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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点,她们俩坐上了一辆向北行驶的城际列车。列车走得很慢,火热的太阳从西边的天空中直愣愣地照进车里,没遮没拦定格在淑君身上,仿佛在她的腿上搁了一只大火盆。淑君把挎包移到了腿上,这样可以遮挡一下似火的骄阳,可是没法遮挡的部位还是被晒的难受,难受的还有吹来的热浪,一阵阵热风搅得她昏昏沉沉的直犯困。今天又是一个令人失望的日子,这个结果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此刻的心情犹如参加完一场毫无胜算的比赛,更多的是麻木,而不是沮丧。还好整个下午她们过得非常舒心自在,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总算在失望中找到了点平衡,如果啥事都能这样的收放自如,随心随意,那生活该有多么的称心如意啊。
车厢上下二层都坐满了下班的乘客。车内空气混浊不堪,闷热难当,令人窒息。这是一趟慢车,每个站点都要停一下,每隔几分钟都要靠一下站台。只要列车靠站,听到的照例是"咣当"一声沉重的开门声,等到上下车的乘客都走完了,又是一声"咣当"的关门声,接着又开始慢慢的上路,就像是老牛拉上一辆沉甸甸的大车,走上一段路就得歇一下,一副有气无力,慢慢吞吞的样子。巨大的车轮重重压在铁轨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犹如一声声疲惫的喘气声。坐在列车上的人还真耐得住性子,大家都一声不响的各干各的事情,有看书的,呆坐的,睡觉的,看风景的,没有人交头结耳的说话,似乎都被这火辣辣的天气逼得哑口无言,耳边里听到的只有列车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就像一首长长的催眠曲,听得淑君昏昏欲睡。长蛇一般的列车缓缓行驶,丹丹就像置身在一个摇篮里,被晃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到了小镇车站,淑君拖着疲惫的身子先回家,丹丹则去镇上的超市买点吃的。
淑君一踏进屋子,就听见厨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这是一个混合声音的组合,话声笑声小曲声声声入耳,洗菜切菜炒菜声不绝于耳。可是厨房再热闹都跟她没关系,她现在只想去床上躺一会儿,等这波热闹过后,再去厨房搞点吃的。说也奇怪大家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可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大家都像约定俗成似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聚集在这里上演一幕幕“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烹调比赛。想想也是,肚子比天大,谁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厨房里的煤气灶只有二个炉头,每个人只有耐着性子等着,就像过去上澡堂子洗澡一样,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轮到淑君走进厨房,时间已过了晩上八点。这时厨房里只剩下贾东杰一个人,他正忙着洗刷他们饭后留下的锅碗瓢盆。他见淑君走进厨房,连忙叫住了她,说是有一件事想跟她沟通一下。原来几天前,贾东杰看到邻居家有一只旧冰箱丢弃在路边,他便邀上房间里二个男生,一起把这台冰箱搬回了家。经过他一番倒腾之后,居然发现这台冰箱还能工作,于是就把冰箱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搬进厨房供大家使用。当然他不会慷慨到免费使用的地步,租客想要用冰箱有二个办法,要么按季收取$10的冰箱使用费,要么以入股的形式参股,这样就可以免费使用。他把冰箱分为十股,每股$10,如果入股者中途退出,则股权可以转让给新来的,如果没人接手的话,只能自认倒霉。
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人来说,房东说什么你都得照单全收,最多让你有点议价的空间,如果你想住在这里的话。淑君听完之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后一种方法比较适合自己,至少三个月之后,还有股权转让的机会,要是没人接手,也没怎么吃亏。淑君在上海就不习惯跟人讨价还价,她是那种宁愿吃亏都不愿意看人脸色行事的人,自认倒霉,引以为戒是她一贯行事风格。可是这件事让她特别无语,出国居然过起没有冰箱的日子,真叫人笑掉了大牙,她心里暗自嘀咕:"贾东杰真抠门,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房间里总要配齐点家电和家具,给人方便,其实不就是给自己方便吗,只有穷疯了的人才会出此烂招。"
淑君刚来的时候,房间里仅有一台旧电视,几只旧沙发,家具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油漆脱落的败色不堪。这些东拼西凑的"杂牌军"都是在路边捡来的,当然拿给那些刚来的穷学生应付一下生活,还是相当受欢迎的,他们虽没有如获至宝的喜悦,但至少不用自己花钱去买,光凭这点就叫人开心一阵子。可是叫他们长此以往的过这种生活,人家就不一定高兴得起来,因为人总得对生活有起码的要求,而要求也会随时间而不断的提高,这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一个道理。所以很多人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之后,便用脚来投票,隔三差五都能见到有人搬进搬出。好在这里房租确实便宜,算是不多的亮点之一,可这个亮点也会随时间的推移而黯然失色。贾东杰也知道如果再不把这里的面貌改变一下,恐怕更难留住人。可他就是心疼在这上面花钱,他给出的理由是:"能在外面捡的,为啥要花钱去买呢?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有天上掉的,地下长的,才经得起流水似的糟蹋。"男人一旦跟钱较上了起劲,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贾东杰见淑君答应的如此爽快便心中窃喜,因为他又赚到了十块钱,加上另外的几名租客入股的钱,今晚共赚了$50澳元,而且赚得不费吹灰之力。他打算星期六去佛来明顿大巿场,用这$50去买一台旧洗衣机,如法炮制同样的流程,又能轻松捞钱。这样自己无需花上一分钱,就能撑起这个家。一想到自己略施小计就能办成通常只有用钱才能解决的事情,他就喜不自胜。收拾完手上的事情,便从房间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慢慢的酙上一杯。然后搬过一把椅子,坐在淑君对面,翘起二郎腿,一边啃着晚餐吃剩下的半只烧鸡,一边哼着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开始从从容容享受生活。等他大半杯红酒下肚,人也觉得有点飘飘然的时候,平时不爱唠嗑的他也变得议论风生了起来,他问淑君道:"怎么没见到丹丹?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你们俩住这么小的一间房间总不是个事儿。"
"如果你能腾出一间大房间,我们求之不得。至于说丹丹今后有什么打算,你最好去问她本人。"
"你们俩平时要好的几乎穿一条��子,你应该清楚她的打算。"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能代她回答。"淑君没好气地顶撞他一句。
"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好回答。"贾东杰忽然停住,像是回过神似得说:"淑君——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为什么总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欠的那笔风流帐还没算清呢,还好意思说我苦大仇深。"淑君忿忿地说,看到他那副欠债不还,还心安理得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们俩说话从来都是这样,碰到一起要么互不搭理,要么针尖对麦芒的你来我往。有一次佳丽见他们俩又在夹抢带棒的争论,打趣地说:"我看你们俩八字犯冲,水火相克,金木相战。"其实佳丽说得只是部分事实。淑君打心眼里就不想跟他有任何来往,只是碍于佳丽的面子,没办法勉强应付一下。现在贾东杰居然还弄出这么多丢人现眼的事情,这让淑君更加愤愤难平。
