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濕分離無��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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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 洗腦掰彎淫墮(中)
「是的,成為你本來的樣子。一個真正的順從者。成為它。它讓你興奮!所有那些女人表現得好像你是和她們在一起的男人,而你秘密地只是想要有人成為你的男人。」
「是的,」麥克一邊口服雷克斯一邊回應。 「我確實是個完全隱藏的順從者。」
「是的,」雷克斯帶著蔑視的口吻嘶嘶說。 「總是那些趾高氣揚的英雄真正渴望被支配。只需要對的男人來馴服他們的屁股,並將他們打入他們天生的角色。」
超人有一種瘋狂的想法,這個男人是在直接對他說話。他觀察著麥克如何吮吸���舔食雷克斯。過了一會兒,雷克斯將麥克推到背上。他在麥克嘴裡塞入一個球狀口塞,然後將麥克強壯的手臂綁在背後的手腕處。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撣子,開始拍打四分衛那誘人的、緊實而有酒窩的屁股。
麥克以一種表明他對每一下打在臀部上的愛撫都愛不釋手的方式呻吟著,每當他在球場上穿上緊身閃亮的足球裝備時,女人們都會幻想著這一幕。超人無法停止凝視。他被雷克斯完全掌控局面的樣子深深吸引。他不自覺地伸手摩擦自己迅速膨脹的隆起。
最後,明顯勃起的雷克斯扔掉拍子,開始和麥克做愛。體格更強壯、更胖的男人不停地和高個運動員交合,毫不放鬆。麥克接受了。
當他的屁股不斷被穿透時,麥克通過球形口塞大聲地呻吟著,顯然是在狂喜中。麥克明顯地渴望著每一次的猛烈抽插。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雷克斯一邊不斷地辱罵著四分衛。超人凝視著雷克斯結實的身軀在運動員的臀縫中進進出出。然後,麥克發出了一聲沙啞的叫喊。他從勃起的陰莖中射出了一大團精液。
超人也呻吟起來,並且,令他自己感到羞愧的是,他的超級身體在經歷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強烈的性高潮時顫抖了。
喘著氣的超級英雄停止了凝視,坐在塔上。這一切讓他感到恐懼。超人注意到他綠色氨綸褲襠區域出現了濕漬。他這輩子第一次為自己手淫。他四處張望,迅速飛走,希望沒有人看到剛才發生的事。
有些不對勁。
他發誓明天要去拜訪雷克斯,找出那些不對勁的事情是什麼!
當他飛翔時,他的睪丸刺痛,腦中的一小塊區域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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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那晚沒有多少休息。通常,這位堅定的英雄睡得很安穩,不被夢境所困擾。然而今晚,他在堡壘的床上翻來覆去,床單下不停地扭動。他腦海中不斷重播著早些時候所觀察到的景象。 他回想起麥克發出的每一個聲音。當他在雷克斯面前卑躬屈膝時,他看起來是多麼的幸福,他那高大而有力的身軀在這位年長且更為魁梧的男人的支配下。
麥克的行為有些不夠男子氣概,但其中又有著某種令人著迷的��力。超人在沈睡中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的腦海現在想像著一個穿著皮衣的肌肉男人用四肢爬行向赤裸的雷克斯。那男人恭敬的態度看起來是如此自然。
那男人戴著某種狗形的頭套,還穿著某種黑色皮質丁字褲,猥褻地托住他沈重的陰莖和睪丸。丁字褲的後中心帶淫蕩地分開了男人的大屁股。從男人肌肉發達的臀部之間伸出了像是尾巴的東西。當超人意識到那是插在皮衣人物內的肛門塞時,他不禁嚥了口唾沫。
男人的每一隻手都被困在一種封閉型的圓滑物中,讓他的手指無法張開甚至看不見。他強壯的二頭肌和前臂在感官上的彎曲,隨著他的整個身體更靠近雷克斯。超人曾在經過一家成人皮革專賣店時見過這樣的東西。他記得這樣的裝束是給那些想被其他男人當作狗對待的男人穿的。
超人看著這個魁梧的「狗」挑逗性地嚎叫和吠叫,而嘲諷的雷克斯讓他做狗的把戲,比如翻滾和坐起來乞求。過了一會兒,雷克斯指向他的陰莖,狗男人貪婪地爬過去,透過他面具嘴巴上的縫隙吸吮它。狗男人發出一連串低沈的咆哮,讓超人的全身顫抖,感受到一種他無法命名的感覺。
突然,雷克斯將另一個男人推到地板上,開始在後者的臉上自慰。然後雷克斯粗聲粗氣地命令狗脫下面具。當這個男人的臉被揭露時,超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看到自己張開了嘴巴。
他會抗議嗎?
在那個幻象中,雷克斯將他的精液射進了他的「狗」的嘴裡。當超人醒來時,他最後的畫面是他的狗臉上那完全幸福的表情,當他的舌頭貪婪地舔食雷克斯噴灑在他臉上的濃稠精液時。
「啊啊啊啊,」超人在睜開眼睛時呻吟著。
他在冷汗中眨巴著眼睛,環顧四周。當他在床上移動他那肌肉發達的身軀時,他意識到襠部有一種更冷的濕潤感。他低頭看去。
他的床單濕了,胯下感覺黏膩又黏稠。超人完全羞愧地意識到,他在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遺精夢時,顯然射精了很多。他迅速起身,感到需要沖個澡,同時對於與雷克斯的預約會面感到一絲不安。
但他決定,從未曾表現出恐懼,現在這麼做也太不像男人。
超人清理乾淨並穿好衣服。他出發去和雷克斯會面。在他這麼做的同時,內心深處的某個部分正急切地期待著那次新的相遇。
超人決���要控制與這個男人的對話,於是來到了雷克斯的家。一位僕人引導他進入雷克斯正在等候的房間。房間裡的空氣中充滿了雷克斯似乎偏愛的那種甜美古龍水的刺鼻氣味。
「啊,見到你真好。」
雷克斯一邊從書桌起身一邊說道。他走向一個濕吧台,倒了一杯飲料。
「來,喝一杯。今天很熱,你一定口渴了。不,我堅持。」
他在超人還來不及抗議之前斷然地說。他遞給了這位超級英雄一杯玻璃杯。
超人接過杯子,憤怒地喝下,只是為了能夠開始他想與雷克斯進行的對話。液體的溫暖流入了他的體內。
「現在,我想你想告訴我超人,關於你昨晚做了什麼?」雷克斯輕描淡寫地問。
超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雷克斯是怎麼知道的,或者,他知道些什麼?當雷克斯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時,他正試圖想辦法避開這個話題。
「現在告訴我!」
「我…我…嗯…我看到…呃…麥克和你在一起,」
超人吃驚地喃喃自語,對於自己對雷克斯的「命令」瞬間服從,以及雷克斯再次似乎在掌控事態,感到驚訝。
「侵犯隱私,」雷克斯嘲諷地驚呼。 「哦,這就是你做的事?」
「不,」超人尷尬地結巴著。 「我是。我是……檢查來著……為了找到…我很抱歉,」
超人嘆了口氣,在雷克斯那充滿不滿的銳利目光下顯得畏縮。
「我道歉。」他說著,心中對於事情的發展感到一片混亂。
「好吧,我會在一個條件下忽略它,」雷克斯堅定地回答,一邊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他把它折起來,遞給了一位感到相當不舒服的超級英雄。
「你必須現在大聲說出來,並且今天獨自一人時再說三次。當然,自然是在睡前說一次。但總是要大聲說出來!」
超人打開紙條,讀了上面的字句。他抬頭看向雷克斯。
「這裡面有詛咒的話,」他驚慌地回答。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用過粗話。這不合適!」
「侵犯隱私合適嗎?」雷克斯清楚地提問,顯然很享受佔據道德高地的感覺。
「不,」超人不情願地回答。
「那就繼續吧。它們只是些文字。除非你害怕你可能會喜歡說出它們?或許還會有一絲情色的興奮?」雷克斯嘲笑著說。 「就是這樣嗎?你幻想自己說髒話?」 超人嚥了口口水。他被困住了。如果他不說出那些話,雷克斯會認為他害怕,或者更糟的是,這些話在某種程度上讓他感到興奮。同時,他對侵犯雷克斯的隱私感到奇怪的內疚。昨晚為了確保麥克沒事,這麼做似乎是對的。
現在,雷克斯讓他感到自己做錯了事。就好像雷克斯微妙地處於一個可以評判他的位置。他告訴自己��懲罰真的很輕微。
他點了點頭,讀出了這些話:
「我做了那件事真是太操蛋了。只有真正的軟蛋才會侵犯別人的隱私。」 「盧梭先生應該把我拖過他的腿上,如果我再次表現得像個壞孩子,就該抽我的屁股。」 「先生,我再也不會做這麼淘氣的混蛋了!」
用他那低沈的嗓音說出這些話,讓他的內心感到灼熱。當他突然想像自己赤裸裸地趴在雷克斯腿上,屁股朝上的畫面時,他的胯下不由自主地感到刺激。他緊身的氨綸服裝下的陰莖突然抽動。
超人快速驅散了這個念頭。他的喉嚨現在非常乾。他從紙上抬起頭,看到雷克斯微笑著遞給他另一杯液體。
超人接過來,狼吞虎嚥地喝了下去,希望能沖刷掉他剛承認的味道,以及他剛才感受到的任何感覺。
「乖孩子,」
雷克斯用一種高人一等的語氣說道,超人覺得這種語氣很貶低人,但考慮到剛才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這種語氣對他來說似乎又是恰當的。
「恐怕我得趕時間了。明天再來吧,」雷克斯突然說道,一邊將微弱抗議的超人護送出房間。
「順便說一下,記得再說紙上的話三遍。哦,多用些粗話。這很適合你。事實上,這會讓你感到一種很棒的興奮感。我想你甚至不會注意到自己在做這件事,也不會記得我們現在這最後的對話。是的,就這麼做吧,」
雷克斯最後說道,隨著僕人來到,護送這位英雄離開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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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斯看著超級英雄離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他冒險詢問這位健壯男子離開後做了什麼。一旦超人崩潰,吐露了真相,雷克斯就隨機應變。看著這位道德嚴謹的英雄實際上屈服於說出那些話,這成為了決定性的轉折點。
的確,雷克斯在建議超級英雄使用粗話可能會「性興奮」方面,確實是魯莽地冒了險。然而,這也得到了回報。超人在說出粗話後,他的胯下明顯膨脹了一些。雷克斯知道他現在可以更進一步地推這個大塊頭了!
當他站在雷克斯的豪宅外時,這位困惑的英雄無法理解為什麼他會讓自己以這樣高壓和貶低的方式被對待。他的手緊握著手中的紙張。他低頭看著它。
「我他媽的還得再說這破玩意兩次,」 他憤怒地說。他飛快地離��,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或者他的胯部在萊卡緊身衣下微微腫脹了。
那天晚上,他大聲說完最後一次「演講」後就去睡覺了。
在夢中,他再次看到自己在碼頭上像碼頭工人一樣哭喊著、咒罵著被打屁股。他無意識地伸手去摩擦自己膨脹的陰莖。
「他媽的對,」他在肌肉顫抖中呻吟道。
「啊,他媽的對!」
第二天早上,他對夢境有了模糊的記憶,再次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夢遺了。他一邊洗澡一邊咒罵,發誓下一次的會議將會有本質的不同。
他對那最後一件事如此專注,以至於他從未真正意識到自己大量使用的粗話,或者他是如何手淫至高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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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回到雷克斯的家,想著為什麼他會覺得有必要見這個人。很明顯,麥克既沒有被綁架也沒有被囚禁。然而,這位超級英雄提醒自己,還有其他運動員失蹤了。
雷克斯身上有些東西,他覺得需要探索。當他到達時,很快就被帶到了雷克斯前幾天見過他的同一間房間。
「哦,你又回來了,」雷克斯帶著一種出乎意料地惹人煩的漠不關心說道。
「我相信你也如你所承諾的那樣說了那些話。」
「我說了,」
肌肉發達的超級英雄邊咕噥著,對雷克斯的冷靜和他那相當自滿的態度感到不悅。這個男人為什麼總能激怒他?
「真的嗎?三次都說了,特別是在睡前?」雷克斯的問法似乎在嘲笑他。
超人失去了冷靜。這傢伙是誰,來質疑他的誠實?雷克斯那種家長式的語氣讓超級英雄感覺像是在對待一個頑皮的小孩。
「我說我做到了,好吧!」他憤怒地回答。
「每一個字,」雷克斯追問。
「我說了每一個他媽的字!」超人吼道
雷克斯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
「哎呀,這種語言。」他驚呼。 「你剛才有聽到自己說了什麼嗎?」
超人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但是……
「來,聽這個,」雷克斯以假裝的厭惡說道。他按下了附近錄音機上的一個按鈕。
當他聽到自己說出「fuck」這個詞時,超人的嘴巴張得大大的。
「我……我,」
他吃驚地咕噥著,對自己輕率地使用這個詞,以及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出來時睪丸的刺痛感都感到驚恐。
「我的意思是,我原以為你是善良的標準,而你卻侵犯我的隱私。然後你無緣無故地對我咒罵。你還承諾要表現得守規矩。」
雷克斯對著現在因為他的意圖而完全失去節奏的緊張大塊頭怒斥。
「我……我……真的很抱歉,」超人困惑地說道。
「嗯,你昨天也這麼說,所以你的道歉顯然一文不值。」雷克斯凝視著眼前現在徹底不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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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見眼疾的病理與治療進展
[閱讀全文: https://bit.ly/3ZsHWTX]

眼睛作為人類感知世界最重要的器官,其健康狀態直接影響生活品質與社會功能。隨著人口老化加劇與數位化生活型態普及,各類眼疾的發病率在全球範圍內呈現上升趨勢,香港作為高度都市化的國際城市,更面臨獨特的眼健康挑戰。根據香港衞生署2025年最新公布的數據,全港約有45%的成年人患有不同程度的視力問題,其中老年性眼疾如白內障、青光眼及黃斑部病變的增長速度尤為驚人。與此同時,學童近視問題與辦公室族群的乾眼症也日益成為公共衛生議題。現代眼科學雖已取得長足進步,能夠有效治療甚至預防多種導致失明的眼疾,但公眾對常見眼病的認知仍存在顯著不足。本文將系統性分析青光眼、黃斑部病變、白內障等主要眼疾的病理機制,並探討當今最先進的診斷與治療方案,以及一些全面而專業的眼科醫學知識,以期提升社會大眾對視力保健的重視與理解。 青光眼的成因與治療選擇 青光眼作為全球不可逆性失明的首要原因,其發病機制主要與眼內壓異常升高導致視神經損傷有關。香港眼科醫學院2024年研究數據顯示,40歲以上人群中約有3.5%罹患此症,其中原發性開角型青光眼佔總病例的70%。此類青光眼進展緩慢,房水排出系統逐漸阻塞,患者往往到晚期才察覺視野缺損。另一種���性閉角型青光眼則因前房角突然關閉,眼壓可在短時間內升至60mmHg以上,伴隨劇烈眼痛、頭痛及視力模糊,屬眼科急症範疇。現行治療手段以降眼壓藥物為主,前列腺素類滴眼液可使眼壓降低25-30%,而選擇性激光小梁成形術(SLT)作為無創治療,其五年有效率維持在60%左右。對於晚期病例,微創青光眼手術(MIGS)的應用使手術成功率提升至85%,且併發症風險較傳統濾過手術降低40%。 黃斑部病變的類型與干預策略 年齡相關性黃斑變性(AMD)是香港長者視力喪失的主因,香港眼科醫院2025年統計指出,60歲以上人口中有12%患有不同程度的AMD。乾性AMD佔總病例的90%,其特徵為視網膜色素上皮層下積聚玻璃膜疣,目前尚無根治方法,但補充特定抗氧化劑(如葉黃素、玉米黃質)可減緩30%的病情進展。濕性AMD雖僅佔10%,卻導致90%的嚴重視力損失,異常血管增生導致黃斑區出血水腫。抗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EGF)藥物玻璃體內注射已成為標準治療,新一代雙特異性抗體Faricimab注射間隔可延長至每四個月一次,視力改善率達65%。值得注意的是,2024年香港引入的基因療法ADVM-022,通過單次注射即可持續表達抗VEGF蛋白,為患者提供全新治療選擇。 白內障的病理機制與手術革新 白內障作為最普遍的老年性眼病,香港衛生署2025年調查顯示70歲以上長者患病率高達75%。其成因是晶狀體蛋白質變性導致透明度下降,紫外線暴露、糖尿病、長期使用類固醇藥物為主要風險因素。現代超聲乳化白內障手術已發展至4.0時代,香港私家醫院2024年引入的飛秒激光輔助系統,可將角膜切口精確控制在2.2毫米以內。功能性人工晶體(IOL)的進步尤為顯著,三焦點晶體使90%患者術後擺脫老花鏡,而最新研發的擴景深(EDOF)晶體更可改善中距離視力,特別適合香港常見的電子產品使用需求。術後併發症如後囊混濁發生率已降至5%以下,YAG激光後囊切開術可在門診安全完成。 糖尿病視網膜病變的防控進展 香港糖尿聯會2025年數據警示,約35%糖尿病患者會發展出視網膜病變,其中8%將面臨失明風險。高血糖狀態導致視網膜微血管損傷,初期表現為微動脈瘤和點狀出血,進展期則出現視網膜缺血和異常新生血管。現行治療遵循國際分級系統,非增殖期以血糖控制為主,當出現黃斑水腫時需抗VEGF注射。對於高危增殖性病變,全視網膜激光光凝術仍為金標準,但2024年香港引進的靶向激光系統可減少40%的正常組織損傷。令人振奮的是,持續葡萄糖監測(CGM)技術的普及使早期患者年進展率降低50%,人工智能輔助的眼底篩查系統更將診斷準確率提升至95%。 乾眼症的新型診療模式 香港都會大學2024年流行病學研究顯示,辦公室工作者中乾眼症患病率高達62%,空調環境、隱形眼鏡佩戴和長時間螢幕使用為主要誘因。傳統認為淚液分泌不足是主因,現已證實蒸發過強型佔總病例的65%,與瞼板腺功能障礙密切相關。脈衝光治療(LIPIFLOW)作為物理疏通手段,單次療效可維持12-18個月,香港私家眼科2025年臨床數據顯示症狀改善率達80%。小分子免疫調節劑如Lifitegrast滴眼液可阻斷炎症循環,而血清滴眼液則為重度患者提供生物治療選擇。值得注意的是,2024年香港理工大學研發的智能眼鏡濕度調節系統,可創造局部濕潤環境,使症狀緩解率提升45%。 近視防控的突破性進展 香港學童近視問題日趨嚴重,衛生署2025年統計顯示12歲兒童近視率已達72%,其中20%屬高度近視(600度以上)。除光學矯正外,低濃度阿托品滴眼液(0.01%)被證實可減緩60%的近視進展,香港醫院藥劑師學會2024年指南建議連續使用兩年。角膜塑形鏡(OK鏡)的設計革新使安全性大幅提升,新一代逆幾何設計鏡片可將近視增長速度降低50%。特別值得關注的是2025年引入香港的紅光治療儀,每天3分鐘650nm波長照射可刺激脈絡膜增厚,臨床試驗顯示防控有效率達70%。然而,專家強調每日2小時戶外活動仍是最經濟有效的基礎防控措施。 眼疾治療的未來展望 隨著基因治療、幹細胞技術和人工智能的發展,眼疾治療正迎來革命性變革。香港科技大學2025年啟動的視網膜色素上皮(RPE)幹細胞移植臨床試驗,為AMD患者帶來治癒希望。納米技術在藥物遞送系統的應用,可使藥效持續時間延長至六個月以上。而人工智能輔助診斷系統的普及,更將早期篩查準確率提升至98%。面對人口老化帶來的眼疾負擔,香港醫療體系正積極整合創新技術與傳統療法,為患者提供更精準、更安全的治療選擇。預防勝於治療的理念仍需強調,定期眼科檢查與健康用眼習慣,始終是維護視覺健康的第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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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總有曬斑怎麼辦?要怎麼讓臉恢復光采呢?
