸说:“我老觉得这个人不靠谱。”
彼时叶修牵着喻文州的手,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见父母去?”
喻文州转过头看他,又是一脸茫然。
那一刻,叶修又回想起了王杰希的绝望。
叶修停住脚步,喻文州也跟着他站了下来。街灯昏暗,海风咸腥,旁边居民楼里传来电视剧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轰!同志们!这一刻!我们——
叶修问:“文州,我跟你讲一个事情。”
“你说。”
“我们这是在谈恋爱你知道吗?”叶修说完,喻文州愣了。
叶修又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你知道吗?”
叶修眼瞧着喻文州愕然的脸一点儿一点儿地红起来,听他对自己说:“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因为男欢女爱不具备参考价值,而恋爱在他们忙碌的野心和梦想中也从来没有占过一席之地。在认清这是爱情之前,“同性的”、“好看的”、“床上合得来的”、“在一块儿舒服的”,诸如此类看法使他们认为对方并非独一无二。可爱情的主语从来都是先于定语的,在所有的形容词产生之前,我是我,而你是你。
��诊断结果一样的“性向”两个字不同,仿佛十六岁的少年撞上初恋,哪里用得着思考是不是同性好不好看合不合得来呢?所有的标准都是为你而定的,所有的标准都可以为你变得毫无意义。
喻文州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喜欢你?”问号。
叶修不管人家语调有没有上扬,一股脑把喻文州搂住,说:“我也喜欢你。”
说完,他俩紧贴的耳朵都“刷”地发起烫来。
夜晚静谧,居民楼里的电视机兀自发出高声欢呼:新中国成立啦!中国人民解放啦!
19.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叶修和喻文州的认知范围。
明明昨天连69都做了,现在却踌躇着要不要牵手。他俩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并肩走到停车场,各自坐进车里。喻文州想:我该不该打个电话跟我妈说这其实就是我的男朋友?然后他的脸又红了。
叶修正盯着车窗,从他那一侧的后视镜里注意到喻文州朝他看了一眼,他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了?”
喻文州干咳一声,发动汽车,回答:“没什么。”
他们驱车回家,进到室内之后,气氛更加尴尬了。喻文州逃命一样地说了一句“我去洗澡”就直奔卫生间;叶修被晾在客厅里,转了两圈,觉得王杰希实在是太坏了。喻文州刚进浴室就想夺门而出——他脑子里都是上次叶修把他压在玻璃门上使劲操的画面。
喻文州洗完,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出来,走到流理台前拿水喝,背对着叶修说:“我洗好了。”
叶修正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想什么,闻言转过身,看见喻文州背对他、仰头喝水。喻文州的后背没有擦得很干,浅灰的T恤中间有一淌水色,勾勒出后背的弧度。叶修回过头,对着窗外说:“好。”
喻文州放下水杯进了卧室,靠在床头看平板。等叶修出来了,他对叶修说:“广州市区没有海,你想开车去看看入海口吗?”
叶修坐在床的另一边,问:“要开多久的车?”
“一个多小时。”
“去。”
“那明天去吧。”喻文州说完放下平板,顺着床铺溜下去躺平,把被子拉到下巴。
叶修也躺下来,跟喻文州并排躺着,灯还没关,他俩一起瞪着天花板。瞪了一会儿都没说话,叶修以为喻文州睡着了,于是侧过脸去看他,正好对上喻文州的眼神。他俩对视一秒,心虚地转开头。
叶修会说一万句情话,现在有一千句涌到嘴边,心若擂鼓,在被子里伸出手去够着喻文州的手。喻文州正打算爬起来关床头灯,突然被叶修拉住了,不敢动,只好伸长胳膊摸了半天,找到开关把灯关了。
喻文州说:“晚安。”
叶修答:“晚安。”
过了一会儿,叶修小声问:“睡着了吗?”
“没有。”
“你过来一点儿。”
喻文州侧过身,下巴抵着叶修的肩窝,叶修转头脸朝着喻文州,啥也看不见,试探地吻过去,亲到喻文州凉凉的鼻尖。
“你嘴呢?”
喻文州找到叶修嘴角亲了一下,耳鬓厮磨,终于沉沉入睡。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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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 it’s been two fucking sea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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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翔】告白(周翔合志《MORE THAN I CAN SAY》文稿)
去年写给的周翔合志的稿子,一发带走,情人节快乐!情人节快乐!情人节快快乐乐!时隔半年再看自己写的傻白甜,居然被逗得好开心hhhh希望大家也都开开心心的!
肉还挺多希望不会被和谐……如果被和谐了走个人简介里的汤不热吧【【【【。
————————————————————准备发射!
1.
周五,孙翔骑着他的摩托车来到常去的一家gay吧。他把车停在酒吧门口,把头盔摘下来,抬起长腿下车。他环视一周,表情酷拽、充满自信地走进酒吧。
“翔哥来啦?”酒吧老板跟他打招呼。孙翔斜着嘴角笑,尖尖的虎牙比酒吧的彩灯还炫。他要了瓶酒,坐在吧台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今天有帅哥吗?”他手肘撑着吧台,一边问,一边喝了口酒。
“有呀。”酒保小哥擦着杯子,目光追着孙翔因喝酒而嘟起的嘴唇。
“哪儿?”
“我面前呀。”
这样的马屁让孙翔很是受用,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本来就帅,人家夸不夸,他都一样帅。孙翔面带笑容,看着舞池。这时DJ换了首节奏感很强、尽是鼓点的歌。灯光也换成了一闪一闪的白光。孙翔被闪得晕,揉了揉眼睛,就在这时看到了周泽楷。
周泽楷坐在舞池那头的卡座里,应该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孙翔没注意这么多,他只看到那边有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也在看着他。周泽楷的发型修剪得很清爽,但又有一股特别的气质,显得他很安静,同时又特别超群。他的五官在耀眼的闪光灯中,一秒变得雪白,一秒又隐入漆黑。给孙翔带来很直接的感官刺激。
孙翔把脚从板凳的横杆上放到地面,准备过去搭讪。没想到周泽楷先站起来,朝他走过来了。
周泽楷一直走到他面前。酒吧音乐声太吵,孙翔凑到周泽楷耳边说:“我是孙翔。”
“周泽楷。”
“你一个人吗?”
“有朋友。”
“我请你们喝酒?”
周泽楷摇摇头,表示不用。孙翔笑了一下,还是给周泽楷点了杯酒。他俩在吧台并排坐下,凳子本来就摆得很靠近,他们面朝对方,侧着身体坐着,膝盖无可避免地撞在一起。周泽楷眼睛看着孙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手指修长,映着酒杯里琥珀色的光。他的睫毛很长,嘴唇很薄,液体随着酒杯倾斜,流入他的口腔,在他上唇留下水光。
孙翔露骨地盯着周泽楷,抬起手,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嘴唇,手指伸展开来,贴住他的脸颊,把他拉向自己。周泽楷上半身倾过去,一只手扶上孙翔腰。他们嘴唇还没相触,呼吸已先相融。孙翔半张开嘴,含住周泽楷的下唇。周泽楷的鼻尖蹭到他的脸颊,凉凉的。
孙翔的嘴唇比周泽楷厚,看起来十分性感,咬起来更加过瘾。他牙齿整齐,唯独虎牙尖利,用舌头舔过去,有点硌,有点痒。
他俩一边接吻,一边靠近,腿交叉在一起。孙翔退开,喘着气在周泽楷耳边说:“去开房。”
周泽楷点了点头。孙翔呼出的热气挠着他的耳朵,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酒吧,聚在门口的基佬盯着他俩进了旁边的快捷酒店。其中一个说:“可惜了呀。”
“可惜什么?”
“这俩帅哥儿怎么看都是1吧。现在1都和1搞了呀,不带我们这些小0玩儿了。”
2.
孙翔和周泽楷开了房,进了电梯。孙翔把周泽楷压在电梯门上,亲他的嘴唇和下巴,咬他的喉结,膝盖抬起来蹭他的裤裆。电梯到了,门一打开,周泽楷向后摔出去。孙翔还不放开他,和他跌跌撞撞地一路亲到房间门口,看也不看,熟练地刷卡进房间,关门,插卡,一气呵成。
孙翔一把拽掉自己的T恤,周泽楷穿的衬衣比较费劲。于是孙翔赤裸着上半身,动手帮他解下面几颗,周泽楷自己解开上面几颗。刚把衬衣脱掉,孙翔就凑过去含住周泽楷乳头。
周泽楷呻吟一声,把套子摸出来,用牙齿咬开。
孙翔一手扯自己裤子,一手去拿套子,周泽楷正准备给自己套呢,到这儿愣住了,手让了一下,躲开了孙翔。
“你干嘛?”
周泽楷眨巴着眼睛说:“我是1。”
“你1什么1,别逗,我才是1。”
“我真是。”
“……你说啥?”
“真的。”
孙翔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后脑勺,心想这可怎么办。
他既不想做0,也不想放走周泽楷,心里一琢磨,想出了一个办法。“这样吧,我们划拳,公平竞争,决出胜负,谁赢了谁做1。”
周泽楷想也不想,弯腰把衬衣捡起来,打算走人。他又看了眼孙翔,对方站得离他挺近,鼻尖上因为兴奋而沁出汗,胸膛起伏,小腹收缩,再往下就被裤子遮住了。
周泽楷神差鬼使,点点头表示同意。孙翔说:“好,来,石头剪子布!”
孙翔喊完自己先出了,周泽楷后出。于是他说:“不算,重来。”
比划了好几次,节奏都不对。周泽楷心里又有点后悔了,觉得很浪费时间。但孙翔还是说:“重来!”
周泽楷心想再来最后一次。这次节奏终于对上了,孙翔出的剪刀,周泽楷出的石头。
“你赢了!”孙翔还很高兴。
周泽楷放下心来,把手里的衬衣扔掉,走过去抱住孙翔的腰,搂着他往前走,一直把他推倒在床上。
孙翔陷进床垫里,周泽楷拿出另一个套子撕开,给自己套上。孙翔说:“轻点。”
周泽楷正准备埋头,听到这里又抬起来,看着孙翔。
“看什么,我没当过0。”
男人要做别人的人生初次,心中难免有点兴奋。周泽楷在孙翔腰下塞了个枕头,俯下身去亲他胸口,双手顺着他的手臂抚摸,直到抓住他的手掌,再用手指把他的手指推开、交叉、握紧。孙翔双手被掌控,用腿钩住周泽楷的屁股,下身往上挺了挺,若有若无地擦过周泽楷垂下来的性器。
孙翔的腿很长,腰力很好,身材匀称,有点小肌肉。脸帅,鸡巴也不错。周泽楷做足了前戏,把孙翔前后都搞得直流水,这才跪坐起来,扶着自己的小弟弟,直捅到底。
孙翔抽了口气。
“痛?”
