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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xkjian226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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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jianjxk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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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lidaohh121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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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ohangda123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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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kongdh8959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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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lidaohh887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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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bingdeyudian · 7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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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拥天下(《三侠五义》同人小说)
第六章
白玉堂见了颜查散面带羞容,却无忧思愁虑之态,心中暗暗赞叹:“吾兄虽是一介文人,然则实乃真英雄也。”于是又问:“颜兄,你我知己弟兄,非同泛泛,此事到底因何而起,难道还想瞒着小弟不成?或是仁兄将小弟生疏了,才不予告知真情?”
颜查散本欲一力瞒下此事,此时眼见得隐瞒不过去了,唯有长叹一声,道:“说来,这次也不算无妄之灾,全是愚兄的错啊!”原来,前日他正在房内读书,绣红突然前来,说是奉了小姐之命,送来一张字柬。男女有别,纵然是未婚夫妻,亦是关碍大节,他好似捧了个烫手的山芋,看又不是,不看更不是,正为难间,柳洪现如今的夫人冯氏之侄冯君衡来见,仓促之下,未及细思,便将那字柬夹在了案头的书内。等到冯君衡去后,岂知遍寻不见字柬,当天夜间便出了绣红的命案。说到此处,他由不得叹道:“绣红寄柬,是愚兄并未看明柬上言词便将字柬遗失,后来多亏了雨墨暗中打听,方知是金蝉小姐一片苦心,无非为的顾全愚兄。愚兄自恨遗失字柬酿成祸端,到此时还不应承下来,难道还要攀扯闺阁弱质,败坏她的清白?愚兄也唯有一死以酬小姐而已!”
白玉堂听了颜查散的这番道理,乍听确实有理,转念咂摸,偏偏这理又不那么对,不由劝道:“仁兄舍己成人,知恩图报,果是大丈夫所为。只是你要酬谢小姐之恩,却不挂念老伯母在家盼子之心殷殷否?”只一句话,触动颜查散情肠,再也不似方才的镇定,不禁泪如雨下,半晌方道:“事已至此,这也是命中注定,前世冤孽,今生的报应,如之奈何!愚兄既已招认,便断无更改之理,唯盼望待兄死后,贤弟能帮忙照看家母,则兄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言及至此,哀声恸哭不止。雨墨在旁也跟着掉泪。
白玉堂是习武之人,这些年行侠江湖,多是纵情至性而为,因此虽与颜查散意气相投,可这读书人的执拗脾气也着实难为了他,只能劝道:“何至如此!颜兄请放宽心,凡事需得三思而后行才是。虽然堂堂男儿不牵连闺阁,只是为己考虑,还要顾全孝心为是。小弟听闻开封府的包丞相断案如神,不如就到彼处去申诉,仁兄以为如何?”颜查散到这时候只剩了摇头:“贤弟此言差矣。这起案子乃是愚兄自行承担下来的,又非是县宰屈打成招,有什么好向包丞相申诉分辩的?”白玉堂便相劝道:“仁兄虽如此说,若是本县将案情详文到了开封府,包相仔细审阅案卷,发现纰漏,不许仁兄招认,便又当如何?”颜查散道:“书云‘匹夫不可夺志也’,愚兄虽不才,却也不能反口的。”
白玉堂见颜查散一时开解不来,心思一转,又有了主意,便吩咐雨墨将禁子牢头叫进来。不多时,雨墨叫来禁子牢头,五爷便当即取出四封银子,这二人看得眼睛发直,几乎没把腰哈到地下去。五爷也不理会,径直吩咐:“我这里有四封银子,赏你们二人一封,此处还有多少禁卒火工?拿一封给众人分了去,剩下的二封就是伺候颜相公用的。今日之后,颜相公的一日三餐,都要精细着从外面叫来,一切事体也着落在你们二人身上。倘或不够尽心、周到,给我知道了,那是断不能依的。”这二人有了银子怎么不好说?当下没口子答应下来。
见吩咐妥当了,白玉堂才又向着颜查散道:“这里诸事已然妥帖,小弟有事,想借雨墨几日,不知仁兄可否答应?”颜查散点头道:“他就是留下来也无甚事,况且贤弟将这里安置好了,愚兄也用他不着。贤弟有需,只管将他带去就是。”兄弟二人又说了些话,白玉堂这才告辞出来,雨墨也拜别了颜查散,随他一同离了监中。
一直来到无人处,雨墨看一回四下,张嘴就问:“金相公,将小的带出来,莫不是让小的瞒着我家相公,好上开封府呈控去么?”只一句话,问得白玉堂满心欢喜,点头道:“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聪明,猜到了我的意思,却也罕有。我正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不知道你敢去不敢去?”雨墨一挺胸脯:“小的若不敢去,也就不问了。不瞒金相公你说,自从前日我家相公招了供,小的就有打算进京上开封府控告去。只是唯恐监内无人伺候,这才至今迟缓。方才见相公在话语之中提拔、点拨我家相公,怎奈我家相公毫不省悟,所以金相公一说要借小的跟随几天,小的可就明白了这个意思。”五爷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好个灵透的孩子,竟被你猜着了我的意思。我告诉你,你家相公因情入困,一时难以化解得开。因此须得到开封府去,方能打破这个关窍。等明日到了开封府,你须得把你家相公无故招承认罪的缘由申诉一番,包丞相定有公断。届时我再于暗中替你安置一番,想来你家相公的这番灾祸定可得脱。”说着,便又取出十两银子让雨墨带在身边以备花费。
雨墨辞道:“金相公上次赏的两个锞子小的还没使呢。请相公改日再赏吧,小的既去告状,腰间不好多带银子的。”白玉堂闻言赞许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就从速启程,到开封府去吧。在附近找个下处,明日好去伸冤的。”雨墨连连称是,直接向着开封府去了。
白玉堂送走了雨墨,心中计议已定,随即亦动身返回汴梁城。他之前已在开封走了一趟,将城内处处建筑布置、房舍安排、道路曲直等皆记于心中,他本身气质非凡,看在外人眼里无非是个前来京城游玩的贵公子,谁又知道这位公子脑中竟似有幅汴京的布防图呢?之后一派若无其事的闲暇之态回了客栈,店内有白福照应,老板、伙计皆不知这位爷一夜未归,只当是一早起来出去游玩,这时便回来了。待到夜间,换上紧身装束,推窗而出,直奔开封府。
此时,包拯因陈州铡国舅、草桥断太后,兼为官清正廉明,素有“日断阳、夜断阴”之称,名扬天下。然他勤于公事、清正廉洁,可朝廷的每一个衙门口,院落规格皆有定制,也不能因他一人的俭朴而减。开封府衙,连同后面的三堂仪门、内衙宅院,颇有规模。
也亏得是白玉堂,进了开封府,越墙而入,立于堂屋屋顶上,借着月色一观望,遂大致判断出了方位,又见有一处房舍内隐隐有灯烛光亮,直接越脊而过,先用个“珍珠倒卷帘”,倒挂在屋檐上向内张望,只见外间有两名下人打扮者,一个坐在椅子上打盹,一个虽然站在一排书架前,也是靠在那里不住点头。再向内看,有帘子遮挡住,遂展动身形,轻轻自窗口跃入,站在里间的帘前一望,漆黑一片,想也知道,里面安歇的当是包拯。转回身来,见外间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提笔写下“颜查散冤”四个大字,想了想,索性将随身的钢刀留下,连同字柬一道放入里间桌上。一声不闻做罢这些事,看那两个下人仍只顾打盹,不禁嘴角微微一扬,翻身纵出窗口,径直去了。
至于包拯预备上朝时发现有人寄柬留刀,却一时参详不透何为“颜查散冤”诸事,却不在白玉堂的心上。他回客栈歇下,第二日一早起来,料想包拯要上朝,没那么早归来,又看看时间距霍莹莹说得差不多了,便让白福退了房,主仆二人牵了马,溜溜达达,来到通向太医院必经之路的街口,在临街的一家酒楼二层包了个雅座,随意要了酒菜点心,慢慢坐等。
过了些时候,街上行人渐多。白福虽知道自家爷眼力甚佳,但仍唯恐不留神走了眼,错过了田小姐去,紧紧靠着栏杆向下张望。好半天,远远的一顶轿子过来,跟轿的丫鬟白福认得,正是田小姐身边的珊瑚,知道人过来了,忙躬身看向白玉堂,道:“爷。”
白玉堂早看到了来人,他心中有谱,且不论展昭回到开封没有,自己昨夜的寄柬留刀之举都势必要惊动整个开封府。他倒是信得过包拯的为官,想来必然会彻查颜查散蒙冤一案,只是像这些做官的,难免疏于变通,尤其如自己一般,算得上公然恫吓当朝大员,因此必然将派人查访于己。要说起来,既然来了东京找展昭比武较技,自然不怕事大,可最好还是不要牵连旁人。他在心里早已有了打发白福回陷空岛的念头,自然更不肯贸然露面,以防为人发现与甜儿会面,牵连于她。因此吩咐白福,替自己下去迎接。
白福会意,匆匆忙忙下楼,迎上那顶轿子。珊瑚这时也发现了白福,忙向轿中说了几句,白福又上前,躬身请安。不多时,那轿子便在酒楼下停了,珊瑚打帘,搀出小姐来,进到楼中。白福机灵,早拉着两名轿夫在楼下喝茶,不令有人打扰。
白玉堂微微一笑,看着雅间的门,不大工夫,门口微响,珊瑚推开了门,打起帘子,田甜儿随即脸上带笑走了进来。白玉堂便站起请甜儿入座,才开口:“糖球儿……”倒是被珊瑚抢了一句:“二爷,哎呀,看我这记性,应该叫五爷了,陷空岛上大名鼎鼎的五爷,我还当你贵人事忙,早忘了我家小姐哪,怎么这时候又想起来了?”