你是否發現自己的膚色時而暗沉泛黃,甚至出現零星的色斑,讓肌膚看起來不夠勻稱透亮?
今天就來揭露那些你必須提防的「隱形肌膚殺手」,讓你的肌膚重拾光澤與均勻亮度!
為什麼臉會膚色不均勻?這幾種狀況都會造成傷害!
影響肌膚亮度與均勻度的因素其實相當多樣,有些問題來自外在環境的刺激,而另一些則可能是日常習慣中不經意的小疏忽,長期累積下來,讓肌膚逐漸失去原有的光澤與勻稱感。
一起來看看,哪些問題正在悄悄侵蝕你的膚質!
皮膚老化
隨著年齡的增長,肌膚的更新週期逐漸變慢,使老廢角質與黑色素無法順利排出,在表皮層累積,形成惱人的色斑與暗沉。
臉部清潔不正確
清潔是維持肌膚健康的關鍵步驟,但過猶不及的清潔方式,反而可能對膚質造成傷害,當肌膚被過度清潔時,天然的保護屏障會受到破壞,導致水分流失,讓肌膚變得乾燥而敏感,影響光澤感,使膚色顯得更加暗沉無生氣。
皮膚乾燥缺水
當肌膚長期處於缺水狀態,表層會變得乾燥,引發脫皮與粗糙問題,導致老廢角質無法順利代謝,使肌膚失去透明感與光澤。
黑色素沉澱
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肌膚會受到紫外線的強烈刺激,促使黑色素細胞過度活躍,以保護肌膚免受傷害。
生活、飲食習慣
長期熬夜、壓力過大、抽菸或過量攝取油炸食物,會嚴重影響身體的新陳代謝,導致血液循環不良,使肌膚難以獲得足夠的營養與氧氣,呈現暗沉、疲憊的狀態。
皮膚發炎
無論是因痘痘、過敏反應,還是皮膚發炎所引起的紅腫現象,都可能對肌膚造成深遠影響,在肌膚發炎的過程中,黑色素細胞容易受到刺激,導致色素不均勻沉澱,形成紅色或深色痕跡,難以快速消退。
錯誤的保養方式
過度去角質或使用不適合自己膚質的保養品,反而可能對肌膚造成負擔,導致屏障受損,讓肌膚變得更加脆弱敏感。
防曬未確實
許多人誤以為只有在豔陽高照的日子才需要防曬,然而紫外線無所不在,即使在陰天或待在室內, UVA 依然能穿透雲層與玻璃,對肌膚造成無形的傷害。
想要讓皮膚的狀況好轉?把握好這 6 種方式!
導致膚色不均的因素多種多樣,但只要在日常保養與生活習慣上做出適當的調整,肌膚依然能夠恢復透亮勻稱的狀態。
現在就來掌握這些實用的小秘訣,幫助你輕鬆養成勻亮膚質,讓肌膚重現自然光澤,散發自信美感!
確實執行防曬措施
選擇 SPF30 以上的防曬產品,能有效阻擋紫外線對肌膚的傷害,不論晴天或陰天,紫外線依然存在,長時間累積下來可能導致色素沉澱、膚色不均,甚至加速老化。因此,除了基礎塗抹,若長時間待在戶外或活動量較大,記得適時補擦防曬,確保肌膚能持續獲得完整防護,維持透亮勻稱的膚色。
做好基本清潔
選擇溫和的潔面產品,避免過於刺激破壞肌膚屏障,使水分流失,導致乾燥、敏感或暗沉;溫和清潔能有效去除多餘油脂與污垢,避免毛孔堵塞,讓肌膚保持透氣舒適。
保濕、 淨白同時加
維生素 C 具備強大的抗氧化能力,能有效抑制黑色素生成,改善暗沉,使膚色更加均勻透亮;而玻尿酸則能深層補水,維持肌膚的水潤飽滿度,讓肌膚看起來細緻有光澤。
養成良好的睡眠習慣
充足的睡眠是肌膚修復與再生的黃金時刻,當夜晚來臨,肌膚會進入自我修復與新陳代謝的階段,幫助受損細胞修護並更新,如果長期熬夜或作息不規律,肌膚便無法獲得足夠的修復時間,導致血液循環不良,使膚色顯得���沉無光,甚至加速色素沉澱與細紋的產生。
針對臉部進行按摩
輕柔的臉部按摩能有效促進血液循環,讓肌膚獲得更多氧氣與養分,同時幫助代謝累積的廢物與毒素,使膚色更加紅潤透亮。
規律運動
每週適量進行有氧運動,不僅能強化心肺功能,還能促進全身血液循環,使肌膚獲得更多氧氣與營養,展現自然紅潤的健康光澤。
能靠飲食調理膚色嗎?這些營養素都要多攝取!
在了解膚色不均的成因與改善方法後,其實透過飲食攝取關鍵的營養素,也能幫助肌膚維持健康,從根本改善膚色不均問題,讓肌膚由內而外煥發透亮光采。
來看看這六大不可或缺的美肌營養素,幫助你打造勻亮透潤的完美膚質!
維生素 E 食物
維生素 E 以強效的抗氧化能力聞名,能夠幫助對抗自由基對細胞的侵害,預防環境污染與紫外線造成的肌膚氧化問題,減少膚色暗沉與老化現象。
維生素 C 食物
維生素 C 能有效抑制黑色素生成,減少色素沉澱,幫助淡化暗沉與斑點,使膚色更加均勻透亮。
維生素 A 食物
維生素 A 能夠促進細胞的新陳代謝,幫助老廢角質順利代謝,加速肌膚更新。
脂肪酸
除了廣為人知的 Omega-3 , Omega-6 等其他必需脂肪酸同樣對肌膚健康具有重要影響,這些脂肪酸能幫助維持肌膚的保水度,增強屏障功能,促進細胞修復與再生,使肌膚更加柔軟、有光澤。
Omega-3
Omega-3 脂肪酸以抗炎特性聞名,對於減少因皮膚發炎而導致的紅腫、敏感與膚色不均問題有顯著效果,這種健康脂肪能幫助穩定肌膚狀態,減少發炎反應,同時促進細胞修復,使肌膚更為健康透亮。
鋅
鋅在肌膚修復與新陳代謝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它能促進細胞再生,幫助受損肌膚修護,同時具有抗炎作用,可減少痘痘、粉刺及其他肌膚問題的發生。
看完本文後,若對於膚色不均相關資訊想進一步的了解詳情,歡迎到原文查看更多:導致膚色不均的原因有哪些?這 8 種狀況都要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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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C石塑地板優點缺點、性質、價錢全攻略

SPC石塑地板優點缺點、性質、價錢全攻略
SPC石塑地板是一種新型的地板材料,它結合了石塑和複合材料的優點。SPC代表石塑複合,它由多層結構組成,包括耐磨層、UV塗層、芯層、穩定層和防滑層。
SPC石塑地板的耐磨層通常由高強度的聚氨酯材料製成,具有出色的耐磨性和抗刮擦性,可以保護地板不受日常使用和磨損的影響。UV塗層則能夠增加地板的抗UV性能,防止顏色褪色。
芯層是SPC地板的核心部分,由石塑複合材料組成,其中含有石塑粉末、聚氯乙烯和其他添加劑。這使得SPC地板具有優異的耐水性、耐腐蝕性和抗霉菌性能。
穩定層是SPC地板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通常由玻璃纖維層或石塑穩定層組成,可以提供地板的穩定性和抗彎曲性。這使得SPC地板能夠適應不同的環境條件,並減少因溫度和濕度變化而引起的地板變形。
最後,防滑層是SPC地板的頂層,它提供額外的防滑性能,確保走在地板上時的安全性。
SPC石塑地板具有多種優點,包括易於安裝、耐用、易清潔、防水、抗菌、環保等。它們可以應用於家庭、商業和公共場所的地板裝修,提供耐用且美觀的地板解決方案。

我們EcHouse Mall提供SPC石塑地板,價格比旺角地鋪市價低20-40%。
黎我地既門店,您可以舒適地坐下來,享受冷氣,輕鬆地挑選磚瓦,不用擔心被人逼迫或受到不必要的干擾。我們還提供全場磁磚85折的優惠,並附送地腳線和掃口粉。

石塑地板優點
石塑地板有以下幾個優點:
耐用性:石塑地板由多層結構組成,具有優秀的耐磨性和抗刮擦性。它們能夠承受日常使用和高流量的交通,不易磨損或損壞。
防水性:石塑地板的芯層由石塑複合材料製成,具有出色的防水性能。這使得石塑地板非常適合潮濕的環境,如浴室、廚房和洗衣房。
易於安裝:石塑地板通常具有鎖合式安裝系統,可以輕鬆地進行拼接和安裝,無需使用膠水或其他固定劑。這使得安裝過程簡單快捷,節省時間和人力成本。
易於清潔:石塑地板表面光滑平整,不易吸附灰塵、污垢或污漬。只需用濕拖把或清潔劑輕輕擦拭,即可輕松清潔地板,保持其美觀和衛生。
抗菌性:石塑地板通常具有抗菌和抗霉菌的特性,能夠有效抑制細菌、霉菌和真菌的生長。這有助於提供健康和衛生的室內環境。
環保:石塑地板通常由可回收材料製成,並且在製造過程中不使用有害物質。它們也不會釋放出有毒氣體,對室內空氣質量沒有負面影響。

石塑地板缺點
儘管石塑地板有許多優點,但也存在一些缺點:
舒適度:相較於實木地板或地毯,石塑地板的腳感可能較���,缺乏彈性。這可能不如其他材料提供的較柔軟和舒適的踩踏感。
感覺:石塑地板雖然可以模擬出木材、瓷磚或石材的外觀,但在質感上仍然無法完全取代真實材料。對於那些更追求自然感受的人來說,可能會感覺到差異。
熱傳導性:石塑地板的熱傳導性較高,導熱能力較強。這意味著在冷天氣時,腳可能會感覺到較冷的地板。
硬度:儘管石塑地板具有耐磨性,但其硬度相對較高。在某些情況下,例如重物撞擊或掉落物體,可能會導致地板表面刮傷或損壞。
環境影響:某些石塑地板可能含有VOC(揮發性有機化合物)或其他有害物質,這可能對室內空氣品質產生一定的影響。因此,在購買時需要確保選擇經過認證或符合環保標準的產品。

石塑地板厚度
石塑地板的厚度可以根據不同的品牌和款式而有所不同。通常,石塑地板的厚度範圍在3毫米至8毫米之間。較薄的石塑地板通常適用於住宅和商業輕度使用的區域,而較厚的地板則適用於高流量的商業場所或需要更高耐用性的區域。
選擇石塑地板的厚度時,需要考慮到地板的使用場所和預期的使用壽命。較厚的地板通常具有更好的耐用性和穩定性,但也可能更昂貴。較薄的地板可能更適合預算有限的項目,但可能需要更頻繁地維護和更容易受到外界的損傷。

SPC石塑地板及PVC地板
SPC石塑地板和PVC地板是兩種常見的地板材料,它們在結構、成分和性能上存在一些差異。
SPC石塑地板(Stone Plastic Composite)是一種創新的地板材料,它由幾層組成。首先是UV塗層,用於提供耐磨和防污的表面保護。其次是透明石塑層,這是一層高分子聚合物材料,賦予地板硬度和耐用性。然後是印刷層,用於模仿木紋、石紋等各種設計。最後是石塑基層,這是地板的主體,由石塑複合材料製成,具有優異的穩定性和防水性能。
PVC地板(Polyvinyl Chloride)是一種由聚氯乙烯材料製成的地板。它通常由多層結構組成,包括UV塗層、透明塑料層、印刷層和PVC基層。PVC地板的特點是耐磨、防水和易於清潔,並且可以通過印刷層模仿各種設計,例如木紋和石紋。

石塑地板壽命
石塑地板的壽命可以根據多個因素而有所不同,包括品質、使用環境、日常維護等等。一般而言,優質的石塑地板可以使用10年以上,甚至更長時間。
優質的石塑地板通常具有較厚的耐磨層和穩定層,這些特性能夠提供更好的耐用性和抗刮擦性,使地板更能承受日常使用和高流量的交通。此外,一些石塑地板還具有特殊的表面處理,如增加UV塗層,以增加地板的耐用性和抗色褪性。
使用環境也會對石塑地板的壽命產生影響。例如,在高流量的商業場所,地板可能會更容易磨損,因此需要更頻繁的維護和更換。而在住宅場所,地板通常能夠更長時間地保持良好的狀態。
此外,日常維護對於石塑地板的壽命也非常重要。定期的清潔和保養可以保持地板的美觀和功能,並減少損壞的風險。例如,使用軟毛刷或吸塵器清潔地板,避免使用硬物或銳利物品刮擦地板表面,以及及時處理地板上的污漬和水漬等。

石塑地板修補
小刮痕和刮傷修補:對於輕微的刮痕或刮傷,可以使用石塑地板修補膏或修補筆進行修復。首先,將修補膏或修補筆塗抹在受損區域,然後使用軟布或海綿輕輕擦拭,使修補材料與地板表面光滑均勻。最後,根據需要,可以使用薄膜或磨光劑進行最後的磨光。
替換單塊地板:如果石塑地板受損面積較大,例如出現斷裂或凹陷,則可能需要替換單塊地板。首先,使用工具(如剪刀或刀具)輕輕切割受損的地板,將其分開。然後,根據需要,使用石塑地板粘合劑將新的地板塊粘合到底層,確保與周圍地板無縫匹配。
熱修復:對於石塑地板的小凹陷或凸起,可以使用熱修復方法進行修復。使用熱修復工具(如熱熔筆),將熱熔筆中的熱熔膠溶解並填充到受損區域。使用修復工具或板材平整表面,使其與周圍地板表面平齊。

石塑地板價錢
石塑地板的價格受到多個因素的影響,包括款式、產地和品牌等。一般而言,石塑地板的價格位於實木地板和塑料地板之間。具體價格範圍在每平方尺12元到60元之間。這些價格差異主要是由於地板的厚度、品牌知名度和特殊功能等因素造成的。
石塑地板的厚度也會影響價格。家用石塑地板通常選擇3.5毫米到6毫米的厚度。較厚的地板可能在質感和耐用性方面表現更好,但價格相對也會較高。部分品牌會強調其地板的耐磨性和防滑性。
如果你的家中已經有瓷磚或其他地板,請注意門底與地板的距離是否足夠容納安裝石塑地板。如果不夠,可能需要調整門的高度以確保地板的安裝。
在購買時,你只需要告訴店家你需要的面積,並預留5%的安裝損耗。店家將根據這些信息幫助你計算需要的地板數量。
需要注意的是,價格和安裝要求可能因地區和供應商而有所不同。在選擇和購買石塑地板之前,建議與專業店家或製造商進行詳細諮詢,以確保選擇合適的地板並瞭解相關的安裝要求。若有疑問可以向我們咨詢!

