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author:蔡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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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老竹那頓幸福的年夜飯

圖說：嘉義縣議會議長特別助理吳育才曾到老竹家中幫忙打掃。圖：蔡坤龍/攝

  從我當里長開始，就沒有看過老竹吃年夜飯。

老竹是身心障礙者，駝背又長短腳，不過他自己會煮一點東西吃，只是單身慣了，懶得下廚，常常市場買來吃。

他的大年夜總是和一群單身朋友一起渡過，喝酒配滷菜兼配話，幾個老男人從隔壁鄰居一路罵到國家元首，喝到三更半夜才各自回家睡覺，等候無奈的天明來到，一年這樣又過了。

但老竹從來沒有放棄尋找真愛，經仲介介紹兩次大陸婚姻，都以「詐騙被害人」身分收場，也不知道仲介騙他還是女方騙他，總之老竹選舉跑宣傳車辛苦累積的錢，在兩次有名無實的婚姻中消耗殆盡。

老竹還是不死心，前仆後繼，繼續拜訪他的春天。

某年經人介紹，老竹認識了一名失婚婦人，七分風霜，三分美麗，兩人加起來已經超過一百歲，人生路各自坎坷，能夠在一起算是緣份吧，那女子無家可歸，介紹人帶她到老竹家裡看環境，女子點了點頭，年快到了，有個地方遮風避雨總比餐風露宿好吧！

在南部當里長比較奇怪的地方是，類似這種事經常會被請去「見證」，有點類似在這張愛情支票上背書的意思，這場愛情將來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里長是要負責的。

我去現場看了看，無權過問，卻有連帶責任。說了聲「讚！」比出大拇指。先讚再說，將來如果有什麼況狀，那就再研究了。

那年的除夕傍晚，老竹請我去他家，我到達時，見滿滿一桌圍爐菜，有魚有肉有蔬有鍋，熱騰騰、香噴噴。那女子也真夠意思，滿桌的年菜都是她親自下廚做的，她不只是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她是在營造一種「家」的感覺！

「里長，留下來一起吃飯吧！」老竹客氣邀請道。

我見他臉上滿溢著笑容，好像山中野果掉落在沈靜的池水中，漾起陣陣漣漪，久久不散，他這輩子應該沒有這麼幸福過吧！女子也邀我一起入席，我向他們道了幾聲恭喜，告辭而去。

老竹好不容易有一頓團圓飯吃，里長插什麼花？

那年的農曆四月，本里西門街先天宮廟會鑼鼓喧天，鞭炮聲震耳欲聾，煙霧中我見那女子也在人群中看熱鬧，看來她已經漸漸適應我們鳳梨會社的生活了，我為老竹感到欣慰，他花了一輩子，終於找到春天。

大約過了一個月，老竹氣急敗壞騎著他的拼裝三輪車來里辦，人未到，聲先到，遠遠就聽到他的大嗓門喊道， 

「里長，那個女的跑了，你幫我把她找回來……！」

我問怎麼回事？老竹支吾其詞，我跑去找介紹人，她應該知道一些眉目。只聽介紹人說道， 

「還不是他那張嘴，那麼愛碎碎唸，把人家罵跑了！」

跑去哪裡？介紹人說，天涯海角，不會回來了！

老竹一直要我把她找回來，我雙手一攤，真的愛莫能助，生氣你就罵我吧！沒有人能為愛情掛保證，別說里長，就算是總統也不能。 

之後老竹繼續尋找春天，但總是鎩羽而歸，有一段時間他一直對外宣稱有一位單親媽是他的新歡，單親媽卻說只是朋友，沒有什麼，據稱老竹有一次約她去公園散步，走著走著，終於鼓起勇氣去牽她的手，結果被撥開，那應該是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吧，沒有共識，各自表述。

之後老竹在一次酒後騎車回家路上中風倒地，從此纏綿病榻，而且越來越嚴重，他的愛情只有在夢中了。

除夕是探訪老友的時刻，我跑了幾間護理之家，終於問到老竹的下落，病床前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口裡含著一根管子的老竹原本一直快速眨眼，我喊他的時候，他眼睛突然不眨了，片刻之後，又開始眨，好像通電一般。我問護理師，老竹有意識嗎？護理師說沒有，也就是我對他的喊話是沒有意義的。

只好走人，因為對他說什麼話都是枉然了。

回家整理電腦資料時，發現某些慈善志工到老竹家裡幫忙打掃的照片，原本蒙塵變黑的地面，經用力刷洗後出現了老舊桃紅瓷磚的顏色，他們的幫忙讓老竹的房子煥然一新，也讓那女子願意住下來。

檢視照片時，我眼睛一亮，發現其中一名志工的背影好像是嘉義縣議會議長特別助理吳育才，我把照片傳給育才，問那人是不是他？育才說是。 

育才，謝謝你和其他志工，讓老竹的人生擁有半年的春天，和一頓熱騰騰、香噴噴充滿幸福滋味的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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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社區垃圾山 看到底層人們的強悍求生

圖說：本里有個邊陲地帶的小角落， 亂丟垃圾者吃好鬥相報。

不知何時開始流行起「文學地景」這個名詞，我猜想大概是指曾經引發偉大文學創作的地點，或是讓人很想提筆書寫的美麗風景吧！我是橫槓人，身兼里長、作家、記者，服務里民之餘，兼爬格子貼補家用，多重的身分不禁讓我也想尋找舊名「鳳梨會社」的本里文學地景。

先從自然景觀說起，本里西門街分隔島上的黃花風鈴木每年春天會開，但黃花受天候因素影響甚巨，有時兩、三年才來一次盛開，賞花看緣份；另外一棵阿勃勒長在隔鄰的大同國小校園內，曾經下過非常美麗的黃雪，過路人都忍不住停下來拍照，可惜經校方修剪後，現在盛景不再。除此之外，都是一些零星的花草，不成氣候。

若從人文的角度看，本里倒是有些值得書寫的人情故事，某餅鋪每天早上排隊購買蛋捲的人潮就非常奇特，排隊的人當中，有些是為了賺小錢；有些是為了排遣時間；有些是為了發揮過去在軍中養成的領導統御能力，指揮調度年紀加起來絕對超過一千歲的「千歲軍團」，努力將排隊人潮維持在一種類軍事的秩序中，一日軍人，終身軍人……。不過話說回來，這家餅鋪的排隊故事早已被我寫爛，再寫就炒冷飯了。

里內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它是某家大宅院的外牆角落，又位於本里的邊陲地帶，非常不起眼，卻很有事，它是人們喜歡亂丟垃圾的地方，里長為此已經奮戰了十幾年。

早年當記者，政府還沒實施垃圾不落地政策，台南市某些社區邊陲角落變成垃圾集中地，髒亂不堪，又惡臭難聞，該地里長非常無奈，只好在垃圾堆上立了一根牌子，上面寫著惡毒的詛咒：「亂丟垃圾者，全家死光光！」

有用嗎？沒用！當年監視器還不普遍，里長發狠咒死亂丟垃圾的人，但「四下無人」的情境還是給人們帶來巨大的勇氣，照丟！

之後我又回去看那個垃圾集中地，發現里長在牌子上面加貼了一張不知從哪間廟裡求來的符咒，意思是里長的詛咒在「神明加持下」即日起生效，但有嚇阻作用嗎？沒有，垃圾照樣堆積如山。我把那張照片發到報社，編輯很有才，下一個標題叫：「城市悲歌」。

之後政府強制實施「垃圾不落地」政策，加上監視錄影系統進步，這種亂丟垃圾的風氣才慢慢改善。但即便這政策已經實施很多年，本里上述那個邊陲角落，夜深人靜、四下無人之時，還是有人會丟垃圾。我猜，偷丟垃圾的人大概有一種享受特權的快感吧，才會樂此不疲。

這種舉動讓里長非常困擾，因為一旦第一包垃圾落地，如果不趕緊處理，隨即就會引來更多垃圾，最後變成一座小垃圾山，朋友說，這叫「破窗理論」。

以環保局的專業術語，這種角落叫「髒亂點」，我當里長十幾年，對付這個髒亂點也十幾年，一開始立牌警告，說亂丟垃圾會罰錢，沒用；里民在附近裝了監視器，還是沒用，因為丟的人大多數是從別里來的，我根本認不出是誰，這個髒亂點已經被丟出名號，聲名遠播，吃好鬥相報。

有一次我清理完髒亂點的隔天一早，又見一堆垃圾，非常火大，乾脆站在髒亂點的對面街道的樹下監看，等候「破窗理論」發酵，看誰是下一個現行犯！

天可憐見，沒多久，就讓我看到一個騎三輪車的拾荒阿伯靠近，正準備上前制止時，發現他不是來丟垃圾的，他仔細從髒亂點中找出一些紙箱，綁在三輪車的後座，然後緩緩騎走了，原來老人家是來尋寶的，我誤會了！