田甜儿俏脸微沉,嗔道:“珊瑚!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没规矩了?”珊瑚一时口快,此时也自悔失言,忙退到了一旁,只是想起来之前小姐苦等,仍旧嘟起了嘴。
白玉堂不禁失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二爷也好,五爷也罢,你家爷知道之前确是食言,不用你提点,自会向你家小姐赔礼,你可满意了?”说着,转向田甜儿,“糖球儿,我知道这次累你空等,是我的过失,你说,要怎么罚,二哥绝无怨言。”田甜儿脸上一红:“看你说的。我前些日子收到大哥大嫂的来信,知道你是为了国家大事。且不说这个,我这几日陪着太后,见过了前来朝见的同乐公主,她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白玉堂仗义出手全是为了大宋,以免对外的邦交遭人破坏利用,过后也未曾多放在心上,这时候提起同乐公主来,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模样,倒是对她身边那个伶俐可爱的女侍泠儿仍有印象。他笑道:“我为的大宋,要她赞不绝口做什么?倒是你,糖球儿,我护送了使节,急着回去接你,万想不到你却进京来了,早知如此,直接过来找你还省些事。你可还好,宫中的生活可还过得习惯?”
田甜儿脸上仍带笑,却微微摇了摇头:“有什么习不习惯的,君王有命,百姓只能从之。我却是盼着尽早找出个治我这病的好方子,再请太后恩准还乡,二哥答应我的,要接我去陷空岛,定比这深宫内苑自在得多。”她说得轻描淡写,白玉堂却知道皇家定是规矩森严,须得步步小心,纵使自己仍不想多加上那一层束缚,何况她一个自幼就被亲人保护得好好的女儿家,这些日子即便锦衣玉食也是难为了她,不免心中微酸。
他心中明了,面上却丝毫不带出来,只是看到甜儿精神虽然还好,但竟似比之前在家时又瘦了些,知道她为人治病本就劳心劳神,兼之给太后治眼,更不同于寻常,不得行差踏错半步,难免耗损精神。念及至此,白玉堂便也不再问她整理古方一事如何,倘若能有进展,寻到对症良方,甜儿必不会隐瞒,如今的情形怕是不甚理想,何必再给她心中多一层压力?因而只是笑道:“糖球儿,你来了一次汴梁,怕是连京城都没好好逛逛,直接进宫了吧?要说划算,这么千里迢迢地跋涉进京,连东京的风华可都没能好好玩赏,就给关进了深宫里去,要说不划算,一般百姓,终其一生,有几个能进宫瞧瞧的?你倒说说看,这可算是得?算是失?”
田甜儿被他逗得终于笑出声来:“二哥,你就别跟我绕这些啦。皇宫再好,看多了,无非也就是富丽堂皇而已。不过说起来,也就是托了在宫里的便利,我倒是见了桩新鲜事。”白玉堂也不用珊瑚动手,正亲自给甜儿倒了杯热茶,听见如此说,随口问道:“哦,是什么新鲜事?”
“要说呢,皇上爱才,广纳文武贤才,赐官封赏,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也算不得什么。我因为跟在太后身边,皇上要招贤才演武献艺,后宫上下也都被惊动了,上高阁观看,却见皇上因为出口赞人一句,就不得不给了个封号,好笑的是那封号还是个‘猫’,岂不有趣?”田甜儿正说着,白玉堂闻言却精神一振,忙把茶递给甜儿,继而问道:“哦,那封号不是皇上赐的吗?”田甜儿摇头:“那人当时正在窜高跃低地在屋脊上演示轻功,说起来,轻功倒的确不错。正因为此,皇上脱口赞了一句‘果然灵巧如同朕的御猫’,我总想着,如果皇上真有心作此封赏,或是有心以‘御猫’为封号赐人,总要等他下来再说,没有人还在屋顶那么高的地方就急不可耐的理,万一害得人失足岂不是有违圣德贤明的名声?偏偏那人听了皇上一赞,直接在房上就磕了头谢恩。我也不知皇上究竟在开始有没有封人‘御猫’的念头,只是这一来,无论如何,就直接变成了真的。”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白玉堂,“二哥,这事可不是一两日了,已有了一段日子,想来在外面也早已传开了。你应该在江湖上也听过风声吧?”
白玉堂本就没想把这事儿瞒着她,不由得哈哈大笑:“糖球儿啊,我就说,你这丫头的鬼灵精是骨子里的。不错,那人姓展名昭,在江湖上原有个字号,号称‘南侠’,我来东京,有想找他比武较技的意思。”
珊瑚一听又有些着急:“这么说,二爷不是来接我们小姐的,倒是来找那个展昭比武的?”田甜儿难得板起了脸,嗔怪道:“怎么学得如此多嘴插话,还不快退下!”珊瑚不服地撅着嘴,但见小姐真的生了气,遂不敢再插口,只能闷闷地低着头不再多言。
白玉堂倒不介意,眉一扬,故意摇头晃脑逗她说:“当然……不是了。这丫头,还用得着你说,当然接你家小姐是首要之事。只不过我来之前,原没想过��如此顺利找到甜儿,而且也不知太后的眼睛是否已愈,甜儿能否离得了,所以顺便找皇家的御猫比比,看看到底是猫厉害,还是我们五鼠更高一筹。”珊瑚这才放下心,一边伸手拍拍胸口,甜儿看着她,颇有哭笑不得之感。反过来,她对白玉堂的决定不感意外:“二哥的功夫我是见过的,展昭虽然也算是本领高强之人,但是大宋历来以文为重,而轻于武事,皇上也难得见到真正武学的奇妙之处,因此以为展昭之能天下少有,实则,二哥也绝不输于了他。”
“看你这说的,传出去,恐怕旁人还以为你是偏向二哥,有意这么说呢。”白玉堂一笑,虽作如此说,却也并不在意。田甜儿难得露出了小女孩的顽皮神情,脸上飞霞,吐了吐舌头道:“赫赫有名的锦毛鼠都不怕是非之人的无聊议论,我一个小女子怕什么呢?况且,既同是出身江湖,那展昭又素来有南侠的名声,江湖同道之间比武论道,切磋技艺,难道不是美事一桩?二哥找他比武,也是坦荡为之,说不定他日还能留传下一段侠义论武的佳话,还有什么人敢胡乱议论不成?”