贾东杰一时语塞,他自觉理亏,一时半会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来回应,这能怨谁呢?其实,他也知道欠钱不还,如芒在背,可他真的是手头拮据,没钱可还。每周的工资仅有区区$300出头一点,这份工作他都干的十分勉强,更别指望另找一份工作以增加收入。过去单身的日子,他就比其他人花钱来得大手大脚。对待自己他从来都舍得花钱,他认为世上的一切都是为他的舒适而存在的,所以别的留学生都在苦哈哈的过日子,他却隔三差五的喝点小酒,点几样小菜,泡个把小妞,来了没多久又买了一辆车,周末出去串串门,兜兜风,找找乐子,小日子过得滋润快活。可这样一来开支就要频频突破预算,可他顾不上那么多,每周有一半工资来维持其开销,这对他来说算是够省吃俭用的了。可是,自打从与Sarah过起同居生活以来,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开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控制,杂七杂八的支出翻个倍都不止。另外他每周还要买彩票、玩赌马,最近迷上了去"文华社"玩老虎机,这样算下来,他一周的工资根本不够他用来金屋藏娇。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房客身上,想弥补一下自己财务上的窟窿,这种弥补虽说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至于说欠佳丽的那笔学费,他压根就不放在心上,能拖多久是多久,反正佳丽又不在身边,对付淑君这么个书呆子,他觉得游刃有余,不在话下。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淑君来了之后,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感激之情,反而处处跟他过不去,好几次简直弄得他下不了台,刚才他们俩的针锋相对只是最新一次的过招。
贾东杰沉默了几分钟,喝了点闷酒,还不时抬头看淑君几眼,接着又摇摇头,他心里想:"这女人确实有让男人垂涎的标致外表,可是内心却冷若冰霜,不好伺候,还是尽量离她远点。"他向来对自己应付女人那套驾轻就熟的本事颇有自信,唯独这次栽倒在老熟人身上,真是邪了门了。贾东杰所理解的"远点"就是尽量不去招惹她,能躲则躲,躲不开就让着点她,男人跟女人斗本来就矮了一大截,跟漂亮女儿斗那就更加被人耻笑。对付女人手段要灵活一点,灵活才能驾驭自如,自如才会称心如意。想到这里,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说话的口气就好听多了,他说:"淑君,给你露点风声。你记得跟丹丹一起来的二个男生吗?他们周末准备搬走,另外Mark房间里的那个人也打算回国,听说他的飞机票都买好了,所以这里的房客又要有大的变动,如果你们想要搬大点房间的话,这倒是个好机会。"
"这么小的一件事情你总可以做主了吧。"淑君停了一下,眼睛盯着他看,见他毫无反应,于是又接着说道:"难道这也要Sarah点头同意?"
"那当然,不瞒你说,我是身不由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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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为人处事像个真正的男人,别人自然而然就会敬你三分。你看看你现在是副什么样的德性,一张唯唯诺诺的嘴,二只会听话的耳朵,还有不三不四的腔调,人五人六的模样。我真替你感到脸红。"
"脸红就对了,说明你在乎我。"
"我只是为佳丽感到不值,佳丽认识你这号人真是昏了头了。"
"淑君,你的性格一点都没变,甚至愈加的冷酷无情。"他愤愤然的说,他觉得自己刚才放低身段实在有些多余,他自认为自己对淑君的付出已经够多了,可结果呢?他非但没得到任何回报,甚至连一个笑脸都不给,一句好听的都不说,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而且更加的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这些在他看来简直是忘恩负义,甚至比这更过分。既然她软硬不吃,只能换一种"黄腔"来对付她,过去这招也曾用过,效果不错,于是他说:"淑君,女人不光脸蛋要长得漂亮,还得要有点甜味,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甜而清香,这样才讨男人喜欢,叫男人怦然心动。再看看你现在那板着面孔的样子,跟又生又涩的柿子又有什么区别。长此以往,你早晚会憋出病来的,一旦久积沉疴,你就成一个讨人嫌的怨妇。所以你一定要有一个行家里手调理才行,而我就是这么个行家。"说完他得意的笑出了声。
"真不要脸!"淑君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再过一段时间,你看到我就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用得着我来解释吗?淑君呀……知道酒喝多了是副什么模样?那是一种心跳加快,脸色红润,眼波流转,渴求温存,妙不可言,浸润在幸福之中的感觉。"贾东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他停了一下,猥亵地笑了笑,又接着说:"到时我会如你所愿的,我会做得滴水不漏。不过说来说去,你这脾气也得改改,这样效果会更好。"说完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淑君一下。他为自己今晚的能说会道而自鸣得意。
"你——你……也算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如今居然堕落成龌龊下流的小人!背地里欺负一个女子算啥本事——有……本事……你把这些话……当着Sarah的面去说。"淑君气的脸涨得通红,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把手上的筷子重重搁在碗上,心里暗暗骂道:"十足的流氓!在国内他至少还懂得些廉耻,更不敢轻易造次。现在竟然连这种放肆的话都说的出口,还有那叫人看了噁心的眼神。"要不是为了佳丽,她早就拂手而去,跟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真让人受不了。在外面租房或许也能碰到个把无耻之徒,但她至少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无需迁就,说搬就搬,现在贾东杰拿捏住了她最大的软肋,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是你先出言不逊,我只是出于自卫。噢……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本事——是本事——上海男人的本事就是‘忍’字当头,才任由你们女人在外面胡来。俗语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怎么‘忍'字头上也有一把刀啊?而且刀刃上还溅有一滴血呢。我今天可把话撂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你男人心头滴血的时候,到时请告诉我,他的本事到底咋样?……"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听了让人发怵。
"跟你这种撒酒疯的人没法交流。"说完淑君嚯地站起了身,转身就要走开。
"坐下——你给我坐下……。"他恶恨恨的叫道,接着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把杯中剩下的一小口红酒送入口中。他脸涨得通红,迷缝着一双醉意醺醺的眼睛瞧着淑君,说话的语气比刚才缓和多了,却说得闷声闷气。他说:"淑君,跟了我吧!过去在上海,你就像是我的‘床头明月光’,如今在这里,你依旧是抹不去的白月光,这么长时间你可把我害惨了,坑伤了,就凭这点你也得对我温柔些……"
这时丹丹正好走进厨房,贾东杰看到她进来,立马收住了话头。他站起身来,尴尬地笑了笑,便走到水槽边,清洗他手上的酒杯。
丹丹见淑君的脸色不太好,便俯下身子,关心的看着她,笑着说:"是不是累了,你先回房休息,这里我来帮你收拾。"
听了这话,淑君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强忍着泪水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是有点累。丹丹,明天我打算在家休息一天,星期五我们再到别处去试试运气,你说呢?"