“还行。”孙翔尽量放松,双腿夹住周泽楷的腰。周泽楷又往里送了送,孙翔嗯了一声。
“痛吗?”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这是爽的。”
“……”周泽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他废话多。于是他不说话了,扶住孙翔��膝盖,缓慢地抽动。他角度找得好,孙翔爽得不行,头深深往后仰,牙齿咬着下唇,手指抓住床单,胸口泛红,不停地呻吟。
孙翔说:“你快点儿。”
周泽楷不理他,还是慢慢地捅。孙翔见状,自己扭着腰往里送,屁股撞上周泽楷的蛋,啪啪响。周泽楷瞳孔都放大了,差点就射出来。他捏着孙翔的腰,配合他的节奏,这才气喘吁吁地,和他一起爽上了天。
周泽楷射完抽出来,把沉甸甸的套子扔旁边垃圾桶里。孙翔满身大汗,四肢摊开,平躺在床上,评价了一句:“还不错。”
周泽楷开心地笑了。
孙翔抬起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孙翔进浴室洗澡,周泽楷赤身裸体坐在床上,撑着下巴听浴室的水声。孙翔在里边唱起歌来:“我不知说些什摸,哦,哦,爱你在心口难开,哎,哎。”
周泽楷没想到孙翔还会唱这么老的歌,虽然完全不在调上。
孙翔洗好了出来,周泽楷还光着身子坐在床边。孙翔说:“我洗好了,你洗吗?”
周泽楷点点头,孙翔麻利儿地穿好衣服,系鞋带,站起来准备走。周泽楷说:“等等!”
孙翔转身:“干嘛?房钱我刚已经跟你平摊了啊。”
周泽楷说:“不是。”
孙翔想了想,一拍大腿:“尼玛,套子钱你也要和我摊啊?”
周泽楷着急。“不是!”
孙翔有点不耐烦。“那你叫住我干嘛?咱俩完事儿了吧?”
“……”周泽楷觉得很累,他吸了口气,说,“电话。”
“哦,你要借电话你直说啊。”孙翔把自己手机摸出来,递过去,“你手机欠费了啊?”
周泽楷无话可说,默默地接过去。孙翔说:“密码4321。”周泽楷解了��,朝自己手机拨了号,打通了之后挂掉,把手机还给孙翔。
“……你是要我号码?”
周泽楷点点头。
“下次再约?”
周泽楷点点头。
“行,下次我在上面。拜拜。”孙翔把手机揣裤兜里,拉开门走了。
3.
孙翔是个大学生,在学校挺受欢迎的。他长得帅,球打得好,成绩也不错,不少女生追他。孙翔看起来很直,还没人八过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就连他室友都不知道。每次另外三个人看A片儿,孙翔皱着眉头从后面经过,他们的想法是:翔哥阅人无数,对这种望梅止渴的东西嗤之以鼻。
虽然孙翔被当做一个直男来追捧,但黑他的人也有不少。孙翔家庭条件不错,妈妈尤其溺爱他,他从小又那么受欢迎,难免会自负。优秀的人一旦自负,就会招人讨厌。因此他在学校的名声十分两极化,提起他,一部分人会说:“翔哥!”另一部分人会说:“那傻逼啊?”
傻逼翔哥现在正在寝室赶图。孙翔总是觉得自己聪明,每次作业压到死线前一天才做。不过他也是真的聪明,每次作业都得高分。他埋头狂画图,放在床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摔了笔,站起来去拿手机,头一下撞在床上。
“妈的!”他骂了一声,把手机摸下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是这样的:“在哪?”
“你谁啊!”孙翔噼里啪啦回过去。
“周泽楷。”
“发错了!我不认识什么周泽楷!”
孙翔把手机放下,把笔拿起来,突然反应过来周泽楷就是上次约炮爽到哭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我在学校,干嘛?”
周泽楷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手机发愣,还想是不是存错号码了。他收到这条短信之后松了口气,回复道:“有空吗?”
“没空忙着呢约不了。”
周泽楷又愣住了,不知道孙翔是真的忙死了,还以为是找的借口拒绝他,而且还拒绝得这么不委婉。他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把手机放下,低头继续研究企划书。过了一会儿手机屏亮了,周泽楷拿起来看,孙翔又发了一条过来。
“我赶作业周末再约。”
周泽楷回复:“好。”
周末,孙翔先打完一场球,虐得对方不要不要的,心情愉悦。他到了宾馆先开好房,进房间洗澡去了。周泽楷到之后孙翔刚好出来,全身烫得发红,浴巾裹在胯部,屁股翘得不得了。
周泽楷事先和他说好不当0,孙翔当时正拍着篮球意气风发,相当好说话。周泽楷脱衣服,把套子拿出来,孙翔说:“等一下!”
周泽楷裤子脱了一半,弯腰看着他。
“房钱。”
周泽楷把钱包打开一看,呆了。“没零钱……”
孙翔凑过去看了一眼,周泽楷的钱包里鼓鼓地装着好多一百块,就是连一张五十的都没有。孙翔皱了皱鼻子:“算了。”
周泽楷裤子还挂在膝盖上呢,这就算了?
孙翔把自己浴巾扯下来,走过来一脚踩掉了周泽楷的裤子。“几十块钱而已。”
周泽楷要幸福得晕过去了。他把手掌贴在孙翔的胸膛上,孙翔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孙翔的呼吸洒在他的肩上,孙翔的嘴唇吮吸着他的小腹,孙翔的牙齿扯掉他的内裤,孙翔的嘴把他含住。
周泽楷觉得,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正在从心尖上生出来,随着心跳一浪一浪地蔓延到全身,他按住孙翔的后脑勺,温柔地在他嘴里进出,孙翔扬起睫毛看了他一眼。周泽楷低头看着他,孙翔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往对方喉咙深处顶,孙翔的眼睛立刻布满了水雾。
孙翔退开,小声问:“爽吗?”
周泽楷点头。
孙翔对自己的口活很满意,站起来和周泽楷接吻。
这次节奏做得比上次慢,周泽楷是后入,孙翔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叫唤。周泽楷快射的时候抽出来,扯掉套子,射了孙翔整个后背。孙翔骂了一声,周泽楷随即俯身抱住孙翔的腰,顺着精液一点一点往下舔,孙翔又舒服了。
做完孙翔照例去洗澡,周泽楷跟上次一样,坐在床边思前想后,组织语言。孙翔洗好了走出来,头发上滴着水,迅速穿好衣服,对周泽楷挥挥手。“拜拜。”
周泽楷张了张嘴,孙翔转身拉开门走了。
4.
周泽楷坐在食堂里吃饭,隔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一下。江波涛坐在他对面,问了句:“等谁的电话呢?”
周泽楷摇了摇头。“发短信。”
“我看你光在看没在打字啊?”
“在思考。”
江波涛说:“啥短信?”
周泽楷把手机递给他,江波涛接过去一看,周泽楷在自己记事本里编辑打草稿:孙翔,我想和你做长期炮友。
江波涛手抖了一下,庆幸自己嘴里没饭,不然得喷一桌。
“就这么发呗。”他把手机还给周泽楷,尽量平静地说道。
周泽楷摇摇头:“不好。”
“……你约个炮……还关心文笔好不好吗?”
周泽楷抱着手机摇头,江波涛这次真出不了主意。他和周泽楷上大学时就认识,周泽楷很有才华,就是不太会说话。毕业后他们俩搭伙接活儿干,江波涛本来就善于沟通,和客户接触得多了,慢慢成为了半个人精。周泽楷主内,江波涛主外,做到现在开起了公司,名气不小,也赚了不少钱。
江波涛精于和客户打交道,其实更擅长跟周泽楷交流。但凡有周泽楷不能表达的、周泽楷表达了却让人不能理解的、周泽楷不能让人理解还不自知的,只要江波涛在,这些都不是事儿。但这次,江波涛觉得自己真帮不了周泽楷。他长这么大没出去约过炮,是个有固定女友,今年就要带回家见父母,直得不能再直的正经人。
江波涛没办法,周泽楷更没办法。他想了半天,还是就这么发过去了。忐忑地等着,却立刻收到了回复。
孙翔:“长期炮友是什么?”
周泽楷拿着手机憋了半天,上网搜了一段发过去:“炮友就是指常和你性交的朋友,当然指的不是你的配偶或男女朋友,而是没有婚恋关系,不付出感情,不需要负责,只以打炮为主要目的的朋友。”
孙翔又回复过来:“我知道炮友是什么,我是问你这个长期,我还能和别人约吗?我得和你长期多久啊?”
周泽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又想了一会儿,决定欺骗孙翔。
“不可以!一年吧!”
孙翔回复:“好麻烦。”
孙翔没再回复,周泽楷把手机举给江波涛看,江波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周泽楷看起来特别委屈。于是他捧着自己一颗又正又直的心,为周泽楷约炮出谋划策。
“你就把跟你做固定炮友的好处列举一下吧。”
周泽楷点点头,把饭吃完。吃完又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干脆专心画图去了。
他加班到晚上,收拾了一下,关了电脑准备回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是个陌生座机。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孙翔洪亮的声音。
“你在哪儿啊!”
“公司。”
“卧槽!我刚刚开房!我进去洗澡!一出来发现那傻逼把我钱包手机都被顺走了!操!还好裤子里两块钱没被发现!”
孙翔情绪激动,说得很大声,报刊亭的大妈眼睛盯着电视里的家庭伦理剧,耳朵竖着听孙翔打电话。
“你在哪儿?”
孙翔报了地址,周泽楷开车去接他。孙翔打完电话还剩一块钱,买了根冰棍蹲在路边边吃边等。周泽楷手指绕着钥匙圈,三步并成两步跑进电梯,急急忙忙去接孙翔了。他心里很高兴,孙翔手机都被偷了,还记得他的号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周泽楷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按了按喇叭。孙翔叼着冰棍吃剩的木块儿,手揣在兜里朝他走过去。他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说:“行我答应你。”
周泽楷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孙翔,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翔咬着木棍儿,说话含糊不清:“妈的现在约个炮也不安全,气死我了。”
周泽楷把脸转回去,正对着方向盘,笑了起来。他说:“送你回去。”
“我学校就在附近,就那所建院。”
周泽楷听到这里,又转头看了孙翔一样,目光炯炯。他也是建院毕业的,没想到还是孙翔学长。但孙翔还在生气,心思都不在他那儿。周泽楷把他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孙翔下车。
“谢了,拜拜。”孙翔下车,手搭在车顶,勾着头跟周泽楷说再见。
“拜拜。”
5.
江波涛有些担忧周泽楷最近的状态。
他把合同拿个周泽楷看,看完还站在办公室不走,欲言又止。
周泽楷默默地看着他,江波涛都不说话他能说什么。
江波涛酝酿了半天,问:“你俩约上了吗?”
周泽楷一下笑起来,猛点头。
“他答应了啊?”
“是呀!”
江波涛拉开椅子,重新坐下,看着周泽楷。“我觉得吧,这事儿,你是不是没考虑清楚啊?”
周泽楷正开心呢,面带微笑,安详地看着江波涛,等着他下文。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表现,这个态度,这个感觉,这个节奏,我觉得你不像是在约炮啊?”江波涛说完第一句,看了看周泽楷脸色,继续说:“我不是同性恋,不太了解你们怎么处。可是你看啊,你和那谁,孙翔吧?你和孙翔,你俩一开始认识是因为约炮,可是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跟我那会儿刚追到我女票的样子差不多啊。”
周泽楷本来还笑,听到这句脸都僵了,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江波涛补充道:“我虽然不知道同性恋怎么处,可是我还是懂炮友这件事的。我觉得这事儿你早点跟孙翔说清楚,你别和他说好了不谈恋爱,最后你自己栽进去了。”
江波涛说完,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沉重地离开了。周泽楷呆呆地坐在桌前,还在消化江波涛刚刚说的话。
真不是周泽楷迟钝。他从确认性向到阅人无数,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谈恋爱”这回事。他本身对恋爱没概念,也没有碰到过什么人来教他什么是恋爱——他长这么大就根本没喜欢过什么人。
炮友玩玩,最后动了感情,这种事周泽楷还是知道的,但从来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居然毫无征兆,无知无觉,脑子还没转过弯呢,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
6.
