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桌球菁英賽
musicalhiddlestoner · 4 years
Text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Combeferre/Enjolras)
這裡是撤離老墳頭的抖森的學妹
搬篇短篇試試水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退役軍醫C/冬兵(???)E,應該算無差 戰損+哭唧唧的領袖好好搞
總之是個奇怪的盾冬(?味兒二戰AU,領袖真的很適合軍人設定,但是如果角色反轉了呢?
也繼續搞音樂家ABC
說是義仁其實也打了點ER雙C擦邊球,不適者請自行避雷
自殘畫面預警。本來是想要寫個BE的可是薏仁這麼冷就還是別了吧
照慣例可全文搭配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食用
也可以單獨收聽個別節點自帶的BGM
  1.
Sergei Rachmaninov- Elegy in E-Flat Minor, Op. 3 No. 1
  1946年5月8日。
 醫學生聚集在教授休息室聆聽無線電收音機轉播的審判結果。他們最關注的名字有三人被判決死刑,最後一人終身監禁。
「整整一年過去,」若李說,「我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們又在巴黎,試圖重新讀進中級解剖學課本。領袖這兩天怎麼樣?」
「也許他很快就要想起格朗泰爾了。」公白飛說。
回國後若李被困在綿延不斷的憂傷。它不叫人在自己的房間痛苦地嚎啕,也不入侵夢境,卻徘徊在空氣裡消散不去。這低落的情緒趕也趕不走,被它纏住的患者只能學習與其和平共處。
「我確信這也是一種戰後的心理疾病。」若李又說,「最好注意下領袖,公白飛,我擔心他在找回自己的途中也患上這個討厭的毛病。」
「回你住處去,若李,」公白飛則說,「回去試著多睡會,你蒼白的像患貧血。」
這是個依然有效的恐嚇,即便若李自己與公白飛同樣清楚他不過是花了過多時間在解剖室悶頭研究而缺乏適量的陽光照射。回巴黎後若李換了個新住處,他回去的路上總會經過拉雪茲神父公墓,他也總會付幾個硬幣給賣花女,把花束等量分配後擺在幾座尚且光亮的墓碑前。
公白飛找出他身上的幾個硬幣交給若李,「幫我給大伙兒問好。」
「也幫我給安灼拉問好。」若李說。
 回巴黎後公白飛被招回醫學院給一年級新生講課,他想在醫院繼續實習的計畫暫時被擱置了。起先公白飛上課經常上的提心吊膽,但是安灼拉回到巴黎後的表現很平靜,除了那幾次他才進門便看見滿桌滿牆腥紅的污跡,而安灼拉拽著手腕,或肩膀,或小腿,刮鬍刀片或什麼尖利的物品掉在他手邊的血塘子。戰爭結束一年了,安灼拉還在戰場。公白飛感覺有股從戰俘營帶回來的陰霾正在與陰霾底下奮力掙扎的安灼拉相互消耗。他怨恨、疼痛、怒不可遏、孤獨,畏懼,甚至恐慌,這是戰爭對安灼拉做的,是戰爭對他們所有人做的。不論原因有多正當,不論發動戰爭有多必要,戰爭本身即是罪惡[1]。戰爭帶走鮮活燦爛的生命,留下來的即使活著也大多在苟且偷生裡學習憎恨。
公白飛在巴黎的住處幸運地被沒有被轟炸摧毀。巴黎在重建,她是座堅強的城市,她見證歷史、見證人類救贖自己,也見證奇蹟。巴黎是他們的家鄉。
安灼拉捧著相框仔細端詳相片裡的青年們。公白飛掛好外套,找了個地方放書,循著物品被移動的聲響來到書房,安灼拉就在這裡;看見公白飛讓他露出片刻的迷惘,接著很快認出他。這是個進展。公白飛也沒有時間學習憎恨,他有各種意義上都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
他用手指尖輕敲相框,說,「這是你。這是我。這是格朗泰爾。」
安灼拉找到另一個他瞧得出是誰的面孔,相片裡青年都才剛領到新制服,在攝像機前勾肩搭背。他瞧著那張臉上明亮的大笑,遲疑著拼湊出那個名字。
「這是古費拉克?」他問。
公白飛忍受著又一次滾進他喉嚨的火球,說,「是的。這是古費拉克。」
下一秒安灼拉粗魯地把相框摜回書架,背過身走向窗戶。書桌上早就沒有任何物品,抽屜也都上了鎖,自從幾週前安灼拉又在抽屜裡尋到削筆刀,公白飛找來鎖匠,給他這間屋子所有的抽屜配上鎖匙。安灼拉稍微清醒後同意他的決定,所以昨天公白飛回家時看見的是安灼拉坐在浴室,臉上又給刮出新傷,血絲和著還沒有乾的淚痕,他的手指關節全是瘀青和血,玻璃鏡的渣子如雪片撒在磁磚地面。
書房的窗子是這間屋裡最大的,他們離開巴黎前也經常聚集在這裡談論整個世界。窗簾長期拉開,陽光經常把公白飛的木頭書桌曬的暖烘烘的,陽光也照在安灼拉有些蓬亂的頭髮,他沐浴在晚春潔淨的陽光,卻仍舊被困在黑暗。普通醫院會把這個狀態判定為極度不穩定,在公白飛看來已經是夠好的了。某個程度上安灼拉已經戰勝陰霾-他不讓那些被強加給他的怨恨傷害旁人,因此只能傷害自己。
「您這是在浪費時間,」他說。
「你。」公白飛說。
「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安灼拉回頭來看公白飛,他的眼神熱烈的像火,曾經那把火是他們對未來的希望,是他們對祖國的熱忱。公白飛望著他,安灼拉眼睛裡的火焰被痛苦取代。他恨上了世界,也恨他自己。
「你認得古費拉克了。」公白飛說,「他會很高興的。」
安灼拉反唇相譏,怨恨且惡毒,「不,他死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你卻還感覺的到,」公白飛說,「我也還感覺的到。你怎麼不來攻擊我呢?」
在特定情況,公白飛甚至會適度允許安灼拉拿他自己去撞什麼東西,但是今天不行。他逮住安灼拉的手腕,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屈服,至少他放下拳頭。兩秒鐘前他又要拿他自己的手去打水泥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安灼拉說,「你認識的那個人也早就死了。你最好在我決定攻擊甚至打死你之前離開。」
公白飛冷靜地問,「為什麼不?」
沒有遲疑的安灼拉說,「因為你也是我的[2]-」
那個f音起始的字沒有被順利說出來。公白飛在安灼拉身上看見治療失憶症的問答法的可行性:安灼拉滯在當場,他劇烈地顫抖,像是他腦海裡的兩個聲音正在殊死決鬥。上前線前,他們穿著制服,在謬尚激動地談論這些問題。那是最後一次朋友們所有人都在謬尚。同胞就是他們的兄弟,部分罕見的友誼或許比兄弟的血緣更能信賴。當兄弟被迫站上與他們對立的另一條線,他們又應當採取什麼態度?
公白飛伸出手等著,安灼拉扶著灰色的牆猶豫半晌,最終露出做出重大決定的表情。他給出他的信任。
公白飛握住他的手。若李曾經因為這個舉動被誤傷,他沒有防備地去碰安灼拉,被他反手一搡掀翻,護士也被若李撞倒,她托盤上的藥瓶挨個跌碎。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安灼拉不再有希望,公白飛沒死心。也是在那天,他想起那個其他軍醫沒有想到的詞,這個詞成了他們的安全關鍵字。它擁有某種有絕對的力量將安灼拉從混沌喚醒,那些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又是他本來的模樣。公白飛把這個發現告訴若李,他們證明了安灼拉不僅有希望,並且是充滿希望-他想要回家。
他們只需要時間。
公白飛握住安灼拉的手,他低著頭,抖得厲害。安灼拉身上佈滿已經很難褪除的痕跡,可今天清早公白飛分明聽見他溜出臥室摸進書房來彈鋼琴,單手單音彈出那支最早喚醒他的旋律。公白飛試著再往前一步,安灼拉還是沒有屈服。他被困在混亂的思緒裡掙扎不休,清洗不乾淨的記憶正在與那些使安灼拉仍舊是安灼拉的記憶相互抵制。與此同時,他接受了這個不成形的擁抱。他全身灼燙。
「公民,」公白飛用極輕也極堅定的聲音問他,「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
 2.
Ludwig van Beethovan-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5 in F major, op.24:2. Adagio Molto Espress
  戰爭後的重建工作也揭發不少真相。自命是科學家的納粹軍官在紐倫堡審判上說明實情,人民也就原諒了安灼拉。至少大部分的人民都原諒他。盟軍將領收到數量驚人的信件,被他幫助過的士兵來信拼湊出更多事實卻也不無誇大的成份。取得寄件者同意的信函被公布在報上,若李拿那些報紙墊實驗室的桌腳。公白飛自己也有信要寫,他定期寫信給安灼拉居住在南方的父母報告他的情況;他們寄來幾張新的唱片,公白飛拿起其中一張放上唱機,安灼拉端著相框試圖認出相片裡頭有誰,唱機裡的小提琴就著鋼琴演奏流動如河水的行板,這段音樂使安灼拉從公白飛手上奪過唱片盒,期待著什麼似地盯住紙盒上印刷的德文標示。
「我在哪裡聽過這支曲子。」安灼拉說。
公白飛知道他就要再想起一件往事了。
「是的。」他微笑著回答。
 “ABC的朋友們”曾經是同盟國軍隊裡名聲最響亮的工作分隊,十字軍行動(Operation Crusader)成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他們紀律嚴明,配合度好的異常,原因無他,他們原先就是朋友,隨著時間推進也逐漸成為真正的兄弟。從1942年下半葉開始,盟軍把ABC的朋友們定位為特殊部隊,專門執行奇襲、援救、破壞埋伏等工作,他們也執行過幾樁暗殺敵軍地區主將的任務。他們為盟軍執行過十八件敵營偵查,三十二件救援戰俘的行動。安灼拉是他們的隊長,這是種遵循慣例的模式,還在巴黎的時節,安灼拉就是領袖。公白飛以醫官的身分擔任副隊長,格訪泰爾負責駕駛汗馬車或坦克載他們衝進敵陣,古費拉克負責偵測爆裂物。其他人各有所長,例如巴阿雷很能近身格鬥、馬呂斯破譯部隊竊聽來的情報,弗以伊甚至能假扮成納粹兵潛入德軍竊取第一手消息。在某個ABC紮營於森林,依靠斜坡的陰影作掩護的黑夜,熱安在細心維持著小且不滅的柴火旁談論起近代歷史,話題很快地蔓延開,安灼拉不得不數次厲聲讓朋友們放低音量。格朗泰爾用火上烤熱的瑞士刀切開僅剩的黃油,讓每個人挖一塊去給他們的豆子罐頭添添味道。
熱安又說,「剛才,我有個瞬間的錯覺,我們這不是在同德國打仗,是在六月革命的街壘下等待天亮。」
「嚮導,」古費拉克說,「給我們說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小聲些。」安灼拉提醒他們,他的目光也充滿期待地定格在公白飛身上。那個深夜,他們熄滅柴火,頂著寒冷的夜露,在黑暗裡清楚看見彼此。公白飛給朋友們說起維吉爾、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農事詩,詩歌的話題取代革命延續到下半夜,直到安灼拉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爭取時間休息。
「古費拉克,你跟我一起看哨。」他說。
古費拉克就著月光挪動他扔在地上當坐墊的外套,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置,面向森林。
「我知道現在提他會給你們斃了,不過-」格朗泰爾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都在腦子裡給自己奏安眠曲,我祝這些音符長翅膀,帶你們在夢裡飛過恆河邊上,去到世上最美的地方[3],對我來說,那裡必定有喝不完的白蘭地。」
「大R,海涅是猶太人。」熱安說。
格朗泰爾諷刺兮兮,「一個德國的猶太人。如果他現在給關押在集中��,恐怕我們倆得申請個特別任務去炸掉奧斯威辛。」
「住口,格朗泰爾,」安灼拉說,「睡覺。現在。」
古費拉克在竊笑。他就坐在公白飛左邊,公白飛也半坐著,警覺以及他正在盤算的細節讓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那是場救援盟軍戰俘的行動,弗以伊偵查過後帶回來的地理信息比他們原有的更複雜,計畫全盤改變,他們幾個身上帶的地圖都已經給塗畫的看不出原型。
「至少想辦法睡著。」古費拉克湊在公白飛耳邊說。
「我在試呢。」公白飛回答。安灼拉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地,伸手將不怎麼安分的格朗泰爾打平在草地。
古費拉克在安灼拉轉過來低聲訓斥他的前一秒,飛快地吻在公白飛的鬢角。這是古費拉克表達他的感情的方式,整個ABC都給他吻過,安灼拉也沒有倖免。那時他們剛結束十字軍行動,從北非回到法國北部戰線。巴黎就在一趟火車之外的遠處,幾乎等於他們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巴黎,而是留在軍隊。ABC的名聲隨著十字軍行動的成功傳播,女酒保���出她們收藏起來當救急藥品的伏特加。酒吧裡還有其他盟軍成員,目睹這樁事的人幾乎瘋狂,安灼拉揉揉他給古費拉克逮著啃的臉頰,躲到公白飛背後,對於他自己揚起的嘴角出賣他的事實並不理睬。格朗泰爾見狀抬腿去踹古費拉克,熱安當場做出頌詩紀錄這歷史性的瞬間。公白飛試著拉開還要去追安灼拉的古費拉克,他一回頭猝不及防也啃了把公白飛的顴骨。軍隊的酒吧有鋼琴,音色糟透了卻是當時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古費拉克就像在謬尚那樣,喝上兩杯過過癮,然後把酒杯擱在鋼琴的角,坐下來開始彈奏德彪西。
格朗泰爾兩手各摟著若李和博須埃,安灼拉趁他沒注意偷走伏特加酒瓶塞回女酒保手裡。公白飛在隨身攜帶的地圖背面用鉛筆憑記憶畫蠶蛾,古費拉克彈琴時,巴黎就被他的音符潑灑在軍隊酒吧了,鬧哄哄的酒吧安靜下來聽那支《水中倒影》。塞納河面的巴黎鐵塔倒影是銅銀色,午後的公園經常有穿戴漂亮的少女陪伴她父親出門散步;馬呂斯在公園認識了他的珂賽特。大學課室敞開的木板門釘著考試公告,維吉尼花園開滿了睡蓮,圓形的葉片連同生著芽蟲的花緊貼水面,乍看也彷彿逆著方向生長到水下。謬尚咖啡館的玻璃窗總是被擦的發亮,光芒在咖啡杯或酒杯裡朝ABC的朋友們眨眼睛。星期天的下午三點整,巴黎聖母院的鐘聲經常打斷熱烈的爭辯。
戰爭時盟軍不成文禁止演奏或聆聽德語區作品。這項規則在ABC內部不適用,弗以伊率先提出音樂不應該被政治意識影響,格朗泰爾直接無視這陣風氣,針對海因里希‧海涅和菲力克斯‧門德爾松的民族認同問題發表大篇宣言,如果有人拿紙筆記錄下他講的話,恐怕可以寫成整三大頁。
「猶太人可說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民族,法蘭西人發明共和國,可猶太人發明了雅歌和上帝!」格朗泰爾在大庭廣眾下嚷嚷,「海涅!啊!海涅,他的妙筆能使莫斯科的凍土開出鮮花,啊,那是甜美的罌粟,朋友們,我們來品嘗愛情與寧靜,安灼拉,給我們一支曲子的時間做個神聖的好夢!」
「R,你太醉了。」巴阿雷說。
熱安狂熱樂迷似地給安灼拉鼓掌,馬呂斯很快加入催促安灼拉的行列。格朗泰爾醉的走不穩路,給他起了外號的軍隊的女酒保同樣為格朗泰爾保管他的小提琴,酒吧里的士兵意識到他們即將聽見的是什麼,跟著古費拉克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燴兔肉,別告訴我,您把我的寶貝拿去當柴燒啦。」格朗泰爾對女酒保喊道,他杯里的伏特加撒了自己整身。
「去啊。」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輕蹙雙眉,「我們不大應該這麼做。」
「這只是音樂,」公白飛笑著說,「而且,至少別讓格朗泰爾失望。」
格朗泰爾端著酒杯去拿他的琴,玻璃杯因此被他放開,旁邊的美國人眼明手快救下杯子卻救不了裡頭的伏特加,整間酒吧全是笑聲。熱安巧妙地用法語為大伙兒全篇朗誦那篇浪漫詩,格朗泰爾湊過來,大半個人壓在安灼拉腦袋上醉醺醺地懇求或者逼迫他。博須埃笑到手指上夾著的香菸都掉了,把他的耐磨長褲燙出一個洞。
最後安灼拉撥開黏在他身上的格朗泰爾,宣布,「行吧。」
古費拉克拍拍桌子,酒吧裡的士兵用同一種語言的同一個詞歡呼,”Bravo!”