繼續看下去，不多時，又來了一位阿桑，她在髒亂點上尋找片刻，也拿走一袋東西，是幾雙舊鞋和幾個空玻璃瓶。我忍不住上前問道，

「阿桑，你拿這些東西幹什麼？能賣嗎？」

她答道，

「不能賣，但鞋子洗一洗還可以穿，瓶子洗一洗可以插花！」

這次的監控行動讓我感觸很深，原來這個社會上的某些不起眼角落，有些人是這樣強悍地活著，他們從被稱為髒亂點的地方硬是擠出有價值的東西，能賣拿去賣，能用的拿回家用，善用地球上的每一滴資源，相較於名廚阿基師說的「有些客人一塊肉3萬元都吃得下去！」，這些社會底層人們的表現令人震撼。

這是鳳梨會社另類的文學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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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看自己沒有的 人生結局大不同

圖片來源：奇摩新聞

在台灣，選舉的話題似乎永遠都很熱門，尤其到了選舉年更是如此，而每到選舉，「眷村」一定會被提起，以當里長的角度而言，因為每天跟里民接觸，會知道一些比較細節的東西，常常覺得，眷村如果只到選舉才會被注意，那實在可惜，因為眷村的文化太豐富了。

有一位媽媽非常熱心，早年她在眷村媒合不少出養與收養的案例，也就是說，有些老兵沒有子女，不免遺憾，但有些老兵兒女成群，養育的壓力很大，這位媽媽因為人面廣，成了媒合出養與收養的平台，減輕了某些人養兒育女的壓力，也讓某些膝下無子的人可以有小孩。

這原本是好事一樁，但對出養的小孩而言，則是人生一大考驗，如果調適不好，這些小孩可能一輩子活在忿恨不平的情緒當中。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我的親生父母不要我？」

小紅便是其中一個例子，她的養父母一直隱瞞，不讓她小小心靈受到衝擊，直到小紅唸國中時，看到戶籍謄本上有「收養」兩個字，追根究底，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世，跑回親生父母那裡問，

「為什麼是我？」

親生父母據實以告：「因為家裡窮！」小紅從此自暴自棄，即使養父母全心全意把最好的給她，她還是每天對抗，彷彿與這世間的所有人都有仇，直到養父母過世，小紅還是整天不務正業，四處遊蕩，滿懷憤怒，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無辜的人，放縱自己是應該的。

有時候，即使收養的家庭經濟環境比原生家庭好，給小孩的資源也比較多，但疑惑和傷痕還是跟隨一輩子，特別是養父母管教比較嚴厲的時候，那種被親生父母遺棄的感覺就會跑出來。我沒有這種經驗，也不是專業心理諮商師，但從里民講話的怨怒口氣，大概可以理解那種感受：

「因為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聽起來很痛！

里長當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這種案例實在不少，如果一一列舉他們的例子，整篇文章恐怕會充滿憤怒和悲傷，不如寫個正面的故事平衡一下。

有一個女孩名叫「阿香」，出生在嘉義縣中埔鄉，家裡環境不好，自幼就出養給嘉義市一個家庭，因為養父母家裡沒有女孩，感覺遺憾，於是透過媒合把阿香抱來養。

阿香來到新的家庭，她有好幾個哥哥，對她都很好，長大後的阿香當了護士，但她最喜歡的是烹飪、雕塑和園藝。其中一個哥哥事業有成，花了新台幣若干，買了一間日式房屋讓她開餐廳，阿香辭掉護士工作，拿出園藝專長，把山上的植物遷移到市區，再利用水霧控制溼度，讓那些植物誤以為自己還住在山上，所以活得很好，阿香的餐廳成了都市裡的一個小山林，非常吸引人。

加上阿香手藝不錯，餐廳生意興隆，重大節日客人排上一小時都願意。幾年之後，阿香覺得累了，把店收起來，專心做她喜愛的雕塑，每天過著夢幻般的日子，好像活在瓊瑤的小說裡，因為幾年努力經營餐廳所賺的錢，已經夠她活了。

她沒有抱怨小時候被父母遺棄，常說她比別人幸運，有兩個家，親生父母當年因為經濟壓力不得不將她送人，她體諒那種困境；養父母家庭把她當小公主一般呵護，她心存感恩。

人都容易羨慕別人，喜歡看自己沒有的，不看自己有的。例如本里附近有一所國小，假日周圍開放民眾整天停車，上課時間則有禁停時間，違停者輕則開單，重責拖吊，最近好久沒有下雨，地上幾處車號和拖吊場連絡電話的粉筆字清晰可見，顯示有好幾位民眾當了倒楣鬼。

有人只看到地上的粉筆字，幹譙；但有人看到一星期至少可以免費停車兩天，真好。出養的道理也一樣，有人覺得被遺棄，一輩子怨天尤人；有人感謝上天給她兩個家，過得幸福快樂。

看自己有的？還是看自己沒有的？故事結局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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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爸比！還好您和媽媽沒錢…..

胡元德和他的三個女兒，左起：大女兒家瑜、二女兒家琳、小女兒家琪

「爸比！還好您和媽媽沒錢…..」

這是一位穿著中華民國海軍軍服接受美國總統川普祝福的美國海軍官校畢業生跟爸爸對話的其中一句，通常這種對外可以代表台灣和美國總統一起上鏡頭的人，都會被安上一個綽號叫「台灣之光」。

這位女生的父親叫胡元德。二十五年前我剛踏入新聞圈，在台南成大醫院跑新聞時認識了胡元德，他當時是醫院的警衛，沒事就拿著一本小六法猛Ｋ，我問他幹什麼？

「想說以後有機會的話，去考書記官……」胡元德說道。

講話客氣，笑容靦腆，他是大醫院裡的小人物，但有夢想，有夢最美。

我在成大醫院只跑了八個月新聞，但與元德兄始終保持連絡，逢年過節常常收到他的卡片，上面貼著全家福照片，他有三個女兒，從每年寄來的卡片中，我看到三姊妹的成長軌跡。

回嘉義當里長後，比較少接到元德寄來的卡片，直到去年五月看到新聞，才知三姊妹已經長得亭亭玉立，而且發光發熱，胡元德也當上了成大醫院駐警隊的隊長。

「胡元德三個女兒皆從美軍官校畢業，大姊胡家瑜台南德光女中畢業後就讀海軍官校，一年級送至美國南卡州色岱爾軍校並畢業；二女兒胡家琳也從德光女中畢業，考上海軍官校，一年級送至安納波里斯美國海軍官校並畢業；三女兒胡家琪上個月通過美國在台協會（AIT）安全合作組體能鑑測，當時以85下完成仰臥起坐，超出女性均標17下，以超標的成績錄取美國西點軍校，6月底赴美就讀，是國軍第三位就讀西點軍校的女性官校生，一門三傑。」

「胡家琳，（2018年）5月27日於美國海軍官校畢業，穿著中華民國海軍軍服赴畢業典禮，接受美國總統川普的祝福。她的父親胡元德為前陸軍上士，特地與妻子赴美參加畢典並行掛階後的第一次敬禮，胡元德說：『當家琳從美國總統川普先生手中接獲祝福一刻，是何等榮耀與不易！』」

胡家琳穿著中華民國軍服上台接受美國總統川普祝福。圖：胡元德提供

這豈止是「台灣之光」而已？簡直是「台灣之光」的三次方！

最近尾牙季還在延燒，里長日前吃到一隻已經剝好殼的蝦子，想起高中同學阿彰，那蝦是阿彰姊姊剝了殼放在我盤子裡，幾年前他已經離開人世，姊姊的愛我代阿彰收下了，很有感觸的一場尾牙宴。

胡元德的尾牙宴卻有另一番感受。他說，

日前參與一場單位醫護尾牙盛宴，非常愉悅！宴上，巧遇一位相當受敬重且深具聲望的醫界好友，向同桌的衛生局貴賓介紹小女們從軍的優質表現，個人忝回以：『如果個人經濟能力允許，實在也捨不得讓孩子『從軍』..』

胡元德在臉書上繼續寫道：

回家後與二女兒家琳談及此事，家琳說：爸比！您如果真有錢，您真不讓我們念軍校嗎？我凝視孩子未立即回應…

胡家琳受階後，胡元德向女兒致敬。圖：胡元德提供

家琳說：『爸比！從軍，讓我和姊與妹妹學會獨立走出舒適圈，軍校教育更讓我們提早學會為自己負責與訓練健全體魄跟視野；幾年下來更深刻體悟，國家培育軍人苦心，培育的不只是保家衛國的軍〈士〉官，而是一位健全的領導者』。