"大医生就是与众不同,懂得劳逸结合,进退有度啊。"这时Sarah刚洗完澡,也走进了厨房,淑君的话刚好给她听个正着。
"休息一天也蛮好,找工作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功的。"丹丹在一旁替淑君争辩道。
淑君含泪望了一眼丹丹说道。"谢谢你!……"
Sarah似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还没等淑君说完,就抢着说:"丹丹,她这个大医生自然要比我们矜贵许多。我们哪能跟她比呀。不过你还别说,明天说不定能给你逮到一次机会,瞎猫总还有碰上死耗子的一天,可呆在家里,机会永远不会从天而降。"她嘴上虽然冷言讥诮淑君,可心里却希望她能再坚持个二天,到了周末她想怎么着都行。
淑君觉得Sarah总拿她过去医生的身份来说事,真是讨厌透顶,心里憋屈,说出来的话就夹枪带棒的火药味十足,她说:"不管白猫黑猫饿猫瞎猫总改不了偷腥的老毛病,而且越瞎越爱往腥臭的地方打转。"
贾东杰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差点没被水呛晕过去。他干咳了二声,抬脚就想溜出厨房。
"好啊,你在这是指桑骂槐是不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干嘛不真接了当把话说岀来?"Sarah冲着淑君大喴大叫,一转身却看见贾东杰正往门口走去,便立马叫住了他:"Jack!你跟我回来,躲什么躲!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有什么好亏心的,只是觉得你们三个女在一起说话,我凑在一起不方便。"贾东杰故作镇定的说。
"是我不识趣地打断了你们的谈话,你才想溜之大吉的,难道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话呢?"Sarah一双娇俏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贾东杰看,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淑君觉得真解气,刚才眼前的男人还在趾高气扬地大谈男人的本事,怎么一下子变成一只"缩头龟"?不妨再踢他一脚才痛快呢,于是她说:"他在这里发酒疯呢,还说…… "
"那你说说看这男人疯到什么程度?"Sarah打断了淑君的话,她急于想知道在她背后,那男人到底胡作非为到什么地步。
"大家都不要再说了!"丹丹觉得双方的言辞交锋越来越离谱,再说下去恐怕会越出边界而无法控制。语言有时就像是一快牛皮糖,说得越多,粘性就越强,最后你想甩都甩不干净。现在丹丹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再继续说下去,得设法把话题引开。她想了一下,还是接过Sarah开头说的那些话,可意思却完全不同,她说:"说到劳逸结合这个话题,其实淑君跟我一样,来这里一天都没落下,她吃的苦一点都不比我来的少,让她休息一天,我先到别处探探路,反过来讲,哪天我累了,淑君也可以出去独挡一面。不过说到底我们都要学会单飞,在各自的天空中自由飞翔。"
"尽说些漂亮话,是因为没人帮助你,你才这么说得吧。希望你明天有好运。"Sarah就坡下驴的应承了一句。她现在对丹丹完全另眼相看,因为前几天丹丹无意中说起自己的过去,Sarah这才惊奇地发现她和丹丹的家仅有一街之隔,更巧的是两人还曾在同一所小学念过书。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她们两个人像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那样的亲切。Sarah弄堂里住了哪几个丹丹熟悉的玩伴,丹丹大楼里又有哪些Sarah班上同学。金陵东路上哪家店铺能买到便宜货。四川南路上哪家的大饼油条好吃,甚至连商店营业员长什么模样,她们都能说出个大概。相知相识的邻里,若有若无的记忆,还有似曾相识的邂逅——街上的擦肩而过,候车时的嫣然一笑,排队时的一前一后,没准她们还争过座,吵过架,甚至在家门口的饭店里同桌吃过饭呢。那一桩桩,一件件,说得她们俩人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最后丹丹笑着说:"少不更事不识彼此,而立之年千里相会。"现在她们居然都来到国外,还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不叫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Sarah说的也没错,明天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淑君接过Sarah的话茬,这话的前半句是讲给她听的,而后一半听起来像是在感谢丹丹的出手解围。淑君觉得刚才那句没头没脑的"猫论",说得实在是糟透了,既得罪了Sarah,又显得自己气量太小,所以她也想说句和缓一点的话。
"淑君,你这么不放心,还不如一起去算了。明天我要是不上班,我一定陪丹丹去。"Sarah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似乎表明原谅淑君刚才的话,其实Sarah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她习以为常的作派。她不是不知道淑君说这话的动机,只是她装作不知道,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在她看来淑君与贾东杰之间越是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就越是说明他们过去不但认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她现在倒是希望淑君把话说得再刻薄些,最好叫这个男人无力招架,到时根本无需她的自己盘根究底,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谢谢你,有你这句话足够了。"丹丹冲着Sarah微微一笑,接着又对淑君说:"我看你还是早点休息,看把你累成这个样子。不过明天有你看家,说不定我在外面会心猿意马起来,早早的跑回家来。"
"我可不要你特意回来陪我,不过能找到工作的话,早点回来我也不反对。"淑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我才不为你呢!明天我们早点吃晚饭,趁着太阳落山之前,好好体会一下'晚来天气好,散步中门前’的那份闲情逸致,不过千万别把我们门前的山坡比作香山,也别把自己当作白居易喔。"说完丹丹咯咯笑个不停。
丹丹真不亏是一个解决问题的高手,既使出现再大的纠份,她都有能力加以化解。她这个人为人处事经验老道,跟什么人都能融洽相处,这不等同于和稀泥,更不能与趋炎附势划上等号。它是一种人生智慧,和光同尘,美美与共,既有信念上的坚持,又能与众人相处愉快,在交往相处中尊重他人,欣赏他人,学习他人。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不应该居泥于一件事情上的得失成败,"得"或许是"失"的前奏曲,而"失"又何尝不为"得"埋下伏笔。"成"是何其的美,却往往是败的开始;"败"是何等的令人沮丧,谁能说这不是成功的起点呢?其实,人终其一生无不在这四个字里面打转,谁参透这其中的玄妙,谁就活得心地光明,通透自在。
"那你明天准备去什么地方?"淑君问道。
"还是想到西区去试试,听人说那里工作机会很多。"
"我也听说那里有不少的机会。不过我们班上不少同学都住在那里,他们中的很多人至今都还没有找到工作,这又作何种解释呢?可话又说回来,我们也没什么好选择的,现在只能把目光转向那里。"淑君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并不这么想,上西区去找工作,甚至搬到那儿去住,她连想都不敢想,任何涉及这类事情,都让她心生畏惧,裹足不前。
啥时候能把贾东杰的欠债追回来,淑君随便去哪儿都行,假如钱没到手就离开,凭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这笔钱就甭想再要回来。可是在这里半死不活的耗着,就能把钱追回来了?看来也不一定,唉!——不管走哪条路都不容易。
来到这里已经有二个多星期,淑君竟觉得比来了二年还要心力交瘁。现在她那个曾经的医生已经退回到遥远的过去,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过去。不出国自己一定还在那里逍遥自在,朝九晚五的上班,无需为任何事情发愁,也不用为任何人担忧。这身白大褂看似平常,可它可以搞定很多人搞不定的事情,能拿到很多人得不到的好处和外块,而且还无需为将来发愁。不出国说不定现在一家子正围着她吃晚饭呢,一桌子好吃的,还有儿子叽叽呱呱说笑声,老公不停的为她添饭夹菜……一幅多么温馨的家庭图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二个多星期前戛然而止,如同在梦里一般。反过来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不仅要为工作发愁,还要为前途担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希望的曙光,哪里才能找到一条光明的坦途?常听人们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话听起来没错,可要有个前提,你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维持这种努力所需要的物质条件,如今淑君感到自己正慢慢逼近力殚财竭的地步,再这样��去,这根"铁杵"恐怕永远磨不成一根"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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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恋十年/老夫老妻三十题(缓慢更…4/30)
如果真的按照2014年初识,而他俩一见钟情来算的话,那今年也算第十个年头了!纠结写恋爱/同居/老夫老妻三十题还是选择了最后一个!毕竟题目层次更丰富一些……
here we go(解一下馋啦
1.习惯性吻别
一天的会议终于临近结束,阿塔尔抓了抓头发。莎贝克在教育部长上去发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他和塞茹内的距离从一个人那么远缩短到不到半米。
会议主持已经在念着收尾的例行公事台词,阿塔尔习惯性地侧头看向塞茹内。
“吃饭吗?”