白玉堂心道甜儿果然还是涉世未深,只是一笑,并未多言。孰料田甜儿却懂他的心思,又道:“虽然二哥心怀坦荡,只求比武,不论其他,不过难免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以昔日的南侠如今已是朝廷命官为由头,横加阻挠,甚而借机为个人之私而打击良善。我虽不懂这官府中事,但昔年爹爹在日,为生意计与官场中人也有往来,时常就有这般感慨。有时候,一些你我不经意的小事,都可能遭人利用,扩大数倍,歪曲本意,加以构陷污蔑。”
“你放心。”白玉堂正色道,“我自然理会得,想那展昭既然有南侠之称,自然也是懂得江湖规矩的,比武切磋乃是常事,不致有什么大碍。纵然有小人企图借此挑拨生事,比武双方都以诚相对,坦然受之,也不致中了离间之计。”想了一想,他又说道,“不过,我昨晚倒做了件事,恐怕不合官府规矩。”说着,坦然道出寄柬留刀一事。后又道:“按我的本意,此举无非是想激出展昭比武,盼的是能够痛快淋漓比一场。但包丞相虽然清廉爱民,毕竟是官府中人,难免有许多关碍。因此上,我的意思是客栈不能再住了,欲待换个地方。至于白福,我原打算让他先接你们回陷空岛,等我和展昭比完,立即回岛见你。”
听到此处,田甜儿便摇了摇头:“要走当然就一起走。二哥和展昭比武,是男儿间的事,你只管忙你的就是了。我便趁此机会,再多向太医院的前辈名宿请教,没读完的医书也好读完。待二哥忙完了你的大事,我也读完了书,再一起上岛,岂不是好?”
白玉堂道:“这样虽好,只是白福我就不便带在身边了。”珊瑚又忍不住插嘴:“这还不简单?白福是金华老家派来送家书的。小姐就顺势留在身边了,方便使唤。”田甜儿闻言面上又是一红,太后已知她双亲俱已不在,本家之中无人,白福若是来送家书,自然不是替本家送书,那就只能是替未婚夫家送信来的。只是珊瑚这话虽莽撞,却恰说在了她心上,淡淡地嗔怪了一句,显是羞多于恼,默认了这法子。
白玉堂素来不在意宿命之说,只是兄嫂几次和甜儿提出来订亲,都被她因身上这病的缘故推脱了,这时见她默许了珊瑚的提议,心中一喜,便觉这办法的确不错。因见得时候不早,甜儿不便久留,他亦须得去开封府一趟,看看义兄的案子如何了,便与甜儿相约了下次再去看她,待一切事了之后一起回转陷空岛,随即二人方才分开。白玉堂不便露面,便在楼上目送着甜儿重又上了轿,带珊瑚和白福一道离开,之后方才结账下楼。
方才来至开封府那条街上,就看见不少人簇拥着去看热闹,拉住一个问询,便听说方才包丞相下朝之时,突然跑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拦轿喊冤。因此包丞相便命带上那小孩子,回府即刻升堂问案,因包丞相镇守开封府,青天美誉名满天下,众人这是去看丞相审案的。
白玉堂得知并未错过了时辰,便随同诸人一道,前往堂下观看。恰见雨墨正跪在堂前,禀道:“……小人名叫雨墨,常州武进县人。只因随着我家相公到祥符县投亲……”包公听到这里,打断他问道:“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雨墨回道:“姓颜名查散。”包公听了“颜查散”三字,神色似是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却不露声色,继续问道:“你们前来投亲,投的是什么人家?”堂上堂下,莫不是将包公敬为天神,或是专注听大人怎么问案的,均不曾理会那一瞬间诧异。唯有白玉堂,眼力既好,兼对昨夜寄柬留刀一事心内有谱,看到了包公神色,便也料定了八九分自己昨晚之举有了作用,又不禁暗暗点头,心道断案如神的包青天果是名不虚传。
他这边暗自思忖,雨墨在那边一行絮絮交代前因后果,从颜查散投奔柳家的因由说起,柳家如何待客、柳洪如何嫌贫爱富,又是怎么出的事,颜查散竟然无故招供等等,一五一十,尽数说了个详细。末了,因包公问道小姐那里有几个使唤丫鬟,雨墨又道:“除了绣红,只有个乳母田氏,这田氏却是个好人。”
包公见有了话头,忙问此言从何说起。雨墨才道:“只因小的进内取茶饭,得她叮咛说:‘花园空落,你们主仆须得万事小心。倒不如过一两天,搬离此处为好。’不想果然就遭了此事。”包公听到此处,便命将雨墨带下,又吩咐差役到柳家将柳洪并乳母田氏传来,再到祥符县提颜查散前来。吩咐已毕,暂且退堂。
众百姓散去,白玉堂便也随着人群走开,不出多远,随便踱进一家茶楼,上楼要了一壶香茶打发时间。正在这时,就远远的看见自开封府方向出来一人,三旬以内年纪,着四品武官服色,气宇轩昂,身边跟这几个校尉,急匆匆地走了,虽然远,但看身影,依稀便是当日在苗家集遇见的那人。白玉堂心道:“难道竟是他不成?”叫过茶博士一问,果然那便是新封了“御猫”的展昭展老爷,心里有了数,遂挥挥手,让他自去忙了。
到得午后,差役将柳洪、田氏传到,又提来了颜查散,包公继续升堂。先问柳洪如何就咬定是颜查散所为,柳洪心惊胆战,所依凭的无非是绣红尸身底下落了一把题有颜生姓名的扇子。
再问雨墨,雨墨直陈那扇子早给柳洪如今的安人冯氏之侄冯君衡换走,案情至此已然真相大白。包公再传冯君衡到案,略一威吓,冯君衡便什么都乖乖招承了,被当场毙于狗头铡下。随后,包公又训诫颜查散一番,令他不可失大义而全小节,日后该当刻苦用功,并好生看待雨墨。继而将他主仆交付于柳洪,命柳洪尽心看待,不得再有嫌贫爱富之举,如此等等。吩咐已毕,看柳洪及颜家主仆、田氏等人返家,便也传令退堂。
白玉堂见义兄得脱大难,心中高兴,但自己仍属有事在身,便不曾上前相见。从昨夜至眼下时辰虽短,他中午见了展昭等人行色匆匆,不过略一打听,再加上几分推想,也可猜测得到必是为了寄柬留刀一事,包公因义兄颜查散的冤情属实,定是不欲对追查留刀人过于张扬,因此才命人暗中访查。五爷性子素来潇洒豁达,对这些些小事毫不介意,左右也不打算再投客栈,早想好了个极佳的安身所在,索性先去探看、收拾一番,看看暮色逐渐降临,这便换上了夜行衣靠,直奔开封府而去。
他之前就探过路,昨晚又来过一回,于房舍布局上甚是熟悉,身法又轻,不曾惊动任何人。按照五爷本意,既然包拯果是为国为民的贤相,日理万机操劳,那便也不必去惊动他了,既然是来找展昭比武的,直接寻“御猫”就好。站在屋脊上一观望,只见后衙最外层一进院落里供差官休息的公所内亮着灯,又有喧哗之声传来,便直接找了过去。
白玉堂飘身落在院中,不曾惊动一人,刚想着探探展昭是否在内,怎么把他叫出来,切磋一番就好,却听得屋内有人道:“……我这‘御猫’是皇上所赐,并非是劣兄有意称猫,欺压朋友。白玉堂若的确为此事而来,我甘拜下风,从此后不称御猫也就是了。”听其语意,确是展昭无疑。五爷心中微感不快,心道:“你若不想称御猫,怎么赶不及从楼阁上下来,就忙得直接在屋脊上紧着磕头谢恩了?这还罢了,南侠客要投官府也是你个人私事,只是我即便来开封找你切磋又当如何?习武之人,切磋比试方为进益之阶,愿与不愿和我当面说清,难道这江湖上只有你展昭识得大体,我锦毛鼠就是那等不懂进退之人?倒和那等旁人说些有的没的,彰显得你大度忍让,倒把别人直接晾了起来,做你的陪衬?”