我看了非常感動，胡元德說向朋友說，如果經濟允許，他會捨不得讓孩子從軍….。孩子卻說，從軍讓她們走出舒適圈，學會為自己負責，並鍛鍊出強健的體魄和寬廣的視野。

家琳最後說，

「爸比！還好您和媽媽沒錢……」

頭髮斑白的胡隊長則說，

「孩子！還好我有妳們…..」

胡元德終究沒有考上書記官，但他培養出三個世界級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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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尾牙，姊姊幫我剝蝦的那一刻

一隻剝好的殼蝦子，讓我想起老友。圖：蔡坤龍/攝

今年國曆1月21日，里長見到多名里民家門口擺案拜拜，才發現原來是尾牙正日。

尾牙是農曆過年前的最後一個十五，民間俗習初一、十五要拜拜，但這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尾牙是犒賞員工的大日子，賺錢的公司，獎金、辦桌、摸彩，外加節目表演樣樣來，精彩極了。

所謂「正日」是我當里長以後才學會的台語名詞，意思是某個節日因為太重要，相關活動非常多，有些提前慶祝，遇到剛好是那天的日子，就叫「正日」，因此「尾牙正日」是指國曆1月21日的尾牙當天。

今年尾牙正日之前，大家已吃得七葷八素，里長也吃了幾場，其中一場的某一幕令我驚呆。那次，我面前的盤子上突然出現一隻剝好殼的蝦子。

從小我媽媽是寵我的，兄弟姊妹六人，一隻雞只有兩隻雞腿，常常其中一隻雞腿就落在我的碗裡，因此從小我就相信，世界上沒有完全公平的事，只有盡可能公平。

即便我小時候在家中受寵，但也從來沒有人會幫我把蝦殼剝好，再把蝦子送到我的碗裡，因此那日晚宴我的碗裡突然出現一隻「裸蝦」，受寵若驚。

那是來自以為在朝當官的姊姊之手，稱呼她姊姊，是因為她弟弟阿彰是我的高中同學，這樣稱呼應該不會很肉麻。

且說最近新聞又在報導某藝人會幫她老公剝蝦云云，對於這種新聞通常我採取懷疑的態度，藝人沒有新聞曝光度無法延續演藝生涯，因此藝人新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是自然的事，看看就好，不必認真。

現實人生裡，我卻遇到這樣的案例。以前在台南跑新聞，認識一位留美女畫家，氣質出眾，她說過的一句話，卻令我震撼，她說，

「我要幫男朋友剝蝦，他才肯吃！」

這句話我聽得如雷貫耳，直接問道，

「你男朋友沒有手嗎？」

那女畫家說有，又說，

「以前都是男朋友的媽媽剝蝦，現在輪到我了！」

這種有人剝殼才肯吃蝦的情境，我實在很難理解。因此那日尾牙宴上，有人把蝦殼剝好送到我盤子裡，著實讓我吃驚，這是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吧！

剝蝦的那姊姊在衙門裡為官中階以上，她實在沒有必要為我這個小里長做這種超級服務，為何她有這個動作？只聽姊姊說道，

「從小在我家裡，剝蝦的事都是弟弟在做，都是他剝給我們吃的！」

我心中如被雷打中一般，整個人幾乎快要支撐不住。她的弟弟就是我的高中同學阿彰，籃球場上的拼命三郎，十五歲我們就一起打籃球，至今已有三十多年，我從來不知道他會做出這麼細膩的動作。

阿彰是孝子，幾年前我開了一家醫療器材行，阿彰經常光顧，為他生病的媽媽買成人紙尿布、濕紙巾之類的耗材，他與太太一起在家長期照顧媽媽。

有一天晚上，阿彰的太太拿了一張訃文到我店裡，眼光含淚，我上前接下訃文，小心翼翼問道，

「是伯母？」

阿彰的太太的眼淚掉了下來，撞到地球，激出水花，說道，

「不是，是阿彰！」

我「啊」一聲叫了出來，發生什麼事？

「他參加馬拉松比賽，突然心肌梗塞，走了！」阿彰的太太說道。

公祭那天，許多以前打籃球的球友都去送行，大家依依難捨，眼眶裡都泛著淚水，一位運動健將就這樣走了，人生何其無常！

告別式會場外，我跟阿彰的姊姊抱著哭。

那日尾牙晚宴上，阿彰的姊姊把蝦殼剝好放在我的盤子裡，我內心悸動不已，也許她是想剝給阿彰吃的，回饋阿彰多年來對家人的愛，但阿彰已經不在了。

阿彰，姊姊的這份愛，我就幫你收下了。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尾牙宴裡，一隻剝殼的蝦子激起我對老友的懷念，阿彰，你在那邊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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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罐頭伯的父母死亡切結書

罐頭伯曾經餐風露宿，以公園為家。圖：蔡坤龍/攝

是說蘆洲太遠了，要不然里長真的也想去賞那個肉圓惡爸一個巴掌！

回題。

前幾天罐頭伯來找我，手裡拿著兩包去屏東買的蜜餞。

他穿得一身破爛，藍白拖完全掩不住雙腳因長期風吹日曬而造成的龜裂，嘴上卻笑得開心，露出殘缺不全的牙齒，說道，

「去屏東找我同梯，順便買兩包回來給你！」

根據里長兼任本里康樂股長的多年經驗，這種伴手禮每包應該是100元，兩包200元，這對罐頭伯而言卻是大錢，因為他是低收入戶。

話說重頭。罐頭伯原來住在嘉義縣中埔鄉一帶，以公園為家，撿拾空罐賣給資源回收商維生，有一天流浪到嘉義市，我認識時他已經70歲。里內一名婦人發了慈心，租了一個簡陋的房子讓他免於餐風露宿之苦，但生活費，還是得靠他自己。

那婦人告訴我，

「他一個月才領政府6000元生活補助，不太夠用，里長能不能幫他一下？」

我請罐頭伯把戶籍遷到里內才好辦事。詢問得知，他沒有結婚，沒有小孩，父母失聯多年，生死不知，我想他應該符合低收入戶資格，於是請他準備資料，送交里幹事。

原則上一個無兒無女又無財產的獨居老人，絕對符合低收資格，但問題出在罐頭伯的父母，他已經70歲，父母沒有100也有90歲了吧，還在人世嗎？罐頭伯說，他不知道。

里長多方打聽罐頭伯來歷，得知他原來住在雲林，3歲時，父母把他交給親戚扶養，雙雙到大陸經商去了，誰知那些年神州風雲變色，兩岸隔絕，罐頭伯因為父母親是商人身分，被打成「黑五類」，送到蠻荒之地勞改，從此音訊全無。

罐頭伯孓然一身，從雲林輾轉流浪到嘉義市的鳳梨會社，他最親近的人應該算是當兵時的同梯吧！年代不同，當兵的體驗也不一樣，在罐頭伯當兵的那年代操得很兇，同梯之間的革命情感特別好，已經退伍50年了吧，還常常有聚會，像親兄弟一樣，相會地點在屏東。

有時見罐頭伯穿得一身西裝筆挺，腳上的皮鞋還擦得油亮。

「一個同梯過世了，我今天去屏東送他！」

白髮多時故人少，同梯是罐頭伯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走一個，少一個，他那套西裝，同梯走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穿。

而有血緣關係的父母親，卻讓罐頭伯申請低收戶過程中卡關，因為必須確認他們都已經不在世上，罐頭伯才算真正的「獨居老人」。

「萬一罐頭伯的父母有很多存款，還是得計算在內，里長，你有辦法確認他們是不是還活著嗎？」承辦的里幹事說道。

我沒有辦法，幾十年前被送到大陸邊陲地帶勞改的人，里長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無從知道他們的生死。

「沒別的辦法了嗎？」我問道。

里幹事說有，只要罐頭伯簽下一張切結書，說自己的父母已經亡故，這樣，他的低收就能過，一個月可領政府補助13000元。

多領7000元，但要親手簽字「切結」自己的父母已經不再世上，我把這個條件告訴罐頭伯，他臉上出現一種非常痛苦的表情，離開里辦公處說，給他3天時間想想。

「父母只養我到3歲，從此讓我一個人在人世間獨活，到里長那邊簽個字，一個月就可以多領7000元，這樣應該不會愧對良心吧？」

「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不是還在活著，我也不知道，這樣簽下去，等於在法律上宣佈父母的死刑，為了每個月多領7000元，我這樣會不會一輩子背負『不孝』的罪名？」