石塑地板安裝
安裝SPC石塑地板相對簡單,可以進行自行安裝或聘請專業人員進行安裝。以下是一個常見的自行安裝步驟:
清潔地面:確保地面平整、乾淨且沒有灰塵或雜物。
鋪設基礎材料:在地面上鋪設防潮墊或底墊,以保護地板免受潮濕和磨損。
測量和切割:根據房間的尺寸和形狀,使用工具(如剪刀或切割機)測量和切割SPC地板板塊,使其適應房間的大小和形狀。
安裝地板:從房間的一側開始,將SPC地板板塊鎖入位。使用橡��錘或橡木塊輕輕敲擊板塊,確保其緊密連接。
安裝邊緣和門檻:根據需要,安裝地板的邊緣和門檻,以提供完美的完成效果。
需要注意的是,安裝SPC地板前最好閱讀並遵從製造商提供的安裝指南,以確保正確且有效的安裝過程。

石塑地板膨脹
SPC石塑地板在正常條件下不會產生明顯的膨脹問題。這是由於其獨特的結構和材料特性所決定的。
SPC地板的核心層通常由石塑複合材料組成,其含有石塑粉末、穩定劑和纖維等成分。這些材料具有優異的穩定性和抗膨脹性,能夠有效防止地板因溫度變化或潮濕度變化而膨脹。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在安裝SPC地板時應遵循正確的安裝方法和技術。例如,應確保地板周邊留有足夠的膨脹縫,以允許地板在溫度變化時自由膨脹和收縮。此外,地板應與周圍的固定結構保持適當的間距,以允許地板在需要時移動而不受限制。
如果SPC地板在安裝過程中或使用過程中出現膨脹的情況,可能是由於安裝不當、環境條件變化劇烈或其他問題所引起。在這種情況下,建議諮詢專業的地板安裝人員或製造商,以確定問題的原因並採取適當的措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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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衛生間裡的淫奴
今天是暑假的最後一個星期了,在家閒來無事的我突然間腦洞大開,在網上約了一個自稱“粗大屌肌肉攻”的人,來我家玩無套嗨插!
一切約好了,先去衛生間灌腸,吞了一整顆威而鋼,戴上屌環,在洞口和穴裡抹上潤滑劑,塞了一顆零號膠囊,再穿上自己心愛的雙丁後空底褲,外面套上一件緊身的體恤和短褲,拉好窗簾坐在沙發上等他的來臨。
不一會兒他就給我發訊息說已到了樓下,我興致勃勃地下樓把他接了上來,一進屋他就迫不及待地將外衣、外褲都脫掉,露出傲人的身材:兩片大胸肌和六塊腹肌,還有一根在底褲遮蓋下,還沒充血就有些包不住的陽物,於是乎我也脫得只剩下雙丁底褲,坐在他的旁邊,在水煙壺的玻璃管裡裝上足量的「東西」,點燃噴火槍開始吸煙,為了盡可能快點上頭,我一口氣吸了好幾大口的濃煙,然後跪在他面前,開始親吻他的下體,而此時他也一邊吸煙一邊揉搓我的乳頭,沒到一會兒,他的大粗屌就將底褲徹底撐開來了,目測應該至少有十九、二十釐米,我從側邊將其掏出來開始貪婪地吮吸。
當肌肉一號的巨根,���我的口水徹底弄濕之後,他示意我轉身跪趴在地上,我剛擺好狗趴式姿勢,就感覺到他將龜頭塞進我的菊花口,輕輕地捅了幾下,讓粗屌將淫穴撐開,然後開始狠狠地抽插起來,一邊無套猛幹著、一邊還拍打著我的屁股,不知不覺中,自己的下體也徹底充血,並從底褲側邊慢慢地探頭出來,我下意識地開始套弄著自己那根十七、八釐米的肉棒,肌肉一號見狀馬上把我抱了起來,一屁股坐在臥室的落地鏡前面,用黑粗的簽字筆,在我結實健碩的前胸上寫上「賤奴、煙犬、騷屄、春零、可羞辱調教、拍照錄影、淫穴喜被大粗屌無套嗨肏」的字眼!
然後雙手抓住我的屁股,讓我對著鏡子上下騎屌給他看,也許是那幾口濃煙和淫穴內零號膠囊的緣故,我忘情地上下扭動著身體,一邊注視著鏡子裡的那個將兩腿劈開,翹著肉棒,淫蕩騷賤的自己,一邊享受著肌肉攻用大粗屌無套進出著自己的淫穴,他的雙手時不時地套弄著我兩腿之間那根上下搖擺的肉棒,就這樣我在臥室的落地鏡前無套上下爽騎了肌肉一號的肉棒大約半個小時,漸漸慢下了速度,肌肉攻見狀再次將我抱了起來走到客廳沙發前面,一轉身向前將我放下,讓我再次跪趴在地上,拿起桌子上的水煙壺和噴火槍自己先呼了幾口,再遞給我示意我再吸幾口,他自己則先是在我雪白肉嫩的屁股上寫下「肉便器、���輪姦、可無套內射」等字句,接著跪在我兩腿之間開始慢慢地無套抽插起來。
當看到我呼完濃煙,藥物再次上頭並徹底趴在地上發出低沉的呻吟聲時,他伸手拿出手機打開相機開始拍攝錄影,就這樣邊錄影邊狠幹了十分多鐘,他趴在我背上在我耳邊輕聲地問:「你玩主奴和注射麼?」我其實並不清醒地點了點頭,他一把抱住我向後退坐在沙發邊上,命令跪趴在地上的我前後擺動身體,讓他的肉棒繼續抽插著我的菊穴,而他自己呢,則從隨身攜帶的包包裡拿出支架,裝上手機放在地上再次開始拍攝,接著又針管、生理鹽水、碘酒、棉籤、注射繃帶、創可貼和結晶固體,統統拿出來開始調配溶液。
我自顧用他的大屌狠插著自己的屁眼,根本沒有注意他在做什麼?!當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命令我淫穴緊緊夾住他的肉棒,向後起身雙腳踩在沙發上開始轉身面向他,接著在我的左臂套上繃帶並拉緊,用棉籤在肘部內側塗上碘酒消毒,示意我全身放鬆,然後將針頭扎進我突起的靜脈上,輕輕拉起塑料桿,確定有血液進入注射針管,再緩緩向前推動,將混著血的液體,注射我的進靜脈裡並鬆開繃帶,將針頭抽出貼上創可貼,綁帶被鬆開後一股莫名的暖流湧入頸部,幾聲咳嗽過後,我感覺到眼前一片空白,大腦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必須無條件地聽從取悅面前的這個人…
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吐著舌頭,狂抓奶子並揉搓著乳頭,面前的肌肉一號見狀立即從包包裏拿出眼罩、口塞、項圈和乳夾給我戴上,將我的雙手拉到身後用手銬銬住並撐在他的大腿上,向外將我的雙腿掰開露出那根硬邦邦地上翹著的陽物,捏開淫水直流的馬眼,插進一根金屬棒並將其尾部的金屬環套在龜頭上,給自己也注射之後,拿出另一隻手機打開相機,從各個角度拍下面前這個賤狗、淫奴的一舉一動:鏡頭裡我矇著眼罩,堵著嘴巴,戴著乳夾,挺著胸膛,全身赤裸,唯一的底褲還被扒下來掛在左腿上,雙腿劈開,雙腳踩在沙發上,雙手向後撐起身體,豎起肉棒,鎖著馬眼,流著淫水,夾著主人無套的陽物,被撐開的淫穴光滑無毛,微微露出肉棒的根部,略帶一點點乳白色的液體…
一通拍照錄影之後,他命令我停下來,抱起我走到陽台,將一條浴巾鋪在地上再將我放下,解開手銬讓我繼續向後躺在地上,他向前狠狠頂住不讓肉棒從穴內滑出,抬起我的雙腿向兩邊打開,分別和雙手牢牢固定住,一隻手套弄著躺在面前的我兩腿之間傲然挺立、流著淫水的肉棒,一隻手拿著手機,近距離清楚地拍攝著名為:“室外暴露,淫奴調教全過程!”
就這樣姿勢、面對面的、狗趴式和騎屌式之間不停地變換著,過了一個多小時,他突然間拔出自己的大粗屌,拍下面前我這個被肏爆的菊花,命令我在地上學狗爬到臥室,跪趴在落地鏡前面,劈開雙腿對著鏡子玩自己的狗屌,而他則摘下戴在我身上的眼罩、口塞和項圈,從包包裏拿出一瓶G液,也就是強姦水,和橘子汁勾兌一杯液體讓我喝下去,接著又命令我跪在他面前呼幾口濃煙,然後他給我的一根假屌,讓我在衛生間開著淋浴噴頭,濕身騎假屌讓他拍攝下來,在藥物的作用下,我竟無條件地按照他說的話去做,讓他拍下我喝強姦水、呼濃煙和濕身騎假屌的全過程。
徹底滿意之後他命令我擦乾全身,對著鏡子將寫在胸前的字描清楚,穿回雙丁底褲,露著肉棒,外面套上緊身背心和短褲,他自己拿著手機和支架還有我家的鑰匙,拉著我一起走去附近的公共衛生間,命令我脫下底褲,我開始感到有點玩大了,反抗著說不玩了,可是他就一個巴掌打過來,我被打得金星亂飛,一根針就打在我的頸上,我只感到一痛,想用手阻止他,竟感到一點力也沒有了,眼睜睜看著被他強行脫光…
然後耳塞把我耳孔堵塞著,一個只有口部打開的頭套套在我的頭上,頓時漆黑一片,一個口撐把我的口撐開,我被推躺坐在馬桶上,雙手被強行拉到背後緊緊的反綁起來,雙腳又被腳撐鎖著大大的撐開,因為看不到,我只感到撐開的雙腳,好像被固定在厠格的兩邊牆上,現在我是完坦露著、向外打開,乳頭被乳夾狠狠咬著、戴著屌環和馬眼鎖的狗屌、被肏開帶著乳白色液體的淫穴徹底暴露著,胸前和臀上的字也依然清晰可見,接下來會是如何?
過了許久,突然間隱約聽到衛生間的門被拉開,好像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很快我聽到門被鎖上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靠近,乳夾被摘下來,一隻手開始上下輕輕揉搓著我腫脹的乳頭和上翹的肉棒,我不禁地我發出淫蕩的呻吟聲,正當我痛並快樂的享受著這一切的時候,淫穴被一根硬物突然間捅開,再快速地抽插著發出啪啪啪的聲音,可以感受得出來,這不是肌肉主攻的肉棒,但是他嫻熟的幹人技巧讓我欲仙欲死,不知過了多久,他抓著我的雙腿向後拉,我雙腳著地蹲了下來,雙手向後撐在他腿上,一邊上下賣力地騎屌,一邊劈開雙腿展露著自己的肉棒,又過了很久,我感覺到菊花裡的肉棒一陣抽搐抖動,幾股暖熱的液體噴射在直腸內壁,身下的那個人推了推我,我下意識地就躺在了地上,他把我的雙手解開,早已發麻的手被拉到兩邊分別勾住雙腿,再重新綁上,給我戴上一邊的乳夾,開始玩弄起另一側的奶頭、兩腿之間的肉棒,還有剛剛被無套狂肏內射的淫穴,可以確定這個人在拍照留念,又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離開的腳步聲還有門被打開的聲音…
躺在地上的我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全身發熱,心跳加速,腦海裏浮現著一個強烈的慾望—好想被主人調教,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快速走了進來並鎖上衛生間的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雙大手猛地將我反轉過來,淫穴也再次被肉棒撐開填滿,本以為他會開始抽插起來,沒想到他一把將我抱起來打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去,此時此刻的我體恤矇著腦袋,戴著乳夾,赤裸著全身,翹著狗屌,夾著某人的陽物劈開雙腿跪趴在草地上,一隻手托著腦袋,一隻手套弄著自己的雞巴,被某人一邊拍打著屁股一邊無套嗨肏著菊花,與之前不同,此人一直保持用狗趴式抽插著胯下的我,直到一聲低叫,屁眼再次被灌進了大量濃熱的液體,一切停止後他又狠拍了一下我的屁股,然後將陽物拔出,開始用手指扣弄著我被肏開的穴,想要看到濃精流出淫穴好拍照或錄影留念。
又過了不一會兒,我聽到肌肉主攻在我耳邊輕聲地命令我跪趴在草地上,他把我綁在兩腳上的���解開,再綁在一起,命令我一邊雙手揉搓自己的狗屌、一邊吮吸他的下體,與此同時躺在地上的他,用力揉捏著我的敏感乳頭,當主人的陽物再次被我徹底弄濕之後,我自己主動劈開雙腿騎了上去並一坐到底,開始扭動身體,一邊打飛機給主人欣賞,一邊發出淫蕩的叫聲,就好像在說:我好喜歡被主人調教羞辱使用,我好喜歡被無套抽插內射,我好希望拍照錄影留念,我好喜歡主人拿我出去在野外被輪姦,或和別的主人交換私奴,或者和其他私奴一起取悅主人,在強姦水、零號膠囊、濃煙和靜脈注射的幾重作用下,我的淫穴被無套抽插了整夜,穴內慢慢的都是男人的濃精,拍照和攝影也在同步進行著。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天就要亮了,肌肉主攻解開我的束縛,命令我穿好衣服褲子跟著他回他家,一進家門他迅速扒掉我的背心短褲,命令我雙腿劈開跪趴在桌子上,將雙手抓到身後綁在一起,雙腳分開和桌子腿綁牢,在膝蓋下面各塞了一個靠枕,從床底拿出一個Fucking Machine,把一支前幼後粗的假屌安裝好,那支假屌龜頭位置約有三、四寸粗,中段足有六、七寸粗,長有一支成人手臂,最可怕是整支假屌都怖滿大小不一的凸起物,我怕得大叫起來,他隨手拿起一對襪子狠狠的塞入我的口中,還用膠帶封著,眼罩很快把我雙眼擋著,感到又一針插在我的頸上,我再次跌入無力的深淵之中…
只感到他在旁邊擺好支架和手機開始錄影,潤滑了我的屁眼,感到假屌對準穴口慢慢地插了進去,調整好速度和距離,慢慢調高功率至最後快速平穩地抽插著,我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好像要拉屎似的,卻無法夾緊假屌,任由他無情進出著!幸好最粗的部份並沒有完全進入,我聽到一些叫聲,我猜到他在把手機和電腦連接起來,將昨晚的照片和錄影都傳到硬盤上,上傳完畢後,隨意點開一個視頻用客廳的電視當顯示屏播放,一邊看著現場直播機器狂肏我這個淫奴的菊花,一邊欣賞著電視里播放的這個淫奴,昨晚被靜脈注射之後,徹底淪為自己洩欲的工具,還有被灌下強姦水和濃煙之後,帶到公共衛生間,被自己事先安排好等在那裏的私奴輪姦的全記錄…
插了大半天,我痛得不住的哭叫著,不由得肌肉主攻停止機器的抽插,從包裡拿出一顆零號膠囊,從穴口側面塞了進去,又打開開關繼續抽插,將膠囊推送至淫穴深處使其完全發揮作用,不一會後,藥力發作,我由哭叫變成淫叫,開始進入高潮,縱然狗屌被鎖著也痛苦的硬了起來,我感到肌肉主攻的走近,忽然後庭一下擴張,我感到整支假屌已沒入我的體來,在最粗的一段拉扯著我的腸管,我竟被插射了,而且是不停的射,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尿道被塞著,那是藥物的錯覺,可是我確實在不斷的高潮…
突然眼罩被脫下,解開封口,拉出我口中的襪子,換上口撐,以為主人會把他的屌插入我的口中,但是沒有,只看到主人拉開儲藏室的門,將關在裡面同樣戴著眼罩、口塞、項圈、乳夾和屌環,鎖著馬眼,綁著四肢,翹著狗屌的肌肉小奴抱了出來,主人把他放在我的面前,把他的鎖著馬眼的屌插入我的口中,拔下堵著他淫穴的肛塞,脫下自己褲子,龜頭從穴口塞進去,像使用飛機杯一般用他的菊花上下套弄著自己的大粗屌,當感覺可以一捅到底之後開始急速上下移動,因為這奴手腳被綁,沒法控制自己,主人的抽插,令他的屌也抽插著我的口!