周泽楷现在过得很充实,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思考如何开口跟孙翔表白。他们开房的频率很高,但每次孙翔都是做完就走。周泽楷都找不到机会跟孙翔说,也不愿意发短信告白。因为每次他打开短信对话框,他那条炮友不谈感情的信息还摆在那儿呢。
这事儿还是得当面说——周泽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天周泽楷先到酒店,天热,先洗了澡。他坐在床边穿着内裤擦头发的时候,孙翔从外面砰地撞开门,再砰地关上。
周泽楷转过头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翔脑门上都是汗,看起来气鼓鼓的。他动作粗暴地拽掉自己的裤子,顾不上脱上衣,便一把将周泽楷推倒在床上,把周泽楷的内裤边扯下来,胡乱给他撸了两把,就这么直接坐上去了。没有润滑,周泽楷被夹得有点不舒服,倒抽了一口气,反而像他是被突然捅了的那一个。
孙翔坐下来也就踏实了,双手撑在周泽楷的胸膛,低着头,用力上下耸动。周泽楷把手掌覆在孙翔光滑的臀部,用手指掐了两把,然后扶着孙翔的腰,配合他的节奏往上顶。这样一来进得更深,孙翔胳膊一软差点没撑住,只好把手臂张开,从周泽楷胸膛换到床单。他们靠近了点,周泽楷抬起头要和他接吻,孙翔让了一下,周泽楷只好去亲他的下巴。周泽楷没有戴套子,感觉自己快射的时候示意孙翔起开,结果孙翔不,坐得严严实实的,还不停收缩肠道,周泽楷忍不住,直接射在了孙翔里面。孙翔被滚烫的精液刺激到,射了第四次,没啥料,清汤寡水地往外淌,看着怪可怜的。
孙翔倒在周泽楷身边,周泽楷的性器从他后面滑出来,带出一股精液。孙翔躺平,伸长手臂摸摸索索地把枕头扯到自己头下面。周泽楷偏过头看了孙翔一眼,孙翔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鼻子很高,鼻尖很翘,嘴唇很丰满,下巴线条很利落。
周泽楷觉得就是这个时刻!
他开口:“你……”
“我不高兴!”
“……为什么?”
“我暗恋的老师要结婚了!”
周泽楷觉得遭到了晴天霹雳,暗恋、老师、和结婚变成三声响雷在他耳边炸开,本来就不会说话,现在更不会说话了。孙翔气呼呼地补充道:“气死我了!”
然后他站起来收拾收拾,穿好衣服走了。
7.
周泽楷一连好多天没有约孙翔,郁郁寡欢地坐在办公室里画图。江波涛问了他好几次,他都摇摇头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端起水杯,意为走开,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江波涛看不下去了,只好直说:“是不是因为孙翔?”
周泽楷喝水的动作僵了一秒,老实点头。
“他咋了?”
“他……”
“不喜欢你?”
周泽楷点点头。
“喜欢别的人?”
周泽楷悲伤地点点头。
江波涛拉开椅子坐下来,有点不明白:“我真不太懂你们啊,喜欢谁就去追呗,他有喜欢的人,干嘛老跟你开房?”
“直男。”
“我操……”
周泽楷表情伤心欲绝,又端起水杯喝水。江波涛欠过身把他的胳膊拉下来,逼迫他看着自己。
“我说那你就算了吧,趁你俩现在还没说不清,还处在开房之交的阶段,赶紧断了。不然拖得越久,你受的伤就越多。”
周泽楷点点头,江波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走了。江波涛走出办公室,在心里默默地想,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想当年女朋友一开始喜欢别的小白脸儿,还不是被江波涛哄得十分感动然后答应了他。
关键是换成周泽楷,江波涛就没底了。一是周泽楷能好好说话就算不错了,让他去哄人还不如让他直接放弃;二来基佬之间的事,江波涛也不懂,该怎么哄,他也无法出谋划策。
江波涛愁啊!只希望周泽楷早点走出阴影迎接新生活。
8.
又过了几天,孙翔主动给周泽楷发短信。
就俩字儿,约吗。
周泽楷上午收到的短信,每隔十分钟把手机拿出来看一遍,心情复杂地放回去,隔十分钟再看一遍,又放回去。最后快下班儿的时候给孙翔去了电话。
孙翔那边很吵,好像是在篮球场上。
“喂?”
“孙翔。”
“哎!几点啊?”
“……你在哪?”
“我啊,我在球场,我刚打完球。我们队又赢了哈哈哈哈,哎下周决赛你来看不?”
孙翔只是心情飙到最高点,忍不住要和每个人分享喜悦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意思。但周泽楷却心跳漏了一拍,他慎重地回答道:“好。”
“好啊,那今天几点啊?”
“我接你。”
“啊?好吧,我先回去洗个澡。”
孙翔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又吃了点东西,给周泽楷打电话也没人接,他直接走到之前周泽楷送他到的那个校门,看到周泽楷的车停在路边。
孙翔走过去,看见周泽楷靠在驾驶座睡着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被压成一块白白的,看起来有点好笑。然后看到周泽楷眉毛特别好看,睫毛也特别长,在日光下投出一圈自然的阴影,鼻梁真高啊,嘴唇真软啊……孙翔的脸越凑越近,周泽楷大概是感受到灼热的目光,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孙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周泽楷有点发愣,孙翔看他突然睁开眼,也愣住了。他俩隔着一面玻璃,互相看了半天,最后孙翔先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耳朵站起来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他们还是在同样的快捷酒店开房,划门卡和开灯的动作还是行云流水的熟练。但孙翔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尤其是周泽楷来脱他衣服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点害羞。身体还没热,脸先红起来,想看着周泽楷,又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在周泽楷身上游移,最后停在周泽楷顶起的裤裆上。
周泽楷低头为他做前戏,舔舐他的乳首,手指轻柔地抚摸他的胳膊。孙翔还在想到底哪里不一样,显得有点呆。周泽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孙翔是不是又想起暗恋的人来了。周泽楷心情复杂地低下头。
孙翔其实想的是,咦,前戏包括胳膊吗。
谁知周泽楷做着做着还摸了孙翔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不管是姿势还是气氛,孙翔都觉得有点奇怪。炮友会做这么周到的前戏吗?不过说起来周泽楷的前戏好像一直很周到,难道是因为周泽楷也姓周?……什么玩意儿。而且他突然发现周泽楷长得这么好看,床技也一流,当然比自己还是差一些。虽然话少闷了点,人还是很温柔的。上回说的长期是多久来着,一年?可以延长吗,孙翔突然觉得做一辈子炮友也不错。
于是周泽楷和孙翔各怀鬼胎,倒是做得比平时更温柔。做完孙翔没急着走,像上次那样躺在周泽楷旁边。周泽楷心里急死了,怕他又说出什么好生气暗恋的人要结婚了之类的话来。
没想到孙翔说:“我们决赛是下周二,你有空吗?”
周泽楷点点头,孙翔没看见,还以为周泽楷不乐意去。
他烦躁地说:“没空就算了!”
周泽楷赶紧解释:“有!”
孙翔满意地笑了,爬起来去洗澡。周泽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觉得很高兴。他不仅想去看篮球赛,也想和孙翔一起打球,还想一起看电影,吃饭,散步,一起睡觉。啥也不做,就睡觉。
他这么想着,孙翔穿好衣服,打了个招呼,走了。
9.
孙翔球赛那天,周泽楷那儿突然来了个客户,一时走不开。开场前孙翔在场边找周泽楷,没找着,不太高兴。不过高不高兴都不影响他的篮球水平,孙翔在一片翔哥翔哥屌炸天的呐喊声中,为球队拿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分数,怒夺冠军。
周泽楷到的时候,孙翔已经和球队拿了奖杯,正在场内撒欢拍照。周泽楷看了眼场边的尖叫女孩子,有些局促。这时孙翔也看到了他,朝他挥挥手,举着奖杯跳高,然后脚下一滑,他怕把奖杯摔坏了,自己摔得四脚朝天,还把奖杯高举着。
周泽楷赶紧跑过去,孙翔本来气他没来看球赛,但看到他就笑了。孙翔对他摆摆手:“没事儿。”说罢就想站起来,但脚腕似乎扭到了,又摔了回去。
场边的女孩子非常应景地发出惊呼。
周泽楷急出了汗,朝孙翔伸出手,把他拽起来,然后蹲下。
场边的女孩子再次非常应景地发出了惊呼。
一米八几的孙翔趴到同是一米八几的周泽楷背上,但周泽楷站起来的时候显得并不吃力。他还往上掂了掂,让孙翔趴得舒服一点。
“医务室……”
“那边。”孙翔抬手一指。
周泽楷就这么背着孙翔走了,留下背后一片意味深长的目光。
孙翔给周泽楷指路,周泽楷背着他往前走,走着走着孙翔一拍脑门,说:“糟了,去医务室要爬一段很长的台阶。”
“哪儿?”
“那儿。”孙翔指了指右边。台阶不陡,就是的确很长。周泽楷二话不说,背着孙翔就往上走。孙翔说:“要不我下来单腿跳上去吧。”
“没事。”
周泽楷固执地爬着台阶,不一会儿就开始喘气,汗水顺着后颈窝流进衣服里,孙翔看见了,竟然埋下头亲了一口。
“有点咸。”孙翔评价道。
周泽楷咽了咽口水。
这时迎面走下来一个教师模样的年轻男人,看见周泽楷他们,惊讶地停下来。周泽楷也疑惑地站住,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男人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孙翔在周泽楷背上,大声说:“老师好!”
周泽楷立马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他看不到孙翔表情,但孙翔的声音特别开心。
“我脚扭到了,我朋友送我去医务室!”
“怎么扭到脚了?”
“刚刚摔倒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赶快过去吧。”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孙翔挥挥手,老师继续往下走,周泽楷背着他继续往上走。
孙翔很高兴地趴在周泽楷背上,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喜欢老师了。反正他从小到大暗恋过的人多得数不清,同时暗恋好几个也是常有的事。现在感觉心动了!要暗恋周泽楷了!孙翔觉得很雀跃!
但周泽楷就不同了,他光是听他们几句对话,就觉得心都要碎了。周泽楷沉默地陪孙翔上药,再把他背回寝室,给他泡了碗方便面,帮他拧了洗脸帕擦汗。不过本来周泽楷话就很少,一旦沉默下来,像孙翔这么迟钝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孙翔现在只知道高兴,周泽楷可真是体贴啊!周泽楷可真是会照顾人啊!周泽楷真好啊!
周泽楷帮他把面碗洗了,再扶着他漱口,看他手臂拉着栏杆,单脚爬上床。
“谢谢!”孙翔转过身对周泽楷说。
周泽楷摇摇头,说:“走了。”
“路上小心!”
周泽楷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寝室。
孙翔躺在床上,掏出手机,把他和周泽楷互通的短信翻出来回味。看了半天,越看越不对。
短信内容基本上是:
约吗?
好的。
孙翔把消息往上拉,想找出一条跟约炮无关的,结果翻到好久之前周泽楷发给他的短信:“炮友就是指常和你性交的朋友,当然指的不是你的配偶或男女朋友,而是没有婚恋关系,不付出感情,不需要负责,只以打炮为主要目的的朋友。”
这是周泽楷发给他的最长的一条短信。
孙翔看了半天,把手机放下,拉过被子蒙头就睡。
10.