那場突發的小演奏會是整個戰爭裡色調最柔和的一筆,戰爭過後也在不經意間幫他們喚醒安灼拉。也許格朗泰爾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忙。格朗泰爾醉的時候反而能鋸出他能給的最好的音色,安灼拉給他彈琴,被月光渲染的恆河就讓他們帶進軍隊酒吧了,紫羅蘭的耳語,玫瑰的傾訴,河水潺潺的流動打碎煙硝,把他們帶回夢境裡的故鄉。後來安灼拉主動又給酒吧裡的同袍演奏另一支曲子,公白飛與古費拉克並肩坐定,熱安率先唱起來,他們都記得那支曲子裡的祈禱詞。
公白飛不相信朗誦經文的形式能夠獲得甚麼禱告效果,他的幾次祈禱獻給他的朋友們,他越過聖經,直接呼請上帝為他的朋友敞開祂的花園,請求祂帶安灼拉回家。
 安灼拉不穩定的情況持續到他們返回巴黎。他也有絕對清醒且試圖重新認識巴黎的時刻,納粹殘留在他腦海裡的聲響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雜音,當1942年以前的回憶逐漸占上風,這些雜音就對他發動偷襲。公白飛不記得他上回一睡到天明是什麼時候。安灼拉睡在他住處的客房,公白飛面對他自己的惡夢,更經常在夜裡拿鑰匙開客房的門,從捲成蛹的被單拯救出安灼拉。他的夢境也是無休止的鬥爭。公白飛在囈語裡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們的朋友的名字;這是希望的象徵,公白飛讓他放棄接受國家計劃性的記憶治療,安灼拉只能靠他自己。夏天來了,氣溫突然增高的夜晚叫巴黎無所適從,公白飛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數天花板的裂縫直到凌晨,最後決定起床找書看。離開巴黎前,ABC共同的話題停留在自由主義的新定義,公白飛向安灼拉借來讀的英語書籍還沒有還給他。
安灼拉在噩夢裡嘶聲力竭,公白飛抓起客房鑰匙過去開他的門,跪在地上與安灼拉著實搏鬥了好一陣子。安灼拉被訓練出睡前鎖門的習慣,即使他的敵人擁有無數不靠鑰匙開門的手段。他被夢魘糾纏卻從不對陰霾求饒,半夢半醒之間掙扎的力量大的幾乎迫使公白飛鬆開他。他在夢裡,也許又在對格朗泰爾大喊大叫,那是他們相處融洽之道,安灼拉希望格朗泰爾別信仰他。在夢裡,”自由”和”祖國”最常被高聲提起。公白飛按照標準醫療流程紀錄他聽見的夢囈,只同若李談論這些心理病況,前些天他們推測著或許真正的安灼拉就要回來了。
公白飛費了點勁頭把安灼拉搖醒,把他拖出遍布煙硝的混亂夢境,那場技術上完美成功的救援行動結束於德軍扛著火炮追出戰俘營,通電的柵門警鈴嗡嗡大做,ABC救出百十個盟軍戰俘,安灼拉挨了子彈,他沒法跑的快,留在鐵柵門後頭,把最後離開的同袍推出去,對他們下令,「快走!」
「醒醒。」公白飛說,「安灼拉,你得醒過來。」
他們像剛結束格鬥訓練般渾身是汗,公白飛搖醒他,安灼拉陡然睜眼,夢境裡來不及流的淚水被帶回清醒的世界,他揪著公白飛,雙膝跪地大口喘息,才結點薄痂的手指又給他磨破,衣服上的血痕斑斑點點。
「公白飛,」安灼拉說,「其他人在哪裡?」
那是他的聲音。安灼拉自己的聲音,他急切地詢問戰略問題,公白飛甚至還沒有聽明白他在問的是ABC執行的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救援行動。
「傷兵都送走沒有?」安灼拉問,「納粹發現我們了。飛兒,帶上若李快走,格朗泰爾在哪裡?」
「安琪。」公白飛說。
安灼拉的眼神又是他自己了。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熱忱,熾烈的像星火,清澈的像陽光晒化了的雪融入山泉。他不會仇恨,他只愛人民與自由,那就是他的信仰,如詩如歌,如溫柔的天鵝也如展翼的雄鷹,是恆河彼岸不凋的紫羅蘭也是塞納河畔灼灼盛放的玫瑰。
他回來了。
「安琪,」公白飛重複。安灼拉比前幾秒更加困惑,公白飛得向他解釋很多。他與他最好的朋友緊緊相擁,安灼拉不明所以,只管展臂也擁抱他。公白飛希望他們的朋友都看見了。他只給安灼拉說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戰爭結束了。」
  3.
Franz Schubert- Der Lindenbaum arr. Piano and Cello
「我做了什麼?」安灼拉問。
「你什麼都沒有做。」公白飛說。
安灼拉放下塗鴉著人物肖像的地圖,無眠的夜晚過後他們迎來真正的朝陽,公飛下樓問公寓管理員要來兩杯剛燒好的咖啡。安灼拉回來了,他的戰爭正式結束,剩下要做的是審判與和解。公白飛上樓時聽見他的鋼琴被奏響,安灼拉展開格朗泰爾留給公白飛的地圖,擱在鋼琴譜架,圖紙背面給他畫著ABC的朋友們的半身肖像。
「我殺過多少我們自己的同胞?」他問道。
「那不是你,」公白飛溫和的強調,「當你被奪走你自己的心智而做出對不住人民的事,那樣事就不是你所為。那是納粹德國所做的,你也是受害的一方。[4]安琪,你不需要承擔這些。」
安灼拉沐浴在初夏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接近白色,側影線條分明,公白飛把咖啡杯放在鋼琴上頂蓋,過去坐在安灼拉身邊。在那個彷彿上輩子的無憂無愁的大學生涯,他們在謬尚,也是緊挨狹窄的咖啡廳角落相偕而坐。安灼拉抬起頭時臉上是濕的,他在做他自己的法官,從德拉古法典尋找佐證的法律。
「你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法蘭西人民的事。」公白飛用雙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說,「沒有人會責怪你。為了我們的朋友,你也必須停止審判你自己。」
「但是我記得那些。」安灼拉說著,眼淚順著他雕像般的臉龐滑下來。
公白飛說,「你付出的夠多了。」
星期天的早晨有彌撒。聖母院的鐘聲喚醒整個巴黎。安灼拉聽見鐘聲,模樣顯得有些無助,公寓管理員在清掃樓梯,用跑調的歌聲哼唱那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
「瞧,他不是帶你回家了嗎,」公白飛微笑起來,對安灼拉說,「就像她帶他回家一樣。」
 公白飛信仰,但很少祈禱。他知道管理他們公寓樓的老太太會去聖母院給安灼拉點白蠟燭祈禱,她是最先對安灼拉敞開大門的人。
「如果您們想搬走,也請自便,上帝保佑您們,」她對威脅她的其他住戶說,「這個青年為盟軍奉獻的是比他的命還貴重的東西,萬福的瑪利亞,祝福他的靈魂。」
公白飛的決定讓軍方不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德軍正式投降前的最後一波地毯式奇襲以敵方首領突然停止襲擊造成的失敗告終,跟在他們首領後頭發動攻擊的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盟軍擊中並當場逮捕在槍林彈雨下突然停止前進的納粹特務,扒下面罩,看見一名眼神狂亂的俊美殺神。關於納粹在戰俘裡挑選菁英士兵,進行藥物控制後訓練成特種殺手的謠言被坐實。公白飛在軍隊醫院收到這個消息,他的懷疑也獲得印證。盟軍開始調查1943年後所有北方戰線指揮官離奇的刺殺案,重新檢視幾件德軍地毯式突襲的線索,罪證水落石出,可沒有人敢真的對安灼拉做什麼。被1942年末那場由ABC執行的救援行動救出戰俘營的士兵違反軍紀闖進將領會議室,以舉槍自殺的威脅成功阻止盟軍將領對安灼拉做出任何判決。
 公白飛是那場意義重大的鬧劇發生的隔天才從馬呂斯那兒聽來這樁事。近百名操著不同語言的士兵在將領會議室外整齊劃一拿上膛的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威脅他們長官,馬呂斯被喊去維持秩序的同時,公白飛在軍隊醫療翼對付安灼拉。無線電收音機在角落發出不間斷的聲響。兩支鎮靜劑讓安灼拉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被擺佈著讓公白飛執行過整套檢查。他臉色慘白,藥劑的效用迫使他放慢了呼吸,眼神依舊熾烈的像隨時要爆發,那卻是他們不認識的眼神。安灼拉不會仇恨,公白飛確認過安灼拉依舊能聽懂法語,嘗試與他交談。若李結束諾曼底的工作,回到北方部隊擔任軍醫,在他們隔壁床照料突襲裡被炸掉右邊手腳的德國士兵。志願護士想給安灼拉的傷口做些包紮卻被他的模樣嚇退。
「安灼拉,你記得伽佛洛什?」公白飛問。
那時的安灼拉像具活屍。公白飛看著這副他再熟稔不過的面孔卻認不出他最好的朋友。安灼拉帶著詭異的冷靜詢問,「我該殺他嗎?」
「不,他是我們的弟弟,」公白飛說,「謬尚呢?記不記得謬尚?」
「離我遠點。」
「我們在謬尚曾經為了社會契約論的漏洞爭執整晚呢。」
「我根本不認識你。」
然後一個醫學意義上的聽覺記憶範例發生了。
安灼拉還被皮帶綑在病床,公白飛停止追問,讓護士準備他需要的物品,拉起安灼拉的手讓人用酒精擦掉乾血跡。公白飛掐著他,這是個有效的恫嚇,安灼拉理解到掐著他的這只手對人體的熟悉程度足夠公白飛隨時卸掉被他掐住的關節。護士用棉球清理傷處的膿瘡,無線電收音機的頻道播放起女高音演唱的門德爾松作品第三十四部第二號。
安灼拉還讓公白飛逮著手關節,那支曲子如同響雷般擊中他。他猛地回頭尋找那個聲音,收音機那兒沒有人,安灼拉往別處張望著找人卻沒有找到他要的,護士領班假裝忙著整理藥櫃,玻璃櫃門照出她拿手帕擦眼睛的模樣。若李正要給他負責照料的德國傷兵注射消炎劑,他也停下來,針筒隨之停在半空中。他也看著安灼拉擺脫護士,掙脫出來的手揪緊公白飛的白大褂。公白飛想告訴他答案,可他只是安靜地望進安灼拉的眼睛,一度被掩埋的記憶如同樹苗的芽鑽出堅硬的土壤。安灼拉困惑又徬徨,他抓住公白飛,那個瞬間公白飛決定不再讓任何自稱是醫學專家的人在往後的日子繼續折磨他最好的朋友。
音樂最終消失在無線收音機炒豆子似的雜音裡,經過角落的護士調整天線,試圖找出信好最好的角度。公白飛放開安灼拉的腕關節,握住他的手。若李聽聞安灼拉被送進盟軍醫療翼後興沖沖趕來瞧他,被安灼拉下意識掀倒,其他醫官登時拿起皮帶把他囚禁在病床。
「公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公白飛問。安灼拉用茫然的藍眼睛瞪他。
他們隔壁床的德國士兵成了整間醫療翼的箭靶,仇恨的目光匯集在他身上。志願護士放下托盤,藉口照顧其他盟軍士兵抽身離開,有人用不明顯的聲量說了幾句粗魯的德國罵人話,德國士兵垂著頭。那���真的是他個人的錯誤,他卻為他的國家在盟軍的醫療翼承擔錯誤的後果。若李放下消炎針,雙手舉在眼前,他等到它們停止顫抖才給他的病人完成注射。他們對面的美國士兵往空水杯啐了口痰。
德國士兵對治療他的醫療員說,「Danke (謝謝)。」
若李回答他時臉上沒有肉眼能見的波動,「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Seine sanfter Flügel weilt (在他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皆成兄弟。)[4]」
ABC裡德語最流利的是弗以伊,再來是馬呂斯,接下來是格朗泰爾,ABC們為了作戰工作也向他們學習這門言。當戰爭過去,語言成為新的軟武器,若李寫完紀錄,離開去檢查下一床英國傷兵。公白飛想起弗以伊在他們親手挖的壕溝裡,用席勒給大伙兒解釋語法問題,安灼拉在站哨,古費拉克划火柴點亮煤油燈,話題隨著詩的內容又扯回二十世紀後的新興獨立國家;他沒有忍住笑容,眼眶像是給火柴點著了。德國士兵在公白飛擺平安灼拉,讓護士繼續清潔膿瘡的當兒,用他僅剩的左手摀著臉龐。他為他的祖國承擔戰爭的後遺症,連流些眼淚也不被允許。
 部隊對於公白飛讓他住在普通公寓的想法明確表示反對,公白飛也明確告訴法國政府他們不會再讓安灼拉受到沒有意義的虐待。啟程回國前若李拿到政府給安灼拉安排的治療說明書,裡頭列舉的療法相當於把德國人用在安灼拉身上的法子重新操作一輪。
「這太荒謬了,」若李說,「他值得更好的。」
他的確值得。上前線前公白飛在醫院剛做完一年實習,ABC們有好幾個甚至還沒有完成大學最後一學期。如今他們回到祖國,試著建立新的日常生活,安灼拉經歷了兩段人生,又靠著他自己驅散納粹強加給他的魘霾。他是如此堅韌。如今他回到家,記憶在復甦,他想念他的朋友,渴望看見他的師長家人,他想出門去散步,他還想喝點謬尚的咖啡。所以若李把咖啡連同做咖啡的女侍還有他的女朋友帶來了。愛潘妮穿著黑色的裙子,神態世故鋒利許多,公白飛見過米西什塔幾次,她是猶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電報接線員,戰後她在醫學院附近的餐館值日班。
「領袖!」他撲上去掛在安灼拉的脖子,「我可太高興又看見你啦!歡迎回來!」
公白飛找出空瓶,米西什塔往瓶子插上她帶來的矢車菊,若李喋喋不休說著安灼拉錯過的精采故事,安灼拉看著那束花,在若李談及格朗泰爾把他的小提琴做了砸破納粹間諜腦袋的最佳貢獻時開口說話。
「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公白飛放下他擦拭乾淨的相框,若李安靜下來。安灼拉將插花的瓶子挪到日照更充足的地方,垂下眼瞼,光與影在他身上就像油畫,外頭的街道有棵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菩提樹,它與這個街區同樣好運地沒有受到轟炸摧毀,安灼拉倚著牆,午後往西邊傾斜的陽光拖長了菩提樹的影子照進客廳。ABC的朋友們在盟軍的酒吧無數次違反不成文的禁令,熱安對德奧作曲家的偏好有限,舒伯特則是古費拉克即興演奏的好夥伴。
公白飛安慰他,「我也很想念他們。」
「我們可以紀念他們。」愛潘妮提議。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們。
「有一支曲子,」公白飛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提到它。」
安灼拉用軍隊酒吧那架音色糟透了的鋼琴演奏這支祈禱歌的時候,屋子裡的法國青年跟上節拍大聲唱歌,他們都想家,也都在同袍身邊找到片刻歸屬。其他同盟國的士兵抄下禱文,弗以伊給他們用數字譜做註記,這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就這樣被傳到歐洲大陸甚至美洲。安灼拉在另一個難得的機會拗不過朋友們的要求,又給酒吧裡的聽眾演奏它。那時這支祈禱歌已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公白飛的杯子還在嘴邊,他被格朗泰爾推出去,ABC起鬨要他去領唱法語歌詞,古費拉克嚷的最大聲,不僅帶頭起鬨還笑出眼淚。博須埃在吹口琴,熱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柄長笛,單方面宣布這足夠他們組成完整的合唱團。
那時公白飛無奈地說,「我們這都在做什麼。」
安灼拉聳著肩膀,「就當成哄那幾個傢伙高興了。」
「這可不是我瞎吹,」格朗泰爾拎著小提琴過來站在鋼琴另一側,「盟軍裡有哪個國家的部隊有這樣完整的樂手配置?」
安灼拉發布過無數不允許反駁的命令,也總拗不過他的朋友群起懇求。他為他們演奏過很多次祈禱歌,在巴黎,在軍隊酒吧,在公白飛的書房。
主在上,聽我祈禱:
當我需要幫助,您總是在我身旁;
讓他歇息,上蒼庇佑,
賜他安寧,賜他歡愉,
帶他回家吧,
帶他回家。*
 公白飛在客廳書房擺上他擁有的ABC們的相片,這樣他們也就見證安灼拉甩掉追逐他的陰影找回他自己。他回來了,卻還在漂泊。公白飛想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得回他應有的寧靜。
  4.