他的屌實在太長太硬了,把我插得欲嘔不行,我只好盡量放鬆自己,慢慢適應著,可是粗長的假屌抽插得我實在太爽了,我忍不住的想淫叫起來,可是我又要注意口部的抽插,我處在兩難之下,突然口中的屌被抽離了,主人把這奴抱坐在自己的屌上,現在桌子上我這一個私奴正在被機器抽插著,電視里的我一絲不掛在陽台上忘情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搖擺著自己的狗屌,騎坐著主人的肉棒,而面前另一個私奴全身赤裸,綁著手腳,翹著雞巴,流著淫水被主人無套肏著屁眼,我完全地迷惑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的屁眼又開始回復痛感,我又開始哭叫起來,主人將手上的淫奴抱了起來,關掉機器,拔出假屌,用這一個奴的狗屌當假屌塞了進去繼續抽插起來,玩了一會兒,拔出奴的狗屌,將他放在我的面前,在他的下身墊上墊子,調整他的屌重新插入我的口中。
主人轉身走到我的身後,開始用自己的陽物一邊觀看著電視里播放的影片,一邊無套嗨肏著面前的這個我,而我面前的那個淫奴竟然也抽插著我的口來,這時主人將一旁的支架上的鏡頭對準正在被無套爆肏的我,並將手機的畫面投影到螢幕上,我在螢幕上看見主人打開了某個上百人的群組,開始視訊直播,標題打著「母狗喜靜脈注射、露臉調教,可戶外多人洨幹錄影」,主人讓正在幹我的嘴的私奴移開,完整地拍下了正在被他的大屌抽插的我的淫樣,不知道什麼時候主人手上又準備好了一根注射液,他要私奴把我的手臂上好止血帶,要我雙腿打開,讓鏡頭清楚拍到母狗的穴,在藥物的驅使下,我乖乖地照做了,此時主人要我手打直並固定,在鏡頭前將針扎進了母狗手上的血管,推桿往回拉動時,血液流進了針筒,確定針尖在靜脈內後,主人上百人觀看下,又穩又快地把那管溶液全推進了我的血管中。止血帶被解開了,一陣熱意直衝腦門,我忍不住咳了幾下,全身燥熱到不行,我開始撫摸自己的身體,然而拍攝還在繼續,我也管不著那麼多了,現在的我只想被大屌抽插,甚至還有點渴望被別人看見,我任由螢幕另一頭的人看著、甚至側錄下我現在的模樣,開始對著鏡頭玩弄起自己,「主人,母狗想被肏,可以嗎?」我邊玩弄著自己的奶頭,邊掰開著狗穴,邊向主人詢問。
「母狗想被肏啊?」主人拿著手機,歪著一邊嘴角壞笑著問。
「是啊~求求主人用肉棒填滿狗穴!」
「誰的肉棒都可以抽插狗穴嗎?」
「可以!母狗就是主人的肉便器,主人想讓誰使用母狗都可以。」
肌肉主此時將狗鍊扣上我脖子上的項圈,把我的雙手反銬在身後,要我向後躺下,將雙手墊在下背,對著主人手上的鏡頭打開雙腿,展示出因為流著精液而十分濕潤的穴,主人對著聲筒說「想玩弄、配種母狗的人,發訊息還有屌照給我。」便結束了直播。
「開心嗎?等等會有很多屌內射洨幹狗穴哦?」
「開心,謝謝主人。」
「他們想錄影的話可以嗎?」
「可以,母狗被配種的淫蕩樣本來就該被大家看到。」
「很好,那母狗想在哪裡被肏呢?」
「母狗就該被看,想像剛才那樣在公廁被肏。」
主人滿意地笑了下,「我們去更好玩的地方。」
我隨後被矇上了眼罩,被主人帶到了一個聽起很開闊的地方,雙手雙腳都被固定在一起,狗穴則是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主人將手機架在一旁開始錄下這畫面。
「有人快到了嗎?」主人似乎正對著手機另一頭的那些人發話,才說著似乎就有人到了。
主人去逕自用他的粗屌無套抽插著狗穴,儘管矇著眼,但依然可以感覺到身邊多了好幾個人。「幹,這也太優了。可以錄他吼?」
「隨便你們愛怎麼拍就怎麼拍。」
他們把閃光燈打開,把我被固定著的模樣都拍下來,猛地眼罩被其中一個人摘了下來,「母狗還戴什麼眼罩,不就想被看?」我感覺手臂一痛,又有一股熱流被注進了身體。「這針舒服嗎?很春很上齁。是不是想被看?」
注射這針的是一個偏瘦結實的男生,藥物衝上來之後,我只想被瘋狂地玩弄。「是!春母狗想被看!想被靜脈注射調教然後錄下來給大家看!」
「幹,有夠騷!」說著然後就把胯下硬著的上翹粗屌無套肏進了我的穴裡,我舒服地忍不住發出了呻吟,其他人也開始玩弄我的奶頭,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在一座公園的入口,這場調教正被直播到網路上,我露臉被靜脈注射、呼煙、無套抽插、內射洨幹的模樣都在螢幕上被放映出來。
(2)
亞洲肌肉主攻住在一個三層樓的越層的複式公寓裏,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有一間自帶衛生間的主臥室,和一間挨著公共衛生間的客房,三樓是一間連著陽台的獨立客房 ,被他改造成一間專門用來調教私奴的私密空間,設施齊全(有一張大床、一張吊床、360度無死角的攝像器材、超大超薄超清的液��顯示器、入牆櫃裏裝著各式各樣的工具、藍牙無線通訊,方便現場直播)陽台上有一個室內游泳池和幾個圈養私奴的籠子,每個籠子裡面都有一個在藥物作用下乖乖跪趴著,戴著眼罩、口塞、項圈、乳夾和肛塞,被鎖著馬眼,被三台攝像機拍攝監視著,各種淫水直流的亞洲肌肉奴 。
而此時在一樓的客廳裏,還有兩個一絲不掛的亞洲肌肉奴,一個跪趴在桌子上,一個平躺在桌子上,暴露著的淫穴被主人的大粗屌無套抽插著,兩腿之間上下搖擺的狗屌也被當作玩具套弄著,電視里播放著其中一個奴先前被靜脈注射後徹底淪為性奴被調教使用的全記錄。
無套輪番嗨肏並內射了這兩個淫穴之後,亞洲肌肉主攻一隻手將機器上的假屌捅進另一個賤奴的菊花裡,打開開關並調到最大,另一隻手抱起跪趴在桌子上的我向三樓走去,被主人牢牢綁住手腳的我無法動彈,只有戴著屌環、鎖著馬眼、在威而鋼作用下完全充血的狗屌在空氣中自由地搖擺著,進了三樓的調教室,主人將我躺放在吊床上,從抽屜裡拿出一根導尿管、一根沒有金屬針頭的注射器和一瓶特質潤滑劑,打開屋內所有的燈光和攝像頭,登陸自己私人的直播網址,輸入直播標題「現場直播:給淫奴帶導尿管」,很快點擊量便爆棚了。
肌肉主攻先是戴上面具,再打開潤滑劑的蓋子用注射器抽出一些液體,然後一隻手握住我兩腿之間的狗屌,拔出鎖著馬眼的工具上下套弄了一會兒,接著將注射器的關口對準馬眼將一半插進去並推動管塞將液體全部注射進去,最後拔出注射器拿起導尿管開始一點一點地往裡推送,在多種藥物混合作用下我居然絲毫沒有不適和疼痛,很快整根導尿管就完全被插進馬眼裡只露出尾部的分岔支管。
看著面前的賤奴如此地優質,肌肉主攻起身來到電腦旁邊輸入「現場直播淫賤亞洲肌肉奴的密室一小時」,然後從抽屜裡拿出針頭注射器、生理鹽水、強姦水和透明結晶體開始調配溶液,接著用靜脈繃帶綁在我的左臂上面 在隆起的血管處將針頭插入稍稍向外拔活塞,確定有血液進入注射器之後就向前推送活塞將液體全部注射進靜脈裡,鬆開繃帶開始觀察我的反應,很快的我咳嗽了幾聲開始扭動身體,見狀主攻將一個又粗又長的假屌固定在地上,解開綁著我手腳的繩子、拿掉頭上的眼罩、給我戴上耳機,示意我跳下吊床,雙腿劈開、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里播放的影片(就是先前我在公共衛生間裏被輪姦的影片),一邊現場表演嗨騎假屌給他看,我不假思索地吐了兩口口水在假屌上將其塗抹均勻,然後扒開自己的淫穴對準假屌龜頭扭動著身體一坐到底,將整根假屌都塞進菊花裡開始上下擺動身體,看著電視里矇著雙眼的自己忘情地無套嗨騎著陌生人的肉棒,耳機裡傳來我淫蕩的快感聲,加之藥物的作用,我雙腿向兩側劈開、雙手向後扶著地,上下扭動著身體,插著導尿管的狗屌在空氣中亂舞,與此同時屋內的攝像頭將我此刻的淫蕩相清清楚楚地紀錄著,並發送到全世界各個地方供別人觀賞和偷拍,站在我身邊的主人也在一邊現場觀看著我的表演一邊拍照發圖給聊天的網友,為了讓直播的收視率破紀錄,他讓我停止繼續騎假屌,拔出導尿管將沾在上面的前列腺液抹在自己的肉棒上,坐在我身後的大床邊上,命令我背對著他坐上來無套嗨騎他的肉棒,於是乎我雙腿劈開、雙腳分別踩在他兩側,背對著他,將他的大龜頭塞進洞口扭動身體使勁向下坐直至完全將其吞沒,還沒等我開始上下騎起來,他便一把將我的雙腿抱緊站了起來,使得我的身體完全懸在半空中,我雙手向後環抱住他的脖子,挺起前胸,隨著他無套狂肏著屁眼,腫脹的奶頭和充血的下體也上下搖晃著。
就這樣我被現場直播懸空無套爆肏淫穴半個小時後,亞洲肌肉主攻轉身將我放在床上,命令我跪趴在床邊,給我戴上眼罩並將雙手綁在背後,然後他轉身下樓將另一個亞洲肌肉奴從機器上抱起來回到三樓,先給他吞下一顆威而鋼,再拿起另一隻事先準備好的溶液也給他進行靜脈注射,聽到他咳嗽幾聲之後,鬆開他的手腳讓他站在我身後 將他充血腫脹的肉棒塞進我的屁眼裡,從後面綁住他的雙手,命令他前後扭動身體,現場表演無套猛幹胯下賤奴的騷屄給他看 。
(3) 三天兩夜的輪姦
不知不覺間已經考完試開始放寒假了,自從去年靜脈注射後被亞洲肌肉主攻帶去野外調教和多人輪姦,我徹底淪為他的肉便器和性玩具。從先前的住所搬去那座三層樓的複式公寓,除了上學之外,其餘時間都只是一隻跪趴在鐵籠子裡被圈養的肌肉奴,戴著眼罩、口塞、項圈、乳夾、手銬、腳鐐、貞操鎖、狗尾巴等等工具,每兩個小時被餵幾大口濃冰煙,每八個小時被牽去衛生間灌腸一次並塞進一顆零號膠囊,為的是主人永遠都有足夠乾淨的肉穴可以使用,當然了我只不過是主人圈養在家的眾多性玩具和肉便器中的一隻,不一定什麼時候才會被選中,但畢竟是主人最新帶回家圈養的私奴,所以基本上近半年來每晚都會被主人牽出來,最大程度地劈開雙腿跪趴在床邊將屁股高高翹起來,騷肉穴和硬狗屌完全暴露在外,臉向下緊緊貼著床,雙手向後分開牢牢抓住腳踝 ,一動不動地等著主人將手腳牢牢固定在一起,然後根據主人當時的心情和想法來決定以哪個姿勢被無套內射,面對面、狗趴或側躺著皆有可能 至於會不會被主人強制射精或導尿皆是未定之數。
就這樣被圈養了半年多,就在考完最後一門考試,開開心心地回主人家的時候,自己突然間被告知要趁著這個寒假期間進行嗨奴的試煉修行,內容是第一次正式以騷賤嗨犬奴的身份被主人牽出家門,去本市最大最豪華的會員制主奴調教圈養試煉俱樂部,裡面設備一應俱全 安全防護也是全市第一,而且會��VIP會員提供一切便利和優惠,調教所需的藥品也可以提供,自然靜脈注射所需的針頭注射器、生理鹽水、衛生棉、酒精擦拭紙還有創可貼也是一應俱全,由於是第一次接受試煉,為了到時候可以從頭到尾堅持下來,在出發之前的那天晚上 主人在所有被圈養著的肌肉私奴中,挑選了四個屌長在18公分以上的牽進三樓的影訊調教密室,調亮屋內燈光,打開電腦,通過屋頂四處的攝像頭開始拍攝視頻記錄,先給每個人靜脈注射一定量的冰溶液,再命令他們吞下兩顆威而鋼並戴上屌環,命令他們等自己的狗屌徹底一柱擎天之後就成大字型躺下,將他們張開的四肢牢牢固定在地上之後,給我靜脈注射了多於平時劑量的液體以求效果顯著,果不其然幾聲咳嗽之後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充斥著身體的每個角落,大腦在藥物的作用下無法進行任何思考和判斷,情不自禁地擼起緊身背心露出胸肌腹肌,扒開底褲掏出戴著屌環的肉棒和蛋蛋劈著兩條腿跪在地上,當我忘情地自摸著奶頭套弄著下體的時候,主人給我戴上項圈和乳夾並將馬眼鎖環套在我那根硬翹著的黑粗肉棒上,用簽字筆在胸前寫下「騷賤煙犬奴、喜靜脈注射、求無套洨幹」,然後命令我先給那四個被固定在地上的肌肉奴口交深喉,再背對著他們無套坐騎大肉棒直至被內射配種,就這樣我戴著項圈、捲著背心、露著前胸、夾著奶頭、劈著雙腿、晃著狗屌、鎖著馬眼 露臉對著攝像頭扭動著身體上下坐騎著身下的大粗屌,模糊的視線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的主人也拿著手機從各個角度拍攝著自己,大約兩三個小時後我終於騎射了最後一個肌肉奴,淫穴裡滿滿的都是他們的濃精 坐在一旁的主人讓我背對著他劈開雙腿跪趴在地上,拿起一側的狗尾巴塞進我的屁眼裡,命令我自己爬進他身旁的狗籠子裡犬跪著,並餵給了我一杯混有G水的橘子汁……
第二天早上醒來,主人將圈在狗籠子裡渾渾噩噩似睡非睡的我牽出來,先是按規例地去灌好了腸,塞好了零號膠囊,再戴上眼罩、口塞和耳塞,再罩上一個只露出鼻子的頭套,下端開口處用項圈封住,然後在項圈前端的孔環處左右對稱地安裝上一根乳夾鏈,夾好奶頭之後 主人又給我在手肘處套上護肘,在膝蓋處套上護膝,再戴上手環和腳環,方便如一隻狗一樣在地上爬行,摘下原本的塑料貞操鎖,換上一個全金屬可以插尿道鎖馬眼的新款,將三顆跳蛋調至隨機震動模式塞進菊花裡,戴上狗尾巴堵住洞口,當一切準備就緒,就這樣趴在地上被主人牽著項圈上的繩子爬行匍匐著出了公寓。
經過了這半年多的圈養、羞辱和調教,加之持續不斷地被喂濃冰煙、塞零號膠囊加上靜脈注射等等,曾經那個高大帥氣陽光又謙卑的男生早已沒有了自尊心和羞恥心 徹徹底底地淪為主人的肌肉嗨奴,一絲不掛地跪趴在地上,戴著眼罩、耳塞、口塞和頭套 看不見任何人看到我之後表露的的眼神,也聽不到他們會用怎樣的言語來評價這樣的我,更說不出話因為現實告訴我嗨奴不配用人類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只是供主人玩樂的私有財產……
#嗨操 #嗨奴 #菸犬 #冰嗨 #注射 #公開調教 #調教 #曝光 #輪姦 #輪奸 #多人 #野外 #直播 #錄影 #拍攝 #肉便器 #種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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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朦朧交匯的地方
「當時的世界還太年輕,很多東西沒有名字,要表達時,還只能用手去指。」
這或許是我在吉隆坡的小印度區點早餐時,最貼切的寫照了。坐在門口的客人買了一份像氣球一樣,介於麵包與燒餅之間的食物,我想要點跟他一樣的東西,走進餐廳以後卻不知道要怎麼樣表達,只好吱吱唔唔地指著菜單上的照片,點了一個我覺得看起來最像的東西。
「現在沒有了,」店員說話的聲音裡有著南方的溫度,「因為⋯⋯,⋯⋯,要別的嗎?」,他說的話大概有七成以上我都沒聽懂,只能選了另外一個看起來也有點類似的餐點。上來的是一個圓圓、炸得酥脆的,像是蔥油餅灌了氣的圓形球體,配著椰漿與咖哩;咖哩的味道很淡,馬鈴薯的口感粉粉的,散在醬汁裡,粘著餅吃味道還不錯。我又點了一杯Lassi,乳酸飲料搭配著強烈的甜味,也算是吃印度料理的標準配備了。
那道菜叫做什麼名字來著?