孙翔的脚恢复了之后,又开始了和周泽楷隔三差五开房的生活。
周泽楷一直害怕再听到孙翔提起那个老师,孙翔也很怕周泽楷跟他说不玩了。但孙翔再也没有提起老师,周泽楷也没有要终止关系的意思。反而两人跟黏糊了一点,每次做完孙翔都要和周泽楷并排躺一会儿,把钟点房的时间躺满,才慢吞吞地和周泽楷说再见。
孙翔一直在想怎么跟周泽楷说自己不想做炮友了,想谈恋爱。但是又怕一说出来,周泽楷就要离他而去。
孙翔觉得很憋屈,翔哥这么瞻前顾后,还是生平第一次。
这天他们又是骑乘的体位,又没戴套子,孙翔还非要射里面。完事儿之后周泽楷很生气,他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想批评孙翔,又觉得光着屁股没有威慑力,于是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条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孙翔的内裤穿上。
孙翔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他。
周泽楷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这样。”
“不戴套子不是更爽吗?”
周泽楷摇摇头:“不安全。”
“你有病?”
“没有。”
“我也没有,安全。”孙翔比了个OK。
周泽楷不知道怎么说,他觉得孙翔这个习惯很不好,和自己没问题,要是以后和别人做嗨了也不戴套子,万一那人有病呢。而且不是有病没病的问题,肛交本来就不安全,和谁做都有必要戴套子,孙翔怎么不明白呢?
其实在孙翔心里,身体爽不爽都是次要的,他就是不想和周泽楷上个床还要隔一层,那样的话,他心里会很不爽。可这话他不能说呀。
周泽楷心里有点着急,又说:“不安全的。”
“安全的。”
周泽楷很坚定地摇头。
孙翔突然醍醐灌顶,觉得自己理解了周泽楷简洁的语言背后的意思——周泽楷在嫌弃他。不,应该说是周泽楷把孙翔和他所有其他的炮友都看做一样的,没有更亲密的必要。
孙翔翻了个身,背对周泽楷,不想看他。
周泽楷愣住了,心想就这几句还把孙翔说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孙翔站起来,找到自己长裤,把钱包摸出来,抽了几张零钱,说:“房钱。”
周泽楷这下真愣了。
其实他和孙翔好久没平摊房钱了,有时候是因为孙翔没带钱,有时候是因为周泽楷卡刷爆了。反正这回你给,下回我给(下回也可能还是你给),早就算不清了。孙翔突然这么掏出钱来,像要和他再次划清关系一般。
周泽楷沉默地把钱接过去,捏在手里,说:“之前的……”
“之前的你还要跟我算吗?!”
“算不清……”
孙翔很不耐烦:“那怎么办!”
周泽楷鼓起勇气,深呼吸,然后一口气说:“下次去我家吧。”
孙翔也跟着深呼吸了一下。
周泽楷又补充道:“不算了。”说着自作主张把钱塞回孙翔钱包里。
孙翔不太愿意,觉得有些别扭。没答应,也没拒绝,含含糊糊地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径直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11.
周泽楷每次拿起手机,给孙翔发短信,节奏都是这样的——
“有空吗,有部电影……”噼里啪啦删了,再打字:“晚上七点?”
上回说了去他家,于是又换成了:“去我家?”
孙翔很快回复过来:“成啊,你家地址是啥?”
“我接你。”
“成啊,几点?”
“五点?”
“成啊。”
周泽楷看着孙翔连续几条平淡的成啊,心里又开始打鼓,孙翔是不是在敷衍他啊,是不是觉得没啥意思了啊,是不是其实不太想去啊。孙翔那边则是坐在食堂里吃午饭,都快把筷子捏断了。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不想去,又很想去,最后选择了去,然后又后悔了。再最后心下一横,把筷子狠狠戳进饭里,孙翔什么时候这么犹豫过,还是爷们儿不,妈的去就去又不是去死。
五点钟,周泽楷准时出现在孙翔学校大门。孙翔坐上车,说了句:“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回家吃。”
孙翔把拳头藏在大腿边握紧,非常平静地接话:“吃啥啊?”
“你想?”
“啥都行啊。”
“吃面?”
“行啊。”
周泽楷点点头。
周泽楷租的公寓在市中心的高层,很方便,但是也很堵车,他们一路堵回家都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孙翔饿得肚子咕咕叫,搞得他坐在车里很尴尬,不停地大声咳嗽来掩饰自己的肚子叫声。
周泽楷笑起来:“没事。”
“什么叫没事啊!”孙翔又不高兴了,“我很饿啊!”
周泽楷心想不是你觉得尴尬吗……
周泽楷又说:“快到了。”
孙翔靠在车门边饿得不想说话。
终于他们进了车库,进了电梯,进了周泽楷的家。周泽楷回头看了孙翔一眼,估计是想说些什么客套话也没说出来,孙翔摆摆手:“你忙你的啊我自己到处看看。”
周泽楷进厨房煮面,孙翔在周泽楷的公寓里逛来逛去。公寓挺高级的,是装修好的,一水的黑白灰,一看就是房租特贵房客都特高贵冷艳那种款式。不过周泽楷是个很平民化的人,挣的钱虽然多(花的也不少),但并不像冷冰冰的高级白领,公寓里四处都看得出年轻人的痕迹。
电视机前连着游戏手柄,孙翔翻了翻放在电视柜上的游戏盒,都是他已经通关十几次还是玩不腻的游戏。柜子上还放有不少电影和音乐CD,孙翔找了半天找出一张自己偶像周杰伦的。书房里贴着游戏海报和电影海报,书柜里是周边以及建筑和设计方面的书,电脑桌上放着咖啡杯,孙翔端起来闻了一下,都特么酸了。他端着水杯走到厨房,递给周泽楷。
“你咖啡都放酸了!”
周泽楷接过去喝了一口,不解地望着孙翔。
“酸了!”孙翔强调。
周泽楷摇摇头:“就这样的。”
孙翔转身走了,心想咖啡果然是他一辈子无法理解的饮料。他继续参观,进了周泽楷的卧室。周泽楷的卧室有很大一面玻璃门,门外是一个阳台,再往外就是夜色中的万家灯火。卧室里放着衣柜和床,床大概有孙翔寝室床的五倍,铺着一看就软得不得了的被子。
孙翔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卧室,转身又回到厨房,看周泽楷煮面。
“我要吃很多。”
周泽楷点点头。
孙翔眼珠子转来转去,看到厨房玻璃柜里摆着一套酒杯,他觉得眼熟,想起来这是他妈妈前段时间特别喜欢但是又觉得太贵没舍得买,然后现在他自己正存钱打算给妈妈买的一套杯子。那套杯子的价格孙翔当然记得一清二楚,刚刚在公寓里转了一圈,对周泽楷到底多有钱其实已经有了个概念,现在更加确定了。孙翔在心里感叹道:周泽楷真他妈有钱啊!为什么自己这么穷!
他想着想着又兴奋起来,他不比周泽楷差,说不定比周泽楷还厉害,当他毕业工作之后,那岂不是能赚更多的钱!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孙翔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立刻回学校加倍努力学习,赶紧毕业工作,当上CEO迎娶周泽楷走向人生巅峰。
这时周泽楷说道:“好了。”
孙翔立刻回过神来,跑过去端起自己那碗面,拿了筷子。周泽楷和他在小餐桌边面对面坐下来,留了暖黄色的餐桌灯。孙翔吃了一口面,登时眼含热泪。
周泽楷正期待地望着他。
孙翔把面吐回碗里。
周泽楷有些坐不住了。
“烫死我了!!!”孙翔冲到水池前对着水龙头冲舌头。
“……”周泽楷看着他冲好舌头,又坐回来,夹起一筷子面。周泽楷站起来,欠身给他吹了吹。
孙翔咽了咽口水,盯着周泽楷撅起的嘴唇。
“这样吃。”
孙翔点点头,把面塞进嘴里,然后发出惊叹:“好吃!”
周泽楷甜甜地笑了。
孙翔西里呼噜地吃面,心里一阵激烈地悸动。周泽楷怎么这么好!周泽楷下面怎么这么好吃!周泽楷长得又帅!还那么有钱!为什么没有人好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约炮!为什么不谈恋爱!他孙翔真是不服!好想和周泽楷谈恋爱!想每天都和他这么吃面!
周泽楷看着孙翔迅速干完了一大盆面条,然后坐直了,打了一个巨响的饱嗝。
“还吃吗?”
“不吃了吃不下了。”孙翔摆摆手。
等周泽楷吃完,孙翔主动洗了碗。把厨房���拾干净之后,他俩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周泽楷很高兴,把抽屉里的另一个手柄拿出来。
“一起!”周泽楷发出邀请。
“好啊,玩啥,我看看啊。”孙翔摸着肚皮,翻看周泽楷的收藏,周泽楷伸手来抽出一盒,在孙翔眼前摇了摇。
“玩这个?”
周泽楷点点头,他们先组队,刷新了周泽楷跟电脑组队的任务记录,再对战,输赢基本上一样,但是孙翔不服。
“再来一次!”
周泽楷摇摇头,游戏玩久了对眼睛不好,他收回孙翔的手柄:“洗澡。”
孙翔张了张嘴还想说啥,但是想到洗澡之后的活动,不太服气地站起来洗澡去了。
浴室在卧室边,很宽敞,孙翔在瓷砖上躺平感受了一下,浴室横竖都够他躺的。他把衣服脱掉,又研究了一会儿锃锃发亮的水龙头,这才站在花洒下打开热水。
周泽楷正在外边收拾游戏盘,听到浴室里传来一声惨叫,他三步并两步冲到浴室门口打开门,孙翔赤身裸体站在浴缸里,眼神惊惶。
他看到周泽楷担忧的眼神,大叫道:“好烫啊!”
周泽楷松了口气,走过去帮他调温度,水没有关,水花溅在周泽楷白色的衬衣上,被打湿的部分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皮肤。孙翔盯着周泽楷的领口看,扣子被开到第三颗,露出一小半锁骨和胸膛。
水温调好了,周泽楷抬头看孙翔,孙翔的肩膀和脖子被水烫红了,像他高潮时候的肤色。周泽楷的裤裆迅速撑起来。
孙翔邀请:“一起洗呗?”