这一分神,便没听清旁人又说了些什么,只听一个明显带了醉意的粗豪声音道:“……这‘御猫’二字乃是圣上所赐,不改又怎样,他有本事也进宫去为皇上演武啊!那个什么白糖、黑糖之类的不来便罢,要是来了,不等展大哥你出手,我先烧一壶开开的水把他冲着喝了,也去去我的滞气。”展昭此时倒上来一句:“四弟悄声,窗外有耳,切莫被人听到。”
白玉堂不由得气往上撞,也不管展昭口中的“四弟”是不是外面传说的开封府赵虎赵校尉,看准灯光映在窗纸上的人影,“啪”地一颗飞蝗石子打出,正中那大放厥词之人端着的酒杯上,哗啦一声击了个粉碎。那人手臂大抖了几下,显是吓了一跳,屋中灯火随即熄灭。
白玉堂倒也料到了屋内人的这般反应,大家都是江湖出身,自然明白。他站在院中,只见屋内有人将槅扇虚掩,不过瞬间,却又假作推开地一声,心中不由得好笑,却也不想令屋内人白有了这番作派,便又打出一颗飞蝗石子,正中槅扇。随即槅扇一开,借着劲伏身窜出一人,借着月色瞧来,正是现如今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一见展昭出来,白玉堂立即赶步上前,刷得一刀迎面而下。他心念转得极快,听了方才屋内众人谈话的语气,便知原想的“江湖同道比武切磋分属寻常”在这里竟然行不通,只是若不能切磋一番,所为的何来?况且也实在压了一肚子火,因此有意速战速决,比武一分高低,无论输赢,立刻便走,日后对几位结义兄长有个交待,也不算白来开封府一趟。
这时在屋内喝酒的其他人也出来观战。展昭原本侧过了剑身与白玉堂换了一招,一见出来了人,竟不肯再攻,反而只是随招随架,白玉堂一刀斜地里劈了过来,他此时如果撩剑回扣,或是翻转剑身而迎,乃是交换招式切磋的正理,孰料却只侧身闪避,连退几步。白玉堂出招虽然凌厉,但意只在激他还手,以图能痛痛快快比上一场,实在并无伤人之意。展昭也不知是看出来白玉堂的真意还是没看出来,反正就是在诸人面前不肯还招,白玉堂心中一急,心想:“难道他认准了我不会当真出了狠招,或是如此轻忽于我‘五义’,竟连对招都不肯么?”手上不由得加力,抢上一步,连环三刀,欲待令展昭非得正面相抗不可。
哪知就在这时,展昭左闪右闪,就是不肯正面接招,却等白玉堂三招一过,倒退两步,突然一横宝剑,飞身旋起,借着力来个“鹤唳长空势”,对准白玉堂的钢刀用力往上一削。他手中所持的湛卢乃是上古名剑,普通钢刀如何抵得?就听“铛”地一声,白玉堂的钢刀随即断为了两截。他却于同时开口道:“朋友,展某人让着你,不肯伤你,你还不知进退,赶尽杀绝,以为展某真个怕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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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jianxkk512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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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jianxk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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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ium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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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6乙女向】【Bandit/reader】Comet Dash 彗星为谁而来 1
分级:PG-13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卧底Bandit/酒吧女侍reader
梗概:一个关于自救、拯救、被拯救的俗套故事。
警告:这篇文写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班哥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光头。
   Ⅰ
 开始为了老妈的保释金存钱的那一天,我走在乔德街上,偶然看进一家五金店的橱窗里。木格间镶嵌的玻璃脏兮兮的,收银台后站着个矮个儿黑人老头,大半身体倚在拐杖上,正要把一本挂历从墙上摘下来。我停住脚步,望着他费力地踮起脚时拐杖头上颤个不停的手,意识到我在黑彗星工作的第一年快要走到头了。
 我把手从连帽外套口袋里抽出来,推开五金店的门。门上挂有两个响不了的圣诞铃铛,光泽暗淡,塑料槲寄生叶片上蒙了结结实实的一层灰。我不由想到老妈常说的,逾期的装饰会为宅子带来厄运,虽然我们大多数时候并没有购买小彩灯和圣诞树的闲钱。出来时,我的怀里多了把生满红锈的旧扳手,以及一本已经过期的二零零六年日历,总共花去五块钱。路边的乞丐伸出长满脓疮的手臂。五块钱,小姐,五块钱就好。冷风倒灌进鼻腔里。我低下脑袋,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从此往后,这把扳手在我的口袋里生了根。不管我走到哪儿,它都沉甸甸地坠在我的衣袋里,尤其是当我要在黑彗星值夜班的时候。如果你也生活在运河区,在酒吧讨生活,大多数情况下当你的嘴吐出好的、抱歉、谢谢惠顾,你的心里其实在说“操你妈”。就三个字,你的年假就要报废在医院里了。值班时,我的手常常需要滑进荷叶边围裙的口袋里握住扳手的金属柄,只为不让自己喊出那句操你妈。操你妈之后是狗娘养的,接着是砸在颅骨上的酒瓶,飞溅的血滴,裂开的骨头,救护车和警笛。捶着吧台要求赊账的醉汉不知道我的口袋里有把扳手,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手伸向牛仔裤后腰,掏出一把伯莱塔。
 在运河区,你永远不会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会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老佩里知道扳手的事之后,把我从吧台调到了后厨。他的借口是,如果我少跟人打交道,就会少惹点麻烦。但我明白,他之所以把我放进后厨,是因为我的脑子比炸鸡块的文森特和调酒的何塞菲娜转得更快。黑彗星不是靠往酩悦香槟和伏特加里兑水营生的。我们在吧台接待前来交易的情报贩子和顾客,在后厨为情报归类,接打电话,决定该让什么人知道什么事。老佩里亲自建立了一整套信息系统,完备而复杂,从他左腿还没瘸的时候沿用至今且尚未过时。那之后我每天端盘子倒酒的时间大大缩水,挪出的八个小时用来整理雇佣兵的简历,为退伍兵和地下拳馆搭线,用记者暗访店铺的时间表交换警署可贿赂人员的名单。我并不想知道老佩里从哪儿买来这些东西,又要卖到哪儿去,虽然我不得不知道。现如今,有点头脑的年轻人大多都找到了更能来钱的去处。要是我有的选,我也会爬出去。我只希望我能撑到那一天,毕竟我见过太多坐在酒杯前说“干完这一票,我就回老家种玉米”然后隔天死在报纸头条上的人。
 其实事情本来还可以更糟的,比如被逐渐同化。大多数时候,只要一句“事情本来还可以更糟糕的”,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抱着日历回到黑彗星,我把替何塞菲娜买的睫毛膏给她,帮文森特从冰箱里拿了包冷冻鸡肉出来,然后从伸缩梯爬上阁楼。我的房��仍是老样子,除了老旧的门上多出一把突兀的新锁,和我搬进来的时候相比无甚差别,每一个角落都向外发射着“此处不宜久留”的信号,既没有变大,也没有缩得更小。一张皇后乐队的海报贴在衣柜对面的墙上,我将它扯下来,露出后头掉漆的墙上被抽掉三四块砖而形成的一小方凹陷。砖洞像张缺牙的嘴,谄媚地含着一叠边角打卷的、堆得乱七八糟的钞票。我点了一遍数目,然后把日历挂了上去。
 墙的嘴被堵上了,一小块墙皮被震落下来。和海报相比,这东西好就好在自带一块褐色硬壳封皮,这样就算哪天老佩里或者别的什么人突发奇想溜进我的房间,把手放上去,也不会发觉底下不正常的凹陷。衣柜门上镶着的穿衣镜倒映出挂历的大标题,花体字写就的2006被玻璃上蛇行的裂痕割成两半,“200”在一边,“6”在另一边。