我穿梭在小印度裡尋找可以購買伴手禮的地方,超市的架子上有著咖啡、祭拜用的香、果醬、油品和各式罐裝的湯,中心則放著幾個桶子,裝著各式各樣的香料。我最後在中央車站樓上的百貨公司買到了一袋有牌子的咖啡,和友人強烈推薦的咖椰醬。在巧克力展覽館買了據說台灣買不到的紅寶石巧克力以後,我叫了一台Grab共乘,到茨廠街Chinatown的一間西式咖啡廳,點了一杯混有荔枝汁與西瓜汁的「夏日時光」,開始寫下在吉隆坡的見聞,才想起早餐時那一道由咖哩、椰漿和酥炸餅皮構成的印度料理。
我們仍不知道那天所吃到的菜的名字。
古蘭經文在晌禮時響起。
吉隆坡的街道有一種專屬於熱帶的濕潤,卻又略顯清爽感的氣息,或許是源自於穆斯林的整潔感,讓街上不至於留下潮濕又沾滿泥濘的下水道氣味。Kuala Lumpur,漥流濘波,在泥濘渦流匯聚的川口;穆斯林在鵝嘜河與巴生河的交匯處建立了清真寺,後來英國人又在這裡建立了蒙兀爾哥德式風格的各式政府機關大樓。烏鴉們圍繞著河岸尋找用來築巢的枝枒,一群帶著頭巾的女大學生開心的和建築拍照。午後突然下起的雷雨,沖掉了膚色各異的觀光客們內心的躁動,他們靜靜地靠在騎樓下,聽著從清真寺裡傳來的古蘭經文。
時間像是被切割成片段,又像是從未停止流動。
在飛機上的馬來西亞歷史讀本裡寫道,在馬來西亞官方版本的建國史詩裡,馬來人從蘇門答臘遠道而來,「國破家亡的王子跟他的人民來到此地,重建他們曾經有過的國家」,後來就在此地生根,再也沒有回到海的彼端。市場裡,華人攤商所販賣的咖啡烏氤氳著芬芳,被熱帶的薰風給吹到好遠的地方。一個淡米爾小販向我介紹美麗的蠟染披肩,我用不甚流利的英語向他談價,最後買了中意的商品收藏。陽光和煦地灑在遮陽用的帆布上,一個個離散的音符抖落四散,在巴剎隨風搖曳的招牌裡、在城市喧囂的車水馬龍裡、在鐵路車站的電風扇裡鼓動。從北方漂流來此的天地會成員,以及乘著季風遠來的斯里蘭卡海商,還有終於落地生根的印尼王子,都隨著河流平穩地流淌成時間,緩慢地在歷史裡延長,成為一首不會結束的曲調。
古蘭經文在晡禮時響起。
吉隆坡舊火車站裡的食堂裡販售著泥爐烤雞,熱氣裹著香味四溢。鏡頭無法捕捉舊站建築的美,在夕陽下卻映襯得特別美好,一組攝影團隊在在火車站前幫一對男女拍著照,我竟然有點分不清他們究竟是在拍婚紗照還是在角色扮演。河流安靜地穿越城市緩緩前行、鐵路向著巴生的港口一去不復返,我看著站前的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畫出了一個無法供給行人通過的圓環,快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像老虎一樣,全都溶解成奶油。
時間明明從未停止流動,卻又被蒙太奇式的切割開來。
我鑽進歷史的縫隙裡,迎面而來的時間將我的身體打濕。像是駱駝穿梭在漫長的絲路上,回首曾經漫步過的經文。在伊斯蘭藝術博物館裡,看著陳列在玻璃展櫃裡的硬幣,串成一條長長的時間軸,從絲路的盡頭牽繫上另一個盡頭:是倭麥雅的,是阿拔斯的,是法蒂瑪的;是庫德人的埃宥比,是��斯人的薩非,是蒙古人的蒙兀兒⋯⋯遙遠的信仰,和禱告的聲音,被逐漸帶到星羅棋布的千島之海。國家清真寺裡的導覽員向我介紹他們的宗教建築的特色:幾何圖形、排除畫像的設計,以及四處刻有的阿拉伯文書法——他說,普羅大眾的馬來人其實是不懂阿拉伯語的,就像華人並不真的懂南無阿彌陀佛或唵嘛呢叭咪吽。但禱告時的虔心,或許便能夠克服語言的鴻溝,將心裡所祈願的平靜,真實地傳達到所愛的神那裡。
清真寺地板的涼爽,透過襪子輕輕碰觸我的肌膚。
古蘭經文在昏禮時響起。
或許因為地處熱帶的關係,即使在週末,也能感覺到吉隆坡的夜晚和白天彷彿是不同的世界。白天杳無人煙的獨立廣場,到了晚上聚集了好幾台餐車,人們帶著孩子們在舊政府大樓前騎單車、吹泡泡,閃爍的霓虹讓城市的故事變得鮮艷起來;茨廠街的夜市裡已經開始被攤販們擺放的桌椅擠得水泄不通,車流難以行進,街邊販賣的肉乾瀰漫可口的香氣,一口咬下鮮甜酥脆,我又挑了幾串沙爹、幾份炸串,還買了一份峇里島風叉燒飯。慢慢轉移到星光大道Bukit Bintang,街頭藝人在地鐵站前高聲歌唱,觀眾們為了傾聽他們的歌聲,在人行道上圍成一個難以跨越的圓。適逢佛誕節的花街遶境,馬路上實施了交通管制,來自世界各國的佛教徒搭著一輛又一輛花車,向周圍的人撒下祝福。
我踏進一間有伴唱帶的酒吧,店裡客人寥寥無幾,點了一杯可樂,在吧檯坐下,一個店員用簡單的英語跟我攀談,她告訴我她是從緬甸來的華人,一個弟弟在台灣學中文,一個妹妹則已經在台灣結婚生子:她給我看弟弟和妹妹的照片,表情中滿是驕傲。老闆娘是客家人,我隨口唸了幾句台灣捷運廣播裡的客家話:承蒙您、恁仔細,她卻一頭霧水,我問他,那在馬來西亞的客家話裡怎麼說「謝謝」,她答了我一句「唔該」——但是用的是客語發音。哈哈,溝埋一齊做瀨尿牛丸呀,我想,在點唱機上點了一首林憶蓮,一首周杰倫,就算開不了口也至少還有你;一個日本客人點了一杯啤酒,倒進杯裡都變成了鄧紫棋的泡沫。老闆娘一時興起,問我們打烊以後要不要一起去深夜的亞羅街嚐點街頭美食——我們在熱炒店裡點了五人份的雞翅、一大盤炒麵,還有馬來西亞人最愛的「拉拉」——我以為那是福建話「蜊仔(la-a)」的訛寫,但吃著吃著,眼前的蜊仔像是在我眼前唱起了拉拉Land。
我想起在前一晚,背對著人潮走進書店,在店裡物色有趣的英文書籍,彷彿自己是一具遠渡重洋的幽靈,正在搜羅已經死去、卻未被埋葬的故事碎片。這樣就好了。知道故事並不會這樣結束,這樣就好了。知道時間並不會在我們身上劃下句點,這樣就好了。知道那些藏在伊斯蘭博物館的時間軸,那些在國家清真寺裡計算禮拜的時鐘,知道書包裡的小說,並不是歷史的終局。我心想這樣就好了。
我喜歡吉隆坡那種聚集了所有的歷史,卻又還沒寫好結局的樣子。
古蘭經文在宵禮時響起。
飛機上,我打開電子書閱讀器,繼續閱讀還沒讀完的馬來西亞史書籍:故事裡葡萄牙攻破了馬六甲,白人拉惹「繼承」砂拉越,不列顛與荷蘭瓜分馬來世界,還有試圖建設美好世界的殖民者萊佛士和瑞天咸。飛機起程往北,窗外天氣晴朗,雲朵在飛機旁滾滾飛躍。
我又聽見古蘭經文,在晨禮時被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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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約的成長-5】
媽媽一對碩大的乳房擁到我的面前,無比柔軟的觸感透著奶香,我被埋在裡面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粉嫩的乳頭被放進了我的嘴裏,小巧精緻像顆櫻桃,舌尖可以清楚感覺到它的堅硬挺拔,我下意識的吸吮起來發出噗吱噗吱的聲音,奶水慢慢滲出逐漸淹沒了我的口腔,嘴角溢出了些許,也像是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睜開眼睛,見到了吊在頭頂的有著七彩繽紛小動物的床掛玩具緩緩旋轉著,「是夢……」說著的同時我往自己的下身望去,只見股間的地方特別突起,朝氣蓬勃似的,想要站起來但被尿布壓了回去。想起昨晚半夢半醒間,媽媽把自己暴露的乳房遞到我面前,而我像個找奶的嬰兒一樣很自然的就吸了起來,現在嘴裡還殘留著昨晚的奶味,有些黏膩。「所以才做那種夢嗎…太糟糕了…」我感覺到自己的耳朵都紅了。我拉下睡衣的拉鏈,勃起看起來更明顯了,我閉上眼睛想像剛才在夢裡的情景,媽媽的那對乳房,舌頭在口腔內來回舔拭回味著媽媽的奶味,右手往尿布伸去上下來回摩擦,「嗯!」不自覺的嬌喘一聲,被尿尿浸濕的吸收體一直都是這麼舒服,我翻過身拿了枕頭墊在下身,想著乳頭在舌尖像在挑逗的硬挺觸感,我擺弄著腰身不斷地摩擦枕頭,「嗯…嗯…嗯哈…哈….」陣陣呻吟,尿布跟著我發出激烈的啪沙啪沙聲,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嗯嗯嗯嗯嗯!媽媽…哈哈…媽媽…」最後,「嗯!」我射精在自己的尿布裡了,感覺到自己黏稠的精液沾在龜頭上,高潮後的暢快讓我無比舒適滿足,但同時也有一些罪惡…雖然我跟惠子媽媽不是真的有血緣關係…但是意淫比自己年長的女性,如同母親一般照顧我的人…這樣真的是可以的嗎?