他天人交戰。

三天後，罐頭伯來找我，說，

「簽！」

兩個月後，罐頭伯每個月領13000元生活津貼，加上里內善心婦人租房子讓他住，他不用露宿街頭，偶爾還可以吃一點比較高檔的美食，打打牙祭。

他的心裡到底是不是繼續天人交戰著？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他的父母還在人世，應該也不會怪他簽下那張死亡切結書吧，為了讓孩子過好一點的生活，父母把命拼了都在所不惜，一張死亡切結書，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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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選舉裡的人情味—母親陣痛仍要投他

圖片來源：iStockphoto

選舉有時候會選到六親不認。

就我所知，房東跟房客競爭的；退休里幹事跟里長角逐的；鄰長跟里長選的；因支持的政黨不同，夫妻鬧到不講話的；老朋友天橋上先吵起來，接著打起來的……，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所在多有。

根據我自己的經驗，曾經在戰情討論時，我說道，

「ＸＸＸ，我要叫舅舅，這票應該不會跑掉才對！」

團隊裡一位大老說道，

「不對喔，你叫那人舅舅，可是對手叫那人叔叔，所以票不一定給你喔！」

說穿了，我是跟親戚在選就對了！

小地方選舉就是這樣，人脈重疊性高，競爭格外激烈，殺到見骨是家常便飯，但偶爾也有溫馨時刻。

我的父親當過里長多屆，他過世時，有一位自稱是「女兒」的杜小姐花錢請來「孝女白琴」邊唱邊哭，淒涼的哭聲中一直叫著「阿爸！阿爸！阿爸…….」聲音透過麥克風線，傳送到大喇叭，再傳入每個來參加公祭的親朋好友耳裡，聽得人人柔腸寸斷，心酸不已，家屬賓客們莫不哭泣落淚。

所謂「替人哭，沒眼淚」，那孝女白琴催淚催得兇，自己卻一滴眼淚也沒掉，真專業！

且說那孝女白琴的花車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女兒杜ＸＸ敬輓」，這可奇了，我爸爸什麼時候有一個女兒姓「杜」？莫非他年輕時在外有什麼風流韻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孝女白琴哭了一陣之後，一名杜小姐真的以「女兒」名義上前致祭，果然有這號人物，她終於現身了！

每次選舉，杜小姐都會送來賀禮。圖：蔡坤龍/攝

父親過世多年，我一直擔任記者，之後返鄉參選里長，繼承衣缽。每次我參選里長，都會收到杜小姐送來的蘭花盆栽等，都不是等閒的賀禮。有一年我遇到她本人，她喊了一聲，「哥哥，加油！」我仔細一看，正是那位父親往生告別式時，請來「孝女白琴」代哭並且親自靈前致祭的那位小姐無誤。

我今年已經參選里長第4次，共收到杜小姐4次賀禮，我跟她沒有半點交情，莫非後援會可以兩代交接？她到底是什麼來歷？我怎麼會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妹妹？真是令人滿頭霧水！

經我明察暗訪，終於破案了，原來杜小姐是父親的義女。且說父親年輕時當里長多屆，某一年不知幫了某位婦人什麼忙，那婦人一定要在選舉時以選票報答，但選舉投票日剛好撞上她的預產期，這下可不妙了。

投票日當天上午，那婦人在家陣痛，家人緊急將她送到醫院生產，不料那婦人說，

「我這票…….一定要投給阿水，然後才去生……..！」

家人無奈，只好將她送到投開票所，婦人忍痛投完票，才到醫院生下小孩，是個女娃。父親過意不去，於是將那女娃收為義女，但他從來不跟我們講這件事，因此他的公祭會場上多出一個「女兒」來祭拜，害我揣測了多年，才見謎底。

選舉有時會選到六親不認，但有時選舉也可以嗅到一點人情味，例如這位神祕的杜小姐。正是：

「人生百態，盡在選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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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到中低收入戶家住一晚

善心人士到本里低收入戶家庭幫忙打掃。圖：蔡坤龍/攝

611：517，勝選，我是這波藍色海嘯下的倖存者。

韓國瑜旋風從南掃到北，民進黨潰敗，韓總勢將成為藍軍新共主，此事暫且不提，來看他的政見。他的政見中，有一條是上任後要請各科室主管，每個月找一天去住在中低收入戶家裡過夜，體會一下社會底層的人們如何過日子。

在此里長先行說明一下，一般所講「中低收入戶」是一種通稱，如果將弱勢家庭嚴格區分，應該包括低收入戶、中低收入戶、清寒家庭等。低收入戶是經濟情況最辛苦的人們，再來是中低收入戶，這兩種資格因為都有政府的資源挹注，因此審查相當嚴格，包括收入、存款、不動產等等，連騎了幾十年的破機車也要算在財產之內，除了書面審查外，還有社工到府訪視，審查時間通常是一個半月到兩個月之間。

清寒家庭的定義則比較寬鬆，清寒證明書是由里長或里幹事開立，通常動不到政府的資源，而民間的社會慈善機構也會經過初步徵信的程序，因而所能取得的資源也相對比較少，而且是一次性使用，不像低收、中低的福利補助是以年度為單位，情況大不同。

不管如何，「中低收入戶」現在已經變成弱勢家庭的通稱，韓總說，上任高雄市長後，要請各科室主管到中低收入戶家中自費過一夜，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廟堂之上的大官們關心社會底層人物，通常只會看社會局處提供的資料，低收入戶有幾戶、中低收入戶有幾戶……等等，親自去家裡關心的很少，更別說過夜。

以前有一位大長官為了觀感問題，要求加強嚴格審查低收入戶，雞蛋裡挑骨頭，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如此一來，低收入戶減少了，長官看看帳面資料，滿意說道，

「你看，我們的低收入戶減少了，表示這個社會比以前富裕！」

希望這位大長官的晚年可以過得心安理得！

所以，從數字上看弱勢家庭，不準的，要進入這些家庭去住一住，春、夏、秋、冬都去，才能稍微感受到貧窮是什麼滋味。

有一位國小女生，母親有憂鬱症，父親行蹤不明，她由奶奶照顧，奶奶還在工作賺錢，是歌仔戲班的團員，正是：

「台上替人哭悲哀，自己眼淚吞腹內。」

女生跟奶奶住在團長家中，她跟金庸小說某部小說裡的女主角同名，同名卻不同命。

有三位兄弟分別就讀國小1、3、5年級，父親有身心障礙手冊，當送貨員，月入25Ｋ左右，母親照顧三兄弟，沒有收入，一家五口勉強過日子，最近父親心臟出問題，開刀裝支架…….。

有一位阿桑已經80多歲，跟兒子同住，兒子讀小學時，同學甩課本，書角剛好打中他的一個眼睛，失明了，剩下一隻眼睛，從童年、青年到中年，所有的一切都很不順，包括工作在內，阿桑和兒子靠政府補助過生活，她每天最擔心的事情是天亮，因為天亮後，柴米油鹽所有的挑戰全部大軍壓境，她很怕天亮，如果可以永遠活在夢境裡多好！

睡覺是窮人的麵包。

真的，中低收入戶體驗之旅，一個月一個晚上就好，自費過夜，持之以恆，如此一來，不只選舉翻轉，政治也會跟著翻轉。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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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漂，不一定全是壞事

當年我漂到台南當記者。圖片：邱勤庭攝影，陳逸民提供

 最近「漂」成為選戰的議題，講到這個，嘉義人話就多了。

我大四下學期就在台北工作，畢業後繼續在台北打拼，當時的薪水是每月19000元，付了房租5000元，每個月只剩14000元，省吃儉用過日。

之後某報社徵才找地方記者，我報名了，經多方審查，錄取了，人事長官問我想在哪裡工作？我說嘉義市，分發結果，我到了鄰近的台南市，因為嘉義沒缺。

我先在該報社工作大約一年，之後另外一家報社的台南區缺記者，我有幸經徵選進入。那是一家當時氣勢相當驚人的報社，報到那天，我穿了西裝、打了領帶，到台北總社迎接新的人生。陽光從大片玻璃映照進入走廊，顯得光亮奪目，一種進入大報社的榮譽感油然而生。

走廊上遇到一位年紀比我稍長的人，不認識，但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那大哥突然站住，直盯著我看，片刻間說道，

 「你是嘉義人？」

 我答是，好奇問道，

 「大哥怎麼知道的？」我們素昧平生啊！

 「因為你有一張嘉義臉。」哇，嘉義臉？這可玄了！ 

「對，我也是嘉義人，住大林，嘉義人，加油！」

 大哥匆匆走了，也許是工作忙吧！在報社哪有不忙的？但那場嘉義人在台北的匆匆相會，讓我一輩子難忘。

嘉義縣市就業機會相對其他縣市少，人口外移問題跟雲林縣並駕齊驅，嘉義年輕人工作機會少，為了生計，長年北漂、南漂，最後竟漂出了一張嘉義臉，不知道該感到驕傲？還是感到悲傷？