Felix Mendelssohn-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 arr. Violin and Orchestra
人民想念安灼拉。安灼拉想念他的朋友。最大的問題是安灼拉認定自己沒有臉面再見他的同胞。在ABC的朋友外首個見到安灼拉的自然是他的雙親。公白飛拍了封電報通知他們來瞧他。剛回巴黎時安灼拉的父母來見過他,就連他們都幾乎認不出安灼拉。那時他的眼神能夠把聖母院那口大鐘從它的鐘樓剜下來,公白飛甚至得提醒他朋友的父母別太靠近他。若李無法回答安灼拉父親提出的問題,他母親嘗試著說起幾件只屬於他們家庭最私人的往事,短暫的茫然後換來的是安灼拉的另一次爆發。
這回不一樣。安灼拉思念他的家人,公白飛上郵局發出電報,很快收到回覆,安灼拉又反覆向公白飛確認上回他們見面時他沒有做出傷害他父母的事。馬呂斯從火車站接到那對心情介於焦慮與亢奮之間的夫婦,敲開公白飛的公寓門。安灼拉從公白飛的背後怯生生探著頭看見他的父母,他的母親也從他父親背後怯生生踮起腳尖想多看見他。
公白飛輕輕推了安灼拉,他在發抖,公白飛想說點鼓勵他的話,他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她忘記所有的擔憂,越過她的丈夫,踮起腳一把摟住她的孩子。公白飛把朋友們帶進書房,讓安灼拉與他的家人用足夠的時間重新認識彼此。
若李拿起書架上的相框,珍惜的觀賞ABC的朋友們換上軍隊新制服的合照,說道,「我來的路上去了趟公墓給大伙兒報告新消息,他們會很高興的。」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我敢說盧森堡宮不會同意開這個庭。」馬呂斯說。
「他希望能這麼做。」公白飛說,「就當成換個方式的補償了。」
若李拿起稍小的單人相框,晃晃那裡頭在自己學院畢業典禮遲到的格朗泰爾,說,「如果R能一水壺敲醒他就好啦。」
 十字軍行動是ABC作為完整受訓的陸軍隊伍正式參與的首件行動。他們被法軍元帥指派去支援英國軍隊,從德軍手上收回大片北非領地,那是場傷亡慘重的勝仗,慶功宴也是哀悼彌撒。事後他們返回歐陸戰線,從側門進入打烊的軍隊酒吧,平常安灼拉禁止隊伍在白天喝酒,那天他破了例,讓格朗泰爾從吧檯下搜出幾瓶全新的酒,弗以伊用威士忌杯壓住鈔票放在收銀櫃上。
「我想我們得舉杯,」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與過往的自己道別了。」
「敬我們的同胞,」熱安附和著,格朗泰爾倒的第一杯酒便給了他,「敬我們的同袍。」
「敬自由法國。」
「敬法蘭西共和國。」古費拉克說。他拿到酒,伸手來與公白飛碰杯。安灼拉接下酒杯的同時右手還在寫偵查計畫表,格朗泰爾揉他的腦袋,安灼拉寫到最後一筆的r字母線條在紙上飛成形狀奇特的波紋,公白飛說,「R,別欺負他。」
「嚮導,別欺負R。」古費拉克說。這下子連安灼拉都不能不笑了。
「這聽起來特別彆扭,」博須埃說,「但是,我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我們打了場勝仗,大伙兒都完好無缺的在這裡。」
巴阿雷掏出打火機點菸,嘟囔幾句同意的話,馬呂斯抓緊空檔寫他自己的信,珂賽特利用報社的工作經常給他們寄送免費刊物。離開巴黎後,熱安也負責代表他們全體與謬尚保持通信。格朗泰爾借巴阿雷的火點他自己喜歡的菸,古費拉克拒絕吸收他們吐出來的廢氣,跑去坐在鋼琴那兒,不一會兒便控制不住自己打開琴蓋彈起琴。
安灼拉說,「時間得往前移動,戰爭才有機會結束。」
「珍惜會當下吧,」公白對他說。安灼拉正在新的紙頁抄寫他被打斷的偵查計畫內容,他對公白飛露出笑容,寫完計畫第三項,收起鋼筆。公白飛擔任著某種補充或糾正安灼拉的角色,這是ABC對他們的形容,他們隔著桌面互相碰杯敬酒,手指節一擦而過,在公白飛的皮膚留下火燒般的記號,溫和的蔓延到他全身。安灼拉抿了口酒,直勾勾盯著貼滿軍樂隊畫報的牆。
若李說,「公白飛說的對,我說句掃興話,因為這很可能成真,戰場上什麼事都說不準,如果現在有個記者還是軍隊攝影師,我希望他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古費,給我們點即興曲,今天別理那苦大仇深的肖邦了。」格朗泰爾說,「是啊,戰爭,他們說在舊社會為國家陣亡是最甜蜜的死法,這個時代的戰爭只會讓人死的時候還摸不清自己到底幹嘛去送死[6]。根本沒有什麼榮譽的死亡,看看那些戰敗的國家,他們死了一整代青年人口卻什麼都沒換到。所謂的犧牲是虛假的謊言,我們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從維琪(Régime de Vichy)巴黎逃到北省,根本摸不清未來長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最後我們統統被抓去給蓋世太保擦鞋哩。」
前頭安灼拉等待著墨水乾燥。他闔上記事本,端起酒杯卻不喝,問道,「你為什麼又來這裡?如果你不信仰這些,生死、榮譽、盟軍,我們的法蘭西,你為什麼還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來打這場看不清楚未來的仗?」
古費拉克把他自個兒埋在鋼琴鍵盤,他的即興曲是種張揚的宣言,色調繽紛濃烈,糟透了的音色也擋不住碰跳著的晶瑩的彩色的音符竄過酒吧。
「讓我引用我們都愛極了的猶太朋友,」格朗泰爾坐在桌面,拎著酒杯,豎起手指夾開他叼著的香菸,公白飛猜測到格朗泰爾即將要說的話,他沒有出言阻止。安灼拉明亮的藍眼睛也望著格朗泰爾,香菸菸蒂給他咬出齒痕,酒杯早已見底。格朗泰爾拿起瓶子倒滿整杯,吐了個煙圈,他總是笑的肆無忌憚,對安灼拉說,「我不相信上帝,他的甫祭全是侏儒。我只信你的心,除此之外,我別無信仰[7]。」
安灼拉嚴厲地打斷他,「少胡說。」
「實話就該說出來呢。」
「你喝醉了。」
「我看起來像醉?」
「如果你真的有信仰就不會把信仰掛在嘴邊。」
格朗泰爾擺出嚴肅的表情,「你可太小看我了。」
公白飛清清喉嚨。安灼拉不再同格朗泰爾爭辯。他站起來,氣勢相當懾人,格朗泰爾抬起眉毛,安灼拉什麼都沒有說,右手按著格朗泰爾的肩膀,格朗泰爾哈哈大笑,拍在安灼拉的手背。古費拉克彈琴到他滿意了,也停下來,他搖晃酒杯,攏攏散亂的鬈髮,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就是我中意舒伯特的原因,」他說,「肖邦啊,他拿樂譜塞進你的腦袋,對你說”自己體會”,你花了十年研究他也沒個定論。舒伯特不來這套,門德爾松同理,他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一聽曲子就知道,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安灼拉對格朗泰爾的記憶停止在他們從德軍戰俘營撤退的那幾分鐘。格朗泰爾掩護他救援的美國士兵,安灼拉掩護他們。他想知道行動的成果,公白飛告訴他了。他們在客廳促膝談話,安灼拉養成新的習慣,當屋子裡只剩他們兩個,安灼拉會倚在公白飛這兒,這是種依賴,公白飛則很高興得知安灼拉找回需要依賴的感覺。他把手臂環過安灼拉的後頸,繞過肩膀,停留在距離胸前幾吋的地界。唱片在循環播放,安灼拉知道了救援行動的最後一刻格朗泰爾是怎麼被他趕出戰線之外。他拿起唱片匣,結痂的手指拂過那行德語字樣。安灼拉在逐一找回屬於他的回憶,他的朋友未曾殉身於他手的事實也不足以安慰他。
「這是他最喜歡的曲子,是嗎?」安灼拉問。
「格朗泰爾愛它。」公白飛回答,他也愛這支曲子。格朗泰爾為了幾句詩歌愛著海涅,同樣是猶太人的門德爾頌為海涅做曲;它在戰爭剛結束的混亂裡成了他們朋友的替身,它也率先為ABC的朋友們將安灼拉從納粹遺留在他腦海的陰霾喚醒。
懷念佔據他,安灼拉還拿著唱片匣,客廳的矮桌也擺了些相片,安灼拉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那張相片原本釘在ABC臨時宿舍的牆,取下來時被圖釘扯了個口子。相片裡的格朗泰爾與安灼拉穿著大學槌球隊的運動服,手拄球桿,在運動場的草地讓人拍下合影,安灼拉向來比誰都克制,就算開開心心的笑著也流露出嚴肅的神態,格朗泰爾朝鏡頭擠眼睛,笑的肆無忌憚。
「我們也都愛你。」公白飛說。
「我背叛了你們。」安灼拉說。
公白飛說,「你沒有。」
然後他吻他。他吻安灼拉的嘴唇,帶著所有朋友對他的愛,ABC早就不是朋友了,卻也不是兄弟-他們比手足更親。公白飛把ABC對他的愛留在安灼拉的嘴唇。它們鮮潤柔軟。安灼拉追上來吻他,公白飛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料之內地愉快,這是個熱烈又沉重的,私人的吻,把所有過往和盤托出,或許他很久以前早就想這麼做只是不曾自覺,又如果這樣能讓他最好的朋友相信他們愛他也無不可。
「但是馬呂斯說的對,」公白飛說,「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
「該做的還是得做。」安灼拉答道。
他微笑起來,平靜的神態裡出現他特有的肅穆,追加道,「我準備好了。」
  5.
Maurice Ravel- Sonatine, M. 40:No. 2 in D-Flat Major, Mouvement de menuet
貝當元帥(Henri Philippe Pétain)把他們的巴黎投降給納粹的決定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納粹入侵巴黎後伽佛洛什不再上學,公白飛就在謬尚教他算術,安灼拉充當歷史課輔導,熱安教他文法。伽佛洛什做了報童,古費拉克用謬尚的破舊鋼琴
給他編出一支送報歌。伽佛洛什為自由法國送報紙,安灼拉則堅持拒絕使用那兩個分裂他們祖國的稱呼。他們在謬尚研究彼此收到的徵兵令上的報到日期,格朗泰爾走進來,已經換好嶄新的陸軍制服,衣衫上卻有血。他瞧了眼興高采烈的朋友們,發出沒有聲音的冷笑。愛潘妮在工作的空檔給她弟弟補衣服,格朗泰爾說,
「共和國萬歲,妳白效力了,愛潘妮,我們那湯姆‧索耶小兄弟為了嘲笑維琪法國派來的德意志鬼子給用刺刀戳死了。」
隔天安灼拉領著還沒有報到的幾人提早簽字入伍。愛潘妮有她自己的辦法:伽佛洛什葬在公墓,他的姊姊取回那套被刺刀打穿,血漬變成銹紅色的舊衣衫,掛在謬尚門口。戰爭期間的謬尚改成孤兒收容所,報社打字員成了志願教師,咖啡館女侍變成監護保姆,對巴黎女人還有她們的德國舞伴橫眉豎目。
「你們可想清楚了,」愛潘妮往他們的桌子放下托盤,說道,「珂賽特是負責登頭版的,消息一登報,你們就沒有機會反悔。」
「我準備好了。」安灼拉說,「我們準備好了。」
「公白飛,別告訴我你還真同意這個瘋子的想法。」
公白飛心安理得,「這不就是朋友會做的事嗎。」
安灼拉翻閱馬呂斯寫好的辯護文件,愛潘妮睥睨著這幾個她眼中的傻瓜,搖搖頭。
 1942年末,公白飛被調職成為主任軍醫,他不能繼續與ABC的朋友們在最前線紀念安灼拉。古費拉克接下隊長工作,若李則接替公白飛的隊醫職位。那場救援行動讓ABC失去他們的領袖。盟軍搜索三十餘天,在安灼拉的檔案簿蓋上標示死亡的紅印章。公白飛拿著檔案簿拍開戴高樂將軍的門質問這個消極的決議,為此收到調職通知作為不服從調查結果的處分。
「戴高樂是個混蛋,」古費拉克對公白飛說,「而你是個善良的笨蛋。」
「是我的錯。」格朗泰爾說。
「別說這種話。」ABC們說。
ABC的朋友們從德軍陣營救回來的盟軍士兵組織起一場紀念會,軍隊酒吧掛上紅色旗幟。士兵們在酒吧裡談論他們對安灼拉的印象,細數救援行動堪稱精彩的過程。有個參戰前做過神學生的準牧師拿酒吧的鋼琴當教堂管風琴自彈自唱美國南方的聖歌。公白飛走進酒吧,越過人群看見巴阿雷鑽進儲藏室。他跟過去,看見他的朋友們齊聚在此,格朗泰爾分不清是哭得不像樣還是醉得不像樣,古費拉克摟著他。
博須埃說,「這不是你的錯。領袖見了你這副聳樣準會揍你。」
馬呂斯掰開格朗泰爾的手指,拿走那支酒瓶。格朗泰爾又說,「是他們先發現我的,全賴那個該死的-怎麼不是我的錯,你們都撒謊,安灼拉就是個王八羔子-你他媽是個瘋子,安灼拉,待在你的位置,別過來挨子彈!快跑!熱安,上帝把他的二品天使拋棄啦,納粹鬼子逮住他了,公白飛,你看見納粹鬼子逮住他了,我們拋下他自己跑回來了!混蛋、膽小鬼、我們全是群懦夫,我把安灼拉害死了。」
「我們是在執行隊長的指令,」古費拉克摟著他說道,「記得吧,R,安灼拉說”我來斷後,你們得把這裡所有的人帶回去。”」
「是啊,」格朗泰爾嗚咽,「斷後!多英勇!多高貴!納粹鬼子拿他們骯髒的槍桿子打中我們的領袖,瀆神!他們射殺了阿波羅!」
「你怎麼就信了戴高樂的謊話?」公白飛問道,「安灼拉不會死。他扛的過去。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叫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
「他可是塊強硬的雲石,米開朗基羅的鑿子也敲不動他。」古費拉克也說。
「讓大R哭一哭吧。」熱安對朋友們說,「我也相信領袖還活著,眼下我們就暫且別逼他了。」
古費拉克攬著格朗泰爾,讓馬呂斯把白蘭地酒瓶擺去他搆不到的地方。熱安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本子,給朋友們讀他抄在裏頭的詩。格朗泰爾把自己埋在古費拉克懷裡,結結實實哭了整個晚上。
 留在前線的朋友們出發去諾曼底前把他們重要的物品交給公白飛保管,這當中有巴阿雷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格朗泰爾的琴弓、他用四年時間畫成的幾大冊畫集,以及弗以伊帶上前線的所有家當。盟軍解散後它們也回到巴黎,公白飛買了新櫃子單獨放這些物品,古費拉克的腕錶現在被他接收來戴著。熱安的本子附有棉線製成的標籤,公白飛小心地避免移動標籤,翻開本子,給安灼拉找到熱安給朋友們讀的詩。
安灼拉用指尖掃過光滑的紙面。熱安的字具有漂亮的弧度,像是協和廣場噴泉的水柱,他在本子裡抄下他最喜愛的作家的作品。安灼拉的眼睛看見那些字句,公白飛則回憶熱安讀它的模樣。
「光明的星星將烏雲化為一團絨絮,」熱安拿著本子,神情莊靜柔和,口吻彷彿佈道的主教;他眉目含笑,環視他身邊的朋友,
「這是有思想,有生命的光明,
它撫平了波濤澎湃的暗礁,
人們相信從珍珠鐘看到了一顆靈魂,
是夜裡,黑暗徒然籠罩,
天空神般的微笑亮了。[8]」
「他是對的。」公白飛微笑著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的手指現在被若李強制纏滿塗飽藥水的創可貼。他的手腕和腿有數道泛白的長條疤痕,那是安灼拉還被困在黑夜裡時他同他腦海裡的納粹軍隊進行決鬥的遺跡。公白飛縫合過那些刀子割出來的傷,幾天後安灼拉割斷縫線,公白飛就再縫合新的傷口。他們反反覆覆又與看不見的敵人鬥爭到安灼拉如同樹芽鑽破加厚水泥牆長出頭般穿過重重陰影親手奪回他自己的心靈。
安灼拉的記憶有幾段完全的空白,也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公白飛唯一放棄不管的,他也勸服安灼拉放棄重建那些記憶。公白飛沒有問過任何他在納粹戰俘營的經歷,他希望安灼拉永遠徹底將其遺忘,他希望他過好當下的生活,因此也才能夠為他們的朋友迎接未來。
 馬呂斯上樓的時後順便把公寓管理員用線捆起來的整疊信件交給他們。公白飛聯繫過他們在陸軍指揮部的舊長官,由馬呂斯與法院敲定日期,消息也登報發布出去,想念安灼拉的人民寄信到報社,報社就把這些信原封轉寄到公白飛的地址;來拜訪他們的指揮官一度懷疑這是場精心策畫的整蠱行動,安灼拉的說詞說服他,最後一場審判就這麼確定了。
「庭審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ABC的朋友們的指揮官說,「人民早就原諒你了,審判庭不會是他們期待看見你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我做過什麼。」安灼拉說。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會驚訝於你的選擇。」
「讓人民決定吧,」安灼拉說,「拉馬克將軍。」
拉馬克將軍說,「我向上帝發誓,你是我見過最頑固的-」
他沒有想出最合適的字眼。安灼拉是個頑強的戰士也可以是最固執的傻瓜。拉馬克將軍又對公白飛說,「你創造了奇蹟。」
「我沒有。」公白飛答道,「是我們的朋友們創造了奇蹟。」
「過來,孩子們。」拉馬克將軍招招手,他擁抱這幾個僅剩的ABC的朋友就像擁抱他不曾擁有的兒子;其他人在大大小小的相框裡無聲地歡笑。
  6.