「約!」正當我在苦惱時,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嚇了一跳,是理君哥。我的心臟跳得飛快,心想哥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看到了嗎?哥哥緩慢的走向我,來到嬰兒床邊俯視著我,我躺在床裡不敢看著哥哥的眼睛….「早安啊約!」哥哥面帶微笑的說,「早…早安」我則是很心虛,他伸手把我從嬰兒床裡抱出來放到尿布台上,「寶寶尿好濕呢!來換布布吧!」「今天也要包尿布嗎…?」我展現一絲抗拒,「會尿床的寶寶怎麼能不包尿布呢!」「嗚…」哥哥從一旁裝有五顏六色圖案的尿布櫃中抽出一片,粉紫色的,上面有搖搖馬圖案,很女孩子氣的尿布。「媽媽呢?」「她在樓下忙今天幼兒園還有遠足的事,所以要我上來幫你一下。」哥哥的口氣一如往常也沒有多問些什麼,我想他大概是沒有看到才對。「遠足?」我眼睛一亮「嗯!今天要去幼兒園幫你辦歡迎會、認識新朋友,再和大家一起去遊樂園遠足喔!」我心裡雖有些困惑,但聽到要去遊樂園玩還是很期待。我放鬆心情讓哥哥替我換上新尿布,正當哥哥拿濕紙巾幫我擦拭小鳥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套了上去,我抬起頭查看,發現哥哥竟然給我戴上了貞操鎖!「哥哥你在做什麼?」我既驚訝又不解可能還有點生氣,「你剛剛自慰了吧?」我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原來哥哥都看見了!「我…我…我沒有…」下意識地說了謊「沒有嗎?那你布布上這些是什麼呢?」「那是…嗚…」說不出話來,「不行喔!小寶寶怎麼可以自慰呢!而且還說謊!這樣不乖!」「我只是!只是….」我說不出來,怎麼能說我是因為夢到媽媽的乳房感到興奮才自慰的呢…「壞孩子就要懲罰呢!你知道規矩的吧!」「嗚嗚…人家不要」我因為無法反駁,只剩三歲小孩的詞彙量抵抗著,「聽好囉約!寶寶只有在大人的允許和監督下才能自慰,自己是不能的喔!就算再想也都要先經過大人的同意才行知道了嗎?為了懲罰你讓你記得,你都要暫時戴著這個貞操鎖才可以喔!」「嗚嗚嗚…不要不要…」我不斷啜泣,「咔嚓!」哥哥把鎖套好並鎖上,然後將鑰匙收了起來,接著他又迅速幫我包好尿布,選了一件中性的水手服、小短褲、水手帽還有小蝴蝶結的襪子給我穿上。
哥哥帶我下樓,下樓時感覺小鳥緊緊沉沉的讓我很不習慣。我臭著臉來到一樓,見到媽媽在廚房忙碌,媽媽看到我便朝我走了過來,捧著我的臉溫柔地說「怎麼啦?小約怎麼在生氣呢?」媽媽的眼睛望進我眼裡,她把鼻頭靠在我的鼻頭上輕輕蹭了兩下「別生氣了寶貝,你今天這麼可愛!小水手耶!等等我們還要去遠足呢!氣噗噗就沒辦法玩得開心了呀!」說完把我擁入懷中,我被媽媽抱著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真的不再生氣了。吃完早餐,準備搭車去幼兒園,來到車旁,哥哥打開了後座門,我看見椅子上有一個安全座椅,但是體積大上許多,剛好適合一個成人入座。「上去吧約!」哥哥一副那是我專屬座椅的口吻,「咦?坐這個嗎?」「嗯!寶寶搭汽車都要坐安全座椅的啊!」「我不是…」我正想要出口說自己不是寶寶,但看看包著尿布的自己又覺得沒有立場說不是…於是我坐上安全座椅,大小很符合我的身材,坐起來很舒適,哥哥替我扣上安全帶,拿了我的安撫小兔兔給我,他關上了車門和媽媽在車外講了些話,因為隔著玻璃,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約起床的時候晨勃自慰了,我就順勢幫他戴鎖上去了。」「這樣啊…難怪這孩子剛剛臉這麼臭,他應該很不情願才對。」「嗯,不過他一開始是先說了謊,我跟他講了寶寶的規矩,然後說這是不乖的懲罰,他就還是讓我戴了。」「知道了!謝謝你啊哥哥!」媽媽和哥哥分別坐進了車裡「出發了!」媽媽很有精神的說,接著就開車載著我們往幼兒園的方向駛去。
大約開了十五分鐘,來到了一間幼兒園,一間再普通不過的,上面寫著OOO私立幼兒園。因為是週末放假的關係,不見小朋友們來上學,但是戶外仍然停了幾台車。哥哥幫我解開了安全帶,下了車,媽媽牽起我的手說「等等要有禮貌喔!」便和我一起走進去。一推開門,明明是放假的幼兒園,教室內卻充滿吵雜。只見兩女一男在地上嬉鬧著,旁邊坐著四個大人正在聊天。但是…在地上玩耍的人也不是真的小小孩,他們…他們年紀似乎跟我差不多?然而他們的穿著打扮一點也像不是一般青少男女會有的樣子,大家的衣服都粉粉嫩嫩的,不是蕾絲小花就是滿版的卡通圖案,一個女生嘴裡還吸著奶嘴…往他們的下身望去,那有些鼓起的樣子,不出所料,他們都包著尿布,就和我一樣。「妳來啦!惠子!」一個女人打招呼走了過來,其他人也跟上,「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不會啦!大家也才剛到不久!」另一個女人開口,「哎呀!他就是小約嗎!?好可愛啊!」其他人跟著附和「真的好可愛呀!」大家此起彼落的說著讓我感覺有些緊張,我躲到媽媽的身後,一手緊抓她的衣角,一手拿了兔兔吃了起來,還漏了一些尿尿…「你好啊小約!」一個蓄著小鬍子的男人向我打招呼,「快打招呼啊!小約!」媽媽拿走我嘴裡的兔兔,我望向媽媽再望回眾人「你…你們好…」聲音輕得像鴻毛,「不好意思,這孩子很怕生。」媽媽替我圓場道,「沒關係啦!小孩子嘛!相處一下就會熟了!」「誒這不是理君嗎?!好久不見了!長這麼大了啊!想當初你也是跟你弟弟一樣包著尿布的小寶寶呢!」另外一個男人笑著這樣跟哥哥說,「哈哈!別挖苦我了小輝爸爸!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已經長大了!」我聽著驚訝又困惑,三年前的理君哥和我一樣也包尿布嗎?也就是大哥18歲的時候,有這種可能嗎?「孩子們也過來打招呼吧!」緊接著大人們各自呼喚了在一旁地板玩耍的少年少女們,大家都圍了過來,我很難不去注意裝飾在他們身上與他們的年齡有所衝突奶嘴和圍兜兜,「嗨!」「你好!」「哈囉!」三個人都友善的對我微笑。媽媽依依像我介紹了,其中的男生是十四歲的輝,跟我讀同一所學校的國中部二年級,今天他是跟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再來是和我同年也和我讀同所學校的女生,17歲的緒,聽她說她就在我隔壁班而已,對我的臉有印象,我則是一點也沒有,看來我在學校還是太邊緣了…緒今天是和媽媽一起來的;最後一位女生名叫安,今年24歲,她是和她的男友文先生,那個蓄鬍的男人,也是這所幼兒園的負責人一起來的,但是安卻稱文先生為「爸爸」,並且在他面前的所言所行都像個小女孩一樣。後來我從哥哥那邊聽說,媽媽和文先生是舊識,他和安的關係是個人的嗜好,是一種在國外稱作DDLG(Daddy’s dom little girl )的關係,當然當性別置換以後也會有不同的稱呼,由於自己開了一間幼兒園,所以他在週末會提供自己的場地供其他有著相同興趣愛好的同好們聊天聚會。
「好了!大家都打過招呼了!就先讓孩子們到一旁玩吧!等等有驚喜喔!」小輝的媽媽說著讓我們幾個「小孩」到一旁玩,「驚喜!」「是什麼驚喜?」「有禮物嗎!?」大家都高興得像三歲小孩一樣,我不禁懷疑自己真的來到幼兒園裡,「你們乖乖的等等就會知道了喔!」小緒的媽媽說,「好!!!」大家都很乖巧的答應了,「理君就拜託你照顧一下大家了!小約要跟大家好好相處喔!」媽媽臨走前這麼叮嚀我,「媽…」正當我開口要攔住媽媽時她就走掉了…我回過頭看向大夥,他們表現得都很泰然自若,小安和小緒在幫洋娃娃換衣服,哥哥幫著小輝一起在組著軌道列車,來到這裡我總是覺得很不自在,為什麼他們都表現的跟小嬰兒一樣呢?明明就不是啊!雖然現在穿著尿布的我好像也沒有資格說別人…但還是覺得好衝突好難接受,我走到一旁角落縮了起來醞釀一股慍怒。接著我感覺到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我以為是哥哥,但卻是小緒,「你怎麼了?」我沒有說話「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說出來啊!」好一段沈默………小緒只是坐在一旁玩著手指,我的思緒紊亂受不了終於開口「為什麼你們能那麼自然而然當小寶寶呢?不都是青少年了嗎?包尿布不覺得羞恥嗎?為什麼要這樣子呢?可以這樣子嗎?」小緒聽完只是默默放下了手指,恢復了少女的神情,用一種很嚴肅的口吻對著我說:「我因為尿床的關係包尿布一直包到十二歲,後來因為要升國中了,媽媽帶我去看醫生,透過藥物治好了尿床的毛病,但升上國中後因為課業壓力大有時候我還是會尿床,也可能因為單親的關係我比較自卑、沒有安全感,在學校人緣不好常常受到同學欺負…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學校,你在這裡看到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過去,你不也是嗎?我們都討厭長大,我覺得長大後的世界和人都變得好可怕好邪惡,而我只想永遠當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小寶寶而已…國三那年,我終於受不了了,我哭著把這些事都告訴了媽媽,她說她很抱歉讓我經歷這麼不快樂的童年,她說不管我是如何她都很愛很愛我,希望我可以做讓自己快樂的小女孩。那天以後我就一直當寶寶包尿布到現在了,我很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雖然還是有現實要面對,但即便現實要我做個成人,當我回家我還是有媽媽疼的小女孩。當寶寶不好嗎小約?有人照顧呵護著你,你可以在他的保護下勇闖這個艱難的世界,我想沒有幾個人到我們這個年紀還有這樣子的特權了!」我瞪著的雙眼在小緒話語一落後跟著沉了下來,「對不起…我說了很過分的話…」「沒關係啦!走啦!我們一起玩!」小緒拉前我的手、領著我!加入了他們的世界!
「娃娃要搭火車去旅行!」「嘟嘟!」「它要飛去超級銀河宇宙!」「哈哈!!」我和小緒、小安、小輝都打成一片,「好!我們把軌道再蓋長一點!」哥哥興奮地說,突然間!教室內的燈都暗了下來,幾個人小叫了一下!接著有燭光從遠處端了過來,是媽媽捧著一個大蛋糕!其他的大人們都一齊唱著生日快樂歌!「可是媽媽…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我疑惑問道,「雖然不是你生日,但還是想慶祝當作是你的重生之日。你離開那個家來到這裡,讓我有機會成為你的媽媽,真的謝謝你小約!」雖然教室一片漆黑,但是透過燭光,我可以清楚看見媽媽的眼神真摯地凝視著我,我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想起了方才小緒的那些話:我是有媽媽疼的小孩,我有媽媽照顧呵護著我,我可以在她的保護下勇闖這個艱難的世界。淚水在眼眶打轉,「媽媽…媽媽….」我嘗試組織語言,只換��眼淚大滴大滴滑落「謝謝你嗚嗚…謝謝你…嗚嗚嗚…」我講的口齒不清久久不能自己,小輝爸爸打破凝重「吹蠟燭吧!」「是啊!吹了許願!」「眼淚擦擦吧孩子!」小安爸爸拿出手帕幫我擦乾了眼淚,哥哥在一旁輕拍我的背,待我比較穩定以後,「準備好了嗎?」小緒的媽媽喊「來!1!2!」「呼!!!」我吹熄了蛋糕上的十七字樣的蠟燭,大家紛紛拍手恭喜,媽媽放下蛋糕上前擁住了我,我雙手環抱住媽媽的腰際回應著,看見小緒對著我微笑。我對著蛋糕上的蠟燭許了大家都會許的平安健康的前兩個願,第三個願望雙手合十緊扣,用我最虔誠的心在心中默禱像是千萬遍,並衷心盼望它能夠有實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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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坐在右邊靠窗位置,看到了超大超美的雪白富士山(機長還特別廣播要大家看),一路看了好多日本地圖上的景點。一覺醒來就到台灣,雖然天氣不好,但是發現有別於日本冬天時低調沈穩的色系,台灣的冬天仍是色彩鮮明繽紛。
前一晚我們住在川崎的飯店十四樓,十五樓是景觀溫泉,可以欣賞整個城市夜���,還有日出。美景當前,我在泡湯時卻無心放鬆享受,心裡只擔心著會不會被感染?如果趕不上飛機怎麼辦?就連好吃的早餐也因為怕肚子疼或想上廁所,而決定控制份量。
當時的我面對舒適飯店,只想著回家「我身騎白馬過三關,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寶釧。」
一下飛機就聞到一股熟悉的潮溼霉味,很像小時候爸爸帶我們去阿里山宿舍的舊抽屜味道。
要入關前有很多人大陣仗在迎接著我們,好像我們是重要貴賓,帶我們一關一關過。機場消毒很徹底,明明沒什麼人,卻來回消毒了兩三次。發現大家消毒時都在拍照拍影片存證,可見政府的嚴格政令。
我為了省錢決定搭乘防疫巴士,拒絕防疫計程車櫃檯的伯伯時,他也沒有感到一絲不耐煩或是困擾,或是為難,很輕鬆的說,看你都可以。防疫巴士的車掌是一位年輕人,很有活力的向防疫計程車的伯伯打招呼,看到我們有個乘客行李很多,還好心幫忙推行李車,完全不怕有病毒。
久違的台灣街道,覺得既熟悉又陌生,是不常見到的新鮮景色,卻又有種無趣感。台灣高速公路很寬、很亮,台灣的汽車玻璃紙比較暗,看不到裡面。
防疫計程車司機遲到了,下著雨我在捷運站等待,一隻大肥老鼠笨拙地跑過昏暗牆角的階梯,騎機車的騎士穿上雨衣,戴上安全帽。
司機大哥也是全身防護衣,頭戴面罩,連耳朵都帶了耳罩。他拿起了酒精噴射槍,幫我把行李箱上上下下全都消毒,甚至連我的全身上下都被消毒,連鞋底也是。計程車內的座椅也都濕濕的,司機說那是酒精,不是雨水,台灣的酒精這一兩年業績應該很好。
一到飯店,發現飯店被大大的塑膠布和隔板分成兩半,我們必須經過一個酒精消毒門,並帶著行李箱被酒精雨淋個幾秒鐘消毒。飯店工作人員將資料還有便當給我時,也是透過透明塑膠布的某個小洞將東西遞給我,我們彷彿是什麼可怕骯髒的野獸,被隔離得非常徹底,幾乎沒有接觸。
第一天其實有點絕望,飯店房間雖然很寬敞,卻有點老舊,感覺打掃的沒有很徹底乾淨,又有一股怪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日本住久了所以變龜毛,牆上的污漬等都覺得無法忍受。
本來期待會有社團版上那種塞滿豐富餅乾的防疫包,卻發現房間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但隔一天超豪華版防疫包就送來了,好多零食和泡麵、口罩等)
一堆人聯絡我,村幹事、鄉公所、衛生局、旅館所在的區公所等等,每天傳訊息或打電話關心我,恐怖情人。
晚上夢到在某個團體的場合,我總是注意著某個人,覺得我們是一個組合。從後面看他的頭髮凌亂扁平,側邊向外擴散,呈現非常詭異的形狀,但我還是喜歡,他轉頭過來時,看著我哭泣,天空突然下起雨來,他的淚水混雜著雨水,我捏捏他的後頸,手輕捧著他的臉問:「どうしたの?」然後我就醒了。
躺在床上,打開電腦,打完卡,又在床上翻了兩圈。
飯店會在固定時間送來三餐,放在門外的桌子上,你在自己開門拿。雖然是好吃的便當,由於份量太多,要求減少白米飯的量時卻被告知餐點無法客���化。囚犯就是這種生活吧?每天幫你安排好固定的食物,你無法自由活動,也無法和人接觸。就是禁閉生活著。
說實話,習慣了飯店的設備之後,我發現自己其實很享受這個不受外界打擾的一人世界。還有一張舒服的雙人床,我可以在上面整天打滾,甚至躺在床上吃早餐。(夢想成真)
每天都有人送餐給你,時間到了就自己打開門,沒有太多的人際互動與糾葛,其實也是輕鬆自由。我也蠻習慣這種被眷養的生活,就像一隻豬吧?或許我很適合當一隻籠子裡的豬。
前一天做了鼻腔式PCR,先說我知道這時期的醫療人員都很辛苦,但是整個過程我都覺得非常不舒服,不只是快速像是犯人般魚貫排隊一個一個被趕上架,他們叫我不要拿下口罩,叫我不要動,棉花棒塞入我鼻腔深深深處。事後,自行戴上口罩,默默回房間,鼻子內部有液體流動,不知是鼻涕還是鼻血。像是被強暴過。
「口罩往下拉喔!鼻子露出來就好。」
有點不習慣口罩往下拉,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我習慣性的正要摘掉一邊耳朵。
「啊啊啊口罩不用拿下來!」醫療人員緊張的神情像是看到鬼。
最後一晚我把握時間,享受最後的孤單時刻,聽著音樂,我開始手舞足蹈,順便運動,旅館房間的隔音還可以,所以我的舞步和樂音應該沒有被聽到(吧)?
晚上九點,我洗好了澡,刷好了牙,等待司機來。十五分,司機準時來了,我背著滿袋的行囊坐電梯下樓。旅館大廳沒什麼人,跟剛來時一樣,靜靜的來,靜靜的走。
好不容易終於到外面,睽違的街景好像來到不同世界,斗大的中文字看板引人目光。我坐在窗邊,享受台灣街道風景,司機說冷的話可以把窗戶關上,好不容易享受到自由空氣的我,即使冷風打得哆嗦直抖,卻也捨不得關上窗。
夜晚高速公路空曠,司機時速120全力狂飆,似乎了解我的歸心似箭。如此高速,旁邊的車子卻還是輕而易舉超車,台灣高速公路太狂了,坐車坐到腿都軟。
經過熟悉的交流道,陌生的園區大樓,然後是似是而非的街道,最後到達還開著燈的房子前。
媽媽來幫我拖行李箱進屋,第一次聞到家的味道,原來我們家是這種味道呀!把名為「響」的威士忌交給爸爸,他說著謝謝,立刻把酒小心翼翼的收好。
回到家像是夢裡一樣,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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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佚的群游
1.
我和他一起逃到世界的角落吃午餐。
他是這樣的,鬆散綁著的馬尾放在側肩,微微蜷翹的模樣像秋天的毬果讓人沉迷想撿起來,回家放在玻璃盒子裡裝賞。他眼神的一部分像是我高中時候所迷戀的輪廓,你知道,曾深愛過的那些總在不知不覺就消逝而去。他在某些神秘的時分說出口的話語如同一位冒險家,比行動派更行動派。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便是這個樣子,時間的概念在他身上如同虛設,彷彿只要被他拉著,我就能從這世界所有龐大的虛妄決絕離開。
他說我是個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麼卻總是懶得去做的人。因為睜開眼發現什麼事都不願意做,於是一如既往,在每個無聊早晨編一段話騙自己醒來,例如今天會幸運,或聽見街邊歌手超乎尋常的表演,於是脈搏洶湧。該起床,該在網課開始前泡杯咖啡醒神,然後吃掉昨晚提早買好的早餐,聽課抄上筆記。
一切都安排定向卻沒有那個要奔跑的人。
早上八點,陽光炙烈。我逃了,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2.
便當裡有我討厭的山寨玉子燒,撒了鮮紅的七味粉。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口味變得單一,幾年前我聽見C說他去一家店只點固定的東西吃時還覺訝異。那時到一家店往往想把所有菜都吃過,但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食量有限。日子瞬移過去像是沒變過,但變的人可比自己想像的還多得多,也包括我自己。有時覺得幸運至少還能覺察到自己哪裡變了——這種改變通常是好的,像對自己的要求漸漸變高、不再害怕與人說話、越來越少緊張。不過大抵我還是變得不再如往昔純粹,與熱烈。
我和他說起這件事。
那時候喜歡去同一家店好幾次,直到能在腦中細細描繪出它每個擺設,能知道店裡最好的位子,往往不在採光良好的窗邊,而是在能和老闆聊上天的那個吧檯邊的位。我和C有家共同愛店,日式居酒屋,我們認識它的時候還未滿能合法喝酒的年紀,只因為它就開在學校旁的那條小巷裏,只因為我們那時都還處在天真的以為會開在小小巷子裡、難以尋覓的都是難得一見美食的年紀,只因為老闆偶爾招待的烤串,所以它就理所應當地成為我們第一個美食口袋名單。幾年過去,頂讓的老闆也換了幾個,我想我們都大概不曉得它是真的好吃,或者只想永遠耽溺在最熠熠生輝的年紀。想認真就真的可以賭上一切的真,想逃就把自己養在暗室裡躲一日一夜,無光像是一生。
說到這裡,我和他都同時想起那段歌。因為不會粵語,我們只能哼哼的唱,「還是粵語好聽。」他說。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迎接光輝歲月
風雨中抱緊自由
一生經過徬徨的掙扎
自信可改變未來
問誰又能做到
──《光輝歲月》
我笑他老人才聽粵語,卻沒想到他還記著我說過我最愛粵語這件事。二十多年後的香港還在高聲唱這首歌,我們依然珍惜自由,只是越走越遠,難以看得清原本模樣了。
3.