 镜子里的我也有一张被割裂的脸。这可算得上是某种时间错位,事实上,二零零七年已经开始了,我即将第一次见到多米尼克·布伦斯迈尔。那一年《浪潮》尚未上映,有那么几个星期塔利班天天在电视屏幕下方滚动,基里尔风暴自下萨克森州登陆,继而席卷整个德国。我们用手掌宽的银色胶带封上每一扇玻璃窗,成箱地储备饮用水、面包和收音机电池,把床垫搬进地下室,听头顶嘎吱作响的风声、有声小说和电台转播的气象局消息度日:跨莱茵河的所有大桥都被关闭,汉诺威中央车站向滞留旅客开放了防空洞,红十字会成员在那里分发毛毯。那会儿似乎便利店货架上能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比现在便宜,在汉诺威的黑色世界崭露头角的多米尼克也不叫多米尼克。因此,或许也可以说,这个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从最开始就充斥着谎言。
 而我此前从不知道谎言也可以拯救一个人。
   Ⅱ
 机车轰鸣声在酒吧外头的街道上响起,由远及近,如同水滴形刀刃的宽度从尖锋开始极速扩大,割开运河区的夜晚包藏的污垢。吧台对面墙上的铜质船锚造型时钟已彻底报废,时针一动不动地瘫在那儿,指向钟被流弹击中的时刻,分针则不知所踪。那把声波刀一路切割在街上游荡着的乞丐、兜售便宜口活的未成年男女和磕高了的流浪汉,最终在黑彗星门口戛然而止;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半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如果把时间拨回下午,地狱天使和吉普赛小丑的那两拨人没有选择在这里就地解决问题,而是遵循传统,出去找个废弃工厂或者小巷火并,这本该是平日里黑彗星最热闹的钟点。一直以来,黑彗星就像那几个没有手术价目表的诊所一样,属于人人尊敬的非军事化区。没人知道规矩怎么就变了。
 现在,酒吧里剩下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清冷的蓝色,色调十分和谐,几近诡异。墙上原本会放出红色或紫色灯光的灯管全碎了,玻璃碎块浸在血泊里,旁边散落着一截断指。舞池里只有血和脏脚印,钢管上飞溅的红色液体让这里看上去像某部低级恐怖片的拍摄现场。如果只靠我单打独斗,把这地方收拾到能营业的状态需要一整个星期。擦擦洗洗不是我的活儿,可当我从警局回来的时候黑彗星比坟墓还安静:炸鸡块的文森特跑了,调酒的何塞菲娜死了,拖地板、擦桌子、洗碗的卢克躺在医院里,负责安保的宾尼不知所踪。你看,最聪明的人也免不了要拿起拖把和水桶,脖子上挂条抹布。
 可是我不。从我走进黑彗星的门、走向废墟中心、屁股挨到被砸得稀巴烂的圆形吧台桌面的那一刻算起,除了坐在桌上闷头抽烟,我什么都没干。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没挪一下窝,一脚踩一个泼了酒渍的吧台凳,一根烟抽完就用烟头点燃下一根。我是粗制滥造的恐怖片的女主角,天花板角落里被人一枪打碎的监控摄像头给我一帧特写,而我今晚准备耍大牌罢工。操你妈。
 当我用第六根烟的烟头点燃第七根烟,摩托车的噪音在门前熄了火。有人屈起指关节,在门框上敲了敲——酒吧的门早些时候给那帮人砸烂了。我抬起头,头顶硕果仅存的一盏吊灯摇摇晃晃,昏暗的淡黄色光自上而下照亮男人的脸,使他颧骨下的凹陷和眼眶更加深邃。戏剧性的打光。另一个迫不及待地想在这部G级烂片中毁掉职业声誉的演员。他身上的机车夹克、皮裤和马丁靴在光中显现出不真实的刻意做旧效果,运河区的男人十个有九个这么打扮,就连有些下巴上尚未冒出胡茬的男孩也会借钱置办这样一套行头,穿上后翘课出来到街上闲逛,找欠缺职业操守的便利店老板买廉价香烟和成人杂志,幻想自己在大房子里搂着丰满美妞点钞票的未来。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声音自带宣布打烊的意味。我用烟头指指周围,示意他看看那些呕吐物,散落在长桌上的脱衣舞娘挂画残片和被割破了的、翻出金黄色海绵垫的皮椅。而男人似乎不以为意,他跨过倒在地上的吧台凳,弹壳在他的靴底嘎吱作响,夹克下的衬衫印着排成下弧形的汉诺威字样,以及AFFA:Angels Forever, Forever Angels。
 要是你也从小在运河区长大,这些标志的含义在你脑袋里会比你最爱的乐队主唱的名字还要清晰。在这儿无知和过分自信一样危险。他不是地狱天使,暂时不是,只是个被观察者,负责跑腿、开车和收拾残局。目前这个阶段,这些缩写和势力地区的名字就是他能放到自己身上来虚张声势的所有东西了——如果他胆敢现在就把侧面骷髅和金红单翼纹到背上,地狱天使会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点燃衬衫按上他的后背,在他的惨叫声中撕下那块皮。
 “放轻松,小家伙,我只是忘了点东西在这。”他的手插在夹克口袋里,视线和他的声音一样蒙着灰雾般半新不旧的厌倦,懒洋洋地扫过废墟,如同白领等红灯时冷漠地浏览大厦广告牌上的模特。“怎么不见老佩里?”
 “ICU里躺着呢。急着找他?我可以给你地址。”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简直是活生生的牙医诊所广告。这就是那种会让头一次进酒吧的傻姑娘心旌神摇,而更机灵的女孩看了就知道该躲远点儿的笑容。“不,不——只是关心一下。这老家伙还欠我四十块钱呢,去年他押了科特迪瓦赢。”
 啊,世界杯,运河区酒吧从业者的噩梦。“听我说,忘了那些钱吧,他被打中的是这儿。”我的两根指头夹着烟,用烟嘴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企盼他听完之后赶紧走开,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回顾我升级失败的人生中第二致命的打击。然而哪怕我坚信他百分百读懂了我的潜台词,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转身的意图,只是像个刚接受了牧师祝福的新郎那样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耸了耸肩膀:“我很遗憾。”
 比起老佩里,他的语气听上去更像在遗憾那四十块。我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继续抽烟,不再搭理他。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开始在暴力的遗迹里翻找起来。他弯下腰,查看桌底的阴影,用手电筒的柄拨开碎瓷砖。一声响亮的呱唧后,他一脚踩进了血泊,又若无其事地拔出来,在已经肮脏不堪的木地板上印出更多一串一串的血脚印。我刻意移开视线,盯着在天花板上跳舞的烟雾,以免惹麻烦。天知道他在找什么。
 后来——我是指我们熟起来之后,他曾煞有介事地问过我,这第一次会面是否给我留下了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如实回答:我只记住了你的屁股。
 这个答案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舀了一满勺芝士烩饭送进嘴里,却尝出里头搁了融化的洗衣皂。虽然每个人都会在大庭广众下同意把诚实归进美德这一分类,不过最好别期待它会比烩饭里的肥皂卖相更好。那会儿我坐在吧台上抽烟,整个人颓得能本色出演离开拉斯维加斯,环视四周,眼睛里只有破桌子、破椅子、墙上人头大的血渍,然后就是他因为弯腰在地上找东西而翘起来的臀部,绷紧的皮革的线条赏心悦目。我不能指望他意会到这是句具有调情意味的赞美,多米尼克的脑袋里管情商的那个分区是高级水泥做的。
 多米尼克,什么样的怪胎才能厚着脸皮管这个叫美好的初遇啊?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姑娘只会在毕业舞会上邂逅她们的白马王子,穿着露肩晚礼服而不是被血染毁了的劣质衬衫和油腻的围裙,嘴里叼着棒棒糖而不是黑魔鬼。老天,这不是一句“我他妈没开玩笑”能说清楚的。我多想向他好好地解释这一切,我错过的,我失去的,我得到的。这很不容易,所以最后我只能对他说,血不是我的。
 血不是我的。有个男人在我鼻尖前头被割了喉咙。血像热水从年久失修的水龙头里爆发一样欢天喜地地从他的脖子喷出来,直接射进我嘴里。男人一点点歪倒下去,那血淋淋的花洒喷头也一点点竖着扫射下去,从我的脸到我的脖子到胸口,我搁在桌上的手也没放过,直到他瘫软的身体完全消失在大理石吧台的另一侧。