塞茹内抬手松了松领带,借着这个动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即使被拒绝阿塔尔也并无不快,只是把手轻轻掩在脸颊边,小声提醒:
“那你别忘记吃。”
塞茹内不动声色地点头,又努努嘴,示意他还有人在看着呢。
阿塔尔这时才敛起笑容。
散会。
阿塔尔听到下班指令,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转向塞茹内,手意欲抬起搭到对方肩膀,结果直勾勾对上塞茹内微微皱着的眉。
阿塔尔蔫蔫地别回头。
塞茹内看着阿塔尔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同时还不忘和经过他的人打招呼,生硬地移开眼睛,强迫自己整理面前的材料。
走出议会厅的大门,阿塔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塌下肩膀,同时又将握成拳头的手在手心里更深地掐了一掐。
到底要怎样才能习惯和塞茹内分开时无法给他一个吻的生活啊!
2.压力爆发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窥他人隐私的。
我今年刚进入议会实习,对于手头的工作还处在熟悉的阶段,政府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艰难,只是有些……费时且无聊?但还好,对我这种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人来说不是大问题。
我们的政府发言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而且是一位同性恋,相同的身份让我对他颇有好感。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在门口遇到他,他疲惫地朝我笑笑,说周末了,怎么还不去度假?
我叹了一口气,回他:无处可去,回家也只是一个人。
他说,人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唐突地问,您有什么推荐的短途目的地吗?
肖蒙小丘公园,那里风景很美,值得一逛。
他等的车来了,我向他告别,他晃晃手,我看到指根处闪耀的戒指。
再想起这事儿已经是转眼第二年,我已结束我的实习,选择在一家NGO工作,周末也因此有所闲暇。
那是一个初秋的雨天,我终于克服周末在家的阿宅习惯,不知不觉便走到肖蒙小丘公园。可能是天气缘故,公园里人不多,但及时如此我也不喜欢有人群的地方,因而习惯性挑小路走。
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一条山坡背面的岔路,一颗巨大的七叶树挡住了路的分叉口,肆意生长的红豆杉凌乱地劈出一条小路,仿佛在公园的绿地中隔绝出一片原始森林。
我们的前政府发言人——我不会认错——正埋在一个男子的脖颈。他用力地抱着那个比他小半个头的男人,久久地伫立。我想到近来沸沸扬扬的传闻:阿塔尔无名指上的戒指消失不见,隔了一个月塞茹内也被拍到手指空空。难道是出轨?我小心地把自己隐藏在树后,却看到被抱着的男子侧过脸,露出了标志性的泪痣,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阿塔尔的头发,然后将嘴唇轻轻地贴上对方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些什么。
阿塔尔看起来被很好地安抚了,他在塞茹内的脖子处深深吸了两下后才终于结束了这个久的有些过分的拥抱,下一秒却在用鼻子轻轻拱塞茹内的脸颊。塞茹内抑制住嘴边的笑意,手仍在阿塔尔的后颈轻轻揉着,等阿塔尔发泄完,他才别过脸去,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我往后躲了躲,怕惊扰到他们。等再望向那边时,这一对恋人已经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说实话在几个月前,看到层出不穷的小道传闻时,我曾心碎如此眷侣也会分道扬镳。爱情的结束,尤其是同性伴侣的爱情的结束总会让我产生一种危机:我们的身份到底怎样才能拥有一个永远。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那天看到的场景,也不想给他们添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想到那个细雨连绵的落着金黄树叶的小路,我开始爱上每一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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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尔: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阿塔尔:最近真的好累、好累。
塞茹内: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睡觉。
阿塔尔:可是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而我走的时候你还没醒。
阿塔尔:这算什么一起睡。
阿塔尔:我们有多久没有约会过了。
塞茹内:(叹气)Gaby,我们已经解除协议了。
阿塔尔:(埋头)那不是分手。
阿塔尔:骗骗他们的,怎么你也信了。
阿塔尔:还是说你真的想过……
塞茹内:(抬手摸头)你知道我每晚回家都会吻你。
塞茹内:但我们终究要习惯这件事,好吗?
阿塔尔:那……再抱一会。
塞茹内看了看周围,纵容了恋人这样胆大包天的行径,他祈祷不会有记者那么闲,盯着两个政府职员不放,贪心地享受着他们最后一次所谓正大光明的户外约会。
3.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阿塔尔:这让我说什么,说说我是怎么因为多看了一眼亲爱的外长同志,在外被媒体、回家被男友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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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塞茹内看到阿塔尔的回答,那他一定会害羞地纠正:阿塔尔和我相比已经有所收敛。
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塞茹内的朋友。
“周末去蒙布里尔家吃饭,你要不要去?”朋友看起来很强势,说出的话不容拒绝,“你已经拒绝两次了,看在阿塔尔的份上,这次不要拒绝!”
“阿塔尔,卫生部那个?”塞茹内下意识抓住重点,“他也会去?”