巷底有廢棄沙發,那裏��著貓咪和我們駐足過的痕跡。我將手放在眼前,即使瞇起眼卻還是讓午後烈陽直直刺上瞳孔。走在我前頭幾步的��把原本繫在背包上的草帽摘了,轉身來蓋在我頭上。那頂帽對我來說太大,一下子遮蔽我所有的視野。還不適應光線突然全被擋住,眼前黑乎乎一片的,我怔了幾秒,等看得見了才把帽子戴好繼續跟隨他的步伐。亦步亦趨的,他走幾步我就跟著。
不去煩惱地圖怎麼看對我來說就足以稱之為富有安全感的午後。
「欸,」我出聲喊他。「比起帽子我更想要你的墨鏡。」
「但帽子適合你。」他頭也不回地說。
花整個下午的時間找一頂永遠會愛的帽子像不可能做到的事,我還不如隨波逐流就戴著這頂二手草帽,曬著金黃的暖光好好聽完一張專輯。
「還有一個原因,」他終於轉過身來回頭看我。「你太像冒險家,該隱藏得深一點才好。」
我笑了。嘿,我的冒險家。我想花一生追隨你的模樣。
4.
傍晚和他分離以後,突然想起我很久以前做的那場夢,沒有在醒來以後就隨晨光消逝,出乎意料地在多年以後的今日依然記得清晰深刻。一直以來都試著不讓那些對人生來說太浪漫的幻想左右自己,即使在怯弱到像在看不清路的黑夜裡迴圈怎麼樣都轉不出來,渴求一點不實際的光亮時候,我感覺理性都必定要贏。但我仍然堅持拽著那場真實到無法忘卻的夢,磕磕絆絆的走到了人生的這裡,來遇見夢裡和他的遇見。對我來說如此溫暖且珍貴。
人在談夢想的時候是膚淺的,你和我能走到這裡,都有諸多原因。不僅僅只是你在岔路前選擇了更為險峻的那一條,憑著勇氣走到底。在一次次難受的夜半你承受你的同輩無法承受的寂寞與絕望,承認自己是軟弱的,哭的時候沒有聲響,等沒有人來營救。同時你也必須堅持自己是堅強的,才能在打擊與失敗接踵而來的人生裡,不甘於平凡,堅定沉默的朝著盡頭的光前行。
但前方真的有光嗎?
我寧可這樣相信吧。
時常感覺後悔,歉疚於經過的那些年歲,只忙著感受極度的悲傷與嫉妒快樂,吝於給人生一個真實確切的闡釋。它給了我許多面貌,我的確在我淺薄的生命切切體會過,開心的厭恨的、卑微的狂妄的,我卻依然不懂。生命如此脆弱,難過彰顯的方式,只是在無眠的夜晚聽雨聲撞個不停,在晴空的萬里找愛人毫無蹤跡。
所以我總是問他:「我們窮盡一生,都在追尋沒有名字的追尋,對嗎?」
5.
不確定自己是否該真正做一個「入世」的人,那些演講夢想的大人,他們是在販賣夢想,還是確確實實知道「成功」是什麼樣子呢,話語太容易欺騙人,我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踏進陷阱。我把這個問題拋過去給他,我一向知道他會好好承接,然後把它包裝成一段華麗的冒險之後,再讓我跟上他啟程。
(另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好像不太能講「大人」這個詞了,大人與少年的分野一向模糊,小時候看過的與我年紀相仿的電影童星,前幾天再看他主演的新影集,眼神承載許多我說不出來的東西,但他是大人嗎?我們都才剛過20歲。)
他揉亂我頭髮,但在我還沒煩到反手搧他一掌之前就笑著把它們乖乖捋回原位。很多時候我總想著是不是永遠保持幼稚的人才會變成我喜歡的那種大人,對世界保持好奇,還沒對世界絕望,看著他寫出來的字就覺得這個世界至少還能愛,世界至少還值得你去追尋些什麼。
那就對了,直到你找到了匹配一切的答案,並且因為此刻太美好,所有最美的風景都不得不在這一刻結束的時候。你會知道,人生唯一所追求的,也許就是這個樣子。
6.
冬天還沒有來,北風倒是闊別了一整個冬季迫不及待向這座山城襲來。冰冷且孤寂,唯一的生活只是考試、考試、考試。我裹上大半年前買的黑色連帽衫,站在宿舍樓梯前那片幾百人共用的大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女孩們愛美,除了太早的時間點,幾乎分分鐘都有人站在鏡子前看換上不同衣服的自己是否足夠好看,足夠張揚或是足夠典雅。而今是早晨六點,我難得可以獨佔這面鏡。
揮別高中時代以後,我幾乎沒有理由再強迫自己睜開酸澀的眼在清晨醒來,更多的是六點才上床睡覺,對我們來說更饜足。也更像自己?我不曉得。我和他第一次在深夜裡出逃源自於我和他說,我們學校的夜空乾淨、適合看星。19年參加過學校的天文社活動,那晚的夜空美得刻在我腦海好久,而今都不肯忘懷。雖然對天文毫無興趣但看星星──是個人應當沒有不喜歡的。此後不論與任何人提到看星,我都與他們說我們學校的夜空極美,即使我只看過那麼一次。
然後他說,既然都要熬夜看星為何不找個最好的地方?然後他說,上更遠的山吧。
眼淚很淺。當我裹著他的衝鋒衣,躺在夜裡濕氣濃重的草地上看著那樣燦燦、無可比擬的星空時,一下子就忍不住落淚。「如果能一直這樣多好」,如此不切實際冀望著。
但又悲哀得明白自己留不住。你知不知道,願望如此多,又有誰能到達。
7.
他不愛讓我拍照,「相片是毀壞記憶的始點」,他總是這麼說。「有時候你會發覺,即使你看著熟悉無比的相片,卻已經回不到你懷念的年代了,這種感覺很殘忍。」
我不置可否,於是聳了聳肩,自顧自地牽起他的手和他慢慢走過這難得景致。那時的天空算不上晴朗,甚至可以說是壞得過了頭,無邊的灰雲與悶雷遮住陽光帶走世界的色彩,使人感覺無限絕望。我們卻把路走得像逃出末日的小徑,不去看巷底雜草叢生的濕暗角落,只在意我們一同並肩走過的那些,溪流邊長滿青苔的石,或者那間只為我倆開的書店。我和他分著半邊耳機,聽我的歌單或者他偶爾的插曲,時間停在這裡。我們都知道,下一秒就是末日。
景色溫馴,沒有山雨欲來的誰的驚擾,這裡如同沒有季節更替的理想國。而湖泊乘載無邊溫柔。
「你能等我一下嗎?」
還沒等他回答,我便放開他的手逕自跑向前幾步,張開雙臂呼吸幾口濕潤空氣,一眼望盡四季所有的歡喜與傷悲,忽然想跟他說:嘿,你看,世界不過就是這樣,末日也沒何好怕。
我噙著笑轉過身來回頭看他,話語還停在嘴角未吐出,我卻一下子就看見他的眼角,濃重的憂鬱凝在那裏從未散去,像不會好的疤。他的背後是數不到盡頭的黑雲,一場暴雨在即,狂風灌進他單薄的衣衫。雷不知不覺已經很近,震耳欲聾,使人想逃。他的眼神裝滿沉默的悲哀,望不進的黑裡面藏著什麼我從來不明白。他好像看著遠方又像直直地望著我,他的髮絲隨風飄揚,是一幕蒼涼決絕,似要遠走。
我就看著這樣的他發怔,直到第一滴雨落在我的臉龐,第二滴、第三滴……,轉瞬之間落下的狂雨將我們身軀打濕,我們就這樣在雨中沉默地對望著,幾乎濕透。很久之後,不知道是誰先出了聲:
「我們該走了。」
「嗯。」
他拉起我的手,去一個陽光明媚的地方等光來曬乾我們。我跟在他左後方看他的背影活成像一座必輸的戰場。忽然之間,我想起一部電影,他說:
我住在自己築構的城,走不出來也不想走出來。你要記得,愛情不是拯救一切的東西。
8.
有人持續看穿假貨。我顧自存於生命的周邊依然並不知曉我是誰,或許偶然聽見的唾罵也是陳述真實的一種方式,打不定主意是否在哪裡下車的時候,就依循著它走完。
對談結束之後他已經離開很久。暫時先無解,真真假假一概讓我難以體會。
那天淺丘下車,第一次發現內陸湖原來亦能給我這種海島類美。天空沉沉地壓著,岸恬靜平躺在大地���際張手環抱憂鬱沉重的蜿蜒藍湖,而周圍色彩在秋日陳詞濫調。我索性坐在一旁鏽蝕的吊床看浪沖刷上來的寧靜瞬間,想一些不需要誰來回答的問題虛度年華。
有時候浪費時間是美好的,我總忘記這一點,所以必須常常練習。星期四在深夜下課的時候習慣走得很快,直到看見宿舍門口,發現不想面對在某種程度上必要誠實的三人空間,於是掉頭,走到學校無人的後山看空景獨自發呆,凍到發抖才回去睡覺。有些人認為這是孤獨,我想我是有意識地讓自己被世界放逐。
空閑夜晚梳理記憶的時候想起來,若要接受他人的陰鬱在我生命中留下某些刻痕對我而言總是容易的,它們已跟我的黑暗融為一體(part of me)。就像常常厭倦同一班列車卻感到安全,不知不覺,我在這來了兩個多月的城市裡已經能夠沉著坐上公交——就算心跳永遠不整齊,也覺得疲倦。《演員課》裡提到,常常感覺不屬於自己的悲傷必定對生命具有程度不一的傷害。我還未確切感受到那些「傷害」是什麼——或傷害已經發生,只是我還未學會描述它。所以我總是不由自主感到害怕,命裡注定有無的讓我很難再去勇敢一場。越感到那些不屬於我的陰鬱和我靠近,我越去傾聽它們、越去描述它們,我越覺得那巨大的黑洞將要再次吞沒我以至於我見不了光。不敢再去聽很多曾經熟悉的歌曲,我更願意承認,未開始都該結束。
未經差錯
但我退出 怕胡亂褻瀆
──《未開始已經結束》
我寧願把這些歸因於冬天。
因為夏天總是這樣告訴我:你正在等待什麼呢?一個可以活下去的世界,是有可能的。
9.
閒逛的時候突然在底下留言區看見這麼一句話:「未竟的夏天有多少種玩法呢?」
從學校大門連接到對面地鐵站是一條長長的地下街,有幾個攤販在那裏擺著,最喜歡賣花的那個。其實很少買,大多時候只是經過時瞥一眼,攤子賣的花不多,只是一些常見的玫瑰、向日葵、雛菊(再多的我也認不出來了)。
十月底的南京已經很涼,我逃出要續攤的酒局之後一個人拉著風衣走在城東。懶得抬眼看很多東西,低著頭數腳下一格格的地磚,剛開始到桃園的時候也很喜歡做這件事,算是習慣低頭走路的後遺症。而我想我大概有一點夜盲,路過的任何景色在記憶裡都失焦成炫麗的模樣,快打烊的蛋糕店、戀人絮語、帶黃金獵犬散步的男人。有些在耳邊飄過的言語全數忘記,有些則成為超越記憶的烙印,比如我聽見那個人對身邊的他說:「感覺你很安靜,但內心卻有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再比如說,她回答:「我會胡思亂想,但也想做個有趣的人。」我總是記得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並將它們記錄下來。小時候寫作文常被我媽說是寫流水帳,我難以去辯解自己。後來慢慢從懂得寫高分作文的技巧,再到現在已經不寫作文了,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究竟什麼適合寫下來呢?版面上一個看我文章的朋友也到桃園念大學了,看她像看兩年前的自己。一段不長的文字承載了太重的情感,我不敢讀太多,怕直擊心臟。若是不經歷那樣的年歲,若她不是從南方來,我看著她,怎麼知道天空還是藍的。
天空一樣藍,我想。幾段個百公里的距離不會讓什麼東西變得比較灰暗。每次我從地下道沿階梯重新走上地面時總會重新看見,不論是深秋或盛夏都湛藍的,那片像海洋一般的天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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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se of Depraved Cruelty》 (韓劇怪物同人,株元∕東植)Ch1-1 By Ellery
《House of Depraved Cruelty》 (韓劇怪物同人,株元∕東植)Ch1-1 By Ellery
Chapter 1-1
將車停在坡前。他仰頭望向一間間,緊靠著丘陵兩側往上建造的平凡矮房。如果放上心思觀察,即可瞥見坐落在斜坡,高低不平且老舊的房舍屋頂上,備受極端氣候摧殘、用以壓制散落磚瓦,一顆顆好似蘑菇的廢棄輪胎。因為地形越後方的房子越高,壓迫著下方屋舍,造成明顯高低效應。在這麼寬闊的地區,平地全被拿去成就更有經濟價值的利用,剩下的人則是在往上移動的同時,又彷彿害怕空曠帶來的寂寞,亦或是制空守護財產的安全感而擠在一起比鄰而居。 人先住了下來,而路是後來才鋪的。像極了遙遠異世界的扭曲堡壘。他露出苦悶的微笑。略陡的坡度尾端是彎曲的階梯。如果將車子停在坡上,離開時會很難找到倒車的角度。
緯度越高,四季的切換越明確。在遊客搶著拍攝都市公園內的楓紅,享受自然的絕美時,仰賴大地生存的人們,早已準備好迎接即將而來的殘酷與蕭條。當樹葉僅用一晚的時間落盡,原本綠色一片的山坡,便會被一叢又一叢巨大的銀白芒草花,與收耕農田、廢棄土地上的黯黃泥土給取代。而他在這時候踏進此區,已��闖入未明清晨、代表著日出而作的生活型態,時間感和其他地區明顯不同,即使才過中午不到三小時,其實幾乎就等於逼近落日。
時而與風摩擦在耳邊的細瑣低語伴隨著他走在水泥鋪出來的道路,遠離了農作耕耘車和貨車的巨大車輪摧殘下壓出來的坑洞與裂痕。提起腳,他聽著遠方傳來悶哼的回音,一步一步往上。這裡只剩下人可以承擔的步伐。
舊區地址尚未更換完畢,不過根據先前當地人的指路,應該是這裡沒錯。周遭沒有什麼人的氣息,連隻狗都沒有。介於開發和未開發之間並非完全無聲,但獨特的寧靜中帶著令人揮之不去的沒落和死寂。
分不清楚是因為老舊,還是地形而歪斜成一高一低的藍色大門,沒有闔上。
他越過門上斑駁的油漆,視線沿著灰白色的地面往內探去。映入眼簾的是錯落不平整,用途高於美觀的傳統大院。傾在一再隨意填補的路徑側邊,是疊著土牆前日曬過久而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塑膠椅子。不明作用的黑色塑膠袋,以石頭壓在一旁的泥地上。掛在竹竿上的白色塑膠袋,則是隨風灌飽又吐出磁擦作響的不穩定警報,騷擾著周遭生物的聽覺。彷彿在警告著陌生來人切勿隨意進入。
「請問……。」
帶著禮貌和敬意,他沒有遲疑地往前一步,跨過了門檻,打破那奇異的界線,進到了要拜訪的處所。
眼角瞥見門後幾個也許曾經種過花,被倒著放置,以避免除了成為蚊蟲積水的深色容器,別無用處。雖然破敗,但在能力所及的打掃下,並沒有髒亂感,依然看得出主人盡力維持屋子的最後尊嚴。
這是某人賴以生存的家。
僅幾步之遙的前方正屋門口石階上,坐著一位深紅色棉衣,戴著黑色棉帽的老太太。將過往時光全凝結在身上的她,自帽緣依稀露出的髮色,顯示已過了花甲之年。
幾個倒放的黃色酒瓶塑膠提籃被她當作暫時的桌子,上面則平鋪著一般在田地裡當作臨時圍籬的綠色方格鐵網。 並沒有因為來人的拜訪而打斷自己正在進行的工作,老太太佝僂著身體,低著頭,動作俐落地將白菜疊堆在一格格的鐵網上,準備晾乾曝曬。
「請問這是劉珠美的家嗎?」
對方似乎完全沒聽到。 他再次提高音量,舉起右手打聲招呼。
「您好。」
其實照理說應該是要和當地派出所的人一起過來,原本也約好了,卻在他抵達之時,發現他們臨時需要出動,去支援處理交流道附近的連環車禍。
報案人是崔敏,失蹤者的祖母。