周泽楷衣服都不脱,踩进浴缸里,把孙翔压在墙上,手掌扣住孙翔的后脑勺,和他接吻。水还开着,热腾腾的蒸汽弥漫上来。孙翔摸索到周泽楷的衬衣扣,将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周泽楷趁接吻的空当,手指都在孙翔后面来回进出好多次了,他拉开孙翔的手,迫使他转过去,然后迅速拽掉自己的裤子,一口气捅到底。
孙翔哼了一声,手扶着墙,被周泽楷的手掌覆盖住。他侧脸贴着冰冷的瓷砖,看周泽楷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指尖泛了红。他看不见后面,感官愈发清晰,周泽楷的衬衣扣子硌着他,湿答答的衬衣布料摩擦他的皮肤,裸露的胸膛又紧贴他的后背,衬衣下摆不小心卡进他的臀缝,划拉着他的后穴。孙翔舒服,又不太舒服,手肘顶开周泽楷,转过身来。
周泽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吻上去,手掌揉搓孙翔的屁股,想要抬起孙翔的大腿。孙翔把周泽楷的衣服脱掉,一边呻吟一边说:“去床上。”
周泽楷退开,看了孙翔一眼,后者被水流弄湿了眼睛,热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跟哭了似的。周泽楷看愣了,紧接着孙翔又左右甩了甩头发,甩了周泽楷一脸水珠。周泽楷笑起来,这下又把孙翔给看愣了。哪还等得到去卧室,他跨出浴缸,扯着周泽楷,坐上洗手台。周泽楷靠过去,将孙翔的腿抬起来,分别架在自己的手臂,往里挺进去。孙翔坐不稳,身体后仰,手撑在光滑的镜面上,手指乱抓,抹掉了水雾。
“周泽楷,我,啊,我……”
周泽楷被他夹得喘了一声,嘴唇吮吸他的肩膀。
孙翔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就说周泽楷我喜欢你了。
浴室做了两次,又到床上做了两次,最后周泽楷从后面抱着孙翔躺在床上,手臂紧紧搂着他,两腿也夹着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孙翔做得有点虚脱,任周泽楷抱玩偶似的紧抱着。他们手还牵着,孙翔缓了缓,爽劲儿过了,心里那点甜蜜的痛苦又泛上来,蔓延到他无力的四肢。
孙翔决定和周泽楷谈谈心。
“周泽楷,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泽楷本来很惬意,听到这话胳膊腿都僵硬了——他一点也不想和孙翔谈论孙翔喜欢的人,但他还是回答:“有。”
孙翔一听这话,啥甜蜜都没了,浑身上下只剩痛苦,他挣脱周泽楷的怀抱,转过去看着周泽楷的眼睛问:“谁啊?!”
周泽楷不说话。
孙翔气呼呼地站起来,抽了几张纸擦干净屁股,穿上衣服走了。周泽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外面门砰地一声响。孙翔坐电梯下楼,在人行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觉得又饿了,转进便利店里买了点关东煮,结账的时候看到套子,下意识拿了两盒,又气呼呼地放了回去。
他坐在马路边吃关东煮,很忧郁地喝着可乐,看着来来往往的出租,手抬了两次,又放下来,心里想着你他妈都不来追我,最后还是上了楼。他敲门,听到门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看到周泽楷喘着气给他开门,他俩对视了一眼,孙翔觉得摔门而出又回来敲门很没面子,不想说话,进去脱了鞋脱了衣服,又躺上床了。
周泽楷也不知道说啥,关了门进卧室躺在床的另一边,孙翔背对着他看着落地窗外,他面对着孙翔的背影,黑暗里模糊的轮廓随着孙翔呼吸起伏,最后他听到孙翔睡着之后绵长的呼吸,不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孙翔醒得很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想好了。他接受不了周泽楷一边喜欢别人,一边和他上床。想着想着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孙翔之前不也是一边暗恋老师一边出来约炮吗。可是暗恋周泽楷跟之前暗恋的那几十百把人都是不一样的,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想不通,不都是喜欢吗。又想了一会儿,只想清了一点,就算是双标,他也没办法继续和周泽楷这样下去了。
孙翔看着周泽楷醒来,睫毛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周泽楷对他迷糊地笑了笑,孙翔的痛苦又占领了全身,他对周泽楷说:“咱俩不做炮友了吧。”
周泽楷笑起来。
孙翔又说:“我们就到这儿了吧,我就是那种很快喜欢别人又很快放弃的人,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你应该比我做得好,放手去追求你喜欢的人吧!”
要孙翔说一句你比我好,难度堪比开天辟地,不过他俩现在都没啥心情想这些,孙翔站起来穿衣服,说:“再见!”
周泽楷一直没说得出话来,他看着孙翔干净利落地走出了卧室,又听到关门的声音。孙翔站在楼道里按电梯,手指烦躁地使劲戳按键,最后实在是有气没地儿撒,狠狠踢了一脚墙壁,然后蹲下来抱着脚。
12.
孙翔抱着球随便找了个场子,说:“打球啊?”
本来在打球的几个男生立马停下来,摆摆手笑着说:“呵呵呵呵不打了不打了我们去食堂了。”
孙翔眼神和善地看着他们脚底抹油一样离开。这才几点,去个蛋的食堂。
全校都知道翔哥这段时间跟精神分裂了一样,也不生气也不吼人了,跟他打球他就往死里打,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颗球也不让人家进,也不让队友摸到球,一个人满场跑,最后所有人都心力交瘁了,他还说:“再来啊?!”
“不来了不来了。”
没球可打,孙翔就泡图书馆,抱着自己的图纸霸占一整张桌子,死命画图。有时候画着画着就掰断一块尺子,咔嚓一声,吓得他周围一圈桌子都没人敢坐。
但这样也阻止不了孙翔想要给周泽楷打电话的冲动,每次一有这样的冲动,他就复习一遍自己那天放的狠话,“你比我好”,“放手去追”,每次想到就觉得各种意义的丢脸,多少抵消了联系周泽楷的想法。他想,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反正自己不总是这���吗,换个对象继续暗恋不就好了。虽然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他也没好。然后他又转念一想,我操为啥我一定要暗恋啊?!双重愤怒之下他又折断了一根铅笔。
周泽楷那边,工作和生活都像往常一样进行着。只是再想跟往常一样时不时去个酒吧约个炮,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他看谁都像在看孙翔,又看谁都不是孙翔,每每到最后都掏出手机,打开草稿箱,翻出自己一早写好又发不出去的短信,大意是你不要喜欢老师了来喜欢我吧我对你好之类的。
周泽楷觉得表白一类的事,还是应该当面说,虽然当面也不见得说得清楚,表白又不能带江波涛来翻译,反正应该见面,这么想着周泽楷终于发短信约了孙翔,其实他也就是想见孙翔而已。
他俩约在常去开房的酒店楼下那家咖啡馆见面,周泽楷先到,孙翔到的时候看到周泽楷坐在窗边,穿着牛仔裤格子衫,外面套了件毛衣,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头上,乍一看挺像大学生的。
孙翔这才想起天气已经从夏天变成深秋了,周泽楷的头发也有点长了,原来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吗。他走到周泽楷那桌,拉开椅子坐下,想先发制人再放点狠话,一下看到周泽楷给他要的可乐。
孙翔就爱喝可乐,周泽楷记得的。孙翔喝了一口,说:“干什么!”
周泽楷开口:“孙翔,我……”
“嗯?!”
“我喜欢的人……”
孙翔把玻璃杯重重地砸回桌面,蹬着周泽楷:“我不想听你说你喜欢的人啊!烦不烦!”
周泽楷千言万语都在嗓子眼打了结,变成一口无可奈何的气叹出来,他又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我当0行不行?”
孙翔呆住了,他脑子还没转过来,一激动一顺口就说了一串:“你到底要干嘛?你不是纯1吗?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当0卧槽真爱啊?!”
周泽楷抓住这个机会,大声说:“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不要瞎接话。”
周泽楷猛地点头,又说了一次:“就是!”
孙翔不解地问道:“就是神经病啊?”
周泽楷猛地摇头。
孙翔又想了一下,更不解了:“你是说,你要和我继续做炮友,然后你还想当零?”
周泽楷摇摇头,又点点头。
孙翔刚端起的可乐又砸回去,他把胳膊一抄,靠进椅子里。
“你能好好说话吗?”
周泽楷说:“我喜欢你。”
“我也挺喜欢你的。”
周泽楷眼前一亮,孙翔又问:“然后呢?”
周泽楷眼前一暗,说:“我喜欢你,是真爱。”
孙翔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不小心笑场了,他一边笑,一边觉得心里在流泪,说:“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周泽楷说:“是你!”
“是我?”
周泽楷点点头,出了口气,感觉完成了一个最艰巨的项目。
孙翔登时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眼睛转来转去看到桌上的可乐,端起来一饮而尽,再次把杯子砸回桌子,到这时周泽楷才发现他们周围一圈桌子的人都不知不觉坐远了不少。
孙翔打了个汽水饱嗝,这才缓过来。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说:“我也喜欢你啊!”
周泽楷听着,孙翔又说:“我暗恋你好久了啊!”
周泽楷说:“我先……”
孙翔说:“你先那你说啊!你行不行啊周泽楷!”
周泽楷急了,想说你不是也没说,搁半天都不说,还老说暗恋暗恋,什么我不行,我行不行你不清楚吗,千言万语再次在嗓子眼搅作一团,最后啥也没说出来,因为孙翔已经站起来堵住了他的嘴巴。
13.
孙翔和周泽楷开始谈恋爱之后,周泽楷公司上下都认识孙翔了。反正孙翔没事儿就往周泽楷办公室蹿,给周泽楷带吃的,有时候顺便给江波涛带一点。
“吃吗?”孙翔把一个生煎递到周泽楷嘴边,周泽楷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尺子,摇摇头。这时江波涛正好推门而入,孙翔又把包子递给江波涛:“吃吗?”
江波涛张口吃了,周泽楷抬头看了他一眼,江波涛笑起来:“那你就吃啊你!”
江波涛把资料扔周泽楷面前,跟孙翔坐下来吃生煎。周泽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聊天,聊的内容是江波涛的未婚妻。
“她最近又跟我闹啊,你说有啥事儿不能沟通呢,问她她也不说,一脸这只是我要来的温柔,我操我好难啊……”
孙翔腮帮子鼓鼓的,说:“沟通啥呀不用沟通,你只要一把抱住她说我知道错了我是真的爱你。”
江波涛想了半天,问:“我错啥了?”
“我咋知道。”
“我没错啊……”
“有事没事承认错误总是好的!”孙翔摆出专家脸,“你爱她吗?”
“爱啊!”
“那就这么办!”
周泽楷意味深长地看了孙翔一眼,江波涛见状,问:“小孙以前谈过女朋友啊?”
“对啊,好几个。”
“呵呵,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想想啊,都是幼儿园的事情了,有一二三四……八个!”
周泽楷默默地松了口气。
当然孙翔找周泽楷并不全是为了来吃东西玩,有时候也带作业过来。周泽楷的办公区域很大,他自己占一半,分一半给孙翔,俩人用起来绰绰有余。孙翔画着画着会卡壳,卡住了也不愿意问,就去看周泽楷的书,要不看周泽楷画,站了一会儿又可以继续了。
周泽楷最喜欢和孙翔一起画图,这让他感觉一个空间被填满了,一半是孙翔一半是他,界限分明又如此和谐,是独立的个体又彼此依赖。除了这个他还喜欢去孙翔学校,和他打打球吃吃食堂啥的,都有些后悔当初跳了级,要是能和孙翔一起上大学该多好。
周泽楷过生日,孙翔送了他一座木头房子,本来周泽楷也想送模型的,被孙翔抢了先。周泽楷愁了半天,最后想到只有送那个了。
他去孙翔学校找他,孙翔上午只有一节课,下了课从教学楼出来,就看到周泽楷站在对面树下等他。周泽楷一开口就是:“生日快乐!”
孙翔愣了一下,说:“哦!”
周泽楷把东西从衣兜里掏出来:“送你。”
孙翔接过去,是一把钥匙,周泽楷公寓的。孙翔把钥匙握在手里,大叫一声:“周泽楷我好喜欢你啊!”
周泽楷狂点头,孙翔一把抱住他,又说了一次,这次说的很小声,在周泽楷耳边,说:“周泽楷我好喜欢你啊!”
周泽楷下巴在孙翔肩上磕来磕去,应该是在点头。
14.
孙翔周日去了周泽楷家,晚上在他家过的夜。他们在饭桌上做了一次,卧室地板上做了一次,孙翔屁股有点痛,躺平了酝酿睡意,被一阵可怕的目光惊醒。
他转过头,看到周泽楷正在黑暗中炯炯地看着他。孙翔说:“看什么看,不做了,明天我还上课。”
周泽楷摇摇头,欲言又止。
孙翔侧过身,胳膊枕在头下,看着周泽楷:“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我?”