Claude Debussy- Images Book 1 no. 1. Reflets dans l'eau
 公審的日子是1946年的6月5日,這是個好日期,天氣也很好。
拉馬克將軍在證人席,馬呂斯是安灼拉的辯護律師,戴高樂將軍擔任法官,這是場軍事庭審,無法進入審判廳的人民聚集在法院外高舉無罪標語,新聞記者拿鏡頭瞄準他們的目標。
安灼拉回來後,公白飛也找回以往在週末早晨彈琴的習慣。他有很長時間沒碰過鋼琴了。出門前,公白飛給安灼拉演奏德彪西的意象集,回憶也讓音符串成的線牽著在他們的話題裡連篇飛舞;那些回憶是柔和的油彩畫,沒有硫磺煙硝,歡聲笑語在已趨平靜的往事裡清晰可辨。
審判結果如同拉馬克將軍預言的在意料之內。法庭助手用幻燈片播放出軍隊檔案館的紀錄照片,安灼拉認下所有出自他手的案件,包含那樁他在神識不清的情況下中途停止前進的突襲;他沒有提出自辯,也沒有被判定任何刑責。聽眾席甚至陪審團在法官宣布判決結果的當下便已起身鼓掌,戴高樂將軍甚至沒有辦法宣讀完整份判決書。
公白飛與若李離開座位走下台階,馬呂斯過來的時後差點兒被他的律師袍絆倒,安灼拉還在他站著受審的地方。漫長的公審結束了,安灼拉聽見他背後聽眾席的掌聲,若李拉他離開受審人的站席,三個人把安灼拉夾在中間,過於使勁的擁抱險些讓他窒息過去。
「這是你應得的。」馬呂斯對他說。
若李喊道,「其他人都看見了,我敢說-不,我很確定!」
安灼拉也擁抱他的朋友們。他湊在公白飛耳朵旁說悄悄話,「我想見他們。」
 戰爭的末期,公白飛留在醫院照料從前線回來的傷兵,他的朋友中僅有兩人見證諾曼底戰役獲得勝利。ABC的朋友們臨危接下接應奧哈瑪海灘(Omaha)美軍部隊登陸的任務,他們在1944年的6月5日離開北部,與空軍一道前往西戰線。德軍開始潰敗後盟軍又遭遇幾次地毯式突襲,好不容易守住的戰線險些又被攻破。公白飛檢查遭遇暗殺的前線指揮人員的遺體,判定作案手法與死因,那時公白飛已大約猜到最壞的結果-他太認識這些造成遇刺盟軍將領致命傷的手法了。古費拉克拿到盟軍擊退突襲敵軍的作戰報告仔細研讀,在藥品倉庫找到公白飛。古費拉克也在猜測最糟的情況,那些德軍突襲的模式都是ABC進行特殊任務時使用過的。納粹軍隊從盟軍戰俘挑選人力訓練成殺手的謠言從戰線移動到法國北部就蜚蜚地流傳不休,公白飛的發現幾乎證實古費拉克的推想。他在藥品倉庫來回兜圈子,作戰報告給他揉成皺巴巴的紙球,公白飛拉住他,古費拉克把他還得交還給檔案室的報告扔出去,紙團砸在牆上發出聲響,古費拉克抱著腦袋癱坐在地,紙團掉進碘酒籃子。
「操。」他說,「畜生。我沒有這麼期待過打仗。」
「冷靜點。」公白飛說,「安灼拉活著,這才是最要緊的。」
古費拉克哽咽著說,「他們把我們的安琪變成殺人的傀儡了。」
「他還活著。」公白飛強調,「你猜怎麼著,我們會勝利,我們會讓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然後把他變回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半晌,古費拉克問,「你相信我們辦的到?」
「我不信兩年的藥物控制能勝過十年真正的友情。」公白飛陪他坐在倉庫冰涼的地板,回答。
古費拉克的眼睛紅紅的,他是個快活的小伙子,戰場上的生活往他們所有人的臉龐刻上改變他們鋒芒的痕跡,古費拉克笑起來,咧開的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飛兒,你很愛他,不是嗎。」他說。
公白飛也笑著說,「你不愛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愛他。我們都愛安琪,」古費拉克說,「不過不像你這樣。說不定你是對的,安灼拉也愛你,他不可能忘記這個,等我們幹掉那些混蛋,你會把安灼拉變回來。」
公白飛得等回到巴黎才能理解古費拉克的話了。那個時後他說的是,「你胡說什麼呢。」
「你自己體會。」古費拉克說。
他們沒有把關於安灼拉的猜測告訴其他人。當時戰爭即將看見盡頭的盼頭在盟軍部隊點起雀躍的氣氛,ABC的朋友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諾曼底,臨時宿舍所有可以貼東西的地方貼滿戰略地圖,在地圖上邊又用圖釘釘住相片。馬呂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央求公白飛代替他暫時保管珂賽特的信件,解釋道,「我不想遺失它們。」
公白飛建議朋友們把重要的物品留在北部由他保管,熱安把長笛交給公白飛,打開背包拿出他抄詩的本子。幾個朋友的東西裝成一框,讓公白飛收在軍醫宿舍。拉馬克將軍來到臨時宿舍為ABC講述盟軍的登陸計畫,奧哈瑪海灘的指揮部門缺乏陸軍接號員,古費拉克提出自薦,格朗泰爾說,「法國萬歲,我也是一個。」
他爬上鐵床架,拔出牆裡的圖釘起取下那張合影,公白飛為了專注課業離開槌球校隊,隊長的位置空出來,安灼拉向球隊教練推舉格朗泰爾,那幾個球季他們的球隊沒有過敗績。
格朗泰爾把這張相片連同畫冊,還有背面被他畫滿肖像的地圖交給公白飛,又說,「我們要代表安灼拉去砍日耳曼韃子啦。」
「別難過,嚮導,你在這裡有個好處,」古費���克解下他從南方的家鄉戴到巴黎又戴來戰場的腕錶,「要是誰在諾曼底受傷,你就是負責把我們的胳膊肘縫回來的那個人。」
ABC忘記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離開,被古費拉克惹得放聲大笑,若李連聲啐掉不吉利的扯淡話;公白飛聽明白古費拉克話外的意思,他將格朗泰爾交給他的相片夾進記事本,笑道,「別亂說。你們會好手好腿完整地回來。」
「這是當然的。」古費拉克輕鬆地回答。
但是他們沒有回來。
 諾曼底登陸戰役始於1944年的6月6日,兩個半月後盟軍重新佔領巴黎,回到北部指揮區的只有馬呂斯和若李。德軍被驅離西海岸,天氣炎熱,陣亡的盟軍將士在西岸就地安葬。ABC的朋友們最開始有十人,到了1945年餘下三人,現在則重新是四人。ABC們的衣冠塚並列於拉雪茲神父公墓花草最盛的一隅,安灼拉錯過共和政府追思陣亡將士的公開典禮,現在他回來了,他挨個在鐫有格朗泰爾、古費拉克、熱安,巴阿雷,弗以伊還有博須埃名字的石碑前放下花束。公白飛陪他在安靜的公墓紀念這些朋友。
「謝謝你。」
公白飛說,「為什麼?」
「你沒有放棄我。」安灼拉說。
「不,安琪,是你沒有放棄,」公白飛說,「我拒絕部隊提供給你的療法,是你不放棄你自己。」
樹影在他們上頭搖曳,夏季的熱風吹進公墓,安灼拉握住公白飛的手,他指節的痂也掉的差不多,握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這些會好,他們只需要多點時間。
公白飛看了眼腕錶,提議去散步;安灼拉又用手掌心挨個拂過陽光下的墓碑,往後他也能經常來瞧這幾個朋友了。他們離開拉雪茲神父公墓,經過街道,沿著塞納河右邊河畔的磚頭路漫步,這時安灼拉提起他沒有說過的事,公白飛沒有想過問這些,不過既然安灼拉開口,他也就聆聽。
「這幾個傢伙不肯走,還有你們,我腦子裡的你們扛過納粹對我做的事,」安灼拉說,「我經常聽見你們的聲音,那些笑話,那些曲子,還有我們在謬尚說過的話。是你們帶我回來。」
「因為你值得。」公白飛說,「你屬於我們的祖國,屬於這裡。你屬於巴黎。」
「我屬於你們。」安灼拉回答。
他們來到樹蔭下,陽光穿過沙沙作響的樹葉照亮他們,公白飛乘著四下沒有別人,吻在安灼拉的嘴角。
「還有未來。」他笑著說,「我們得代表其他幾個過好接下來的生活。」
安灼拉也笑了,這笑容與他的雙眼同樣明亮。
「是的,」安灼拉同意道,「這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
馬呂斯在事務所,若李在學校上課;公白飛與安灼拉走在河畔,他們談笑著,爭辯起沒有在謬尚獲得解決的題目,河水倒映天上的白雲也倒映岸上的人影,潔淨的陽光照亮流動的河水,兩個人影被打散,出現了堆疊的複像,如果仔細去數,水中的倒影約有十人。
   注:
[1]海明威於1946年所言,“Never think that war, no matter how necessary, nor how justified, is not a crime.”
[2]借了點原著梗,原著E槍殺國民自衛軍前,嚮導說”他也是我的兄弟(frère)”
[3]改自海涅《乘著歌聲的翅膀》首節,”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Herzliebchen, trag' ich dich fort,/Fort nach den Fluren des Ganges,/Dort weiß ich den schönsten Ort.”
[4]竄改《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 If Hamlet from himself be ta'en away,
And when he’s not himself does wrong Laertes, Then Hamlet does it not……His madness. If’t be so, Hamlet is of the faction that is wronged.”(禁止莎腔莎調喂
[5]取自席勒《歡樂頌》,原文應為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文中的”你”在全詩語境均指上帝。
[6]R式魔改海明威於1935年語,” They wrote in the old days that it is sweet and fitting to die for one's country. But in modern war, there is nothing sweet nor fitting in your dying. You will die like a dog for no good reason.”
[7]海涅《補充詩篇(Nachlese)》,原句”Ich glaub nicht an den Herrgott, Wovon das Pfäfflen spricht, Ich glaub nur an dein Herze;‘en andern Gott hb ich nicht.”
[8]雨果《懲罰集》裡的<星(Stella)>
 *本來想用法版歌詞的但是法版沒有與bring him home意境相對的詞所以作罷(。
 C’est F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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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iround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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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訓練對跑步運動能力的有效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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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訓練的好處,包含改善賀爾蒙及心血管等機制,並提高速度與移動技巧的可訓練性,以及強化競賽中的對抗能力等等,相信大家都很熟悉。若以常識判斷,肌肉是人體產生一切動作的根源,從事競技運動而不鍛鍊肌肉,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然而,在許多的休閒運動人口當中,甚至在早幾年前(我剛開始當教練的時候)即便是菁英層級的運動員,不做重量訓練的現象卻依然相當普遍。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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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這四個原因:
1.傳統
這也許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因素,但有時卻是最關鍵的。如果你所從事的單項從開天闢地以來大家就一直追尋著相同的訓練方法,你可能就不會覺得其他的方法值得一試。就像在 Dick Fosbury 以前,從來沒有人想到要用背滾式來跳高;如果你認識很多打桌球比你強的朋友都沒有做重量訓練,你當然也不會特別想要去做力量的加強。
2.排擠 / 干擾專項訓練
這在耐力性的運動最常發生。試想以下劇情:熱衷路跑的朋友為了突破自己,進到健身房把所有的機器都試過一遍,結果接下來一個禮拜嚴重痠痛,甚至連下樓梯都要倒著走,搞得所有跑步訓練一切暫停,嚇得他從此再也不碰重量。聽起來很熟悉吧?
3.體重控制
同樣地在耐力性運動或者是需要區分量級的單項中,這是另一個常見的原因。重量訓練若造成體重增加,長途競賽中這些額外的負擔可能會造成你的運動效率變差、爬坡變慢或是肢體的緊繃、腫脹造成動作遲鈍;嚴重點甚至會直接導致有區分量級的運動員在賽前過磅失敗,或者因必須採取極端的降重手段,而導致狀況不佳。
4.時間或金錢上的問題
大多數人重量訓練的選擇只有在健身房,但許多商業健身房需要昂貴的會籍,計時制的場館則普遍人流過盛讓訓練無法有效率的執行;而對以前沒練過重訓的初學者,看著琳琅滿目的器材設施往往不知從何下手,又不見得有辦法負擔聘請私人教練的費用。
而對許多業餘的運動愛好者來說,他們所玩的運動項目原先就已占據工作之外的絕大多數時間;那麼為了多加入一項感覺起來「不那麼好玩」的運動內容,很容易覺得擠不出空檔。
以上幾點,除了第一點必須從知識面、思維面去改變之外,其他三點都是非常合理的原因,也是實務面上最常碰到的執行困難。很多時候坊間的資訊會告訴你很多很多肌力訓練的好處,卻無法在根本上解決這三個難題。
因此本書不會從「重量訓練一定非做不可」的角度進行論述,好像不上健身房舉重量就是有什麼罪惡一樣。畢竟對社會大眾而言,只要有參與任何形式的休閒運動,都能夠脫離坐式生活的健康風險;而對於參與競技的人口,外加的任何訓練、營養或恢復等手段,都必須要能夠讓他原本在從事的項目達到進步。「專項表現進步」才是最重要的癥結所在!