 想象一下,口腔上一秒还是空的,下一秒就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咸腥味。嗅觉和味觉能感知到的整个世界都浸在铁锈里,那感觉就像你的嘴和鼻腔完全打通了。你的鼻尖牙齿和嘴唇都在往下滴血。啪嗒,鼻尖滴下的血砸到嘴唇上。
 那老家伙是对的,我不是在前台干活的料。那一瞬间我甚至不相信居然在我身上能发生这么操蛋的事。什么,认真的吗,你开玩笑吧。我闭了闭嘴唇,舌头在上颚碾了一下。我在试图确认。我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血。那么多。
 接着呢?多米尼克催促我。说下去。说出来你会好过些。
 接着我吐了。
 我捂住嘴,混着血的呕吐物从指缝间漏出来,顺着手臂流下去,滴答了一路。我蹲下来躲避流弹,匍匐着挪到墙边,再摸着墙根转进厨房。中途我被地上的一条胳膊绊了一跤,下巴以青春期女孩们坠入爱河的冲劲儿狠狠地磕在地板上,殃及牙齿,刮走了舌头上的一块皮。去确认那人是不是还活着的念头也就存活了半秒钟。因为沾满血,指头在厨房铁门的门锁上不住打滑,抖得像个帕金森病人,结果就是金属锁的表面最后也晕开了一大片血红。我扒住洗手池,从呕吐的眩晕浮出的间隙听到有人边捶门边大吼,声音像从外太空跋涉数十万光年而来一样模糊,不知道是在求我放他进去还是命令我把门打开。门外头是枪林弹雨,门里头是我在倾倒废物。我在洗手池旁边浪费了一整个世纪,肺叶都快呕到喉头,直到浑身脱力,瘫倒在瓷砖上。
 恐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抵触热水澡了。亲爱的,最恶心的不是铁锈味,是温度。那个陌生男人的血热得发烫。
 最后门是被姗姗来迟的条子砸开的,无论他们在门外怎么喊叫,我都不肯相信他们真的是警察。果不其然,门一打开,我便看到门前的地上躺着何塞菲娜的尸体,半边脸不翼而飞。条子们显然急需活着的、意识清晰的目击者,匆匆忙忙把我捉去做笔录,把我押进警车之前甚至不肯让我去换件体面衣服。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些家伙的工作态度实在耐人寻味。你瞧,甚至都没人来把案发现场围起来。就连老妈用双筒猎枪给了老爹的脑袋一次鸣枪警告那回,都有黄黑相间的胶带拦在公寓门口,粉笔画出老爹的身体轮廓。被送回来的路上,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邮箱里新收到的那条有关黑帮和警局地下交易的消息,尽管这对载着我的这辆警车是莫大的不敬。
 我又吸了一口烟,数了数被打碎的玻璃窗的数目。黑彗星的门口处有道可伸缩的栅栏铁门,尚且不用操心。这一块儿就是汉诺威市政府最不想让游客知道它存在的那种地方,如果就让那些窗户这么开着,明天早上起来,我就会看到这里所有还算值钱的玩意全被搬走了,从点唱机到冰柜。破窗效应也不完全是胡扯,我需要弄点防卫措施,给还剩下的东西列张清单,再把所有散落的人体组织扔进垃圾袋。可我现在他妈的连自己的腿都感觉不到了。宝贝儿,我好累。
 这就像在一场非自愿参加的大逃杀式马拉松,你透支了下一天、下一星期和一整年的毅力爬到终点线,屠夫打扮的计时员举起扩音器说:对不住,老兄,你还有一公里。
 “嘿,嘿?美人儿?”那个不识相的男人的声音把我扯了回来。现在他又回到了吧台前,手里多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奇迹般干净。“麻烦让让。”
 不晓得他的声音到底有什么让人服从指令的魔力,也可能是我太困了,我下意识地就把一只脚从踩着的吧台凳上抬了起来。凳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把凳子拉过去,毫不讲究地在上头坐下。
 “那上面有玻璃碴。”我这么对他说,其实我压根不知道那把高脚凳上到底有什么。我只希望他听到这句话后站起来,把凳子还给我,好让我有个地方搁我的脚。烟灰落到我的运动鞋上,我抖了抖脚尖,一小撮灰白色的粉尘落到地上。
 男人再度施展充耳不闻的魔法,作派与老妈边大吼边一件接一件地将家里的相框摔向地板时安然收看球赛的老爹如出一辙。他将手搭上桌面,向我讨要一根烟。我抖抖烟盒,倒出一根给他,他道了声谢,把烟咬在嘴里,得寸进尺地凑上来。我一边在心里回忆无耻之徒这个单词该怎么拼,一边手已经自动伸向背后,顺着吧台摸索下去,拉开抽屉凭感觉拈出一只塑料打火机。
 有那么几秒钟,我和他的距离很近。火苗蹭地窜起,他的漂亮眉眼在火光里分毫毕现,垂下的睫毛一根根被勾勒出来,镀上一层黄金。光凭这张脸,他就能毫不费力地找到大把大把心甘情愿为他付账单的女人。烟一点燃,他就退开了。以防他还有更多要求,我干脆又从酒柜里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两杯酒。
 男人接过玻璃杯,眼神堪称愉快。“可以叫我尼克。你是佩里的外甥女?”
 我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弹了弹烟灰。我不认为尼克有任何理由为我颓靡的反应愤愤不平,佩里死透了,他的独生女十几年前怀揣着好莱坞演员梦和私生子离家出走,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没人会来继承黑彗星,就算佩里小姐从天而降,她也只会把它卖掉。我对法律上的继承程序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我还能被允许拥有那间小阁楼多久,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要加入街头游荡的那一群了。我原本的目标是在两年之内攒齐老妈的保释金,一夜之间,数字二后头就得加个零;在普通的酒吧和餐厅洗盘子不可能拿到我现在的收入,也许像我这样的软脚虾也能带着黑彗星的情报库另起炉灶——如果命运女神当真瞎了眼的话。
 “友好点嘛,女孩。”尼克劝道,酒杯边缘碰撞着他的牙齿,有如剔透的冰块碰撞杯壁。“我想,你应该同意交换名字是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我握住玻璃杯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叫我海伦就行。”我尽力藏好警惕的神色,屁股往后挪了挪,同时夹起手肘碰碰大腿外侧,以确定扳手还在口袋里。
 尼克微笑的时候我就不呼吸。
 “海伦。”他好整以暇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在他嘴里像句邪恶的咒语。“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我看着他。就算是瞎眼的命运女神也看得出来我需要帮助。我知道大家是怎么说运河区的某些女人的,这是跑了丈夫的汉娜,那是死了丈夫的罗斯玛丽。一句话就能概括所有的人生。到最后他们也会这么用一句话概括我:没了爹妈的海伦,刚过十九岁,高中辍学,在城市最肮脏的下水道里游荡,房子被银行收走,除了被砸成垃圾堆的酒吧的阁楼以外无处可归。我有三扇窗户要修,两百平方米的地板要擦,五千块钱的高利贷要还。我真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帮我。我真想知道一颗彗星该怎么照亮整片没有月亮的夜空。
   Ⅲ
 我们从杂物间里挖出了一个修理工具箱,我是说,尼克和我。我很快发现他有一套高超的盘问技巧,他一边往横在窗户上的木板钉钉子,一边轻松随意地与我闲聊,a.k.a.套话。我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想着自己的事,注意力涣散的结果就是被他东一句西一句地套出了好些我本来半个字也不想提的事儿,甚至连电话号码也交了出去。作为情报业者,这真是奇耻大辱。但是看在他的木工活儿做得很漂亮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
 快要收工的时候,尼克向我要了一罐广告颜料,在木板上刷了一行明黄色的粗体Nick B。眼馋的无赖混混们看到这个,就会知道尼克·贝图尔格看着这儿。“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派上用场,我可以帮你带些更管用的小玩意儿来,不过你晚上可能就睡不太安稳了。”尼克兴味索然地说,“这个窗户框是金属的,对吧?”
 “我想是吧。”我接过他手里沾着颜料的刷子。“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面面相觑了三秒钟,反应过来之后,坏笑爬上尼克的脸庞。“什么?——噢。你知道人触电会发出什么声音吗?”