除了台北工作近一年的經驗外，在當里長之前，我大部分工作地點都在原台南市，也就是「府城」，當記者四處跑新聞，有時會支援到原台南縣，在十幾年的漂泊職涯中，曾經有一年九個月奉調高雄，租屋住在七賢路的一間套房裡。

 那一處出租套房龍蛇混雜，我住在四樓，有幾次警方來抓人，好像都是些吸毒的小混蛋，不足掛齒。比較特別的是同一層樓有一位大姊養了兩隻狗，我去住沒多久，不知何故，她開始不繳管理費，最後電梯被鎖卡，她懶得牽狗走樓梯下樓，有時她的狗寶貝們直接就在樓層的角落方便。

她會清，但沒有清得很乾淨，一段時間之後，整個走廊上瀰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每次我出門時，臭味襲來，���人作嘔。

出外人，除了受氣、忍氣，有時還得閉氣。

 回嘉義當里長，終於結束了異鄉人的生活。我在外漂了20多年，辛苦嗎？當然，他鄉舉目無親的日子，一切都得靠自己，從零開始。有時工作或感情上遇到挫折，情緒低落，曾經幾度我像無主遊魂一樣，一個人在深夜的街道上遊蕩，手機拿起來一直找，找深夜還可以跟我聊天的朋友，找到了，鼓起勇氣打過去，即便只是一、兩句安慰或鼓勵的話，都是讓我可以繼續奮戰下去的動力，我感謝這些朋友在我無助之時伸出的援手。

選上里長，離開台南返回嘉義的前夕，朋友們請我吃飯，離情依依，我深深感受到他鄉作故鄉的奇妙心情。漂，不一定全是壞事，有時漂會擴展我們的視野，結交到不同的朋友，增加新的閱歷。

本月4日行政院長賴清德到嘉義市為該黨提名的市長候選人涂醒哲掃街，地點就在本里所在的「鳳梨社會」，來者是客，身為地主，我在路邊等候接待，賴院長一下車見到我，立刻說道，

 「啊，坤龍兄，好久不見，你之前在台南中國時報當記者，現在回來當里長了！」

還向旁人說， 

「我跟坤龍兄認識二十幾年了！」

行政院長賴清德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讓我開心得仰天大笑。圖：王記者提供

我們認識時，他在成大醫院當醫師，二十幾年過去，他已經當上行政院長，卻還記得當年的事，官場裡飄出了人味，不簡單，這讓我高興得仰天大笑。

鳳梨會社從我有記憶的大約50年以來，沒有中央大員來關心過，賴神蒞臨，讓家鄉的父老兄弟姊妹感覺非常興奮，紛紛搶著合影留戀，這也許可以說是我帶著一張嘉義臉，長年在外地漂泊出來的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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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七天的孤獨蹲點 平價牛排逆襲成功

魷魚、雞排雙拼200元。

這個故事發生時間前後不到三個月，但我以為已經有一年多了，因為過程實在曲折。

話說日前我在家裡信箱看到一張餐飲店的廣告單，通常這種宣傳紙都會直接進入資源回收袋內，但這張廣告單卻引起我的注意，主要是因為上面寫著：

「平價牛排，附贈冰淇淋、自助烤土司，有蒜香、草莓、巧克力口味…..」

它引發了我的某種深度嗜好——邊吃飯邊攪和的嗜好。

所謂攪和，是指吃飯時可以自己動手加工，例如吃火鍋時，自己丟食材進入鍋內，拿勺子在鍋內攪來攪去，撈起來以後，要沾什麼醬，也都是自己調，這種攪和的參與感，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等同天賦人權，不容剝奪。

某日經過廣告紙上那家位於嘉義市忠義街靠近中山路的店，進入體驗美食與攪和雙享受，很讚！不過愈吃愈覺得奇怪，怎麼都沒人？中午吃飯時間，從進入店內一直到離開，就我一個。

這家店有什麼問題嗎？東西不錯吃，又可以攪和，且烤土司、飲料、冰淇淋、加麵都不用錢，30幾歲的老闆看得出是正統牛排館訓練出身，女服務生臉上總是露出帶著梨渦淺笑，像一朵櫻花，可愛極了，這家店哪裡有問題了嗎？

是地點嗎？

為了力挺，第二次我帶著全家人連同親戚一共七人前去捧場，結果還是只有我們這桌客人，吃完準備離開時，才來第二桌客人，這家餐廳總共有46個座位，這種場面能不淒涼嗎？連親戚都覺得我的眼光有問題。

感覺有點失望，並且開始擔心這家平價牛排店能撐多久？

果然，經過大約兩個半月，他們收起來了，商場上的戰爭是殘酷的，起起落落、生生滅滅，是物競天擇的不變法則，里長深呼吸一口，留下長長嘆息！

老闆叫阿本，他沒有被這次失敗擊倒，開始尋找其他的點，為了不再犯同樣錯誤，他蹲點，耐心觀察每個地點的往來人潮和停車動線，很努力，但希望仍在渺茫中。

最後阿本決定在垂楊路、忠義街口附近的店家東山再起，店名不一樣，營業內容一樣。我心中憂大於喜，這樣搬來搬去，不消耗成本嗎？這次又能撐多久？年輕人創業，經得起幾次失敗？阿本是敢死隊嗎？

某日中午我前往用餐，點了一客魷魚排餐，又盡情享受了烤土司、飲料等等，可惜只有兩桌客人，不過多了些外帶，看來有些進步，我對服務生說，

「不錯，有進步喔！」

她笑了，淺淺的梨渦還是一樣可愛。

又過兩天的晚上，我帶太太小孩去吃，決定力挺了，哪有輕易放棄的道理？一進門，嚇了一跳，高朋滿座，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坐下，旁邊的客人剛走，梨渦妹來清理桌面，兩位年輕人過來準備坐下，梨渦妹歉意說道，

「不好意思，這桌已經有客人了，麻煩外面等一下！」

哇，供不應求，才一、兩個月前，他們在舊店46個座位坐不滿10個人的慘狀，如今煙消雲散了。更難能可貴的是，找不到座位的客人被請出門外，他們不是含怒離去，而是耐心留下來等。

阿本的牛排店雖小，但經常高朋滿座。

這家店的起伏太大，我感到無比好奇，直接問梨渦妹，

「之前你們在原來的地方生意不太好，你有挫折感嗎？」

梨渦妹點頭說「有！」

再進一步問，「掌廚的那位老闆，是你的……？」

「是我先生！」淺淺的梨渦露出幸福的笑容。

之後我聽別桌客人說，老闆娘小先生10歲，里長想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愛情故事？

等老闆得空，我抓緊時間問他，怎麼跟老婆認識的？他說自己10幾歲就在牛排館當學徒，出師後在牛排店上班，當時太太是店內服務生，就這樣認識。

聽起來沒什麼過人之處，不過戀愛時轟轟烈烈，結婚時驚天動地，最後以仇人收場的不是沒有，平凡就是幸福吧！

阿本結婚後，生了兩個小孩，希望將來給小孩過好一點的生活，夫妻決定出來創業，第一次鎩羽而歸。阿本沒被擊倒，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他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在現在的店面附近，孤獨地蹲點七天，觀察再觀察，之後當機立斷簽約。他打定主意，再拼一次，如果輸了，就乖乖回去吃頭路，把創業當成一場夢！

阿本現在的店空間較小，只有24個座位，但經常滿座，狀況好的時候，一餐可以翻桌3、4次。阿本在困境中逆襲成功，夢想成真，那七天的孤獨蹲點，應該是他人生最艱難、卻也是最有價值的時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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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那一夜阿煉的咆哮 我終於懂了

如今觀塘案強勢過關，請問您認同嗎？

認識阿煉已經十幾年，他是社會底層的人，搬家多次，都是在鬧市商圈的邊緣角落，在光鮮亮麗的商場門面之後，其實藏著一群社會極端弱勢的人，看倌如果有興趣，里長可以帶大家去體會一下都市真相帶來的震撼！

且說阿煉第一次被下逐客令的理由，是房東對他家的神明有意見，阿煉家裡的案桌上擺了12尊神明，因為每天香煙繚繞，把房子薰得黑黑舊舊的，房東很不高興，請阿煉走人。除此之外，房東可能認為阿煉這麼落魄，他家的神明應該沒 有很高明，得罪得起，索性連人帶神明一起趕走！