“是的。”朋友欢快地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塞茹内想反驳些什么,朋友却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自我解释是多余的,塞茹内自暴自弃地闭上嘴巴。
坦白来讲,他的确想见到阿塔尔,即使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停留在点头之交。无论是塞纳河音乐节还是政府会议,他和阿塔尔始终没有机会进行过深入交谈,这让他心里有点……痒痒的。
塞茹内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自认为有能力和一个人在十五分钟内变成朋友,在三十分钟内变得亲近,可是这种魔法却在阿塔尔那里失效了。
塞茹内说不出为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抗拒用“外交手段”去接触阿塔尔。
但阿塔尔站在那里,像一团火——被包裹在一棵树中,外观上看他和其他的树并没有什么区别,最多是比其他树木更加挺拔和修长,但是塞茹内知道树干中藏着什么,那里面翻滚着熊熊的火焰,而他想要找到可以观测的树眼。
一定是这个缘故,给朋友们造成了一种他总是关注阿塔尔的假象。塞茹内想。
这次聚会的进展是飞快的,得益于蒙布里尔的牵线,他发现他和阿塔尔有不少的共同朋友,理念上也十分相似,除此之外,他们喜欢听同一支乐队,工作和休息的节奏极端一致,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相同的性取向。等到聚会结束,他们已经互相交换了私人电话号码、加了脸书账号,并且,阿塔尔邀请他下次一起去喝咖啡。只有两个人那种。
在客人都走后,朋友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打赌你和他多久会在一起。”
塞茹内突然觉得法语很困难,他用西班牙语飞快地说了句“别闹了”,大脑中却忍不住开始想下次见面时要带什么礼物给阿塔尔。
朋友则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知道他离开你身边的时候,你有多么魂不守舍吗?”
另一个朋友添油加醋:“你的眼睛几乎要黏在他身上,我敢打赌,就是这种目光把他吸引来的。”
“我也没有总盯着他不放吧。”塞茹内嘟囔着。
这句辩白后来成了塞茹内常说的一句话。出现的场合包括但不限于阿塔尔去取自助餐、阿塔尔去换泳裤、阿塔尔演讲、阿塔尔和别人行贴面礼。似乎自从阿塔尔进入他的生活,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活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总有一角留给阿塔尔。
“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在阿塔尔过于明目张胆的注视后塞茹内曾问过对方这个问题。
“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阿塔尔曾不止一次这么说。
“可是Gaby,它是用来注视你的。”
塞茹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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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又觉得哦,因为塞茹内的眼睛太漂亮了他盯着人看会有一种……很心碎的感觉,因此朋友们才会如此轻易地发现塞的秘密。所以塔是一定受不了塞盯着他看的。
在我的脑补里塔会因为塞这样盯着他而哭出来,be like为什么你要这样看我,我承受不了爱你更多。而这个时候的塔是那么的美丽让塞无法移开眼睛,于是爱人的心痛也是我的心痛,他们会一起对着流眼泪……
对不起就是好喜欢看我cp做这种矫情的事,即使我知道他们不是这样的性格。
4.学会了你擅长的事
“辞职!?”塞茹内罕见地对阿塔尔提高声音,“你是怎么想的,非要等我从新闻上看见才知道你决定了这么大一件事?”
“Steph。”阿塔尔的声音充满疲惫,“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深思熟虑?你和谁讨论过?你考虑过复兴党和法国半分吗?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你甚至有担心过你自己的未来吗?”
“你能想到的我想的不会比你少,你知道总理并不好做。”阿塔尔皱起眉头,这半年他积累的经验、获得的长进甚至比过去三年还要多。
“而你从没和我说过!”塞茹内罕见地持续输出。
“你也没和我说过总统要解散政府!”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和你与马克龙的政治理想比起来一文不值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说你没得选。”阿塔尔步步紧逼。
塞茹内咽下了想要反驳的话语,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我没有在做选择。”许久,塞茹内轻轻地说,堵死阿塔尔最后的通往希望之路。
“我知道了。”阿塔尔闭上眼睛,瘫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了。”
“政客,嗯哼?你未来一定会变成一名比现在更出色的政治家。”阿塔尔转过身,不想再看塞茹内一眼。
“你也是。”塞茹内的声音听起来也充满苦涩。
“那还是要感谢有一名模范老师把我教得很好。”
“Gaby……”塞茹内想让阿塔尔停下,当他看到他的男孩举手投足间有与他相关的小习惯时,说内心没有骄傲自豪是假。可是他并不想阿塔尔什么都学了去——即使他知道不动声色是一名成熟政客基本的素养。
“以后我不会再问你这种问题了。”阿塔尔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流星经过塞茹内身边。
“爱你,拜拜。”在阿塔尔关上门之前塞茹内还是抢先说出了口。
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分别都要说一句Je t'aime。
“再见。”阿塔尔顿了一下,礼貌地关上门。
5.发现信件盒子
阿塔尔对着放在茶几上的盒子陷入沉思。
他很肯定这不是他的东西,即使这个盒子的风格很像他会看中的那款。奶白色,正正方方,上面有粗糙的十字暗痕,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阿塔尔无法在自己的脑海里找到曾经买过一个白色盒子的记忆,但如果不是他的,那只剩下塞茹内。
塞茹内的东西在过去几个月内被渐渐清走,家里恢复了寂静,阿塔尔有点后悔最初买了一幢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刚刚好,一个人便稍显空旷。
塞茹内不是那种粗心的人,丢三落四不是他的形容词,那这个盒子?阿塔尔有理由相信,要么是在那里放太久,塞茹内忘记了;要么是他故意留下的。
如果是后者……阿塔尔拿起盒子晃了几下,不算重,但也不是空空如也,里面听上去装了一些纸片,撞击盒壁的时候有喀喇喀喇的声音。阿塔尔知道不该随便偷窥别人的东西,可是这个盒子现在被留在他的家,他应该有处置的权力,对吧?无论这个盒子的前任主人是谁,那么现在,这个盒子也是他的了。
阿塔尔没有打开。
阿塔尔继续对着盒子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进行剩下的日常。
毕竟,如果这个盒子属于塞茹内,那他需要考虑窥视伴侣——前任伴侣隐私这件事的合法性,何况塞茹内是一个那么在乎自己秘密的人。
阿塔尔照常吃饭、工作、看书,过完余下的一天,直到上床前都没有再看那个白色盒子一次。
-
第二天清晨,阿塔尔醒来,还没洗漱就迫不及待来到客厅。晨光照在茶几上,显得盒子更加圣洁。阿塔尔没有犹豫,对着盒子双手合十,破天荒地进行了一个简短的祷告,然后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沓信。
阿塔尔手划过信封,大多数是牛皮纸,上面印着欧盟的盟标,也有来自爱丽舍宫的白色信封。
阿塔尔几乎就要把盖子盖回去了,如果涉及工作机密,他断不会看,可是他看到了最前面的信封上写着:加布里埃尔·阿塔尔收。
这下他无法坐视不理了。
阿塔尔抽出最前面的那个信封,打开了它。
加布里·阿塔尔:
你好!