 如果我是一只猫,我现在一定已经炸成了一团毛球。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思考这家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人,以及在他似乎对我颇感兴趣的前提下,我该和他保持多远的距离。我太过专心,以至于最后收起工具时,我只喃喃了一句谢谢,并且立刻与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敷衍。
 “对不起。”我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我只是太累了。今天是很漫长的一天。”
 “对任何人都是。”尼克表示赞同。“早点睡,女孩。”他一弹拇指,最后一颗钉子跳进工具箱里。我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出门,十几秒后摩托车的机械轰鸣在被封死的窗户后响起,像来时一样逐渐消失,我才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在他身边居然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我差点再次倒在地上。
 回到吧台,我发现空杯下压着几张钞票。我毫不客气地拿走了钱,同时在心里想,目前尼克·贝图尔格应该能挤进“运河区最有礼貌的无赖”排行榜前三名。我爬上楼,用冷水冲了个自欺欺人的澡,把浸透血的衣服扔进水盆里。直到碰了水,我才发现手臂上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蜿蜒的伤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的,已经开始结痂了。我必须要睡了,明天还有成吨的麻烦事要处理。我掀开房间墙上的那本日历,把那些钞票放进墙洞里。
 真正能把人淹没的困意找上我前,有个男人在窗外的街道上唱起了歌,声音模糊,忽远忽近。我是个穷小孩,没有人爱我。 他唱得七零八落,却还执着地分出高低声部。我把头蒙进被子里,歌声被削去几层,仍然锲而不舍地钻进来。我是个穷小孩,没有人爱我。他是个穷小孩,从穷人家里来。两首不同的歌在我的脑子里搅在一起,像缠乱了的毛线。我是个爱哭的穷鬼,为了几枚硬币潜入深海;我是只肥胖的家猫,笨拙地舔舐伤口。穷小孩、爱哭的穷光蛋和胖猫,这些词汇在我脑袋里循环,直到这一天终于结束于一场无梦的睡眠。
 我暂时还不知道的是,尼克驾着他的复古维斯帕回到住处以后,给某个不会在任何通讯公司的记录里留下痕迹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他说:“给我海伦·阿兰德的所有资料。相信我,这绝对值得。”
   TBC
 在班迪的假名上抖了个小机灵,贝图尔格=Betrüger=骗子
文末的两首歌是Bohemian Rhapsody和Flightless 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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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xkjian226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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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jianjxk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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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lidaohh121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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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ohangda123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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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kongdh8959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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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guangrrr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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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书变脸“元宇宙”,德国学者:堪比毒品、必须禁止
今年10月,美国社交媒体巨头脸书(Facebook)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宣布,为了重塑品牌,脸书公司今后将更名为“元宇宙平台公司”,简称“元宇宙”(Meta)。近日,据《参考消息》援引西班牙媒体报道,脸书更名的目标不是“元宇宙”和新愿景,而是在美国《华尔街日报》的“脸书档案”公布引发最新丑闻之后,转移人们对该公司现有服务集群(包括WhatsApp、Instagram和脸书网站)的注意力。 脸书已经不再流行了。报道称,德国学者马库斯·加布里埃尔表示,“Meta是一个极其不人道和不道德的系统。它是一种毒品,一种意识形态,一个纯粹的宣传机器。脸书已经是一个大问题,因为没有脸书,就不会有这些阴谋论、反疫苗论等不当言论。Meta甚至比脸书还要糟糕,将制造更大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必须禁止Meta的原因。”马库斯·加布里埃尔被称为德国哲学界的“怪胎”,他才华横溢且喜欢挑战权威,目前担任位于德国波恩的国际哲学中心主任,是所谓的“新现实主义”学派的领导者。且不论“元宇宙”的宏大愿景究竟能否实现,它在脸书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这里,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在投资领域,无论VC还是PE都喜欢听故事,也喜欢有故事的人。现在就连三线Up主都知道,讲述带有人情味、身份认同和情怀的故事,是收割流量的密码。想让一个故事广泛传播,只要能把故事、名人和传播广泛热议的事件蹭在一起,那么已经成功了一半。这种做法已经上升到了理论高度。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希勒在《叙事经济学》中就提到,流行故事可以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从而对经济结果产生影响。“叙事是文化、时代潮流和经济行为发生快速变化的主要载体。有时,叙事会与一时的风尚和短暂的狂热融合在一起。精明的推销员和营销员会对这些叙事加以发挥,意图获利。”这个现在的初级网红培训班里都会提到的金科玉律,可是互联网拓荒时代的人们在实践中一步步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脸书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无疑是最早掌握了互联网讲故事规律的那批人之一。最近,他又抛出了一个吸引了全球注意的话题:元宇宙。为了给这个新故事造势,扎克伯格甚至下血本将他打造了18年的脸书改名,这甚至会给听惯了故事的投资者带来新的困扰——用了好几年的“FANG”(指Facebook、Amazon、Netflix和Google这四只华尔街最受欢迎的“FANG”概念股)概念要被替换,毕竟这个词里打头的“F”都自己先撤了。脸书表示打算从12月1日开始使用新的股票代码“MVRS”取代之前的“FB”来交易其股票,后又将更改时间推迟到 2022 年第一季度。作为讲故事好手的扎克伯格深谙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的道理,他认为这些改变都是值得的,这是其努力兜售的第三个故事的一部分。1“脸书”火了,“天秤币”糊了元宇宙是扎克伯格讲述的第三个故事,此前的两个故事一个成功,一个失败。第一个成功的故事是人们已经耳熟能详的脸书这个平台。大卫·芬奇2010年执导的电影《社交网络》,直接把脸书创立的故事搬上了银幕,让人们知道了高校书呆子创造出来对辣妹评分的系统,如何带来了全球性网络社交的革命,并改变了很多人的日常生活。电影放映的时候,距离脸书成立只有短短6年时间,而和时间成对比的则是该平台那时已聚集了5亿用户,拥有巨大影响力。📷2021年10月28日,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门洛帕克的元宇宙公司总部的新标识吸引市民拍照留念。图|中新社现在,脸书更是社交网络中名副其实的巨无霸。在脸书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最新报告中,今年第三季度其日活跃用户19.3亿,月活跃量则达到了29.1亿,也意味着地球上每天大约四分之一的人活跃在脸书旗下的社交网络上。这些年来,在脸书巨大成功的引领作用下,WhatsApp和Instagram等影响力巨大的应用程序,也都加入讲故事的行列。这也应验了讲故事的经济学中另外一条重要原则:讲故事时,很多相关叙事组合比单一叙事更具影响力。携之前成功故事的余威,2019年,扎克伯格开始讲述他的第二个故事,勾勒出了一种全新的虚拟加密货币。这时他出席日常活动的服装,已经从脸书时代程序员钟爱的帽衫换成了西装,更接近那种模板化的金融成功人士。一般来说,做科技和金融的人是不大相信星象学的。他们要不忙得完全没空,要不就是市场原教旨主义者。但在扎克伯克的叙事下,金融科技人士和星象专家却有了神奇的交集,都在低头研究星座运势。这固然是星象专家看家吃饭的本领,可点燃金融科技专家热情的,是脸书将发行的虚拟货币名为“天秤币”( Libra)。在经历了比特币和以太坊等加密电子货币大起大落的洗礼后,人们本来已对这一新生事物逐渐免疫。