事情的真相是,力量訓練不只一種做法。不是只有把肌肉練大才能改善力量,也不是想藉助力量訓練來增進表現就非得要忍受嚴重痠痛, 更不是只有透過舉起重物才能進行力量的加強。
| 力量對一般準備期的意義
當我們在考慮一名選手是否該加入重量訓練的時候,往往都直接思考「提升專項能力」的層次。這種想法並沒有錯,因為畢竟對運動員而言,唯一重要的就是場上的表現水準,然而,若只從這個方面去思考, 就會忽略最重要的「打底」工作。
「基礎很重要」這句話每個人都會講,但也幾乎每個人都只是隨口說而已。以週期化訓練的基礎訓練期(general preparatory phase, GPP)而言,最重要的工作就在於「提升身體在未來階段接受更高層級訓練負荷」的能力;換言之,反而不要求立即看到運動表現的進步。
在這個時期,最重要的是核心的強化、整合、舊傷的復健、動作時序的建立以及透過一般性的肌耐力訓練(即解剖適應期)來提升恢復機轉,強化肌腱韌帶等軟組織,並且避免提早接觸到太高的生理壓力。此時的動作選擇應該盡量多元化,涵蓋所有專項訓練所不容易刺激到的肌肉長度、關節角度與負荷方向,並以逐步增加組數與次數,而非「提高負荷強度」的方式,來隨著能力的增強去調整課表內容。
但這也不代表「打基礎」的時候就不可以做大重量訓練。舉例,短跑選手的基礎力量素質就是最大力量;因為短跑選手的力量標準是下肢肌力達 2~2.5 倍自身體重,如果這個比值達不到的話,在專項期要進行增強式訓練或者藥球、舉重衍伸動作(例如高拉、膝上分腿式抓舉)之類的快速力量,就很難收到成效。 在任何訓練範疇和打底的工作都是枯燥乏味的。而因為運動員傾向於追求卓越,當他在訓練過程中無法得到「我進步了」的回饋,很容易就導致訓練動機低落;相對地,高強度訓練看起來很猛和練起來很爽外, 做出來的成績又能提供安全感,往往就更進一步使人想要找藉口不做「小重量」的訓練內容。
所以,在準備期一方面要用多元化的動作設計,來提升新鮮感和挑戰程度,另一方面也要教育選手使其有所認知,對平淡事物的堅持,其實是一種紀律的展現。「在每天平凡的堆疊中成就不平凡」,可謂是基礎體能訓練的最佳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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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 墨刻出版 《減法訓練:減去不適合的方式 科學化高效體能訓練》一書。
本書以作者多年來的經驗,整合相關運動科學理論的數據佐證,詳細闡述不同的訓練方式與技巧應用,文字淺白易懂,不論是一般運動愛好者、職業運動員或是專業教練,都能從中獲得啟發,精準調控訓練計畫,讓每天的訓練課表更加科學化。
◎ 書籍資訊:減法訓練:減去不適合的方式 科學化高效體能訓練
◎ 延伸閱讀:跑步之外 嘗試健身強化體態
◎ 更多運動資訊請見:慢跑俱樂部粉絲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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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x6x6netposts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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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大學奧運菁英講座 換東奧舉重銅牌師徒現身
(網址輸入x6x6 .net)- 佛光大學舉辦的奧運菁英講座,由第1棒東奧桌球混雙銅牌得主林昀儒、鄭怡靜,交由第2棒游泳黃智勇教練與王冠閎,17日再由東奧舉重銅牌陳玟卉與黃達德教練接下第3棒,而兩人也趁今日活動機會,也順道拜會奧運黃金… #MLB#NBA#新聞#棒球#籃球#足球#即時比分#賽事分析#球員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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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a2837me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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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銀]蛤?(副CP赤綠、速杏)
※主渡銀,副CP赤綠、速杏 ※遊戲劇情為主 ※心金魂銀過去2~3年,小銀14歲 ※小銀已經成為精英訓練家,現在在幫青綠打工
  冠軍阿響比赤紅稱職,至少他不會無緣無故搞失蹤、面對記者時一句話都答不上來、還莫名其妙就睡了一個館主(那個在青綠家門前蹲點的狗仔後來被人爆打成一隻豬頭,估計是某個會拿精靈球砸人的女孩幹的),但要說他有多少責任心……這果然還是見仁見智吧。
  幫冠軍代班的渡,今晚依然頭殼很痛。 .    科拿來聯盟敘舊時,貴氣的前四天王讓他著實摸不著頭緒。
  「你那位新聘的秘書真不錯,把你打理得很好呢。」   秘書???渡挑眉,他何時聘請祕書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驚人,科拿的微笑也垮了下來,「就是剛才那個還幫著你送文件、和我一樣留紅頭髮的孩子……」   啊,他恍然大悟。「小銀他……不是我的秘書,他只是來幫忙的。」   從兩年前開始,自從他提著一大堆文書工作追在阿響屁股後面跑被小銀撞見,小銀就一直無償替他付出勞力。他也曾提出讓小銀不用麻煩,但男孩卻回答在青綠那邊做���慣了不差他這一些事。於是這就成了習慣,接著又成為了慣例,到現在小銀一星期會來聯盟兩到三天,偶爾還會送便當來給當他午餐或晚餐。   ……或許無償真是有點過份,是不是該實際雇傭然後發薪水下去比較好呢……   至少,他那些飯菜錢理應是要還的吧。 .   小銀煮的味噌湯很好喝,渡三不五時就能拿到一壺,料大多是豆腐和海帶芽,偶爾會加些肉下去熬。那是加班夜裡的美好良伴,比販賣機的熱飲多了許多溫情,他第一次喝時大力稱讚了小銀,被小銀紅著臉罵不要那麼浮誇。   兩粒偏小的梅乾飯糰,雖然形狀不如理想,但能想像是用多少努力在料理檯前忙東忙西,用那小小的手捏出填飽他肚子的珍饈。渡一���半個,兩三下就把晚餐解決了,窗外星光閃耀,他只能面對螢幕上冰冷冷的文字。   他敲下幾行字,喝了一口保溫壺的熱湯。   前幾天他提了支薪的事,被小銀一口拒絕,於是他改問對方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小銀卻慌亂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不用沒關係。他想,利用別人的好意是卑鄙的,儘管小銀口口聲聲說用不著、這一切都是他自願的,但身為一個有教養有品行的大人,果然還是得給點什麼回饋。   小銀衣食不缺,感覺也不喜歡電玩等娛樂產品,那就針對感情層面吧,常言禮輕情意重嘛。於是過段時間渡回了趟煙墨市老家,索性把他年少時最珍愛的斗篷重新翻出,轉送給少年當禮物。 .   小樁飛奔進他的辦公室。   更確切點說,門是被她一腳踹開的。   「大哥!」他眼明手快把咖啡和筆電遠離桌面,才不至於被表妹風馳電擎的掃到地上,「我們馴龍師一族居然出了你這麼個敗類!你要不要臉啊,居然對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出手?!」   噗薩,渡手裡的咖啡灑了。   「……我什麼?」   「你……你不是把你那件最寶貝的斗篷送人嗎?」小樁齜牙咧嘴的模樣讓他一渡恐慌,渡點點頭,「那個孩子、那個叫銀的孩子一臉嬌羞地跑來找我,請我把斗篷轉還給你,說是親自給你的話你絕對不肯收,因為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什麼什麼的。」她順了順氣,像想起了什麼悲傷的事,「他在把斗篷交給我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眼裡有多不捨,他肯定非常珍視你送給他的東西,或者說——他肯定非常珍視你這個人。」   渡靜靜聽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懂的是,小銀為什麼要把斗篷退回來?他更不懂得是,明明小銀就喜歡這件斗篷,為什麼卻偏偏要把斗篷退回來?   他親手交到小銀手上,在說明這對他的蘊含意義時男孩的表情是那麼明亮可愛——   ……可愛?   赫然間,他覺得自己的措辭似乎出了問題。   小樁不理會他的呆愣,接續著問,「你小時候不總是說,除了你自己以外,就只有你未來的老婆可以碰那東西嗎?!」聲音聽來還帶著點哽咽。   「那都十多年前的事了!!!」為什麼這小妮子還記的這麼清楚啊!   「我才不管這是十年前還是十天前的事,重點是那孩子對你動了情,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而你……你也……喜歡他嗎……?」   神奇的是,渡回答不出一個「不」字。 .   渡輕撫著斗篷,有點起毛球、有點退色、有點破舊,但依然保持完善。這是他孩童時期以來的好夥伴,陪著他共同經歷被一族長老——他的祖父認可的當下。   他也仔細想過,換作是別人他送得出這件斗篷嗎?答案皆是否定的。不知為何,明明他只是認為這件斗篷挺適合那位男孩。   小樁的來訪令他感觸良多,而小銀則是自送禮那日後就沒再見過。他心慮少年的處境,但若打電話去常青道館卻只問小銀的事也太奇怪,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罷了,他想。反正小銀要是有什麼萬一,阿響絕對第一時間鬧到他知情。   少了小銀的日子有些難過,像回到往日的聯盟,亂糟糟的辦公室、行政人員代訂的便當、日復一日無人叮囑他要注意休息。效率瞬間降低大半,不,應該說自小銀來幫忙後,他的工作效率上升了不少。   就因為有少年在,他才能責無旁貸地處理正事(雖說這實質上是冠軍的職責),在茶餘飯後聊聊天,在有空檔時去競技場小試身手,忽然間少了某個習以為常之人,這已經不是什麼習不習慣的問題了。   這是空虛。   何時開始,小銀的陪伴對他已然是種理所當然。   他還需要些許時間,來理清這有如打結毛線般的雜亂心情。 .   又過了幾天,沒等到阿響來鬧,更沒小銀的消息,這天氣到臉紅脖子粗、直接把假單甩到渡辦公桌上的是他想也沒想到的毒系四天王。   「鄙人要請假。」阿桔怒道,「鄙人要去桔梗市教訓——去找阿速那臭小子聊一聊人生。」他連忙改口。   渡假咳了聲,拿起那張假單,「你應該知道,身為四天王又是成年人的你,對我說要去找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孩子『聊聊人生』,且半點理由的不給,我是不可能讓你准假的吧。」他把紙遞到忍者面前,正色宣揚,「退回!要是放任你去搞事,那是我身為上司的失職!」   阿桔憤而拍桌,「要是鄙人現在不趕過去,那才是鄙人身為父親的失職!」他拍碎了假單,「鄙人女兒經常會和阿速在玉虹百貨公司見面,鄙人想說他們兩小無猜,話題也基本都在吵誰的父親更優秀,鄙人也就很放心由他們去。因為阿杏年紀小,鄙人總讓部下偷偷跟著她作為護衛,但是今天!就在剛才!你知道我部下跟我報告了什麼嗎?!」   渡搖搖頭,兩滴冷汗落了下來,阿桔頓而老淚縱橫,「他說、他說那個阿速居然偷偷牽了鄙人家阿杏的手!還湊在她耳邊說了悄悄話!你能想像嗎,那可是鄙人的閨女、鄙人的掌上明珠、鄙人從小就捧在手裡呵護的珍寶啊!」   這名父親是不是有點恐怖,他到現在都還在讓部下跟蹤自己女兒嗎?「阿桔你先冷靜下來——」儘管這話說了也是白說,乾脆讓吞食獸直接對其主使用哈欠都還比較有效。   最後他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阿桔哄出去了。這年頭,冠軍(代理)連這等破事都得處理嗎……   回過頭,他與在球中待命的快龍四目相交。   「……咳,你覺得阪木……?」   『……』   「不,當然不是說我怕他,但他好歹——」   『……』   「他好歹是小銀的父親——」   『……』   「——唉。」   他到底在幹什麼。   說得像已對人家出手了似的。 .   隔天阿杏沒來送飯,阿桔幾乎餓了整天肚子,整個人失神落魄的。   渡知道阿桔昨天肯定搞事了,但由於是下班後的事,作為上司他管不著。   堂堂毒系能手渾然成為幽靈系寶可夢,不但隨時釋放濁氣,還能聽聞他喃喃自語「阿杏不要鄙人了她說鄙人是個壞父親她討厭鄙人嗚嗚嗚嗚」。眾人把渡推出來當擋箭牌,指名道姓要他去解決問題。   到底!為什麼!   於是他決定拉幾個墊背的,把阿響和赤紅都一併叫來了。 .   又過幾天,聯盟又有新挑戰者,小銀依舊音訊全無。上回問了阿響,阿響只說小銀最近怪怪的,然後看他的眼神充滿敵意。至於赤紅……罷了,他不是青綠,解讀不出赤紅的心。   新挑戰者來頭不小,氣勢洶洶,卻沒通過八個道館直奔四天王本部。他目標也不是冠軍,而是與四天王之一一戰高下。   作為例外(或是為了看熱鬧)聯盟還真批准了,一小時後一樹走進轉播室,對他擺了擺手,「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我只希望報章雜誌別把這寫成什麼不堪入流的報導。」他答,梨花在旁哈哈大笑。   阿桔早先去競技場等人了。自從知道挑戰者為誰,他一甩頹廢,換上渡至今見過最正經的臉孔,出面迎戰。   希巴狂嗑著憤怒饅頭,絲毫沒有要接續出戰的自覺。但誰也罵不了他,畢竟這場仗,阿桔可會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實力來打。   挑戰者——阿速,進入場內。   這段戀情被認同與否,全看這回勝負揭曉。 .   戰鬥結果不出所料,過程卻是超乎所有人的想像,堪稱精采絕倫。   如果時間能重來,四人鐵定奮不顧身直奔競技場內親眼觀賽。激烈的空中交戰不談,整個戰鬥範圍就幾乎沒了半點平面,活像是用了滿滿地面系招式來回輾壓。   「對戰」就是訓練家們的對話方式,縱使彼此一言不發,仍能見識阿速烈火般的訴求,及阿桔誓死捍衛的決心。他們皆使出手上最終的寶可夢,該說是默契還是刻意為之,竟是以同樣的姿態、同樣的強韌、同樣的毒加飛行系。   同樣的叉字蝠對上叉字蝠。   終究,是阿桔技高一籌。   阿速雙膝著地,捏緊的拳與硬咬的牙關險些要流出血來。他的目光在戰勝他的寶可夢身上,在戰勝他的阿桔身上,在他遙不可及的目標身上。   他喚回體力歸零的叉字蝠,勉強著自己出言安慰。   你做得很好,下次再一起加油吧……   ——但對於這次的勝負,又何來「下次」之說。   必須做點什麼,必須證明點什麼。他這趟來可不是為了無功而返的……!   赫然間,阿速磕下了頭。   「拜託您了!!!」   本欲離開的阿桔被他喝停了腳步。   額頭撞破了,血沿著碎石漫流而下,渲紅了視野。阿速吸足了氣,吼著,「我知道我配不上阿杏,她聰明、有能力,而我只是個實力不足的笨蛋。但是!但是我會變強,我會成為足以保護阿杏的男人!我不會對自己有一分一秒懈怠,終有一朝我會讓您認同我。所以拜託您、求求您……請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把頭高高昂起,隨後又重磅落下。   全場鴉雀無聲,連本還在冷嘲熱諷的梨花都震撼不已。錯愕暫停了時間,數秒飛逝,渡首先回過神,連忙指派醫護人員前往競技場。   不顧旁人勸阻,阿速打死不肯起身,阿桔也無視了其他人員,逕自站到阿速跟前。   有了上回前車之鑑,渡深怕阿桔又再給阿速一次重重下馬威。跌破所有人眼鏡的,阿桔勾起唇角,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哈!」阿桔捧著肚子,眼角甚能看見淚光,「這番光景,簡直和鄙人當初去內人家提親時如出一轍!」   阿桔的話讓阿速微微抬頭。   「要是你真因輸了這一戰就畏縮,鄙人才會真正瞧不起你。」他由上而下注視,「鄙人當年可是還被岳父投暗器和下毒過,直到現在陪內人回娘家時都還會被質問有沒有虧待內人呢!」阿桔哈哈大笑,彷彿這只是件逗趣的樂事,「把頭抬起來!」   阿速乖乖照做。   阿桔傾身蹲下,雙指指著阿速額前,「鄙人雖沒有那般殘暴,但與岳父仍有共通之處:只要你膽敢傷害心愛的女兒,那怕天涯海角鄙人都絕不會放過你。」他拉起阿速,��上少年的肩——他在不久後便會成長為壯大、有擔當的男子漢,「還有一件事。阿杏,妳在吧!」   天花板一角即刻出現異狀,相同色澤的布幔被取下,露出理頭同樣驚訝的青澀女孩。   渡在那瞬間所想的是:聯盟必須要加強警備了。   從天花板到父親面前不過頃刻,紅潤的雙頰可見來者是多麼激動。   阿桔的表情惆悵,但更多的是對女兒的驕傲與慈愛,「唯獨有句話你說錯了,」他頓了頓,掃向大氣不敢喘的阿速,「鄙人家的阿杏,不需要被人保護!阿杏的成長早已有目共睹,是鄙人愛女心切,反倒侷限了自身目光。方才要不是她有一瞬亂了氣息,鄙人根本無從察覺起,這儼然是一流忍者的實力了。   「所以,不是你去保護阿杏,而是你倆得互相扶持!一同磨練、相互磨合,等哪天你覺得自己夠強了,就再來挑戰鄙人吧。不過先說好,那怕鄙人屆時老了,也一定拿出一百二十分的水準來跟你打。可別以為鄙人會對你放水啊,啊哈哈哈哈哈!」   小情侶倆倆相望,片刻後才意會到阿桔說了什麼,不禁破涕為笑。   轉播室的大家忙著擦淚,在這又驚又喜的氛圍下結束了一天。 .   渡在床上輾轉難眠。   我知道我配不上阿杏。他想起阿速下午時說的。   配不上,這對那稚嫩少年來說是多麼沉重的三個字。   小銀與阿速、阿杏年齡相仿,會不會思考也是差不多的呢?   脫稚過久,他都忘了年輕人是怎麼想的了。那件小銀不肯收的斗篷,至今還掛在他的壁櫥裡。   他忽然想到,小銀曾埋怨踹翻火箭隊明明是他的責任,卻總是由其他人來做到。   他忽然想到,小銀盜竊過他人的寶可夢,而其中之一,正是他團隊中備受寵愛的狃拉。   他忽然想到,小銀的個性偏向自卑,甚至顯有自暴自棄的趨勢。   他忽然想到……   「嘖。」   渡翻了個身,拿被子蓋住頭。   怎麼他忽然之間,腦子裡就都是同一個人了。 .   隔天他趁著辦事之餘,降落在了常青道館門前。   前頭打掃的訓練家傻到掉了掃把,渡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他。   青綠在後院照料寶可夢,怕水的幾隻紛紛躲在遠處,因為他們的主人正拿著水管在幫其他同伴洗澡。「Bonjour,渡。什麼風把你吹來啦?」他作勢把水灑到代理冠軍身上,被渡躲開後白了一眼。   伊布在濕溽的草皮上翻滾,開心地對著他大叫。他索性把寶可夢都放了出來,任由牠們四處去玩。   「小銀的話不在喔,他今天跟赤紅去訓練了。」   「咳!」儘管一早便知青綠對這種事情很敏感,被戳穿得當下仍既惱羞又不舒服。「小、小銀他最近怎麼樣?他還好嗎?」   大半個月沒見面了,該說是時間常還是時間短呢,他總覺得最近明明出了不少事,時間流動卻慢得可怕。青綠關掉水源,朝他嗤笑,「喂喂,別一副思春少年少女的表情嘛,這種行為讓真正的青少年來做就夠了。」   赤紅怎麼沒把這傢伙給打死?再不行,把他丟到白銀山上凍成冰柱也好啊。   「囉嗦。」他說。他才沒有在思春。   青綠大笑,招招手讓他進到會客室裡休息。義德泡來了茶,並在門前思索了三秒,最後還是把門帶上了。青綠端起茶杯,「先談談正事,光為尋得某人近況不至於讓你止步於此吧。」   渡點點頭,提及青綠的卡洛斯留學一事。   少年喔了一聲,意會道,「代理館主我是想好人選了啦,小銀挺不錯的啊。」渡挑起眉,他分不清現在的青綠究竟是輕浮模式還是認真工作模式,「我沒開玩笑,講認真的。他也接受你的培訓,你總該知道他實力水準為何吧。」   