之後阿煉搬到另一個社會角落，也是在另一家百貨公司後面，這裡他住得比較久，房東對他家的神明比較沒有意見，阿煉就這樣安然住了許多年。

阿煉一眼失明，另一眼剩下微弱的視力，隱約可以看到人的輪廓，但看不清楚五官，因此他練就出「聽音辨人」的能耐。一生窮困潦倒，靠政府生活補助過活，50幾歲時，經人介紹娶了一個大他10幾歲的太太，沒多久太太生病，進入護理之家，夫妻有名無實，之後太太亡故，他又回到一個人。

阿煉生性樂觀，環境再怎麼艱難，他每天還是笑笑，而且講話風趣幽默，妙語如珠，因此朋友很多，他不會寂寞。他出門得拿盲仗，里長問這樣過馬路不怕危險嗎？他說：

「人家不會來撞我們這種瞎子啦！」

這是真的，我跑社會新聞十幾年，里長又當了十幾年，處理過的車禍全是明眼人撞的，還沒遇到盲眼人發生車禍的，也許是因為小心吧！

阿煉生性樂觀，卻有一事讓他非常過意不去，必除之而後快。有一天晚上他打電話給我，叫我幫他改姓，我聽電話那頭的聲音，嘴巴裡好像含著一顆丸子，八成喝多了，叫他別鬧了。

幾個月後，阿煉又打電話給我，一樣是酒醉狀態，開罵了，

「里長，你到底要不要幫我把姓改回來？」

我不太想理會，但這是他第二次提出相同的要求，多關心一下好了，於是問道，

「你的姓有什麼問題？」

「我是兩點的凃，不是三點的涂，政府給我寫錯了！」

我有點無奈，說道，

「我看過你的身分證，是三點的『涂』，不是兩點『凃』，是你記錯了！」

聽我這麼答覆，老涂越發憤怒，罵道，

「如果我是三點『涂』，為什麼我姊姊是兩點『凃』？」

我無言了，心想也許事有蹊蹺，明天到戶政事務所幫他查查看好了。隔天我到了戶政事務所，所有的電腦資料都顯示阿煉的姓是三點『涂』，而不是兩點『凃』。這下我有所本了，要再喝醉酒打電話來鬧也沒關係，里長不怕吵輸你，因為我有官方資料當靠山。

大概大約一個月，阿煉又打電話來，這次是半夜，也是喝醉酒，他大聲咆哮道，

「里長，我真的是兩點『凃』，不是三點『涂』啦，叫你幫我改，你都不幫忙，你這個里長是在幹什麼？」

我按耐住性子，決定隔天到他家當面把事情講明白，希望阿煉適可而止，里長雖然不能有脾氣，但被鬧久還是會抓狂的！

隔天到了阿煉家裡，請他把家裡所有證件都拿出來，一個一個比對，找了半天，發現阿煉的所有的文書資料全是三點涂，但有一張民國71年政府開立的身心障礙手冊寫的卻是兩點『凃』，有鬼！

決定帶阿煉親自走一趟戶政事務所，有這張民國71年政府開立的兩點『凃』資料佐證，也許戶所有義務多花點時間，追溯更早的手抄本資料，把事情真相探究清楚。

承辦人員翻找了所有的古老資料，發現老涂還是三點『涂』，不過再仔細一看，不對，是兩點。原來當年的承辦人員書寫時，為了耍帥還是怎麼，把『凃』字左邊下面的點寫成了一個「ν」，看起來像是三點。政府將身分證全面電腦化時，承辦人員鍵入資料時，阿煉的兩點『凃』就變成了三點『涂』！

真相大白，阿煉改姓成功，跟里長抱在一起，流下歡喜的眼淚，之後內政部為此還拍了一支短片，宣揚政績。

事後我常常想，阿煉改姓的願望，從一開始只是打電話向里長抱怨，之後意念越來越強，演變到最後，是半夜打電話向里長咆哮，為什麼？

重陽節快到了，最近里長在發重陽禮金時，找到了答案。原來阿煉去年邁入65歲的法定老人年齡，今年66歲，他相信自己已經開始和死亡對話，什麼時候會走不知道，他一定要在無常來臨之前，把他的三點『涂』改回兩點『凃』，這樣將來才有顏面去見他在九泉之下的父母。

這種意念叫做認祖歸宗，我完全可以理解為何阿煉那一夜會在電話裡對我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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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一盒價值連城的月餅

里長中秋節送出一盒月餅，感覺價值連城。圖：蔡坤龍/攝

今天上午我接到一通電話，是阿猜，她對里長的要求一向無理取鬧，但尚在我能處理的範圍內，例如：

「里長，得再向你伸手了，真不好意思！」

我知道她又到山窮水盡，有這一餐，沒下一餐，從皮夾裡拿出一張500元鈔票給她，她焦慮緊張的表情才放鬆下來，說道，

「那我總共欠你1500元，會還的，會還的…..。」

聖經裡有一個故事，有個寡婦帶著一個兒子，有一天家裡剩下的麵粉和油只夠做一餐，母子吃完這一餐後，準備等死。先知以利亞行了神蹟，讓他們家的麵粉和油源源不絕，寡婦和兒子就這樣活了下來。

以前常想，人世間真有這樣吃完最後一餐就準備等死的人嗎？當了里長以後發現，真的有。

阿猜有兩段婚姻，第一段生了一個女兒，第二段生了兩個，家境一直不好，第二任婚姻的小女兒小芝自幼被送到育幼院，大女兒遺傳阿猜的精神疾病，嫁人後生活也很困難。

全家就困在一個「窮」字裡。

阿猜與第一任丈夫和他們所生的女兒早已失聯，與第二任丈夫原本住在嘉義縣水上鄉的一家工廠宿舍裡，工廠關門後，夫妻開始四處流浪，阿猜的丈夫罹患口腔癌，不願就醫，買酸痛藥布貼在已經擴散到臉頰的癌細胞，一段時間後，病危路倒，沒多久走了。

阿猜住在公園裡，開始人生的第三段戀情，遊民之間也會產生愛的火花，社會底層的愛。

小女兒小芝從小自力更生，在育幼院裡存零用錢，上學拿獎學金，存起來，考上大學，開始兼家教，繼續存錢。畢業後找到工作還有男朋友，原本她是被遺棄的，現在成了全家最強大的人，像一朵山巔上的小花，自開自美。

小芝一度想重建家園，但等她有能力時，爸爸已經無力回天，最後是她收的屍，她又到公園找阿猜，媽媽說只想留在公園，不想跟她回家。

小芝非常痛苦地接受家已不成家的殘酷現實。

但法律上，他們還是一家人。里長想幫她們多爭取一些資源，稍微奔走一下：阿猜與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大女兒都是精神疾病，屬身心障礙人士，但與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女兒和與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小女兒小芝，是有工作能力的人，這樣核算起來，他們家的低收入戶，過不了。

只要向政府提出生活津貼的申請，即便離散到天涯海角，老死不相往來家人，政府都有辦法找出來，然後告訴你，因為你的某某家人有工作能力或有一定存款，因此所申請的生活津貼案，無法通過。

請相信政府絕對有這種巨大的能耐，但重大經濟逃犯老是抓不到，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回題。

阿猜的低收入戶過不了，穩定的生活來源只剩下每個月3千多元的身心障礙生活津貼，她平時做資源回收，賺點小錢，廟會進香需要人手時，會報名跟陣頭遶境走一天，有800元可拿，其餘沒了。她與人合租一間月租3千多元的小房間，每個月要負擔1千多元房租，因此經常三餐不濟。

她的女兒們不是失聯就是精神有障礙，唯一還有連絡的是小芝，但阿猜實在傷小芝太深，從小把她放在育兒院，小芝自己努力，有了經濟基礎，想把媽媽接去一起住，又被拒絕，痛著離開，因此阿猜即便有這餐、沒下餐，也不敢向小芝開口。

阿猜今天打給我，問我有沒有月餅可以給她，我說有，早已經習慣她沒米找里長、沒錢找里長、缺什麼都找里長的習慣，今天中秋節她缺一盒月餅，也找里長，不足為奇。

我沒有問，她自己說了，

「我小女兒來找我一起過中秋，我要準備月餅請她！」

我聽了心下頗為欣慰，小芝今年中秋想到要找媽媽，表示她的傷已經不再那麼痛了，原諒了，和解了，而阿猜得知女兒還願意接納她，樂了，再窮也不能兩手空空，趕緊找里長要了一盒月餅，擺擺場面。

難得母女破冰，月圓人團圓，我這盒月餅送得真是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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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天天都是女兒節