上个月音乐节我们见过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那天朋友们匆匆介绍完我们便走散了,很遗憾没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回来之后我常常会想到你那天的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你究竟想说什么呢?还是我解读错了你的意图。
总之,既然联系不到你,那写信看起来也不错,如果以后有机会,它会到你手上的。
斯蒂凡内·塞茹内
2014.9.14
刚读了个开头阿塔尔就感到有点呼吸急促。信的内容很短,却是塞茹内从未和他提起过的细节。阿塔尔看完后又迅速重读了一遍,琢磨塞茹内的每一个遣词造句,细细观察熟悉又陌生的字迹。
原来之前的塞茹内是这样写字的,阿塔尔想。
之后后他故作镇静地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两口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呼吸,又回到茶几前。
阿塔尔把所有的信都拿出来,平铺在桌子上。
信封是按时间排序的,每个信封外都写了「阿塔尔收」或是「加比收」的字样。一共三十三封,横跨九年,时间多集中在他们恋爱伊始和聚少离多的2020年,那个时候塞茹内在布鲁塞尔和巴黎两头跑,阿塔尔常常和他抱怨他们老板的压榨。
塞茹内只是回,我也很想你,宝贝。
但阿塔尔没想到塞茹内那个时候……还在一直给他写信。
阿塔尔随手抽出一封标记为2020年的信,里面的叙述主体依旧是第二人称,语气却更像在记录日记而非一封会寄出的信。塞茹内描述了正搭乘的欧洲之星的风景、几次回家都没有和阿塔尔厮磨的不满、以及对未来的忧虑。那个时候阿塔尔刚当上政府发言人不久,而塞茹内也重新担任马克龙的顾问,他们越爬越高,在繁忙日程的缝隙中约会。然而期间更加深沉的想念塞茹内没有给他透露一二。
阿塔尔心情复杂,深吸一口气,拿起离现在日期最近的一封。
那是三个月前,他们解除PACS协议的第二天。
亲爱的加比:
见信如面。
这一天终于来临,我的心情却和我以为的不一样。
我以为我不会感到难过或者伤心,这只是一场名义的消弭,然而当我们签完字,回家后你把自己关进书房很久,我在门外感到无助,不得不通过写信来消解这种无法言说的心情。
原来分手是这种感觉。
你还记得求婚时你说了什么吗?
「我知道我们都有很多顾虑,可是趁我们还没有在政治上走得更远更深,我想和你以共度余生的心情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我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你。
当时我们都认为这个决定是对当下和未来最浪漫的反抗,甚至我一度相信我们可以在政治和爱情中找到一条出路,可是谁想到后来一切都如我们所愿,理想犹如困兽,现实势不可挡。
我时常想你说出的话语是不是诅咒,好的那种,可我不愿称之为祝福,因为一切现实的目的我们总能实现,而为了实现,我们需要牺牲自己。
我不是说我后悔了,我知道你也不会。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即使你说解除协议并不意味着分手,但我们都赞同政治不允许有私情,所以我想,分开一段时间——彻底地分开,对我们的工作和生活都有好处。
因此把此刻的心情写下来,对我和未来某一天的你都十分必要。我想让你知道,此刻你并不是独自在承受,未来同理。当你想起我时,我也会想起你。
依旧爱你的
斯特凡
2022.5.28
阿塔尔在看的过程中眼泪就已经慢慢滑下,看到结尾终于忍不住埋进手掌哭起来。
从签完协议那天他们就默契地减少了亲密交流,回归到“家人”位置。他们没有正面聊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曾经的探讨基于一种对解除协议的假想,换言之,阿塔尔从不认为他们会真的面对那一天。
然而事实是,他到现在都在逃避他们的关系不再受法律保护的事实。
阅读过程中阿塔尔的心情变了又变,他在看到塞茹内描述求婚的情形时忍不住吃吃地笑,即使他现在心情是酸涩的;又在塞茹内直言分手二字时忍不住想立刻给塞茹内打电话,揭穿他现如今的伪装,告诉他你还爱我,我还爱你。
然而最后阿塔尔什么也没做,哭完之后他擦干自己的手,把这封信和余下的信件小心地装回盒子里。
阿塔尔不打算一口气全看完,他知道,对于未来的路,这个盒子有多么重要。
阿塔尔站起来,把白色盒子放到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深层,然后走进盥洗室,洗了一个漫长的脸。
这天早餐,阿塔尔破天荒地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和一块牛排——塞茹内的最爱——随后整理好衣冠,去往爱丽舍宫。
我们的未来还长着呢,阿塔尔想。
9.初见回忆
自从上次在音乐节上见到阿塔尔,塞茹内就被他身上温和又骄傲的气质吸引了,即使在喧闹的音乐节,阿塔尔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疯狂,朋友们在跟着鼓点蹦迪、开火车,塞茹内在人群后方,悄悄靠近阿塔尔。
“晚上好。”塞茹内的法语还不是那么熟练。
“嗨!”阿塔尔看到他,眼睛亮了起来。塞茹内突然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斯特凡……”
“塞茹内!”
“哦是的,xx和我提过你。我叫加布里埃尔·阿塔尔。”
“很好听的名字。”
一向能说会道的塞茹内这时却突然冷场,他变得很小心,因为预感到从此之后和这个男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得很重要。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没想到是对方先开口,塞茹内一时有些语塞。“我知道,从小他们就这样说,谢谢!你的眼睛也很可爱,我是说,圆圆的。”
塞茹内抬起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对面的男孩笑了,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心脏怦怦跳,不知道是因为音乐节现场的氛围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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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不易百感生,初来乍到万事难(九)
搭上回家的列车已经是下午5点。车一路走得很慢,火热的太阳从西边的天空中照进车内,没遮没拦的定格在淑君身上,仿佛在她身上搁了一个火盆,淑君把挎包移放在身上,稍微可以遮挡一下炎炎烈日。她们坐在车厢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今天又是一个令人失望的日子,虽然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心情免不了会受到影响,犹如参加完一场失败的考试。还好她们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总算在失望中找到了点平衡。
车厢里挤满了下班的乘客,空气昏浊,闷热不堪。这是趟慢车,每隔几分钟都要靠一下站,像是老牛拉车似的走得慢慢吞吞,车轮重重压在铁轨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犹如发出一声声的喘气声。列车上的人还真耐得住性子,大家都一声不响的呆在这闷热的车厢内,看书,呆坐,看风景,谁都不理谁。列车一会儿嘎吱嘎吱向前开,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咣当"一声,打开沉重的车门,等上下车的乘客走完后,再次上路,照样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老样子,喘着粗气声,摇摇晃晃的前进,那声音就像一首催眠曲,听得淑君昏昏欲睡;摇摇晃晃的车厢又像是个摇篮,晃得丹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到了小镇车站,淑君拖着疲惫的身子先回家,丹丹则去镇上的超市买点吃的。