確實,小銀在當年能打贏冠軍之路上的所有訓練家,就已能被視作一流。再加上這兩、三年不斷精進,和阿響一樣挑戰城都、關都共十六座道館,基本上能打下個九成不是問題。   ……不,現在的小銀說不定連館主青綠都能打贏,他可不能小瞧人了。   討論一番後,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只要當事人答應就能夠定案。以防萬一他還是讓青綠多提幾個替補人選,除去常青道館的菁英訓練家,他聽到碧藍和琴音的名字時臉色都要綠了。   那麼之後就是一連串交接手續,他得趕回聯盟去處理,還要想好怎麼應付輿論。阪木之子繼任父親的道館,儘管中間卡著個青綠,且只是暫時性的,但他相信部分民眾心裡仍有微詞。   「我只能說,小銀最近稱不上太好。」青綠突開金口,他才意會對方是針對早先時候的問題在回答,「三天兩頭心不在焉,你知道,在他把你禮物退還給你之後。當然訓練方面沒有懈怠啦,不然我怎敢放心把道館交給他。」   青綠再度注滿茶杯,盯著他,好似要他表明什麼。   小銀肯定什麼都跟青綠說了,包括那件斗篷之於他的重要性。當然,他也相信以青綠的火眼金睛,定老早就看出小銀的自卑情結。   少年輕泯茶水,隨後搖了搖頭,「說這種話很像在助長犯罪,但是……你不覺得你們倆真的很有戲嗎?」渡的茶全灑了,青綠把面紙盒扔到他臉上,「至少你知道小銀喜歡你吧?你幾乎天天吃他做的便當欸!」   渡把地板擦乾淨,就可惜屁股下那張沙發,滲了點水進去。他想回話,被青綠一把打斷。   「然後他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不只如此,他還認為不值得被你感謝,因為你是他人生的一大恩師,光他叩謝你就來不及了。」這話簡直誇張,小銀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嗎?「他還仔細觀察你愛吃什麼,有事沒事就練習煮。你知道誰要負責吃光那些失敗品嗎?我。」   後一段話比較偏純抱怨,緊接著,青綠的眼神充滿認真。「至於你,除去送斗篷不說,還為他戒了菸——別那樣看我,我當然知道你以前抽菸,我鼻子不是長假的——恐怕你也沒注意到,你在面對他時脾氣可是好得不得了,還經常笑逐顏開。   「赤紅把超夢帶上山時你們跑來勘查,小銀覺得冷,你就用身上的斗篷罩住他;怕他腳滑掉下去,你還一手摟住他的腰。這些難道對你很稀鬆平常嗎?我敢說你就不會對我做相同的事,噁。」   渡徹底臉紅了。他找不到藉口,當下做的事,他竟到現在才發覺有多不適當。   身為二十七歲成年人,正如小樁說的,他活生生就是個無恥敗類。   他居然對個小孩動情了,且還是被另一個孩子點醒的。   而更罪該萬死的是,他對小銀也喜歡自己一事,感到無比欣喜。 .   他已經做好隨時遞辭呈的心理準備了。   半空中,渡拍拍快龍的背,試圖替自己凝聚起勇氣。   這不是他第一次跟人告白,也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可這絕對、百分之百是他人生中絕無僅有的體驗。   渡降落到小銀面前。   赤紅識相離開了,這很好,他不需要旁觀者來見證他的所作所為。   那件斗篷他沒帶來,反正再送也只會再被退回,他此番前來只是為把心裡話全盤托出。   小銀故作鎮定,眼神卻閃閃躲躲的。他們間的距離僅僅觸手可及,少年抽高的身長很快就要逼近自己,紅髮似鳳王般熾烈奪目。   臉上稚氣已是比初見面時退去不少,肩膀變寬了,手上也為因應長期扔球而配戴護腕。渡輕聲喚了少年之名,得來小銀緊戒地回問。   渡半蹲下,讓少年能平視他的雙眼。   這不是求愛,被厭惡的恐懼依然讓他掌心濕黏。他道出了想法,提出了約定,小銀固然震驚,但也知曉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   少年舉起手來阻止男人道歉。   「老實說,這已經比我預想的好過太多。」小銀微微一笑,毫無怪罪任何人的意思。他的初戀並沒有被破碎,只是無法於眼下綻開,他很高興渡對他情感的回應,且這也是保護彼此最好的方式。   比起自己身敗名裂,渡遭受抨擊才真正令他無法接受。   反正他早就爛到骨子裡去了。   「那麼……就四年。」   渡點點頭,還是有點緊張與歉疚。   直到他成年,他們才會有通往下一步的發展空間。小銀答應了。   他輕輕笑道,「那先說好,我今後照樣去聯盟幫你的忙、幫你做便當、一蓋退回你送的禮物。」渡苦笑,還想反駁什麼前先被他制止,「不過飯菜錢我會跟你收啦,鑒於我們倆現在什麼都不是……對吧?」   他大力呼出一口氣。   回家去吧。   明日醒來,日常依舊是日常。 .   這四年,我們不是誰等誰的關係,僅僅為精英訓練家小銀,與冠軍代理人渡。四年後,若你我情意不變……我會去追求你。我會尾追你到天南地北、世界盡頭,直到你嚴正拒絕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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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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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sports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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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四間運動相關機構 帶你了解日本對運動的投資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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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底參加了台灣運動醫學醫學會TASM的日本東京運動醫學參訪,見識到日本國立體育科學研究所JISS(Japan institute of Sports Sciences)跟國家培訓中心NTC(National Training Center),以及許多讓人讚嘆不已的運動醫學相關醫院與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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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菁英的搖籃JISS和NTC
日本高性能體育中心HPSC(High performance Sport Center)下面有不同部門,其中JISS和NTC是日本體育科學和運動醫學的主要中心,JISS和日本體育協會、各大學和研究機構合作,NTC則由日本奧林匹克委員會獨立營運,兩個機構的主要目的都在於提高日本運動員國際競爭力。 
在HPSC的業務中,主要包括透過系統性的運動醫學與科學支援,進行研究與開發,創造有用的知識與策略來提升競爭力,也透過運動醫療業務,給予選手檢查、復健、營養諮詢或運動傷害諮詢的服務,幫助他們獲得更好的成績。將未來有潛力的運動員派外國外參加進修或頂級聯賽,也希望提高女子運動項目的支援,也建立強化的網絡圖,整合地區運動醫學資源和體育大學的合作,建立全日本的支援網絡。 
其中JISS的科學研究設施令人歎為觀止,除了生理實驗室、生化實驗室、心理學實驗室、體力科學實驗室、陸上競技實驗室,還有模擬高原低溫實驗室跟風洞實驗室。針對比賽狀況進行研究,很多設施都是世界一流,給予選手具有���質的訓練或比賽建議。在JISS醫學中心裡面,有專任醫師輪流看診,檢查設備包括超音波、X-ray、電腦斷層,和兩台核磁共振,其中一台還是3T等級,另外也提供藥劑室、營養諮詢等相關服務,這樣的醫療支援是很多國家無法相比的,可以感受到國家對於體育選手的健康狀況重視程度。 
NTC的設施主要座落在兩棟建築物裡面,原館有摔角、拳擊、體操、柔道、舉重、羽球、籃球、排球跟桌球等室內練習場,還包括一個室外的陸上競技場,跟選手宿舍,因為味之素的贊助,所以給予冠名權,稱為味之素國家培訓中(AJINOMOTO NTC)。NTC東館是今年新完工的建築,有新式會議室,還有室內擊劍、射擊、重訓、桌球練習場以及一個50公尺的泳池。在所有參訪的場館中,發現日本對於很多細節都有全盤規劃,連參訪的路線都別有心思的設計運動相關佈置,讓人佩服他們的巧思與設計。 
在當天早上參訪時很多日本著名的運動選手都在裡面練習,很多令人一邊參觀一邊讚嘆的設施,例如用燈光模擬速度的設計,讓人感受不同運動項目速度的快感,也有泳池旁擬真跳台,讓人情不自禁站在上面,深呼吸、彎腰、準備做出跳水出發的動作。
更別提牆上各種設計美感,像日本各地區擅長哪種運動、各運動的巔峰年齡區間都用視覺化圖像給人耳目一新的感受,為了讓選手無後顧之憂,連托育中心都有了,可惜規定無法拍照或室內照片無法外流,只能筆述驚訝與佩服,對他們投入運動領域的精神與專業素養,欽佩得五體投地。希望有天,台灣也有能跟日本HPSC媲美的科學化設施與場館,幫助選手追求更好的表現。
東京醫科齒科大學
東京醫科齒科大學(TMDU)是傳統國立大學。成立於1946年。簡稱為醫科齒科大、東京醫齒大,其中牙醫學部是日本最早成立的公立牙醫教育機構,在日本排名第一。台灣每年都有很多牙醫師或學生申請前往TMDU進修。 
登泰山而小天下,參訪時,分別由Yagishita教授為我們介紹高壓氧治療、Churei教授介紹運動齒科學、Koga教授介紹ACL injury機轉、Aizawa博士介紹ACL重建前後的復健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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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有興趣的是在高壓氧治療與運動齒科學,目前研究認為高壓氧治療(Hyperbaric oxygen treatment)在幫助運動員具有一定角色,Yagishita教授統計在2016年期間共有數十位奧林匹克選手接受過高壓氧治療,分別在日本JISS、Toshiba hospital跟TMDU。平均每位選手大約治療3.4次,其中這些奪牌選手中接受過高壓氧治療的,總共獲得6面金牌、6面銀牌跟7面銅牌。在TMDU每年日本國民保險給付跟自費的高壓氧治療人數大約接近200位,人次介於600-800之間。 
根據過去研究,雖然個案數較少、缺乏盲性研究等因素,但發現高壓氧治療在促進軟組織恢復可能有助益,而近幾年基礎研究也發現,發現高壓氧不僅可以減少急性時期的發炎狀況,也促進肌肉細胞的再生。雖然目前國內高壓氧治療大多以健保給付相關適應症為主,相信未來會有更多人投入相關研究。
在台灣牙科次專分科眾多,但是東京醫科齒科分得更細,身為全日本最大的牙科醫院,有矯正齒科、小兒齒科、齒周病科、口腔顏面疼痛科、精神官能相關齒科、顳顎關節治療科、口腔外科、義齒科、睡眠呼吸相關齒科、運動齒科、語言治療科、植牙科、齒科綜合診療部、齒科麻醉門診、放射科、 特殊需求門診、吞嚥困難科、齒敏感科等 。 
為我們介紹的是運動齒科的Churei教授,他說明運動齒科主要業務是幫助運動員
牙齒檢查
一般牙科治療
治療顳顎關節問題處理口腔顏面傷害
提供客製化運動員牙套與臉罩
他分享很多運動類型需要運動員牙套(與一般牙套使用不一樣的材質,目的也不同)的保護,例如:橄欖球、拳擊等,根據BJSM研究發現使用適當的牙套可以減少43%的牙科相關花費,受傷的風險也相差4.6倍。他也提到目前市售飲料酸鹼值pH很多小於5.5,像是果汁、碳酸飲料等,對於牙齒不好,而運動飲料也偏酸性,不建議平時沒事喝運動飲料,如果運動時有補充飲料,及時漱口是需要的。 
很難得的機會一覽日本頂尖醫科齒科大學的內部,老舊的房舍與新建的建築融合出一個新的氣象,每天在臨床、研究與教學中挖掘問題與創造知識,從他們分享的近期研究可以發現每位醫師都學有專精且不斷的在進步,積極與世界接軌,是我們學習的標竿。
船橋整形外科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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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橋整形外科病院是運動骨科專門的指標性地區醫院,各醫師有擅長的部位,主要分為下肢、上肢、人工關節跟脊椎,醫院負責的業務包括門診、開刀跟術後復健,因為專業特殊性,也提供運動傷害醫療跟支援運動賽事,例如最近在日本舉辦的的世界杯橄欖球賽。 
這邊知名醫師包括菅谷啓之、高橋憲正、高橋謙二等,其中肩關節擅長的高橋憲正醫師,之前TASM研討會曾經邀請來台演講。 
主要建築有門診大樓跟住院大樓,中間沒有通道相連,要從室外步道通行,雖然僅有106床、7間開刀房,但去年共有5300件骨科手術,每個病人平均約住院5.3-5.4天。其中醫師約50人(10人麻醉科、40人骨科醫師)、27位運動防護員、159位物理治療師、一般職員有600人,一天十幾個診間,總門診量含復健治療包括一千多位病人。骨科醫師是這間醫院的骨幹,從門診、影像判讀到術後復健,都以骨科醫師為主軸,其他專業人員同樣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另外每天刀房術式不同,例如同樣週三可能都以人工關節置換為主。
物理治療室中的配備很簡單,病房復健在病房空間或復健室,門診復健與運動訓練多在二樓的近百坪開放的復健室裡治療,除了儀器治療有用隔間,其餘的人其實都可能看得到其他人,儀器治療只佔其中一小部分,徒手跟運動訓練佔術後復健的大宗,在運動訓練區可以看到七八十歲的爺爺奶奶很熟練地在做棒式或利用彈力帶練習深蹲。 
除了臨床,醫院對於研究也很重視,醫師每年會列出發表論文以及受邀演講的清單,並且給予一年五次研討會的補助,從院內研究海報可見,醫師之外,院內的治療師、護理師也有相關研究發表,可見醫院對研究的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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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地版的乾淨程度像剛打過蠟,床與床之間的隔簾是台灣醫院比較不喜歡的米白色,每間病房窗機清明,陽光從窗外射入的感受像日劇中出現的景象,純淨的白光中減少了疼痛的雜念。很多大家熟悉的日本奧運選手曾在這邊就診過,其中近期最著名的應該是冬奧羽生結弦。
整個醫院的動線設計清楚流暢,有如工廠製程般追求職人的效率,每天要進出的病人很多,但幾乎沒有排隊的狀況,雖然規模無法跟醫學中心相比,很多細節都可以發現這間地區醫院,處處都是經驗與時間所歷練出的高效精準,如何將事情做得又快又好,是我們可以學習的對象。
 帝京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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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成立了TUISSM 學會(Teikyo University Institute of Sports Science & medicine),在2018年完成主要設備跟建築。
希望聯合各種專業,包括骨科醫師、物理治療師、訓練師以及校內研究室、訓練室等幫助受傷運動員、擴大運動社群,對運動科學與與運動醫學做出更多貢獻,讓日本社會再次因為運動而偉大。
他們主要透過四個核心技術:醫學、科學、科技、生理的結合,完成幾個任務,包括教學、研究、臨床,和特別支援,因為帝京大學的重點體育項目包括曾經全國八連霸的橄欖球、啦啦隊、路跑等,特別支援任務主要有
TASK :透過一系列專業分析了解身體狀況,訂定客製化的計畫加以訓練
MPI:利用高科技產品測量,結合動作分析、相關實證、傷害預防等研究,給予建議
Sports medicine and science clinic:結合運科與運醫的資源,幫助運動員追求更好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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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研究有氧能力,會針對運動員做一系列的分析與評估,分別在實驗室檢驗、訓練時評估以及生理評估,項目包括休息時與訓練時VO2、乳酸、心跳、乳酸閾值等,去了解運動員身體狀況。 
校內餐廳會根據抽血、體組成結果、選手專長項目,給予不同的營養建議,例如餐廳內就可以見到路跑選手、啦啦隊的每日菜單。這些隊伍都是全國頂尖的隊伍,參訪的時候剛好遇到啦啦隊練習,每個人充滿活力,第一次不是在電影中,而是真實在你的面前連續後空翻,場景讓人難忘。
醫療部分,每天有骨科醫師輪診,校內影像設備包括X ray、超音波與MRI, 當校內選手或合作的運動員受傷時,立即全面的評估跟給予醫療資源,也有完整的支援系統,當合適的醫師在外地開會時,也能透過網路給予建議。復健治療儀器完整,相當於台灣一個診所的規模,還搭配水療、單人或多人高壓氧艙等治療方式,是國內大學診療室目前望塵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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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方面,學校內擁有多項完善的訓練設備,例如一般健身房的重型裝備以外,還包括等速肌力機、antigravity treadmill、體表體態分析、攀岩場地等,都在運動醫學與科學這棟大樓裡,從學校對於這塊領域投入龐大的心血,可以了解被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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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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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參觀完日本目前非常厲害的國家訓練中心、醫科齒科大學、地區醫院、運動科學和醫學重點大學,很多日本正在做的事情都一拳拳地撞擊了大家的腦袋,一針針扎出大家的熱血,日本對於體育的重視程度遠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多很多,這不是單純用別人人口比較多就可以安慰自己的話。 
台灣雖然小,但我們有很多熱血的運動員,而在學校、在醫院、在訓練場,也有一群想幫助運動員有更好表現,對運動有熱愛的專業人士,相信這些日本參訪後埋下的想法,會逐漸茁壯蔓延,就像賈伯斯所說過:
You can’t connect the dots looking forward; you can only connect them looking backwards. So you have to trust that the dots will somehow connect in your future. 