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父親寧可自己淋雨也要為玩水的女兒打傘。圖中的女孩並非本文主角。圖：蔡坤龍/攝

最近聽說有個女兒節，但好像很少人關心這件事，打開網路一看，有人說女兒節是農曆三月三日，有人說五月五日，也有人七月七日，說法還沒統一，表示大家重視的程度還不夠。

事實上，現代的女兒是很被重視的。十幾年前，有一次我無聊跑到朋友賣飯的攤位串門子，正逢幼兒園入學註冊時節，朋友忙著做生意，沒時間帶女兒到幼兒園註冊，請我代勞。

我很喜歡做這種事，可以載別人的女兒出去玩，順便還可以嘗試新鮮的玩意兒，朋友拿了5000元訂金給我，要我送小女孩到幼兒園註冊。那是一家雙語學校，只見校園裡幾個金髮的外國人走來走去，我心生不妙，這種有聘雇外國人的雙語學校應該很貴吧，朋友交付的5000元恐怕是杯水車薪。

詢問之下得知，光月費一個月就要1萬多，註冊費當然不是5000元可以打發的，驚恐之餘帶著朋友的女兒回去，詳情稟報，朋友打消念頭，不過後來他們還是給女兒找了一家檔次沒差多少的幼兒園，一學年10幾萬，比讀大學貴！

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媽媽今生的閨蜜，現代人又生得少，捨得花是正常！

當里長以後，見識到人間另外一面，有一個女兒國小畢業那年，準備被媽媽送到工廠當作業員，以賺錢貼補家用，鄰居知情後期期以為不可，來找里長，我去她們家裡看了一下，母女住的是木板隔間的雅房，媽媽有點精神問題，無力謀生，女孩（化名小敏）的學校成績不錯，還貼了不少���狀在牆上，爸爸在女孩讀國小一年級時就車禍身亡，家裡領政府救濟金過活，女孩國小畢業那年，媽媽決定把她送到工廠做工。

我寫了幾篇文章貼到部落格上，社會各界捐款紛紛匯來，供小敏讀書，小敏一路讀到高中畢業，成績不錯，可以上新竹某國立大學，而且金援沒有停止，眼看一個即將瓦解的家庭就要重建起來。

就在此時，小敏媽媽的精神況狀越來越糟，最後小敏決定放棄升學，留在嘉義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媽媽，大學夢，只好說再見了。

我是早年的網紅，四篇文章就讓一個即將失學的女孩可以完成高中學業。小敏一直叫我「里長拔」，意思是在她人生的某個階段裡，我扮演了某種父親的角色，即便不是真正的「父親」，至少也是「付清」。

她放棄讀大學，讓我有點火大，但畢竟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人生的大事還是她們母女說了算。

又過了數年，小敏遇到了大麻煩，媽媽病得很重，需要專業看護整天照顧，一個月看護費用要6、7萬元，她在鞋店當櫃台，就算一天上班24小時，一個月賺30天，也賺不到媽媽的醫療費用。

到處籌錢，臉上都是寒霜，才20幾歲，人生怎麼會弄成這樣？雖然不是親生女兒，但還是會擔心。從她不去讀大學那一刻開始，金援就斷了，我能做的，只有請公所的里幹事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天可憐見，里幹事幫小敏的媽媽找到一個可以安置的養護機構，每月小敏只需要付一萬多元，不足的政府補助，她薪水每月20幾Ｋ，付了媽媽住機構的費用，還有一半留著自己生活花費，付了房租，剩幾千元，還能勉強過活。

「里長拔！」有一天她在路上叫我，很大聲，聽起來雖不是很興奮，至少不是愁雲慘霧那種。我直接問她，

「還跟孤輪交往嗎？」她說是。

很好，媽媽生了她，養了她，卻也拖累了她，但現在這部份已經打點好，她得開始為自己的人生打拼了。

我準備請小敏的男朋友好好喝杯咖啡，深談一下。

「孤輪，你們交往了那麼多年，你得好好善待她，她雖然出身不好，但背後不是沒人，至少還有個里長拔給她撐腰，不要造次了！」

到底哪一天才是女兒節？應該每天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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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鬼月想我當年新聞戰場上的好兄弟

圖說：鬼月，讓我想起當年跟義哥一起半夜跑新聞的情景。圖：蔡坤龍/攝

最近里長迷上傳統布袋戲，經常上網看得忘了吃飯，我覺得迷人處是戲文，雅俗兼具，看著看著，忽然發現我以前跑新聞時的一位前輩，講話有點傳統布袋戲的味道，懷疑他也是個傳統布袋戲迷。

他叫阿義，大我五、六歲，外型看起來像張飛，只是臉沒那麼黑，到處亂竄的鬍子頗有張飛的味道，他聲音低沈渾厚，很有男性的魅力，可惜人世間經常一物克一物，義哥有個管很嚴的老婆，這使得他跑新聞很有自己的風格。

當我還是個菜鳥記者時，經常跟在義哥旁邊跑，有一次義哥帶我去見世面，來到一家夜店，大家唱歌正高興時，義哥的太座來電查勤，他趕緊叫大家安靜，然後跟老婆說，

「現在我們跟著警方埋伏，要抓拿槍擊要犯，我不能跟你說太多……」

正要掛上電話，但老婆豈是可以輕易矇騙的人？問道，

「真的嗎？」

義哥不知道如何是好，趕緊對老婆說，

「真的啦，要不然你問蔡坤龍，他就在旁邊！」

當下把電話拿給我，我好像接到炸彈一樣，不知道怎麼辦，情急之下，只好跟著義哥一起演戲，

「真的啦，我們正跟著警方一起埋伏，歹徒可能等一下就會出現，現在情況很危急，大嫂，我不能再講了…….！」

匆匆掛上電話，當晚義嫂沒再打來，義哥說我表現很好。

義哥人在台南跑新聞，家卻在高雄，放假時他會騎向警察借來的機車騎回高雄，享受天倫之樂。雖然人在高雄，但台南市發生的事情他瞭如指掌，義哥在台南市警界、消防界經營十幾年後，記者功力爐火純青，幾乎所有的警察、消防人員他都叫得出名字，警、消處理的所有大小事豈會輕易從他手中溜走？

義哥對社會新聞有極度的狂熱，休假時，還不忘指揮我們這些菜鳥記者去現場跑新聞。他神乎其技的佈線功力，真是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為什麼他在警局和消防局的線民那麼多？而每個人都對他那麼死忠？

有一次我半夜接到義哥通知，說台南市北區有一處眷村遭人縱火，車棚裡燒毀了十幾輛機車，當時夜雨淒淒，我穿著雨衣騎機車趕往現場，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爬起來忍痛繼續趕往現場，到達時，消防隊員已經把火撲滅，揚長而去，只剩下兩名警員在現場鎮守。

我連雨衣都顧不得脫，趕緊拿起傻瓜相機猛拍，那是我剛入門時的生財工具，我完全沒想到這個景象在警方眼中會是怎樣的一種概念。

那兩名警察一定認為我就是那個縱火後回來拍照享受犯罪快感的歹徒，緩緩圍上來了，其中一個問我，

「你是誰？怎麼在這裡拍照？」

我說我是某某報記者，那警員持續追問，

「記者？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說是新來的。

「新來的？那我問你，三更半夜你怎麼知道這裡發生火警？」問到關鍵了，這題我如果答不出來，可能就會被當成縱火犯押回警局，情急之下，只好從實招來。

「是阿義告訴我的！」

「阿義？」警察半信半疑，繼續問道，「哪個阿義？」我說是台灣新聞報的阿義。另一個警察笑道，「那沒錯啦，是阿義，他自己不出門，又叫菜鳥記者出來跑新聞了！」

「你慢慢拍，我們走啦！」警察禮貌向我道別。

那一次我發現，「阿義」兩字在當年的台南市警界非常管用。

跑了幾年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麼警察會對阿義那麼死忠，原來他把警察當兄弟，而不只是當採訪對象。有一次台南市某警察犯錯被送法院，最後裁定交保，家人沒錢，同事不理，阿義挺身而出，幫這名警察籌措交保金，讓犯錯的警察重獲自由；又有一次，義哥跟大家吃宵夜，他舉起酒杯又放下，如此上上下下三次，看起來心事重重，旁人問起，他竟掉下淚來，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只聽義哥說道，

「江仔被抓了，販毒！」

哇！驚天動地的大事，警察販毒，是會被判死刑的！江仔是義哥的好朋友，剛當警察時衝鋒陷陣，偵查毒品案件，連連破案，是長官眼中的紅人。也許是心高氣傲，加上禁不起毒品利益的誘惑，漸漸的，他抓到毒品後都會私藏一些，販賣圖利，抓毒的變賣毒，江仔沈淪了！