淑君一踏进屋子,就听到厨房里此起彼伏的热闹声传来,洗菜切菜炒菜声声入耳,话声笑声小曲声回旋不绝,可这些似乎跟她都没啥关系,她现在只想在床上躺一会儿,等这波热闹过后,再去厨房搞些吃的。说也奇怪平时大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可时间一到,约定俗成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想想也是,肚子比天大,谁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厨房里的煤气炉头只有二个,大家只有耐着性子等着,就像过去上澡堂子洗澡似的,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轮到淑君去厨房,已经过了晩上八点。这时贾东杰早已散步回来,正忙着清洗他们晚饭后待清洗的锅碗瓢盆。他看到淑君走进厨房,连忙向淑君宣布一个决定。原来几天前,贾东杰看到邻居家丢弃在路边的一只旧冰箱,他便邀上房间里二个男生,一起把这台冰箱搬了回来。经过仔细检查,发现这台冰箱居然还能工作。于是他就把冰箱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搬进厨房供大家使用,当然他不会慷慨到免费使用的地步。租客想要用冰箱有二个办法,要么按季收取$5的冰箱使用费,要么以入股的形式参股,那就可以免费使用。他把冰箱分为十股,每股$10,如果入股者中途退出,则股权可以转让给新来的,如果没人接手的话,只能自认倒霉。淑君觉得还是后一种方法适合自己,至少住满半年之后,还可以有转让的机会,要是没人接手,也没怎么吃亏。让淑君不解的是,出国居然过起没有冰箱的日子,真叫人笑掉了大牙,她心里暗自嘀咕:"贾东杰真抠门,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房间里总要配齐点家电和家具。给人方便,其实是给自己方便。"
淑君来的时候,房间里仅有一台旧电视和二只旧沙发,家具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油漆脱落成一个"大花脸"。这些东拼西凑的"杂牌军"都是在路边捡来的,当然给刚来的穷学生还能凑合着用,可人总会对生活有起码的要求,而且这种要求也会随时间而不断提高,这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一个道理。所以住在这里的人流动频繁,隔三差五都有人搬进搬出,跟走马灯似的。好在这里房租确实便宜,算是不多的亮点之一,可这个亮点也会随时间而失色,如果再不把这里居住面貌改变一下,恐怕难以为继。这么浅显的道理,可贾东杰就是不干,他不愿意自己掏腰包来添置这些东西。他理直气壮的说:"能在外面捡的,为啥要花钱去买呢,这不是在糟蹋钱吗?"男人一旦在钱上面较起劲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东杰见淑君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窃喜,因为他又赚到了十块钱,加上另外的几名租客入股的钱,今晚共赚了$50澳元,而且赚得不费吹灰之力,他打算星期六去佛来明顿大巿场,用这$50去买一台旧洗衣机,然后再如法刨制,接下来就是拿别人的,吃别人的,用别人的。一想到自己略施小计就能轻松搞定,便喜不自胜。他收拾完自己的事情之后,从房间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慢慢的酙上一杯,然后搬过一把椅子,坐在淑君对面,翘起二郎腿,一边啃着晚餐吃剩下的烧鸡,一边哼着小调,继续享受他的生活。大半杯红酒下肚,平时不爱唠嗑的他也变得议论风生了起来,他问淑君道:"怎么没见到丹丹?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你们俩住这么小一间房子总不是个事。"
"如果你能腾出一间大房间,我们求之不得,至于说丹丹有什么打算,你最好去问她本人。"
"你们俩要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你应该清楚她的打算。"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能代她回答。"淑君没好气地顶撞他一句:
"又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不好回答。再说了,你何必总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欠我好姊妹的一笔风流帐还没算呢,还好意思说我苦大仇深。"淑君忿忿地说,看到他欠钱不还的嘴脸,她心里就来气。
东杰一时语塞,他自觉理亏,一时半会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来应对,这能怨谁呢?其实,贾东杰并不想赖着钱不还,他现在真的是手头拮据,没钱可还。他每周的工资收入仅$300出头一点,过去单身的日子,他就比其他人花钱大手大脚,对待自己他舍得花钱,他认为世上的一切都是为他的舒适而存在的,所以别的留学生都在过苦哈哈的日子,他却隔三差五的喝点小酒,点几样小菜,泡个把小时小妞。来了没多久居然还买了一辆车,周末出去串串门,兜兜风,小日子过得滋润快活,可这样一来开支就要频频突破预算,每周起码要有一半工资来维持其开销,这对于他来说算是够省吃俭用的了。打从与Sarah过起同居生活,他的开支更是扶摇直上,往少里说翻个倍都不止。另外他每周还要买彩票、玩赌马,最近迷上了去"文华社"玩老虎机,这么算下来一周的工资根本不够他挥霍。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租客身上,想弥补一下财务上的窟窿,这种弥补虽说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所以他正从这方面挖空心思的想些办法。至于说欠佳丽的那笔学费,他压根就不放在心上,能拖多久是多久,反正佳丽又不在身边,对付淑君这么个书呆子,他觉得游刃有余,不在话下。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淑君来了之后,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感激之情,反而处处跟他过不去,好几次简直弄得他下不了台,真是软硬不吃的女人,他以前认识的淑君可并不是这样的。
贾东杰沉默了几分钟,喝了会闷酒,最后还是觉得顺着她一点为好,对付女人手段要灵活一点,灵活才能驾驭自如,自如才会称心如意。想到这里,他挤出一丝微笑,说话的口气就好听多了,他说:"淑君,给你露点风声。你记得跟丹丹一起来的二个男生吗?他们周末要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另外Mark房间里的那个人也打算回国,听说飞机票都买好了,所以这里又要有大的变动了,如果你们想要搬大点房间的话,这倒是个好机会。"
"难道这事也要Sarah点头同意?"
"那当然,不瞒你说,我是身不由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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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为人处事像个真正的男人,别人自然会敬你三分。你看看你现在是副什么德性,一张唯唯诺诺的嘴,二只听话的耳朵,还有不三不四的模样。我真为你感到脸红。"
"脸红?恐怕再过个把月,你看到我就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用得着我解释吗?淑君呀……知道酒喝多了是副什么模样?那是一种心跳加快,脸色红润,眼波流转,渴求温存,浸润在美妙之中的感觉,到时你自己慢慢琢磨吧……"贾东杰猥亵的一笑,还斜着眼晴看着淑君。他为自己这句一语双关的回答而自鸣得意。
"你……你过去也算是个读书人,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的龌龊下流!——有……本事……你把这些话……当着Sarah的面去说。"淑君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把手上的筷子重重搁在碗上,心里暗暗骂道:"真是十足的流氓!看来国内才是他该呆的地方,至少他还懂得些廉耻。现在竟然连这种放肆的话都说的出口,还有那厚颜无耻的目光,真叫人噁心!"