我想這也是TASM舉辦日本參訪最重要的初衷。
最後感謝 前體委會主委陳全壽教授一路上的經驗分享、聯新國際醫院張煥禎院長強力支持、林頌凱學長、劉又銓學長跟TASM強大的秘書與背後團隊支援,沒有你們就沒有這次滿載而歸的參訪。
本文章經吳易澄醫師授權轉載
原標題:TASM日本運動醫學參訪心得
原文出處:
https://wycswimming.blogspot.com/2019/10/HPSC.html
https://wycswimming.blogspot.com/2019/11/blog-post.html
延伸閱讀:體育用品工業與生物力學跨界合作  打造台灣運動產業未來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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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realtime-news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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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昀儒扳倒樊振東奪冠 國際桌總官網:媲美日本神童威脅中國霸權
台灣17歲小將林昀儒21日晚間在T2桌球鑽石賽馬來西亞站男單決賽擊敗中國名將樊振東,勇奪冠軍。國際桌球總會官網報導讚揚他優異表現,將他與日本神童張本智和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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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国际乒乓球联合会臉書
國際桌球總會(ITTF)官網報導讚揚林昀儒表現精彩,也恭喜這位超級新星,還形容林昀儒的奪冠不啻是向世界菁英好手傳遞訊息。 報導指出,林昀儒在T2桌球鑽石賽馬來西亞站比賽一路過關斬將,無疑是生涯重大關鍵時刻。 林昀儒在大馬柔佛州新山市(Johor Bahru)比賽首輪以4比0拍落2016年里約奧運男單銅牌得主、日本名將水谷隼;次輪以4比2淘汰里約奧運金牌得主、中國名將馬龍。 林昀儒在4強賽手感持續發燒,終場4比0輕取香港一哥黃鎮廷,決賽再以4比1擊敗世界排名第3的中國名將樊振東,抱回冠軍。 國際桌總官網報導說,這次比賽結果對於這位新星來說是一大成就,但從大局來看,意義是否遠勝於此值得探究。 官網報導中提到16歲的日本神童張本智和,說他堪稱是桌球界頂尖中國菁英最大威脅,但如今來勢洶洶者再添一名,這個人就是林昀儒。 報導說,林昀儒的表現出人意料,決賽第5局開賽就勢如破竹連拿4分,最後樊振東回擊失誤,讓林昀儒以5比0「完封」對手拿下冠軍。
https://tw.news.yahoo.com/%E6%9E%97%E6%98%80%E5%84%92%E6%89%B3%E5%80%92%E6%A8%8A%E6%8C%AF%E6%9D%B1%E5%A5%AA%E5%86%A0-%E5%9C%8B%E9%9A%9B%E6%A1%8C%E7%B8%BD%E5%AE%98%E7%B6%B2%E5%AA%B2%E7%BE%8E%E6%97%A5%E6%9C%AC%E7%A5%9E%E7%AB%A5%E5%A8%81%E8%84%85%E4%B8%AD%E5%9C%8B%E9%9C%B8%E6%AC%8A-02055404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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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888aattp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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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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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888toptt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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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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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888aneteet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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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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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888anetx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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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全國少年桌球菁英賽 463名選手聚鳳山爭取國手選拔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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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0966921521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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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運洋溢青春活力熱鬧開催 黃偉哲期待臺南之光成為臺灣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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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及國際關係處發布)
  臺南市109年度中等學校聯合運動會今(7)日在新營體育場開幕,市長黃偉哲親自主持開幕典禮,並和教育局長鄭新輝、市議員沈家鳳與許至椿等貴賓,一同祝福選手,期待臺南市的年輕運動菁英們在此次賽會中大展身手,努力為自己爭取佳績獲得代表權,再前進全國運動會為臺南爭光。
  黃偉哲市長表示,去年在臺南市中運脫穎而出的選手,於全國中等學校運動會中參加19個項目,榮獲29面金牌、27面銀牌、34面銅牌,總計90面獎牌,成績相當優異。他勉勵選手遵守運動規則、服從裁判判決,努力爭取榮耀,期待選拔出最優秀的臺南青年選手,參加今年將在屏東舉辦的全中運,全力以赴成為臺南之光、臺灣之光。
  體育處表示,本次市中運賽會為選拔優秀頂尖好手代表臺南參加109年全國中等學校運動會,賽程自1月7日至10日,有田徑、游泳、桌球、羽球、網球、軟式網球、柔道、跆拳道、空手道、舉重、射箭、武術、滑輪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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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ythenmwtd-blog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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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庫盃羽球賽 牧德科技奪冠
合庫銀行主辦的107年合庫盃羽球企業邀請賽,8、9日在台北日新國小熱烈開打,今年參賽隊伍非常踴躍,包含台積電、中華航空、長榮航空、台大醫院、牧德科技、華碩電腦、陽明海運、勝利體育等32隊知名企業,逾320位球友齊聚一堂,最美國月子中心後由牧德科技拿下冠軍,並捐出獎金5萬元給合庫羽球隊。 賽前各隊球員再聚首,氣氛融洽,球場上充滿著熱情的寒暄與問候;合庫表示,好幾隊球員因賽事成為好朋友,球員間感情好,也先禮後兵,例如去年以1分之差拿下第二名的球隊,今年特地來下戰帖誓言拿下冠軍,而「以球會友」正是舉辦邀請賽的真正意義。合庫更請來台灣男單一哥周天成與王子維等知名球員,在賽後餐會和與會貴賓同樂。 合庫將政府提倡的「全民運動」政策,落實在每年舉辦多場球類邀請賽或學童育樂營,已連續10年獲得教育部體育署「體育推手獎」的肯定;金融服務方面,更協助中小企業貸款融資,及配合政府推動「5加2新創重點產業」政策,屢獲金管會及中小信保基金獎項肯定。 合庫表示,長期栽培棒球、桌球、羽球3支球隊,30多年來堅定支持的信念從未改變,今年的亞洲運動會中華代表隊中,合庫教練及選手共有29名,分別為台灣奪得1金、1銀、4銅的好美國生產成績,其中包含台灣56年來首次獲得亞運羽球女單金牌,羽球男單最佳成績銀牌1面,羽球男雙銅牌、羽球男子團體銅牌的優異成績。 除了金融專業服務之外,成立以來與台灣這片土地共同成長的合庫,支持國家體育活動更是不遺餘力,成為3支球隊實現夢想、站上國際舞台最強力的後盾。如今,合庫球員戴資穎更將羽球成績帶向世界的頂尖,讓世界看見台灣真正的實力,合庫也期許所有的球員在2020年的東京奧運,能為台灣繼續爭取最高的榮譽。身心靈課程與胎教法,頂級美國月子中心希望金字塔頂端的菁英貝比能夠個個是未來在不同領袖的領袖。特別聘請身心靈與專研胎教法門的教授來到美國月子中心給媽媽們教導正確的胎教法門,並且在待產期間與月子期間接受身心靈課程,讓來美國生產的媽媽們心能夠靜心。 #MUTUAL_CHA美國月子中心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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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會主席林鴻道 感謝優秀基層教練
記者林辰彥/台北報導
「連續舉辦兩年基層運動教練表揚,不過相信優秀教練真的太多了,儘管其他教練沒有獲獎,但同樣要感謝他們,長期投入基層的努力。」中華奧林匹克委員會主席林鴻道在運動菁英育才計畫108年優秀基層運動教練頒獎典禮上表示,衷心感激這群體壇園丁,為台灣體育付出。
▲運動菁英育才計畫108年優秀基層運動教練頒獎典禮。(圖/中華奧會提供)
獎項今年是第二次辦理,收件期間為108年6月15日至7月15日,送件參審教練多達94位,其中國小組32位、國中組30位、高中組28位,除4位不符申請資格者外,餘90位列入評審。本次評審作業由前台體大林輝雄教授擔任召集人,由協會工作人員將資料分類、整理後,邀請各專項運動種類專家學者組成初審小組進行第一輪初審作業,再提送本會決策小組進行決審,選出國小組、國中組、高中組優秀教練得主。
▲▼運動菁英育才計畫108年優秀基層運動教練頒獎典禮。(圖/中華奧會提供)
最後共計國小組6位、國中組7位、高中組7位等20位教練獲獎,分別為國小組6位,田徑曾之輝、田徑彭文良、桌球陳瑞峯、游泳陳冠彰、射擊張仲彣、空手道徐祥銘。國中組7位,田徑鍾彩榮、游泳曾昱誠、體操鄭豐億、射箭陳坤成、舉重陳涵彤、跆拳道游旺鈺、空手道邱俊忠。高中組7位,田徑蔡欣憲、體操鄭焜杰、射箭劉展明、射擊吳孟蓉、桌球李偉正、跆拳道陳維新、羽球楊鈞翔。
除表揚優秀教練,奧會主席林鴻道勉勵基層教練:「運動成績很重要,但不是全部,選手的品德教育,做人、團結、合作,未來更需要補足這面向。」
▲運動菁英育才計畫108年優秀基層運動教練頒獎典禮。(圖/中華奧會提供)
高中組優秀教練鄭焜杰擔綱體操教練超過20年,指導出許多好手,「關鍵在於熱忱,因為打從心底喜愛體操,喜愛這個運動,相信很多基層教練都是抱持這樣的心情去付出,才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奧會主席林鴻道也肯定基層教練背後的團隊,包括運動物理治療、運動心理、運動營養、運動科學等等團隊,協助基層選手全面照顧,為運動員付出辛苦的努力。
今年頒獎典禮除頒發優秀基層運動教練獎項外,還邀請長期為運動菁英育才計畫之選手提供服務及支援的相關運動科學團隊及志工服務小組,組成��體育運動發展促進策略聯盟」並進行合作簽署儀式,以結合社會各界之力,創造良好的體育運動環境,群策群力,促進體育運動發展,倡導體育運動風氣,提升國家體育運動競爭力為目的。
更多三立新聞網報導 NIKE總部最新大樓 將以詹皇命名 綠灣包裝工險勝熊隊 開啟NFL第100周年球季 麟洋配挺進台北公開賽4強 下一戰對手「誰來就打!」 周天成反衝擊小朋友 晉級男單4強
文章來源:三立新聞網 set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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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sports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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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部精準運動科學計畫錄取團隊出爐  台灣在未來全球運動科技市場佔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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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準運動科學研究專案計畫」由科技部發起在2018年公開招募,在高額的研究經費吸引下,台灣各大學莫不精銳盡整合校內各系所資源,更甚至跨校合作希望能搶下有史以來第一次的運動科技專案經費,在漫長的審查程序最終評選出八個主題研究團隊,科技部在2018年10月評選後,遲至2019年1月才正式舉辦執行團隊發布記者會對外公開,活動更邀請到王建民、郭婞淳、王齊麟、王泰崴與盧紹軒等運動菁英共同參與。
◎ 加入領客體育粉絲專頁,設定「搶先看」掌握最新體育資訊!