周泽楷摇摇头,孙翔炸起来:“什么?你不喜欢我?”
周泽楷说:“我!”
孙翔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你说你要和我永远这么睡一张床。”
虽然有点偏差,但是也差不多,周泽楷点头。
孙翔又说:“你不是喜欢我,你是爱上我了。”
这次基本上是百分百正确解读,周泽楷高兴地点点头。
孙翔又躺平,嘴角挂起得意的笑,说:“切,早就知道了,就知道你特爱我。”
周泽楷也笑了,和他并排躺着,去拉他的手。孙翔和他牵住手,闭上眼睛,又说:“我也爱你,晚安。”
End
FT
我写完啦!!!!!!!!!
“梗都是老的,剧情也是狗血的。炮友文印象最深的就是《安居乐业》啦!炮友文初心是《祸害成患妖成灾》的黄久久和麦涛啦!炮友文一生推的就是《长相守》啦!炮友转正最喜欢啦!虐得很爽啊!
基于以上,尽力不偏离孙翔和周泽楷的性格,虽然太多老梗,人设也很不新鲜,但具体还是周翔谈恋爱的路子,写一篇,甜甜的,炮友文。
好的!开始吧!”
↑这是我两个月之前接下合志邀请之后写的hhhh。现在我写完啦!
好的!再见!
2014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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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钙】十全大补汤(周翔)
周泽楷变成了两个。
两个都要和孙翔搞。
孙翔被绑了起来,手腕被缚在一起,光天化日,赤身裸体,姿势屈辱,后背被草地磨得刺痒。
嘴也被绳子勒起来,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他说,周泽楷你疯了吗。
两个周泽楷都沉默不语,一个跪下来,让他把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另一个把他双腿分开,俯下身舔弄他的下体。
头边的周泽楷伸出手揉捏孙翔的乳头,大拇指强迫地捅进孙翔的嘴里,按住他的舌头。
下面的周泽楷一边舔他,一边掐他的臀肉。
孙翔要射了。
下面的周泽楷立刻松了口。
孙翔要射不射,非常委屈地呻吟了起来。
上面的周泽楷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他的眉骨,低头吮吸他的嘴唇,带着像微风那么轻柔又绵长的爱意。
下面的周泽楷只趴在孙翔性器边,想起来舔一口,舔一口就放开,还用草尖去拨弄顶端。孙翔觉得自己要��息了。
上面的周泽楷挪了挪位置,使孙翔头侧过来,解开勒住他口部的绳子。孙翔正要说话,周泽楷一手扶着孙翔的头,一手扶着自己的屌,慢慢捅进孙翔嘴里。
“呜呜呜呜。”孙翔说我操你妈。
周泽楷直捅到孙翔喉咙,轻轻往外抽,轻轻往里插。
下面的周泽楷把孙翔双腿分得更开,使他大腿根的凹陷都暴露在外,周泽楷用指尖刮了一下,孙翔腹肌发颤,嘴里还含着周泽楷,呻吟在鼻腔里打转,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淌。
下面的周泽楷给孙翔做扩张,用舌头润滑。孙翔大腿紧绷,忍不住抬起来,脚后跟在周泽楷光滑的背部蹭了蹭。上面的周泽楷把自己性器抽出来,孙翔舔了舔嘴角,说:“操你妈。”
两个周泽楷仍然一言不发。
孙翔又说:“快点进来。”
下面的周泽楷支起上半身,两手按压住孙翔的大腿,孙翔主动勾住周泽楷的屁股。周泽楷捅进去的时候,孙翔觉得要爽晕过去了,大声发出满足的叹息。上面的周泽楷又把大拇指放进孙翔嘴里,孙翔轻轻地用牙齿咬,用舌头舔。
这时孙翔醒了。
孙翔扯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这尼玛做的都他妈是什么梦。草。
然后他给周泽楷打了个电话。
“周泽楷,我刚刚梦到你了。”
“嗯?”
“我梦到你变成了俩。”
“……”
“你现在方便脱裤子吗。”
“……”那边窸窸窣窣的,听起来周泽楷是脱裤子了。
“你让我给你口交。”
周泽楷的呼吸瞬间就急了。
“另一个你还要干我。”
周泽楷已经开始撸起来了。
“然后我就……”孙翔现在硬得不止内裤,被子都能被他顶出个帐篷,他一边叙述一边打飞机,气息不稳。
“然后我,啊,我就醒了。”
“……”周泽楷专心听着孙翔的声音,躺在床上,手机放在耳边,仰着头,闭着双眼。
“你还把我绑起来。”
周泽楷要射了。
“你还用舌头舔我后面。”
周泽楷真的要射了。
“嗯……啊……啊……”孙翔叫了两声,然后抽纸,“我射了。”
那边没人说话。
“你射了吗周泽楷?”
“嗯……”周泽楷深呼吸。
“好的,我爱你,晚安,再见。”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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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钙】十全大补汤(周翔周)
1.正常体位
孙翔太高了。
不好操。
好在韧带柔软,腿虽然长,还是被周泽楷能架在肩上。
有腿毛。
皮还糙。
跟周泽楷看过的黄片都不一样,他有点困惑,手顺着脚踝摸下去,摸到孙翔膝盖弯,那里挺嫩,周泽楷朝前挪了一点,侧过头去亲。
孙翔呻吟。
这不错,敏感。
孙翔躺着,头放在枕头上,枕头很软,他后脑勺陷进去。床也很软,他后背陷进去。都被安全地包裹着,唯独屁股及以下,架在半空中,任人摆布,不舒服。周泽楷再往前一点,把自己跪坐的大腿垫在孙翔屁股,感受到孙翔屁股蛋也挺嫩的,伸手摸了一把,揉了两下。
然后周泽楷欠身,够到孙翔下巴,后者整个身体被折叠,膝盖都碰到自己耳朵。腰也太软,腿也太长。周泽楷咬孙翔下巴,顺着脖子咬喉结,含在嘴里,孙翔咽口水,喉结在周泽楷掌控下上下滑动,挺勾人。身材好,肩背宽阔,腰臀细窄。肩膀的骨头和肌肉长得匀称有力度,锁骨长,斜方肌光滑漂亮有弹性,周泽楷流连忘返,啃咬舔舐,几乎忘了重点是乳头。
然后他嘴唇移到孙翔乳头,早就硬挺了。周泽楷用嘴唇碰一下,孙翔就忍不住发抖。周泽楷吃一边,有手指拨弄另一边。孙翔气都喘不过来。
周泽楷玩够了,终于摸到孙翔的下体。周泽楷手指好看,修长干净,粗细适中,性器同理。他右手给孙翔撸,左手扶着孙翔脚腕,让他把腿收一收,好让自己够得到那脚趾头,放在嘴里含两口。
“尼玛……”
孙翔莫名其妙骂了一句。
周泽楷疑惑地看着他。
“前戏太长了,我都要射了,你到底来不来。”
周泽楷笑了一下,乖乖套上安全套,拿起润滑油,在手里捂热了,往孙翔屁股缝里糊,中指先滑进去,孙翔嘴上着急,暗地里还紧张,括约肌收太紧。
“你……”
“我放松。”
“……”
孙翔也算了解他了。
孙翔尽力放松,后脑勺后背更深地往床里陷进去,手抬起来对周泽楷招了招,示意周泽楷勾下身。周泽楷勾下去,孙翔手掌搭上他的后颈。孙翔手也好看,骨节分明,抚在周泽楷脖子上,捏了捏对方后颈肉。周泽楷和他对视,鼻尖时不时蹭到。孙翔眼睛太好看,眼神明亮泛光,天生的,打游戏也不坏眼睛。周泽楷视力没那么好,看书要戴眼镜,孙翔就喜欢看他戴眼镜,再去亲他,一手把眼镜摘下来,拇指捋过长长的睫毛。
周泽楷手指进去三根,进进出出,发出黏糊糊的声音。孙翔前列腺跟他性格差不多,好找,不藏着。周泽楷手指在那儿按压,孙翔本来在和他接吻,这时大声呻吟起来。周泽楷舌头堵在孙翔嘴里,呻吟变成呜咽,变成湿气漫上眼睛。
孙翔手里还捏着他后颈,像提猫后颈一样把他拉开一点,喘气说:“行了。”
“嗯。”周泽楷从善如流,把手指抽出来,换自己大屌。
好,一千个字了,我们换下一道菜。
2.骑乘
周泽楷话不多。
叫床……也不多。
当1的时候最多喘喘气儿,当0的时候,也就高潮哼哼两声吧。
孙翔不满意。
孙翔要求骑乘,据说进得深。
骑乘就骑乘,周泽楷从来不在性事方面扭捏,谈恋爱,不就是你高兴,我也高兴。这之中如果只是一个人单独高兴了,都不叫谈恋爱。
孙翔还非要跪坐着,说躺平不行,我还要接吻。
周泽楷个子也高啊,两个大男人,宿舍床不算宽敞,委委屈屈的,周泽楷坐在孙翔大腿上。孙翔一边亲周泽楷一边给他做润滑,一手在他屁股里进出,一手在他腰上抚摸。周泽楷胳膊揽着他肩膀,以免向后摔倒。孙翔的手臂绕了一圈,把周泽楷箍得死死的,手指感受着周泽楷的人鱼线。
“我进去咯?”
“……嗯。”其实周泽楷想说不如你再扩张一下。
孙翔把周泽楷屁股抬起来一点,扶着自己性器,龟头刚进去,就觉得紧得不行。这种时候,就不要退出去了,干脆一捅到底,停在里面,慢慢适应。
周泽楷抽了一口气。
“痛?”
“嗯。”
孙翔不动了,手抬上来,扣住周泽楷后脑勺,歪着头和他亲嘴。
周泽楷鼻梁高。
每次接吻,都要找好角度。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孙翔的鼻子撞在周泽楷鼻子上,差点撞出鼻血。
也怪他太着急,急不可耐想要亲吻周泽楷。
之后就懂了,要慢慢地,扶好周泽楷的头,自己侧一点,避开鼻尖,咬住对方下唇,舌头先绕嘴唇一周,外边都舔湿了,再进到口腔里。
“现在好点了吗?”
“嗯。”
孙翔往上顶了一下,感受到确实进得很深,周泽楷里边又热又紧,一收一缩,就算自己一动不动也很爽。孙翔抱着周泽楷的腰左右挪动了一下,找准角度,开始有节奏地往里插,每次抽出来一丁点儿,捅回去一整根。
“舒服吗?”