"是你先出言不逊,我只是自我防卫。噢——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本事……是本事——上海男人的本事就是‘忍’字当头,才任由你们女人在外面胡来。俗语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怎么‘忍'字头上也有一把刀啊?看来有你男人心头滴血的一天,到时请告诉我,他的本事到底咋样?——"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听了让人发怵。"
"跟你这种撒酒疯的人没法交流。"说完淑君嚯地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坐下——你给我坐下——。"他恶恨恨的说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把杯中剩下的一小口红酒送入口中。他迷缝着醉醺醺的眼睛瞧着淑君,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别的原因,他说话的语气比刚才缓和多了,竟低声下气的说:"淑君,别生气嘛——我们也算是老交情了。今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开口,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好商量——好商量……"
这时丹丹走进厨房,贾东杰立马收住了话头,他站起身来,尴尬的笑了笑,来到厨房水槽边,去清洗手上的酒杯。
丹丹见淑君的脸色不太好,便弯下腰,关心的看着她,说:"今天是不是累了,吃完饭,早点上床休息。"
听了这话,淑君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是有点累。丹丹,我想明天休息一天,星期五我们再到别处去试试运气,你说呢?"
"大医生就是与众不同,懂得劳逸结合,进退有据啊。"这时Sarah洗完澡也走进厨房,淑君的话刚好给她听到。
"休息一天也蛮好,找工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功的。"丹丹在一旁争辩说。
"谢谢你!……"
Sarah似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还没等淑君说完,就抢着说:"丹丹,她这个大医生自然要比我们矜贵。我们哪能跟她比呀。不过你还别说,明天正好会让你逮到一次机会,瞎猫总还有碰上死耗子的一天,可呆在家里,机会永远不会从天而降。"
淑君觉得Sarah总拿她过去医生的身份来说事,真是讨厌透顶。她觉得有必要顶她一句,她说:不管白猫黑猫总改不了偷腥的老毛病,对了,瞎猫也还有咬上滑不溜秋的鳝鱼的一天。"
贾东杰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差点没被水呛着。他干咳了二声,抬脚想溜出厨房。
Sarah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回来,躲什么躲!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 "
"我有什么亏心事啊,只是觉得你们三个女的在一起,我再凑合进来不方便。"贾东杰故作镇定的说。
"是我凑合进你才想溜的,难道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Sarah一双媚眼紧盯着他看。
淑君觉得真是解气,刚才还在趾高气扬的大谈男人的本事,怎么变成一只"缩头龟"了?今晚不妨再踢他一脚,说:"刚才他还在发酒疯呢…… "
"那你说说看这男人到底胡言乱语了些什么?"Sarah打断了淑君的话,她急于想知道她不在的时候,那男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家都不要再说了!"丹丹觉得双方言语上的你来我往正在升温,稍有不慎就会掉入语言的陷阱,而不能自拔,语言就像是牛皮糖,说多了甩都甩不开。现在丹丹要设法把话题引开。她想了一下,还是接过刚才的话,可意思却完全不同,她说:"说到劳逸结合这个话题,其实淑君跟我一样,来这里一天都没落下,她吃的苦一点都不比我来的少,让她休息一天,我先到别处探探路,反过来讲,哪天我累了,淑君也可以出去独挡一面。"
"最后一句话你就省省吧,希望你明天有好运。"Sarah就坡下驴的应承了一句。她现在对丹丹完全是另眼相看,因为前几天丹丹无意中说出了自己的过去,当时的Sarah是越听越觉得高兴,她惊奇发现她和丹丹的家仅一街之隔,更巧的是两人还曾在同一所小学念过书。回忆起过去,她们两个人更是如数家珍般的侃侃而谈,Sarah弄堂里住了哪几个丹丹熟悉的玩伴,丹丹大楼里又有哪些Sarah班上同学,金陵东路上哪家店铺能买到便宜货,四川南路上哪家的大饼油条好吃,甚至连商店里营业员长什么模样都能说出个大概,这当中还包括若隐若现的相逢,似曾相识的邂逅——街上的擦肩而过,候车时的嫣然一笑,没准她们还争过座,吵过架,甚至在饭店同桌吃过饭呢。丹丹甚至还笑着说:"少不更事不识彼此,而立之年千里相会。"现在她们居然都来到国外,还同住一个屋檐下,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Sarah说的也没错,明天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淑君觉得刚才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实在是糟透了,既得罪了Sarah,又显得自己气量太小,所以她想说句和缓一点的话,这话的前半句是讲给Sarah听的,而后一半听起来像是在感谢丹丹的出手解围。
"淑君,你这么不放心,还不如一起去算了。明天我要是不上班,我一定陪丹丹去。"Sarah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似乎表明原谅淑君刚才的话,其实Sarah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她习以为常的作派。她不是不知道淑君刚才那句的含义,只是她装作不知道,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在她看来淑君与贾东杰之间越是唇枪舌剑,就越是说明他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她现在倒是希望淑君把话说得再刻薄些,最好叫这个男人无力招架,到时根本无需自己花费力气,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信心倍增。"丹丹冲着Sarah微微一笑,接着又转过脸对着淑君,说:"你也早点休息,今天看把你给累坏的。"丹丹现在是个左右逢缘的调解高手,既使这里有再大的纠份,她都有能力化解。她这个人为人处事相当老练,跟什么人都能融洽相处,它不同于和稀泥,更不能与趋炎附势划等号,而是一种人生智慧,和光同尘,美美与共,既有信念的坚持,又尊重他人,欣赏他人,学习他人。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不应该居泥于一件事上的得失成败,"得"或许是"失"的前奏曲,而"失"又何尝不为"得"埋下伏笔。"成"是何其的美,却往往是败的开始;"败"是何等的令人沮丧,谁能说这不是成功的起点。
"那你明天准备去什么地方?"淑君问道。
"还是想到西区去看看,听人说那里工作机会多。"
"我也听说那里有不少的机会,可是我们班上住在那里的同学很多至今还是没有工作,这又作如何解释呢?不过我们也没法子,这里差不多都找遍了,只能把目光转向那里。"上西区去找工作,甚至搬到那儿去住,淑君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任何涉及搬家的事情,都要等贾东杰把钱如数还清之后才有可能。假如钱没到手就离开,依淑君对他这个人的了解,佳丽的钱就甭想再要回来了。可是在这里半死不活的耗着,就能把钱追回来了?看来也不一定,唉——不管走哪条路都是不容易啊!
来了二个多星期,淑君竟觉得比来了二年还要心力交瘁。现在她那个曾经的医生已经退回到遥远的过去,一个永不会再回来的过去。不出国自己一定还在那里逍遥自在,朝九晚五的上班,无需为任何事发愁,也不用为任何人担忧,这身白大褂看似平常,可它可以搞定很多人搞不定的事情,能拿到很多人得不到的好处和外块,而且还无需为将来发愁。再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不仅要为明天发愁,还要为朋年担忧,前路茫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希望的曙光,哪里才能找到一条人生的坦途?常听人们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话听起来没错,可有个前提,你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维持这种努力所需要的钱财,如今淑君感到自己正慢慢逼近力殚财竭的地步,再这样下去,这根"铁杵"恐怕永远磨不成"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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