「精準運動科學研究專案計畫」發起緣由起因2017年台北世大運的舉辦獲得全國民眾的肯定,引發全國民眾對對台灣體育的高度關注,加上蔡英文總統在選舉所提出的體育政策白皮書,科技部透過「科技為運動喝采」活動,由部長陳良基在短短半年時間透過跨部會溝通協調,將原由教育部主導的體育業務與科技部轄下資源首度進行結合,由科技部人文司統籌四年2億4千萬元預算進行「精準運動科學研究專案計畫」,希望透過台灣科技資源與運動領域的跨界合作,為未來台灣競技運動創造更先進且具體有用的研發能量,也期待能將研發成果轉為產業市場能量,讓台灣企業在龐大的全球運動市場中能獲得真正的領先商機。
獲選的八個主題團隊其針對運動項目包括棒球、羽球、桌球、舉重及自行車等,研究團隊集合運動生理、運動心理、運動生物力學、運動醫學、資訊工程、醫學工程、物理治療、電機工程、航太工程及織品服裝等專長領域的研究團隊,藉由跨不同科系專長領域及跨校等合作,期望能協助運動員打造專屬運動場作戰武器,讓台灣選手有機會能在國際大賽中因此獲得獎牌。本次通過八組精準運動科研團隊資訊如下: 1.「Coach AI『金』準羽球」:羽球項目,國立交通大學與國立臺灣科技大學共同執行。 2.「智慧訓練,勝戰關鍵」:羽球項目,國立成功大學與逢甲大學共同執行。 3.「精準心靈密碼」:桌球項目,國立成功大學跨系合作團隊執行。 4.「魔拍者聯盟計畫」:桌球項目,由國立臺灣體育大學、國立中興大學、國立虎尾科大及中國醫藥大學共同合作。 5.「艾普斯坦計畫:精準提升棒球技戰術」:棒球項目,國立臺灣體育大學與國立臺灣大學合作執行。 6.「精準舉重」:舉重項目,臺北市立大學與國立陽明大學共同合作。 7.「臺灣棒球農場」:棒球項目,元智大學、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國立臺灣科技大學、國立成功大學及國立中正大學等校共同執行。 8.「破風取勝」:自行車項目,國立成功大學、國立屏東科技大學及輔仁大學等校共同執行。
精準運動科學研究專案計畫以運動科學鏈結運動產業,除了希望能透過科技化訓練幫助運動員,進而增加選手在場上的表現能力,同時透過更先進的研究改善運動器材,幫助運動有更好的表現,也同時整合身心恢復與降低運動傷害等目標,希望能結合在台灣的高水準的運動科技研發能量打造出世界等級的科技運動訓練產品,進而讓台灣所研發生產體育用品能真正跨入頂尖選手專業領域所使用。
台灣體育包含運動產業等政策多年來皆由體育署規劃主導,因為隸屬教育部體系下以及傳統體育系統組織等限制,一直無法因應國際運動科技化與創新性發展的趨勢,更未能就近整合台灣半導體電子產業等龐大資源,此次科技部所推動的「精準運動科學研究專案計畫」所遴選出來的八個研究專題,我們相信是一個全新的開端,然未來這些耗資高額研發經費的研究成果是否能符合預期幫助選手提升至國際水準的競爭力,是需要專家委員以最高標準進行嚴謹追蹤考核。但〈領客體育〉認為精準運動科技研發成果是否具備可行性、創新性以及真正創造出技術移轉商業價值,更是所有關心台灣運動產業發展人士更應重視的議題。
如果你是產業研發人員、市場開發主管以及對運動產業高度關注投資單位,針對科技部精準運動科學計畫獲選團隊研究主題,有進一步了解及追蹤進度之需求,請與領客體育聯絡,我們將會提供更多重要資訊。
◎ 本文為領客體育原創或編譯,轉載請註明來源:http://www.linksports.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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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iphone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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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爐石戰記》HCT 世界總決賽台北開打,台灣選手 BloodTrail 及 Roger 競逐冠軍
2019《爐石戰記》HCT 世界總決賽台北開打,台灣選手 BloodTrail 及 Roger 競逐冠軍
《爐石戰記》世界最高層級電競賽事移師台北! 2019《爐石戰記》HCT 世界總決賽將於 4 月 25 日至 4 月28 日連續四天在臺北和平籃球館開打,台灣選手 BloodTrail 及 Roger 等 16 位來自全球的菁英選手,爭奪三千萬總獎金與世界冠軍頭銜。暴雪娛樂打造 500 吋 LED 的螢幕舞台,將遊戲牌桌畫面百倍放大,還原玩家所熟悉的經典遊戲場景。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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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for-young-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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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改變到蛻變:一個不服輸的「交換生」在保時捷總部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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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elle/換日線專欄
在求職準備和克服簽證問題後(詳見:《德國交換半年後,進入保時捷總部實習去!(求職準備篇)》;《德國交換半年後,進入保時捷總部實習去!(簽證夢魘篇)》),到了 9 月,我終於如願進入保時捷斯圖加特總部,進行為期半年的給薪實習工作。
而這一整段時間的歷練,現在回頭看來,也奠定了我面對工作和生活中種種挑戰的態度——若說我因為這段在保時捷實習的日子而「蛻變成長」,真的一點都不為過。
這一篇文章,是我正式開始實習後的經歷與體會:
對保時捷總部的初印象
我在保時捷負責全球銷售的部門實習,當中又分為不同區域,我加入的市場團隊負責中國以及港澳地區。
保時捷總部座落在斯圖加特的祖文豪森(Zuffenhausen),整個廠區非常之大:馬路的一側有���物館、辦公大樓,以及當年斐迪南.保時捷博士(Ferdinand Porsche)成立這家車廠時設的第一間辦公室,非常顯眼;馬路的另一側,則是整個製造廠區。 除此之外,在斯圖加特附近也有測試中心、研發等其他部門的辦公大樓,分別座落在不同的地方,有的廠區甚至擁有賽車跑道。整體而言,可以看出這家全球知名車廠的總部,規模與氣勢均非同小可。
進公司報到後,每個人都有一張員工卡片。除了門禁刷卡之用外,還可以儲值用來(以員工價)吃飯或買咖啡、小紀念品等,公司內並設有兩個自助餐廳。
我的上班時間是早上 9 點到下午 3 點——這個時數是當年德國勞動法規,針對實習生的規定。此外因我實習半年,所以有 15 天的假期(一年是 30 天),平時可以加班,但加班一個月不能超過 20 小時,超過就要強制放假,而加班時數則可抵休假。 薪水部分,則是照德國法律規定,一個月是 900 歐元左右;後來又因為全國加薪所以調到一個月1,300 歐元。但是要扣稅——扣完稅以後實拿 70% 左右,但還是很夠用,畢竟我沒有什麼大額支出。
工作內容和語言的重重挑戰
初來乍到保時捷,第一件事當然是希望趕快上手工作:在我剛到公司的第一天,就看到我桌上擺著一大本手冊,裡面記錄了所有應做的事情和步驟。所以剛開始我就照著這一本「操作指南」和前輩的指示,把自己的負責項目學起來。
對著書本裡的步驟工作,看起來很簡單;但是照本宣科的方式,顯然不適用在我身上——我的習慣是一定得先理解工作項目的意義何在、每個步驟的理由是什麼,才能將工作做得好;但前輩卻告訴我「你照著做就對了。」造成剛開始我吃了很多的苦頭。
而在保時捷,就我自己身邊德國朋友的說法,都說這是一間「菁英公司」,也就是說在裡面工作的同事大都是歐洲名門望族出身、或是成績極好的人。的確,我身邊的同事不管是德國同事或外國同事,大家都可説是「菁英中的菁英」,有從小到大考試都考 1.0 的同事( 1.0 等於台灣的 90- 100分,也是德制成績最高分);也有那種一路都念貴族學校的歐洲學生;甚至還有家裡擁有城堡的同事⋯⋯在裡面工作,我覺得自己真是太渺小了。
同事的背景讓人驚呼連連,加上如前面所說對工作項目的不夠理解,所以剛開始我非常害怕犯錯,而越怕犯錯就反而一直出錯,甚至有時連錯在哪裡都不知道。
當時我怕自己不如人,也怕同事對我的評價和眼光,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廢了,怎麼連照著做都不會⋯⋯。」
再來需要突破的,就是語言的問題:如同前面的兩篇文章所述,當時剛到斯圖加特時,我的德文程度並不算特別好,在當地也沒有什麼朋友,一切都是重頭開始。儘管在工作上是英語環境,辦公室內同事也和我用英文交流,但是每到在餐廳吃飯或是小組會議的時候,對我而言就是一大夢魘——我常跟不上、甚至聽不懂同事們到底在講什麼。
另外,就是公司的電腦系統和鍵盤全部都是德文,連 exccel 的函數也是德文——我覺得自己的 excel 能力並不差,但是在一個不同語言的系統上,一切都必須要重頭適應。為此,我工作的速度也慢很多,同事們甚至會覺得「你到底在幹麻?怎麼明明這麼簡單的事,但是對你而言好像很困難?」
總而言之,一開始我在語言和工作上,可說面臨雙重災難。隻身在斯圖加特的那種孤單和緊張感,更有好幾次讓我陷入低潮⋯⋯。
看到這裏,你可能在想:「阿不就是你自己選的?」
對啊!我自己選的,而且還為了得到這份工作,付出了這麼多心力、接受了這麼多人的幫忙,所以只有再繼續努力下去了——
靠自己突破困境,終於從工作中體悟到樂趣
就在工作跟語言不熟悉、不上手的狀況中,前兩個月我真的是太崩潰了。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一個冬天裡,那天工作特別不順,下班路上我一個人忍不住坐在車站大哭,非常想要回台灣、放棄繼續在這裡實習了。
這時候,一位朋友剛好打來——現在這位朋友,已經是台灣設計圈小有名氣的設計師了——我至今仍非常感謝他當時「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告訴我:「面對困難,想的應該是突破;而不是躲回去自己的舒適圈裡。」
所以回去以後,我開始想該怎麼解決我眼前的這些問題: 首先,既然硬背硬記不適合我,我也無法單靠硬背硬記來執行工作;但我相信工作是活的,所以我開始製作自己的筆記,並且直接找機會,向老闆詢問「操作手冊」背後的原理、原因。再自己把所有的資訊點線面全部連起來,開始讓我對自己的工作有更深的了解。
另外在語言部分,縱使我還無法用流利的德文溝通,但是我用「土法煉鋼」的方式,先把台灣 excel 和德國 excel 的函數對照表印下來,另外把一些常用的字眼全部整理起來,與筆記整合成為我的「工作聖經」。
就在這樣的嘗試之後,我終於開始對於工作慢慢上手起來;而在之後老闆甚至讓我執行自己的小專案與分析項目,我才開始在工作上得到樂趣。
社交方面,在入職的第一天,我認識了一位中國同事、和一個德國好朋友。因為她們,讓我在保時捷的生活相對不那麼孤單。
我非常喜歡也很感謝她們:中國同事中午會拉著我和另外的朋友一起去吃飯、下班後則一起去玩;德國朋友則輔助了我在語言上的很多障礙,我更懷念跟她一起小酌的時光。在實習結束之後,每年我去德國或者她們來台灣,我們都還是保持著聯絡——這是這段經歷帶給我的另一個珍寶,一段真摯的友誼。
收穫:半年的實習,奠定往後的職涯基礎
在這裡最大的收穫,是我因此選擇了自己的職涯,以及奠定了我在未來工作上的態度。
每個地方有他的優勢跟劣勢。在斯圖加特,我看到了德國人追求精準完美的一面:一切都是安排好、規劃好的,是精密的,是幾乎不會犯錯的;同時因為公司規模龐大,一切都非常的井然有序。我在這裏,看到了企業如何在全球化發展中繼續穩健成長,又如何在研發跟市場的激烈競爭中穩住品牌之舵。
另一方面,這份實習也讓我對汽車產業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看到了國際市場概況、看到了保時捷全球化的策略、看到了發展的方向與規劃(由於公司規定,不好意思對於實際工作內容等,無法在文中透露太多);同時也看到了汽車職人的美好——這也是為什麼我之後回台灣,繼續在這個產業發展的原因。因為汽車變得非常的迷人:對我來說迷人的不是車子本身,而是車子內的人跟車的關係、設計與製造車子的人的關係、維護保養和服務人員與車主的關係⋯⋯只要用心對待工作,這是一個能串起全世界的迷人產業。
但同時在這裡,或許由於我只是實習生,在總部的時候,我看不到客戶、看不到服務,看不到最末端的一切;我只看到全世界的數字、與按表操課的。所以我非常感謝後來在台灣的前公司,讓我在工作中去實際接觸客戶:讓我去賣車、甚至讓我去修車。真實的去體察客戶跟每一個工作同仁對於產品的想法、對於服務的看法——不論從技師到業務甚至到管理者,每一個接觸與對話都極富意義。
我不知道我(在台灣)的客戶們會不會看到這一些文章,甚至認出我來。不過我真的非常感謝他們:在他們身上我看到很多的「故事」,同時我也透過他們去認識這個商業模式跟市場,以及給我非常多的 new idea ,讓我可以繼續做很多的「實驗」,把工作做好,激發出更多可以在工作場域上應用的想法與解決方案。
另外,當然還有「跨文化的理解能力」這個收穫:從每天和德國同事的朝夕相處與磨合中,很多生活中眉眉角角的小地方,若非親身經歷,是平常在電視或網路上都看不到的。在這裡工作,從前面痛苦的磨合到後來的適應,也讓我對於德國人的辦公室生活有了更多真實體悟。
蛻變:面對問題時的態度,才是關鍵
實習時間過得很快,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我的主管給了我非常中肯的評語,甚至畫出了我的學習曲線成長圖——我前面自認不如人的挫敗感,到這一刻才比較緩解。 我非常感謝老闆中肯實際地點出我的問題,再來他也並沒有因為我語言不通、國籍不同,而對我另眼相待。
意外的是,同事後來告訴我,一位與我在保時捷總部的同期實習生,縱然成績優異、背景不凡,但因為在公司裡面的態度與表現太差,最後居然被提早終止實習——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的表現跟我的國籍、膚色、家庭背景並無太大關係,主管們看的,是你的態度、人格特質,以及面對挑戰時解決問題的能力。
當時的我,很幸運在實習結束後,被保時捷上海辦公室主管邀請我到上海擔任正職——但我拒絕了。現在其實想不起來為什麼拒絕,但大概是我已經在德國(交換加實習)超過一年多了,實在很想回家陪陪家人。但我現在必須要說,這個拒絕可說是我生命中最後悔的決定之一:原因不在於拒絕工作本身,而是我並沒有先去嘗試,甚至去上海看一看再下決定——錯誤在我決定得太倉促了。
但回台灣後,由於在德國的半年歷練,我很快地在「海歸台清交成」畢業生們高度競爭的儲備幹部選拔中,被選上了前公司的儲備幹部,開始了與保時捷截然不同的另一段旅程。
如同前面所說:現在回顧起來,這個為期半年的實習,可說對我的人生有許多重大的影響,一直到現在都是。除了我因此決定進入汽車產業、並找到了面對職場挫折時的應對方法外,連我現在再次來���德國求職,做了幾場面試,面試官也都會問到這段經歷。
結語:致所有為生活努力,「不服輸的青年同胞」們
我絕不會告訴你們:在德國的一切有多美好、德國人有多優秀,教育制度、實習制度多好棒棒;然後台灣就是一個鬼島,台灣公司必然就是血汗工廠、台灣老闆必然就是慣老闆⋯⋯等等。
如同我一直強調的,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跟優缺點,我們可以借鏡別人截長補短、但也不用過度妄自菲薄——同時在職場上,面對挑戰、問題和挫折的解決能力,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如果沒有努力突破、一遇到困難就回到舒適圈,那麼即使換了環境也不見得能夠過得比較好。我們應該多看的是「優點」而不是將注意力放在「缺點」上,透過這一些經驗去改善目前我們所面臨的窘境,讓自己變得更好,讓家庭變得更好,讓台灣變得更好,甚至讓世界變得更好。
我是受台式教育出來的,跟現在看文章的你們別無差異,甚至你們比我更優秀;寫出這一些經歷,更全都是無比真實、甚至是有一點血淋淋的。
前段時間我的父親生病了,他是一個對於「成績」跟「學校」都 “don’t give a shxt” 的人,但是他教會我去突破困境、去找方法;而近日因為他的病,我開始思索生命這件事情:我看到「窮」跟「絕望」的可怕,因此某天當我想起這段經歷跟故事,忽然想把它記錄下來——因為它不只讓我看到另一個自己,更帶給我很大的勇氣,如題所說:「從改變到蛻變」。
所以,可能你現在正一邊讀書一邊背學貸,或者要一邊打工;又或者是你從來無法想像自己也有「出國讀書、工作」之類的一天,因為你必須要擔起肩上的責任,照顧你的家人有龐大的經濟壓力;又或許你對於自己的學歷成績一點信心都沒有,覺得反正自己就是「魯蛇」⋯⋯。
那我希望自己的真實分享,可以給你一些力量:就算是讓你哈哈笑一笑也好,讓你覺得自己沒那麼魯也好——因為我知道你看完這幾篇文章後就會知道,你可以做得比我好太多太多了。
這一系列文章,僅獻給那些和我一樣,為生命、生活持續努力著的,「不服輸的青年」們。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從改變到蛻變:一個不服輸的「交換生」,在保時捷總部實習》,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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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我是 Belle ,來自台中的小村莊,家裡有四個兄弟姊妹,標準中產階級,技職體系出身(台中家商)、台科大畢業,研究所回家鄉唸書(中興大學)。研究所時候想申請交換學生,但因為對父母親來說經濟壓力太大,所以瘋狂尋找獎學金資訊,也練就一身尋找資訊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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