即使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影响力也只局限于并不大的币圈。但是,当脸书这样的巨鳄入圈后,很多规则都会被改写。因为,这家公司在全球用户已接近人口最多的三个国家总和,一旦推出“天秤币”,其直接覆盖人群将大于目前任何一种法定货币——或者只有美元能和其相提并论。为了让“天秤币”有更靠谱的货币属性,脸书在其发布的虚拟货币白皮书中甚至直接拿黄金来作类比,称“天秤币”确保可以用于换取黄金之类的真实资产。“天秤币”讲述了一个成为新的比特币的梦想。比特币的故事是一个成功的经济叙事实例,从神秘的“中本聪”开始的传说具有克里斯蒂·阿加莎笔下典型的悬疑小说色彩,使得这个故事具备很强的传播力,并已在全球大部分地区带来了重大经济变化。比特币述说的是一个关于充满创意、国际化、年轻人的故事,集中了财富、平等、先进技术乃至无政府主义等引人入胜的要素。论起讲故事,扎克伯格有充分自信。他敏锐地发现,在买入比特币的人中,绝大部分都不懂背后作为驱动的区块链技术。但是,高深的技术并非叙事核心,人们只需知道这个想法是由绝顶聪明的数学家或计算机专家提出的,就能欣然接受,并渴望加入从而成为这个一夜暴富故事的一部分。甚至,比特币价格的大幅波动也助长了故事的传播,并生成新的故事。扎克伯格认为天秤币有着比特币所拥有的所有故事基因,他的叙事本领也会不亚于神秘的中本聪。但是,这次扎克伯格忽略了故事的听众。星象学对天秤座的描述是,那个星座的人将勉力进行理想与现实、自身与环境的平衡。遗憾的是,扎克伯格没有把握住平衡,将“天秤币”的故事讲砸了。和比特币等最初有野蛮生长的空间不同,树大招风的脸书从一公布虚拟币方案开始,就引起全球金融监管机构的警惕,他们对这种规模巨大的虚拟货币心存疑虑。监管的壁垒成为让“天秤”倾斜的沉重砝码,这点在故事中难以绕开。在重重压力下,贝宝、电子港湾、维萨和万事达等“天秤币”最初的合作伙伴纷纷撤退,项目宣布短短一年后,独木难支的脸书也只能调整计划,将“天秤币”更名为Diem。这个故事的结尾是脸书放弃了虚拟币创建之初的设想,将Diem定位为与美元挂钩的货币,成为一种失去区块链属性的非独立货币。相比脸书,“天秤币”不是一个成功的故事,如果拿比特币做参照,更是一个凄惨的故事。英特尔前传奇CEO安迪·格罗夫的名言是“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扎克伯格无疑就是一位有些偏执的人,为了让第二个故事能峰回路转,他隔了三年又开始讲元宇宙的新故事。2“元宇宙”原来只是个续集在经典美剧《生活大爆炸》中,高智商的理工博士们钟爱漫画这种二次元的娱乐方式。现在,连三次元对宅男们的吸引力都已经开始不足了。现在流行的是,在网络上推动数字大爆炸,创造出一个新的虚拟宇宙。在新故事描绘出的图景中,元宇宙是一个人们可以在数字化的虚拟环境中玩游戏、工作和交流的网络世界。人们在元宇宙中通过虚拟替身来完成现实世界中可以完成的事情,比如和朋友逛博物馆、听音乐会,或是在商店试穿最新款服饰。人们需要使用虚拟现实的设备来接入元宇宙,在一些技术愿景中,用户还能跨越不同的技术平台畅游。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大家会一下拥有孙悟空的能力,甚至不用拔根毫毛,就能在数字宇宙里拥有一个完美分身。在互联网世界,本来近年来流行的模式是线上到线下的O2O(Online To
Offline),而元宇宙提出的新玩法是将线下搬运到线上的O2O模式2.0版本。元宇宙被塑造成是面向未来的通行证,也是技术生活的新名片。“日转星移,希望我们被视为一家元宇宙公司,将我们的工作和身份向公司的发展方向靠拢。”从大佬嘴里说出的类似漂亮话有利于传播,也容易被人记住,成为一个故事的漂亮开头。这个开头是创新,也是之前故事的延续。元宇宙和虚拟币是绝配,脸书热炒元宇宙,是给自己的虚拟币扩展应用场景。扎克伯格表示,加密货币将成为元宇宙愿景的一部分。他选择通过扩大虚拟币的应用场景,让其数字币再获活力。元宇宙在努力和数字货币联动,比如在元宇宙里要买张歌星演唱会的票,那可能就需要用Diem币来支付。除了让虚拟币落地外,元宇宙还更想复制比特币的成功传奇。随着虚拟币故事的传播,比特币市场从起步,膨胀到上万亿美元的规模。元宇宙正在模仿比特币的成功叙事,并努力复制一个“参与未来”的故事。其实元宇宙表述未来的原理,早已不是新论调。存在主义哲学家让-保罗·萨特在1928年就写道:“人总是在讲述故事,他的生活被自己的故事和他人的故事包围,他通过这些故事看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尝试着像讲述故事一样过自己的一生。”元宇宙勾画出的就是数字化的“第二人生”。“第二人生”对应的是双倍的体验,多重的利润。从本质上说,当下这个热热闹闹的元宇宙故事,是扎克伯格第二个故事的续集,同样也离不开第一个故事的助力。当年,脸书创业时,吸引的是荷尔蒙满满的青年,18年过去了,这个平台在“Z世代”眼里,已经被贴上了“老气”的标签。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如今脸书在青少年和年轻人中的受欢迎程度在不断下降。今年,16岁到29岁的美国青少年在脸书上花费的时间同比下降了16%,在社交网络上的时间同比也减少了5%。与此同时,新注册脸书的青少年人数在下降,年轻人加入脸书的平均年龄也要比过去大。尽管脸书的用户总量在增加,但青少年和年轻人等关键用户群体在脸书应用上的增长指标多年来一直在下降,发布的帖子也越来越少。人想长生不老,公司想基业长青,于是年轻用户就自然成了焦点。如何像当年一样成为年轻人首选的流量入口,是对扎克伯格的一大挑战。从这个角度看,元宇宙故事也是第一个故事中社交网络的升级。“Z世代”是互联网的原住民,被脸书在元宇宙中赋予了开天辟地的任务。在故事中,元宇宙是扎克伯格服务于年轻成年用户的核心举措。脸书搭建元宇宙后,创造出的新体验应该会吸引这批受众,会让他们感到兴奋。不过扎克伯格没有提到的是,此前脸书被指搁置了一项研究,该研究表明Instagram损害了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改名也算是对“黑历史”的一种割裂。脸书将公司名称改为Meta,这个词来自希腊语,意思是“超越”。新公司需要锦鲤附体,是重大品牌重塑计划的一部分。还表示,由于生意已经从社交媒体扩展到了虚拟现实等领域,改名可以更好地“涵盖”它的业务。理论上,大公司更名算是兵行险招,谷歌将母公司改名“字母表”多年后,仍没有多少人会使用那个略带怪异的名字去称呼那个无处不在的搜索引擎。而更惨的是慧宇公司,没多少人听说过这家名列500强企业的名字,但如果说起其前身惠普,人们会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状。为了表示对元宇宙的重视,扎克伯格宣称今后将以元宇宙为先,而不是以脸书为先,他在2004年创立的社交媒体网络将降至次要地位。好在社交网络是有记忆的,无论是脸书还是Meta,都会留下自身的��记。经济学家罗伯特·希勒认为可以通过社交媒体等工具捕捉当代叙事的轨迹,可他忽略了,脸书这一社交媒体本身也已成为当代叙事的一部分。至少在被扎克伯克淡化的社交媒体上,元宇宙已经引起受众们的兴趣,成了人们纷纷讨论的热词。其实用户热议背后是三个一以贯之、相互联系的故事,如果将元宇宙看作是一个全新的单独叙事,那会是被刻意引导的“元误读”。“都是爆炸惹的祸,一切从大爆炸开始”,这可以成为元宇宙布道者们的战歌,也可能是之后对故事的总结。3平行宇宙,各说各话?讲故事的经济学中还有一条原则,即最早讲故事的一方,未必一定会成为这个故事的最大受益者。2018年,《头号玩家》首先炒出了元宇宙概念,但三年后借助扎克伯格的更大嗓门,这个概念才传遍全球。现在,虽然脸书是这个故事的头号讲述者,但最终赢家也仍然不定。讲故事也许只要一天,让故事走进现实却要多年。扎克伯格宣称,今后将以元宇宙为指引方向的“北极星”,从名称到标识,社交网络迭代到元宇宙会产生不小的成本。脸书称对旗下项目现实实验室的投入将使公司今年的总营业利润减少约100亿美元。该项目专注研究的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技术,会让元宇宙更快变为现实。除了物力,“元宇宙大开发”也需要人力,为推动构建元宇宙,脸书计划未来五年内在欧洲招聘1万名员工。📷扎克伯格宣称今后将以元宇宙为指引方向的“北极星”,从名称到标识,社交网络的迭代到元宇宙会产生不小的成本。在“元宇宙养成计划”的故事里,或许要连续投入海量人力物力长达10年,不过一旦养成实现,回报也可能是惊人的:元宇宙用户数量可能会达到10亿人级别,数字商务规模达到数千亿美元。这个用户群量级和市场规模足以吸引众多玩家加入,和脸书争抢“开发权”。比如脸书将数字会议空间看作是开拓元宇宙的第一站,而在另一个科技巨头微软看来,这就是动了他的奶酪。毕竟微软一直将办公领域看作是自家的自留地,近两年在线会议领域遭到Zoom截击后,容不得再被其他竞争者咬上一口。于是微软也开始讲述自己的元宇宙故事,微软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表示:“这场疫情让元宇宙的商业化应用案例变得更加主流,尽管有时用户感觉像是科幻小说。”微软发布声明称,正在尝试推出企业版的元宇宙,用户将可以在里面使用PowerPoint和Excel。明年上半年将推出第一款产品——具有数字化身功能的微软Teams聊天和会议程序版本,届时,用户将能够以虚拟人物或动画卡通的形式出现在视频会议中。远程工作者还可以使用自己的虚拟头像访问虚拟工作空间,该空间最终将包括雇主办公室的复制品。此外,火爆全球的游戏《堡垒之夜》开发商Epic Games、芯片巨头英伟达也都宣布了各自的元宇宙开发计划。这些重量级玩家纷纷加入叙事,营造出元宇宙一片红火的景象,但也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疑问:这些都习惯了做行业标准的一流企业,会在同一个框架下开发元宇宙吗?还是各说各话构建出多个平行宇宙?从目前的苗头看,平行元宇宙相互竞争的可能性更大,在经历一轮残酷的竞争和淘汰后,才能确定谁是元宇宙里的“头号玩家”。在讲故事的经济学里,流行趋势的时间表和规模可能天差地别,但每一个平行元宇宙的构建都并非口头说说就能完成的。1931年,英国牛津大学教授约翰·托尔金开始创作《魔戒》,花了几十年时间,勾画出一方从种族分布到语言文字都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架空大陆。严谨的鸿篇巨制也为托尔金赢得了“现代奇幻文学之父“的称号。90年后,扎克伯格同样开启了一个“数字中土”的故事,但仍需时间才能证明,他是否有资格成为另一个托尔金。毕竟,富豪榜上人来人往,唯有成果长存。关于虚拟世界和增强现实,在数字爆炸的时代,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些新的热门概念,但大部分最终都会逐渐消失。相比之下,能用故事完美勾画出梦想的文豪会一直星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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