他最後被送到北部某看守所監禁，沒人敢去看他，只有義哥，不但去看他，還幫他請教律師，爭取免死的機會，最後江仔被判無期徒刑。

這幾年媒體生態變化很大，阿義服務的報社被裁掉了，他不得已換了另外一家報社，按稿計酬，收入大量減少，加上工作地點從台南換成高雄，到了新的地方，變成菜鳥，非常不能適應，最後得了憂鬱症，抑鬱而終。

現在看電視新聞，最常出現的新聞是行車記錄器、路口監視器與警消人員掛在胸前的密錄器，看久了會膩，想起還沒有這些東西的時代，義哥跑新聞時所展現的以誠、以信、以情待人處世原則，真是令人懷念的傳統古早味。

最近鬼門關開了，農曆七月俗稱鬼月，近年來有人把「鬼月」改稱為「平安月」、「慈悲月」或「吉祥月」，我覺得或許也可以稱為「懷念月」，懷念當年新聞戰場上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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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林檢察官該學習「真正的父愛」

圖說：法務部次長蔡碧仲最近發表新書，描述他如何走出喪子之痛。圖：蔡坤龍/攝

本里附近的仁愛市場角落有一位買蚵仔煎的大哥，因為位於路口顯著的地點，只要他出攤，見面時我們通常會寒暄兩句。

最近他連續一個星期沒有出現，有點怪怪，問隔鄰攤販，說是全家到韓國渡假。真好，可以全家出去渡假那麼多天，表示平時生意不錯，另外，平時工作很操，出去走走也是應該的，賺了錢就應該善待自己，千萬不要賺得到，花不到。

有一天某網友告訴我本里附近有一家賣「煎虱目魚腸」的攤位很有名，連嘉義縣的人都跑來吃，我問了半天，原來是蚵仔煎大哥，真是進廟欺神，高手就在身邊。向他點了一份來吃，果然美味，這讓我想起大約20年前在台南跑新聞的一段經驗。

有一天台南的同事請一位台北來的攝影大師吃飯，席間點了一盤煎虱目魚腸，那大師沒見過那種東西，很難想像南部人這樣吃虱目魚腸，品嚐了一口，覺得不錯，但沒有再繼續吃，因為心理有障礙，後來我才知道，這種美食有可能是「南部限定」。

回題。跟蚵仔煎大哥結緣，是大約五、六年前的某個午後，他來找我，說女兒在學校被人欺負，經詢問得知，女兒就讀國小四年級，欺負她的人是班導師，起因是班導師在管教上出了問題，校方想了解經過，把他女兒叫去問，回來後蚵仔煎的女兒就被班導師「特別關照」，還一度叫她上台，並向其他同學宣佈說她是個「爪耙子」，公開羞辱。

事情已經無法視而不見，我去找校長談，校長大概也覺得事情非同小可，答應開一次家長會，出席者包括四名家長、校長、學校家長會長、該被指控不適任的班導師、某市議員和里長我等等。

家長們講很多，但我印象最深刻是班導師用課本把學生打到嘴角流血的那件事，實在太誇張，課本都變成了武器，學生以後還會喜歡讀書嗎？

最後換那位被指控的老師發言，她竟用爆料的方式反擊，把現場某家長家中的隱私抖出來。講不到幾句，家長會長怒了，叫她閉嘴，那老師還不示弱，繼續爆料，這時與會的市議員出面把該老師帶離現場，這個動作跟叫她閉嘴的意思是一樣的。

後來那老師被調離非導師職務，蚵仔煎大哥感覺女兒的冤屈終於獲得平反，因此對我特別熱切。

一個尋常老百姓遇到小孩在學校被欺負時，只能找里長，里長去找校長談，順便找一下議員當靠山，校方開了一次家長會，還原事情發生經過，最後讓受冤屈的小孩得到平反。

花蓮的林檢察官則不是這麼處理，他帶著兩名便衣偵查員直接衝到幼稚園，公開「偵查」一名四歲的女童，輿論譁然，連法務部長都公開批評這是「無恥」的行為。

愛女心切是人之常情，但用檢察官這個「國家機器」去對付一個4歲女童，未免也太誇張，聽說當天陪同林檢察官一同前往的兩名警察曾規勸林檢察官冷靜，但林檢察官火上心頭，才不管這麼多，那兩名警察當天還向單位請假，以「朋友」身分陪同前往，以免自己也惹禍上身。

女兒在學校被欺負，父親有激烈反映是正常的，但人在盛怒時最好不做出決定，否則後果通常會很嚴重。最近法務部長蔡碧仲發表新書「世間如鏡-以子為師」，敘述他如何走出喪子之痛，他說兒子過世的這件事，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老師。憤怒的林檢察官也許可以買一本回去研讀一下，向這位司法界的前輩、長官學習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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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蔡里長】被失智爸當小偷痛打 暗夜裡的辛酸眼淚

我最近遇到一位老婦人從里內某大樓門口出來，她熱切向我打招呼，堆滿笑容問道，

「你不是要追那輛車嗎？」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輛宣傳車正要轉過街角，我確實注意了那輛車，但沒有要追，向老人家解釋道，

「我是看那輛宣傳車在廣告什麼？不是要追！」

那老婦人繼續滿臉推歡跟我講話，我腦海中不斷搜尋在哪裡見過她？很難，資料庫中的所有線索都連結不起來，乾脆直接問了，

「您住在這棟大樓嗎？」

住在轄區大樓的民眾，里長都應該認識，如果是新住戶，里長要主動認識，如果是老住戶，更應該知道。

「不是，我住在經國新城靠近興業路那邊！」

嘉義市經國新城是眷村改建國宅，出現人口老化現象，伴隨著失智症問題。圖：蔡坤龍/攝

我大約懂了，她不是本里里民，是來找老朋友串門子的。老人家一頭白髮，看起來80多歲，身形有點彎曲，氣色還不錯，笑臉常開，推著一台有輪助行器。這種東西我得稍微解釋一下：有些老人家腳力不好，出門會推一台小推車，下面四個輪子，累了可以把輪子固定住，推車就變成椅子，可以坐著休息，有些有輪助行器附有籃子，買菜時很方便。

這跟這位老人家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她有輪助行器的黑色椅背上有字，是用立可白寫上去的，兩行數字，一行是手機號碼，一行是市話，我終於知道老人家為什麼會以為我在追宣傳車了：因為她失智，椅背上那兩個電話號碼是給熱心人士看的，萬一老人家忘記了回家的路，可以打上面的電話連絡家人。

我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是20幾年前剛在跑新聞時，一名老婦人迷路被送到警局，警察熟門熟路地從老人家的手環上找到家人的連絡方式，通知來把她帶回去。

當里長之後，發現這種狀況還不少，有一位街坊鄰居都公認的孝子，工作之餘頗盡孝道，每天中午休息時間都會回家陪年邁的老爸吃飯，有一天孝子突然從家裡衝出來，大喊救命，鄰居以為他老爸出了什麼狀況，只聽那孝子說道，

「我爸爸沒事，是他把我當成小偷，一直拿棍子打我，我只好逃出來！」

被失智的老爸打得滿頭包，而且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能逃出家門喊救命，果然是孝子。

我曾經在台南成大醫院跑一則有關失智症的新聞，家屬談心路歷程講到哭了，失智症家屬被稱為「隱性的病人」，一輩子的親子關係，可能下一秒鐘就變成路人，有時還會對家人疑神疑鬼，當子女的壓力很大。

有一位90多歲老婦人走失，她只記得年輕時住過的地方，忘了現在的家，她迷路後，習慣回到老地方，街坊鄰居還記得她，把她交給附近某一位親戚，那位親戚照顧了一天，感覺不對，萬一出了狀況，怎麼負責？於是請里長協助找到老人家的家。

我好心在親戚陪同下開車把老人家送回家，以為家人會說些感謝的話，結果相反，開罵了，

「走丟就好了，你們幹嘛還把她送回來？」

一路罵，罵到哭，

「里長，……你知道我們照顧她有多辛苦嗎？」

長期照顧失智者的辛酸全部吐露出來，我不計較他們剛剛對我的怒吼，只是同情，同情照顧者的辛苦，至於那位老人家，家人們抒發完情緒後，還是得收下，繼續照顧下去。

前幾天看新聞，得知美國醫界已經發明一種新藥，據稱對改善失智有一定療效，心中興奮了一下。對失智症的家屬而言，這是天大的好消息，希望新藥可以繼續研發，造福更多人，讓「隱形病人」的壓力舒緩一點，這樣，暗夜裡辛酸的眼淚應該也會少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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