“嗯。”
孙翔得到表扬,再接再厉,插得周泽楷后边流水,啪啪作响。周泽楷前边儿也硬了,一只手从孙翔肩上滑下来,要自己撸,被孙翔阻止。周泽楷眼角泛红,看着孙翔,不得不开口。
“这种……”插到射这种,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信我。”孙翔信心十足,一边还顺手把周泽楷滑下来的那条胳膊拉到他背后,使他背起手,重心往后,还颠来颠去,几乎摔倒,只能靠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孙翔。孙翔一边抽插,一边低头含住周泽楷乳头,吃得津津有味,发出啧啧水声。
又捅了一会儿,周泽楷实在难受,快哭了。孙翔看在眼里,心软。不能欺负周泽楷,任谁也不行。周泽楷是他男朋友,少说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他不心疼谁心疼。
于是他放开周泽楷的手臂,主动帮周泽楷撸了两把,周泽楷憋到顶点,不一会儿就射出来,喷在孙翔胸口,滚烫滚烫地往下淌。他后穴也跟着收缩,孙翔被一阵要命地绞,射出来,下巴磕在对方颈窝里,手还停在对方性器上,顺手又摸了两下。周泽楷刚射完,很敏感,后边又是一股一股的热流刺激他。最终他眼里的雾气还是凝成水掉下来,啪嗒打在孙翔肩上。
结果周泽楷这次还是没叫床。
3.后入
周泽楷喝多了。
有点粗暴。
进门就把孙翔压在门板上乱亲,扯掉孙翔裤子,上来就是一根手指往里捅。
这个姿势不方便,周泽楷把孙翔推到床上,孙翔背对着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周泽楷一手按着他的后颈一手托着他的腰就让他屁股撅起来了。然后低头在他屁股上咬了一口。
喝醉的周泽楷……
孙翔特别言情地问了一句:“你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周泽楷被问懵了,这什么意思,自己眼睛花了吗,这难道不是孙翔吗,进错屋了吗,卧槽。他抬起头来,掰过孙翔正脸,确认了一遍。还好,就是孙翔,没错。他就着这个姿势跟孙翔接吻,勃起的性器隔着牛仔裤,在孙翔的屁股上蹭来蹭去。然后把孙翔放开,脱裤子,上套子,捅进去。孙翔嘶了一声。
周泽楷被夹得也疼,知道孙翔也不好受,俯下身去亲吻他的背脊,舌头���他腰窝上打转,孙翔被舔得很舒服,趴在枕头上,无意识地咬着自己大拇指。
周泽楷看差不多了,又直起身来,双手扶着孙翔胯部抽插。每一下都擦过孙翔G点,但又不专门捅这一点。孙翔爽,又爽不透彻。背对着周泽楷,也不好交流。肩膀抵在床上,手也不方便给自己撸。他只好奋力用胳膊支撑起来。过程中周泽楷目睹了孙翔的腰线美妙的运动。
孙翔终于撑起来,性器在撞击下悬在半空前后晃动,他正准备撸上去,周泽楷先一步用手掌托住了。他一手掌握孙翔性器,一手掌握孙翔腰部,把他拉得更近,屁股紧紧贴住自己的下体,他们俩的囊袋都撞在一起。
好,换个体位。
4.站立
在浴室。
周泽楷把孙翔一条腿架起来,架在自己胳膊上。
孙翔觉得这个姿势很羞耻。花洒在他头顶,热水顺着他头发流进眼睛,他甩了甩头发,眨了眨眼,看在周泽楷眼里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要去亲两口。
周泽楷一边亲,一边顺手挤了沐浴露捅进孙翔屁股。他把他带离花洒,靠在一边墙上,瓷砖冰凉,很硬,不舒服。面前周泽楷倒是软的,热的,在孙翔嘴唇上吮吸,抽出手指,捅进去。
孙翔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浴室里自带混响,听起来比平时煽情。周泽楷还想听,于是慢慢地抽插,一点点地磨他,上半身向他靠近,乳头蹭到他的乳头,牙齿啃咬他的颈侧。孙翔嗯嗯啊啊,湿漉漉的,低下头在周泽楷耳朵上亲了一下。
5.公交车
末班车,孙翔和周泽楷坐在后门第二排,前门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车上黑灯瞎火,周泽楷靠在孙翔肩上睡觉。
孙翔想摸周泽楷大腿,半路上先摸到周泽楷的手。把他手牵住,拇指在他手掌按了按,然后十指相扣。牵上了就不想分开了。
然后就没有了。
6.性爱旅馆
旅馆是孙翔找的。
孙翔不承认,非要说只是随便找的旅馆。招牌上写着招待所,又没写是哪种招待所。老板给了个房间,又没说是哪种房间。可能他俩脸上写着“我们是同性恋,而且我们是变态,请给我们特殊的房间”。
总之房间里有两个卧室,孙翔还奇怪,走进去看,发现中间隔的一堵墙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隔壁卧室。他脑子当了两秒,回头对周泽楷说:“是那种啊!”
周泽楷:“?”
孙翔很激动,指挥周泽楷:“你去那间卧室,我在这边,我俩对着墙一起撸管。哇。”
周泽楷不明白孙翔在说什么,他走进隔壁卧室,然后就明白了。这个play太突如其来,他还没做好准备,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看到孙翔已经在那边脱好裤子了。
“……”孙翔在那边说了句什么,声音被玻璃墙阻碍了大半,周泽楷没听清。
孙翔提高音量再说了一次,周泽楷听清了。
“你脱啊!”孙翔说。
周泽楷解开皮带,把裤子脱掉,白内裤包裹着鼓囊囊的二两肉。孙翔回头趴在床上,去拿床头柜上的电话,腰塌下去,屁股很翘,两条腿在周泽楷眼前晃动。
这边电话响了,周泽楷站起来去拿,顺便踹掉挂在脚踝上的裤子。他拿起电话,坐回床上,正对着孙翔,两腿张开,一手撑在膝盖上,微驼着背。
孙翔透过玻璃看他,茶色的玻璃作用如同滤镜,把那边色调搞得很文艺,周泽楷沉默寡言,姿态爷们儿地坐在床边,仿佛明星硬照,既艺术,又色情。
孙翔屁股稍微离开床垫,把自己内裤扯下来,开始给自己撸。性器尚且是软的,握在手里温热,滑溜溜地晃动。周泽楷虽然摸不到,但心里完全能感受到。
电话里孙翔也没说话,缓慢地呼吸,对面周泽楷不脱裤子不撸管,就这么看着他,孙翔有种被视奸的感觉。于是很快硬了,呼吸急促起来。周泽楷这才抚上自己性器,隔着内裤,动作迟缓,心不在焉,好像注意力全在孙翔身上。
孙翔和周泽楷对视。
孙翔半张着嘴发出轻微呻吟。
孙翔伸出舌头润了润上唇。
周泽楷目不转睛,目光从孙翔眼睛往下,经过领口,移动到下体。有如实质,把孙翔全身亲吻了一遍。
周泽楷终于脱掉内裤,性器饱满硬挺,冲着孙翔弹出来,孙翔在那边看着,忍不住喘了一声,只觉得像是心脏中枪。
周泽楷低下头,不再看他,专心给自己干活,硬得不行,耳边孙翔呻吟不断,故意逗他似的,导致他很快就射了。高潮的时候肩膀发着抖,气息隔着电流喷在孙翔耳廓。
孙翔紧接着也射出来,头往后仰,喉结滚动,手臂向后撑在床垫上,脚趾无意识地抓紧,然后向后倒去,周泽楷只看到他起伏的胸膛和小腹,他漂亮的手指搭在漂亮的性器上,大拇指轻轻地抚摸自己的顶端。
7.车震
本来孙翔只是想亲一亲周泽楷。
好久都没见面了。
想得慌,像好几个月没吃到肉,胃里伸出手来抓,满脑子都是周泽楷不穿衣服的样子。
周泽楷开车接他,被他摸了一路大腿,停靠在路边。刚停稳,孙翔咔哒按开安全带扑过去就亲,牙齿隔着上唇撞在一起,撞出血。接吻的时候满嘴铁锈味,更催情。
还在郊区,半夜,公路宽阔,车辆很少。孙翔摸索着把靠背放平,粗暴又温柔地掐住周泽楷脖子,压在他身上,蹭他胯下,脱他裤子,把他腿抬起来,架上自己肩膀。周泽楷脚掌蹬在挡风玻璃上,膝盖弯的温度比孙翔肩膀的温度高,凉飕飕的。
孙翔用牙撕开套子,给自己套上。空间狭小,平衡把握不好。周泽楷两只手撑着他胸,使他有空套好安全套。孙翔低头给自己套好,突然笑了。
“感觉像在强奸你。”
说完就捅进去,周泽楷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确是被强奸了,痛。
进去就好了,肉含进嘴里了,不着急了。孙翔长舒一口气,头搁在周泽楷耳边,闻他,吻他耳鬓。窗外滑过一辆车,像潮水声,有虫鸣,显得特别静谧,特别像在星空下做爱。
“我想你你想不想我。”
“嗯。”
“你想不想干我。”
“想。”
孙翔在他耳边笑。
“我先干你。”
“好。”
“我喜欢你。”
“嗯。”
“我爱你。”
“……”周泽楷心想这次不能回答太简单,沉默几秒,紧紧拥抱孙翔。然后说:
“嗯。”
然后他们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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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钙】春光乍泄·第二夜
韩叶,我就是想操操叶修没别的……
预警:低俗粗鲁,人物走形。
第二夜·毫无爱意
叶修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感觉脖子快断了。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听到铁链哗啦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两只手被链条铐在暖气管上,一只脚也被铐起来。他所在的这个小房间,一扇小窗透进昏暗的天窗,白天。
他吸了几口气,回神,朝门口喊,声音嘶哑,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老韩啊,我醒了啊?”
门外静悄悄的,叶修又喊了声:“韩文清?”
似乎没人,叶修闭嘴,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韩文清提着一张板凳走进来,叶修歪着脖子看外面。韩文清砰地拉上门,把板凳放在叶修跟前,坐下。
叶修嘿嘿笑起来。“好久不见。”
“你好久不见我,我是天天看着你。”
“哦是吗,你真是对我情根深种啊。”
韩文清没理他,面无表情地点烟。
叶修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能抽支烟吗?”
韩文清把烟盒塞回口袋。
“别的我不求,真的,老韩,这个不能没有,你知道我的,不然我就特别难受。”
“我把你关在这儿是为了让你好受吗?”
叶修闭嘴了。韩文清抽完烟,把烟头掐在叶修手掌心里,然后解开皮带,揪着叶修头发,让他抬起头来,把自己鸡巴塞进去。
叶修掀起眼皮,只看得到韩文清的阴毛。他后脑被压制住,被迫进退。韩文清顶得很深,叶修喉咙收缩,一阵干呕,发出呜呜声,眼角渗出生理性的眼泪。韩文清弄了半天,射在他嘴里,穿好裤子,再次坐下来。叶修含着一口精,垂着头喘气,缓了一会儿,全数吞下去了。
“挺浓啊你自己没撸过?”
韩文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叶修倒算是吃了点东西,有力气了,说个不停。“我说老韩啊,你管饭吗?你不会每天就给我吃这个吧?”
叶修叨逼叨了好一会儿,韩文清站起来,拉开门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馒头,坐下来,弓着背,递到叶修嘴边。叶修就着韩文清的手把馒头啃完,韩文清再给他喂了一碗水。
韩文清提着板凳出去的时候,叶修问:“你把我关起来有什么计划吗?”
韩文清背影顿了一下。“现在还没有。”
“哇,那你目前计划就是每天喂我一口精液两个馒头对吗,真是连我都看不透的计划啊。”
韩文清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叶修的声音撞在门上,在密室里形成空荡荡的回音。
第二天韩文清进来的时候,叶修还没醒。他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背靠在暖气管上,腿伸长。长裤破破烂烂,露出苍白的脚腕。韩文清粗暴地把他拉起来,拉到够得着自己胯下,拇指撬开他的嘴,摸到他的舌头,玩起来。
叶修被弄得口水流出来,糊了一下巴,亮晶晶地顺着脖子淌进领口。他皱着眉头嗯了一声,眼睫毛动了动,眼睛睁开来,看着眼前韩文清的手,
韩文清见他醒了,利索脱裤子,塞鸡巴,叶修被呛得一秒清醒,咳嗽堵在嗓子眼,从鼻腔里窜出来,热气洒在韩文清胯间。
韩文清这次动作慢,整个拿出来,整个捅回去,龟头拍在叶修脸上,叶修很配合,舌头卷过对方马眼,韩文清喘粗气,来来回回几下,差点射叶修一脸。他把叶修拉开,调整角度,再捅进叶修嘴里,深喉,手指捏住叶修鼻尖。后者只能用嘴巴呼吸,有些艰难。韩文清操得狠了,叶修根本吸不进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窒息到几乎晕厥。
韩文清用力顶了几下,射出来,直接射到叶修喉管里去。抽出来,叶修张大嘴吸气,精液又把他噎住了,一时狼狈不堪,浑身发抖,铁链哐啷作响。
韩文清坐回板凳上,给自己点烟。
叶修也坐回去,重新靠在暖气管上。他一边喘气,一边朝韩文清顶了顶自己裤裆,示意自己也硬了。
韩文清踩上去,前后碾压。
叶修吃痛,反而勾起嘴笑。“你给我解开一只手,我自己撸出来。”
韩文清也笑了。“就这么着吧。”他把脚收回来,照例喂叶修干粮和水。吃完,叶修又有话要说。
“我要拉屎。”
“就地解决。”
“你在逗我吗?”
“我在折磨你。”
“哦,呵呵,你昨天想了一晚上是不是就想出这么个计划,就这么折磨我啊?”
韩文清不说话,叶修又说:“你这样不行啊,我告诉你,你应该从心理上征服我。打个比方,你把我弄硬,我软了你又把我弄硬,但一直不给我射。等我哭着喊着求你了,你再使劲操我,还是不给我射。等我都哭晕了,你再让我射出来。日复一日,长此以往,我就会特别依赖你,没你这根鸡巴我就活不成。这叫通过折磨肉体,征服灵魂。”
韩文清眼皮都不抬,把烟头掐在叶修手掌心。叶修几句话又把他说硬了,他解开叶修一只手,让他给自己撸。叶修笑起来,把他撸射,抓紧时间解开裤子给自己也打了个飞机。
叶修射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偏过头咬住自己手腕。精液弄脏了裤子,黏糊糊的,叶修不在意,单手再把裤子穿上。
“我要拉屎,你不放我去厕所,能给我个便盆吗?我要是拉在地上,你明天来的时候,这一屋子屎味,你自己感受一下吧。”
“……”韩文清把铁链都解开,叶修跟他出了屋子,发现这是一间储藏室。外边是一套普通公寓,目测是韩文清自己家。叶修被带进厕所,韩文清盯着他。
“我屎特别臭。”
韩文清抬手开了排气扇。叶修脱裤子,坐在马桶上,和韩文清对视,速度拉完,一边擦屁股一边提出新要求:“我能洗个澡吗?我都到卫生间了,分分钟。”
韩文清靠在门上,抄着手,点点头。叶修在他注视下扒掉自己衣服,打开花洒,站在热水下。
“其实你把我关在这儿还挺好的,你抓到我之前,我好久都没吃过饭了。这儿不错,作息规律,有饭吃,就是上厕所不太方便。”
“你早就穷途末路了。”
“是是是。”叶修根本不走心,随口敷衍,继续自己说自己的,冲着头发,呻吟一声。“我操,舒服。”
雾气升上来,叶修病态的肤色被热水烫红了,雾蒙蒙的看起来很柔和。他冲掉自己身上的泡沫,韩文清扔给他一张浴巾。叶修擦头发,举起来的手腕上是铁链磨出来的青紫。他说:“打个商量吧,我能不住小黑屋了吗?”
“你今天要求太多了。”
“把我锁床上天天给你操还不行吗。哥空有一身绝世床技啊,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韩文清脾气突然上来了,伸手押住叶修后颈,把他推进卧室里,粗暴地拉开他手脚,熟练地铐在床边。
“谢了。”
“闭嘴。”
夜里韩文清睡觉的时候,叶修老实躺在他旁边。韩文清背对着他,叶修仰躺着,在黑暗里闭目养神。
黎明的时候闹钟响了,韩文清一点延迟都没有,秒按闹钟,爬起来麻利地穿衣服。叶修也睁开眼,微光中打量韩文清背后的肌肉。
“这几年功夫一点也没落下啊老韩。”
韩文清穿好衣服,进厕所洗漱,出来对着镜子别肩章。从镜子里看了叶修一眼,带上卧室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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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钙】春光乍泄·第一夜
饥渴地写起了肉来,发在这里肯定不会被和谐呵呵呵,让我用肉文占领汤不热呵呵呵。CP见下列表,先发个叶喻。
预警:
R级
多CP,有拆对,多体位,有互攻
全架空,纯写肉,很短小,没剧情,真的雷
CP:
叶喻:两情相悦的捆绑
韩叶:毫无爱意的监禁
喻黄喻:风度翩翩的强奸
魏喻:粗俗不堪的泄欲
张韩;:一丝不苟的调教
双花:天雷地火的偷情
翔周翔:沉默寡言的蹂躏
方林方:衣冠楚楚的偷窥
包罗:光天化日的侵犯
第一篇叶喻,提示:虽然是肉,请务必仍然带着“niania,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前提看,谢谢合作(。)
第一夜·两情相悦
叶修绑喻文州的时候,喻文州还没睡醒。昨天夜里应酬完回来,喝了太多,西装西裤都没力气脱,进门摸到沙发就睡了。
叶修用的是皮绳,淘宝上买的,据说有弹性捆得紧还不伤身。他不太熟练地把喻文州的手臂反剪到背后,再把他两条腿分开,朝后折,脚后跟紧贴在屁股上,用绳子绑起来。
喻文州手长脚长,绑他是个大工程,奈何烂醉,过程中只是模糊地说了几句,大意是让叶修别闹。叶修绑好,拽了拽绳子,确定不会松开,洗澡去了。
洗好出来,喻文州醒了,毕竟姿势太难受。他小腿垫在大腿下面,手臂垫在背后,被迫挺起腰胯,扬起下巴。见叶修出来了,他侧过头看他。
“哟,醒了啊?”
喻文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叶修悠闲地擦着头发。喻文州开口:“你这是干嘛?”
“把你绑起来干啊。”叶修欠身拿起茶几上的烟,一手捂着火点燃了。
喻文州别扭地动了动胳膊。“很不舒服。”
“唔。”叶修站起来,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看着喻文州,头发尖儿的水滴下去,啪嗒打在喻文州眼皮上,叶修跪下来,轻柔地吮吸那颗水珠。喻文州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睫挠着叶修的下唇。
叶修舔吻喻文州的眼睑,辗转到鼻梁上。喻文州的鼻梁笔直,线条柔和,嘴唇薄。叶修左手夹着烟,右手扶着喻文州的头,拇指蹭到他的耳廓,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喻文州口腔很热,一股酒气,舌头柔软,顺从地跟叶修的舌头绕来绕去,亲出了水声。叶修离开他的嘴唇,一点点亲到喻文州下巴,下巴尖翘起来一点,叶修咬了一口。
喻文州嘴巴得空,小声问:“捆绑不是这么玩儿的吧?”
叶修正好手里的烟积了一大截烟灰,他随手掸在喻文州胸口,抹开,白衬衣黑了一块。
“绑起来就行了,哥难道还虐待你吗?”
“应该先脱衣服。”
“瞎逼逼,就应该穿着衣服,然后这样。”叶修把烟头掐了,两手用力,把喻文州衬衣扯开,纽扣崩了一地。喻文州叹气,叹到一半又忍不住笑了。
“我要不要配合着挣扎哭喊一下。”
“你自己感觉吧,我觉得待会儿你会情不自禁地挣扎哭喊的。”
喻文州温柔地看着叶修,奋力抬起头,嘴唇碰到对方脸颊,再摔回去。
叶修把喻文州的衬衣扒开,硬质的布料被绳子勒住摩擦过皮肤。叶修顺着喻文州的喉结往下啃咬,在喻文州乳头周围吸来吸去,吸出一圈红印子。喻文州喘了一下,把胸口挺了挺,示意叶修吃重点。叶修从善如流,把喻文州乳头含进去。玩儿了一会儿,喻文州又挺了挺胸。
“另一边……”
叶修不理他,晾着另一边,直接往下去了。他用同样的方式扒开喻文州的裤子,想把皮带拉下来,结果被喻文州鼓起来的性器挡住了,箍得他眉头都皱起来。叶修端祥一眼,发表看法:“啧,应该把这里也绑起来。”
“我操……”喻文州难得一见爆了粗,叶修被逗笑了:“呵呵,好吧,不绑。”
他把喻文州的皮带解开,把内裤边往下扯,使对方的龟头弹出来,低头吃了一半进嘴。喻文州现在四肢僵硬麻痹,就只有这一处活动顺畅。叶修潦草地舔了两口,继续脱喻文州的裤子。小腿大腿叠在一起,裤子被夹在中间,很难脱下来。叶修非常耐心,拽着裤腰一点一点往下撸,终于褪到膝盖处。被绑成这样,膝盖并不太拢,西装裤绊着,也分不太开。总之不是个扩张和进入的好角度。叶修把他腰抬起来,塞了个靠垫。喻文州手脚早就失去知觉,被挪动一下,酸麻通遍全身,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难受啊?”
“嗯。”
“难受就对了。”
喻文州没继续搭话,叶修也闭了嘴,专心塞手指。喻文州腿张得不够开,塞到第三根已经受不了。一场性事做到现在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叶修动作轻柔有耐心,说痛也不痛,但特别难受,手臂还好,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臀部不放松,夹得太紧,叶修手指上的纹路老茧都被他感受到,羞耻,爽,同时还特别心塞。
叶修找着他前列腺,轻轻地按压。喻文州前边硬得流水,唯一可以动的是头部,后脑勺在沙发上蹭来蹭去,胳膊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却不自觉地想要自己抚摸自己。叶修腾出一只手,拇指扫过喻文州的性器顶端,喻文州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憋在喉咙里变成压抑的呻吟,要射不射,要哭不哭。
“想哥不?”叶修突然说了句前后不搭的话。
“……你把我放开,真的,啊,难受……”
“就不想放开。”
喻文州笑了,看着叶修。“那你把我胳膊放开,我想……”
叶修没等他把话说完,像是早就等着了,急不可耐地把他肩膀抱起来,解开他的胳膊。喻文州手臂得到解放,没去立刻撸自己两把,而是抬起来,搂住叶修的脖颈,把他拉向自己的颈窝。这才回答:“想。”
叶修亲了他脖子一口,两手摸到他脚踝,把那儿的绳结也拉开了,喻文州早就动不了,还得叶修帮他把腿掰直,顺便再分开点,上身趴在他身上,下身熟门熟路地捅进去,调整角度,深入浅出。
喻文州已经僵硬的双腿突然回了血,酸麻难当,软弱无力。叶修又在他里面戳来戳去,那酸麻劲儿从脚趾直冲到头顶,让人无法忍受。他手指掐在叶修背上,额头抵在叶修肩上,难受得流出泪,委委屈屈地抽噎,断断续续地呻吟。
叶修快速用力抽插了一会儿,在喻文州里边儿歇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捅一下,嘴唇在他耳边厮磨。
“你哪一次被我操的时候,都没这次好吃。”
喻文州还难受着,没空理他。
叶修又磨了一会儿,吧唧一口亲在喻文州脸颊上。
“我也特难受。”他又前后不搭地说了这么一句,“我也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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