聯繫他們的則是失蹤者嫁到首爾的姑姑。
「我是失蹤人口協尋協會的李東植。」只好自己前來。
「幾天前我們有和劉永愛通過電話,她說有告知您我們會過來一趟。」
老太太像是聽進去了,但僅手頓了頓動作,反應不大。
「手機……。」帶著鄉音,咕噥的聲音低沉。
「什麼?」東植走近一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鞋子踩到浸濕的地面。他的視線停留在那雙從注滿水的生鐵大臉盆撈起大白菜,由於泡水而皮膚皺起,因為長期勞動或關節炎造成指節變形的手,不斷艱辛地重複著一樣的動作。
「手機上的血驗出來了嗎?」抬起的臉,仰視著站在一旁的男人,只是平實地陳述著這個問句,那張經歷太多而看透一切的面容毫無期待。
東植眨眨眼睛,他還沒收到國科搜(國立科學搜查研究院)的回答。如果有任何答案,他們也會先通知警方。
「我會再去問問。」帶點歉意地回道。他非常清楚這絕對不是家屬需要的答案。無力感和力所未及的愧疚湧上心頭。「如果您有任何需要,任何時間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東植在自己的名片背後寫上手機號碼。
不再對他感興趣的老太太,回頭繼續著未完的工作。東植點點頭,向老太太微彎腰告辭。
「警察先生,……。」因呼喚而停止往外移動的腳步。
「我不……。」還來不及否認。
沒有刻意大聲,這次連頭都沒有抬。如同東植的到來與離去皆未改變任何事實,堅定、沉穩的聲音,代表深知著說出這句話的背後涵義。
「我們家珠美不會離家出走。」
站在斜坡旁,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兩小時應該夠。東植深口氣,將雙手插入外套口袋,沒有上車,而是開始往村外行走。
他不經意踢開一顆小石子,好似驚嚇到掠過田地的風,引來寒冷與顫抖的呼嘯。東植下意識縮緊身體。
左右兩側可以明顯分出開始收成,以及部分收成完、光禿禿的農地。太陽在身後,已經快越過山頭。讓他有種被自己影子牽著往前的錯覺。
開車進來的時候,不管是人或速度均與外部隔絕,令他完全沒注意到,原來引水道旁稀疏的蘆葦群,在光線斜射下好似別有風情的斑黃馬賽克。透過半遮蔽視野外,依稀可見不遠處田埂上,散落著幾隻白色的鳥兒,一邊習慣與農人共存的覓食生活,一邊保持著對來客的警戒心。
劉珠美,二十二歲。
父母雙亡,由奶奶帶大。
有兩次離家出走的紀錄,交友狀況不明。
半個月前,下班返家路上失蹤。
就算現在依然擁有日光,周圍也幾近沒有其他人。東植幾乎是以漫步的方式,伴隨路邊水溝濕泥、青苔、葉子腐敗的味道慢慢前進。
奶奶通報派出所,以離家出走備案。兩天後派出所出動警力協尋,但沒有發現蹤影。一星期前發現設定成靜音的手機遺失在距離公車站旁的水溝內。電力已經耗損。上頭有些許血跡。
周遭為數不多的樹,原本綠蔭的頂上黃綠色的枝葉已開始掉落。他環視附近,三百公尺內一望無際。整條路約一台車可通過的寬度,雖然未經整修,不過整體狀況並沒有很差。
他們會接到這案子,是因為劉珠美住在首爾的姑姑─劉永愛,她決定與協會聯繫,以增加尋找姪女的機會。
韓國失蹤人口協尋協會是個民間非營利組織。協會成立時間不長,但在國際人士的多方協助下,體制完善。他們會根據收到的每個個案進行分類,並交由不同的專員負責。由於出現新證物──手機上的血跡,協會將這案子歸類到刑事類別,即是交到了因應近期需求而招募的新職位負責人,李東植的手上。
劉珠美平日在鎮上的理髮店上班,下班通常是搭公車回家。假日則是幫家裡農作為主。生活單純。
根據同事,她不喜歡交際,是個沉默的女孩。根據家屬,劉珠美乖巧又安靜,總是準時下班幫忙打理家中事務。姑姑準備給她介紹對象,催促著相親,但都被拒絕。她希望能以照顧年邁的奶奶為優先。
東植腦海浮現著他手中檔案內唯一照片的劉珠美。是張很普通的證件照。
乖乖撥到側邊的瀏海,留著到肩頰骨、些許挑染的褐色長直髮。
資料顯示她的身高比同年齡女孩略矮,鵝蛋臉透出年輕的膚色,修剪完整的眉型,清淡自然的妝容,瞇著眼的神情帶有羞澀討喜的微笑。像是攤在陽光下的一切,毫無隱瞞。
站在公車站旁,他面對馬路反手插腰,仰頭動動筋骨,呼口氣。
實地調查是東植的老習慣。 由紅磚打造的舊式車站,僅單面開口,帶著某種壓抑與封閉的氣息。自田地走過來的角度望去,約三人平行站立的寬度和高度,就像是堵白牆,什麼也看不到,必須站到馬路上,才可見到比平地高一階的候車處,��及頂上標有的站名和行進的方向。
公車站內僅一張長石椅。貼在背面牆上的藍底公車時刻表,字體小到需整個人貼近才能參透奧秘。斑駁牆上掉落的白漆與裸露出灰色泥磚相互交疊,則是一幅令人難以理解的現代抽象藝術品。突兀的人造建物違背了整個大自然的黃綠色系,雖然和都市新計畫改建過的強化玻璃板,提倡和環境結合的寬敞感截然不同,卻又在此處融合得恰到好處。 東植順著豎立在旁的路燈往上看,是一支正對馬路的白色監視器。
一輛市區公車剛好經過。落葉被車輪捲起,如同逃難地往車站邊擠。
無人下車。 或許車上的乘客會對這年過四十歲,探頭探腦的陌生大叔感到好奇。小鎮竊竊私語的速度總是比風還快。
他聳聳肩。
公車傍晚後是兩小時一班,只會停在村口。之後都是徒步,需要走二十至三十分鐘的路。
自農田延伸的灌溉水道匯集到平行於道路兩側的溝渠,由於位於公車正後方而雜草叢生,人煙罕見,如果不是特別留心,不會注意到。
手機震動的嗡嗡聲打斷了東植的思考過程。
『你在哪?』
看到跳出訊息,他忍不住出口咒罵一聲。 今天是他們約好每周一次吃晚餐的日子。幾小時前還記得提醒自己,結果又忘了。記憶力真不可靠。
『人在江原金浦,趕不回去了。』
沒注意到自己一時手快將『過』錯植成『回』。將手機收進口袋。東植豎起衣領。
太陽下山的速度總是比爬起來快。毫無林地和建築的掩護,風速隨氣溫降低的猛烈襲擊更加橫行無阻。青蛙叫聲在此時聽起來格外陰鬱淒涼。原本稀疏的蘆葦群,少了陽光潤飾後,瞬間拔高,融合著黑夜變得像是圍牆般巨大。尚未與夜晚協調好的路燈趕不及亮起,於缺光下的瞳孔放大,令摸不透的幻覺將整條路延長成一條等著吞食任何生命的無盡通道。
他開始往回走。車子還停在裡面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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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in paradise 3
Five從來沒想過,原來看似軟綿綿的春雨可以下得如此銳利又冰冷。
撐傘在街道上奔跑的他撞上無數雨珠,打在臉上與腿上的微微疼痛簡直像在苛責他的意氣用事。
「Vanya!」彎成話筒的手掌被冷風趁虛而入,將Five喉嚨凍得喊不出下一聲妹妹的名字。
不,也許只是罪惡感讓他開不了口。
尋找彼此的無助感男孩也曾經體驗過一次,那是在他們年紀更小更不懂得外面世界善良與醜惡的時候,第一次拋開其他手足只與女孩兩人單獨進行的冒險。
和以往與大夥同行時的目的地不同,他們當時目標是離大廈兩個街區外的糖果店。由櫥窗外就能看見,店內充滿七彩繽紛的玻璃糖果罐,一個個整齊而活潑的挺著剔透大肚子,炫耀自身甜美又不失童趣的內在。
兩個孩子進入店舖後,很快就被過於新奇的事物迷得暈頭轉向,他們就像誤入糖果屋的漢賽爾與葛麗特,貪圖眼前目眩神迷的幻覺而忘記危險,傻呼呼跳進由惡意交織的陷阱中。
當Five捧著剛結帳的糖份,滿心歡喜想與Vanya分享時,才發現兩手都抓著糖果。諷刺的是,在出發前一直告誡她不能放開手的人,到頭來才是最禁不起外界誘惑的小鬼。
他在擁擠小店中穿過人群焦急尋找妹妹身影,繞了一圈才發現一名男人彎著腰在角落與她說話。
女孩乖巧遵從「絕對不和外人說話」的告誡,儘管害怕男人的接近和搭話,還是緊握裙襬閉口不言,安靜依照走失原則留在原地。
Vanya小時候長得像陶瓷娃娃一樣精巧得可愛,柔順長髮再搭上水嫩嫩的嬰兒肥臉頰,光是牽著她走在街上都能感受到路人的目光。只論外表的話,Five可以很肯定的表示:Vanya是他見過最可愛的女孩。
現在當然也不差,但是加入女孩成長中那含苞待放的異性氣息,和兒時充滿稚氣又純真的氛圍不一樣,已經不能單純以「可愛」二字來形容,而是更加⋯⋯
Five也不清楚自己在和什麼人辯駁,他在心中不時告誡自己,要盡量以理性客觀的角度出發,敘述關於Vanya可愛之處的微妙區別。
當他看見男人伸手想撫摸Vanya頭髮時,也不管周遭平民觀感如何,一個瞬移拍下男人的手,拉著她就往外跑。對於由口袋沿路掉了好幾塊夾心餅乾渾然不覺,那個景象和糖果屋的故事有幾分相似。
從那天起,不管是晴天、雨天或是和其他手足一起行動時,Five再也沒有放開過Vanya的手。也因此時常被Degio和Klaus調侃,笑他對妹妹的過度偏愛。
如果兄弟的嘲笑和Vanya的安全相比,Five會毫不猶豫選擇妹妹。
他早就下定決心了。
當年小小Vanya為了自身教育權利去找爵士奮力一搏後,痛苦、不甘和憤怒等諸多情緒,全寫在她那張平時面無表情的臉上。然而,她盛在眼眶中的淚水一滴也沒有撒出來。
男孩的目光開始追隨起女孩身影,看著她逐漸封閉內心,將感情抽離軀體,越來越像沒有靈魂的陶瓷娃娃。這讓他想起再更久遠的幼兒時期,當大家沒有因能力而劃分等次時,女孩的個性和現在截然不同。
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類。
不知道是出於憐憫,還是對威權的叛逆,又或者是埋在心底的一個模糊笑容,Five在瀕臨枯死的靈魂旁,擺上讓人自救的一壺甘霖。
他只是指引一個方向,天助自助者。幸好Vanya還有求生意志,所以他在懸崖邊又拉了她一把。
在觀察Vanya眼神起死回生的過程中,以秘密與罪惡滋養,不知不覺間Five視線最終的落點永遠有她的存在。
女孩從一個觀察對象成為男孩心中獨一無二的Vanya。
遺失的原子筆在Five私底下看來就是Vanya的分身,一個可以無視家中無聊規矩,一直陪在身邊的存在。然而,這份無以名狀的感情他未曾向本人訴說。
也許正因為這層不坦承,先是分身,接著他連Vanya本人也因為自身的不成熟而遺失了。
雨越下越大,原本僅是沾濕短褲與襪子布料表層,現在連內裏也浸透,雨水甚至順著小腿流進鞋子。速度與焦慮讓一場無害春雨,在Five身上硬是下成了滂沱大雨。
全身濕透的他朝著文具店的方向尋找,因為女孩翹課外出的理由只有一個。為此他又再度譴責自己,為什麼會在那一瞬間失去勇氣,又為何要抱著沒有實體的自負,放開為數不多的溫暖。
遠處一個身影閃過Five眼前,那是位蹲在屋簷下埋首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女孩,是他不可能認錯的身影。
「Vanya!」Five幾乎什麼都沒想,當他脫口而出Vanya姓名時,就瞬移到她身旁擁抱住那狼狽至極的柔弱身軀。
他曾經差點失去她,他真的以為會失去她。
「Five?」被男孩的突然出現和擁抱嚇了一跳,女孩無意識將前一刻在心中還在默默呼喚的名字宣之於口。
她深怕只是失溫造成的幻覺,晾在一旁的手也攀上男孩的背,輕輕回抱和自己同樣顫抖的身體,聽著偷偷吸鼻子發出的聲響,「你在哭嗎?」她問。
宛如心虛般,當「哭」字被提及時,Five瞬間彈開。他起身用袖子擦去臉上水珠,「我沒哭,是雨水太冷了。」
依然蹲在地上的Vanya握住Five的手仰望著,「謝謝你,Five。」她很高興並沒有失去他。
原本Five很想責備Vanya,兒時曾經差點遭遇誘拐的她,明知道外面世界對單獨出門的普通女孩來說有多危險,誰知道當年那個男人是不是住在這附近。
「回家。」一把拉起Vanya,Five板著臉冷冷的說。本來還有更多話想說,但一看見她可憐的模樣又捨不得,就連道歉也如鯁在喉說不出口。
於是他們屏住呼吸,在微光下互相凝視,靜靜聽著雨聲。
「哈啾!」Vanya打了一個噴嚏劃破沈默。
女孩尷尬又僵硬的微笑,男孩則是發自內心的笑開來,脫下自己尚未淋濕的外套遞給她,「把濕掉的外套換下來,先穿我的。」
當雨水浸濕了布料,布與布之間和布與肌膚之間的摩擦力因重量而變得比想像中更大,實際上並不好穿脫,Vanya調整衣領扯了扯袖口才將外套脫下。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關係,Five覺得Vanya露出來的頸脖摸起來一定很冰涼,往下延伸的白皙鎖骨上沾著幾滴水珠,隨著重力向下溜去,一個奇怪而無以名狀的感受油然而生。
成長中的女孩稚氣漸脫,明明身高比以前高了不少,過去有些嬰兒肥的手腕反而越來越纖細,轉變成男孩陌生的模樣。
Five聞到雨的氣息,潮濕中又帶著土味,屬於外界的自然味道,他並不討厭這個不算討喜的氣味。
雨還在下。
外套裡的白色襯衫吸水後變得透膚,原本有些蓬鬆的衣料這時也顯得貼身。男孩看見女孩肩上兩條淺咖啡色的帶狀,他才驚覺她均勻起伏的胸前和自己的平坦不一樣,胸部微微隆起,是女性特有的性徵。
這一刻,Five才驚覺Vanya是個女孩。
Five不是白癡,一直以來都「知道」Vanya是異性,但是直到現在才「意識」到Vanya是個女孩,一個和身為男孩的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一片茫然,手足無措。
「扣子也要扣上。」Five努力從喉嚨中擠出字句,乾乾扁扁語尾還帶著顫抖,就連臉頰也燒得忽然一點也不冷了。
她注視著他的瞳孔。
Vanya感覺Five眼裡的幽池,被扔進什麼東西而濺起漣漪,餘波蕩漾打在她的心上。
和男孩相處這麼久,女孩幾乎未曾看過他臉紅的模樣,這不是印象中他會擁有的情緒反應。Five會感到害羞?不可能。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不管是紅透耳根,還是指尖摸上去就能感覺到寒冷融化的熱度,都已經無法否認Five因為某種原因而臉紅。
Vanya疑惑的眨了眨眼,看著Five心理上有些抗拒自己的觸摸,又勉強自己不要閃躲的掙扎樣,不合時宜的覺得兄長其實有點可愛。
Five知道Vanya正注視著自己,饒有興味的棕色眼眸裡閃著向日葵黃,他感覺她的臉龐在發光,那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光芒。
於是他用力閉上眼,不敢四目相交的低頭替她扣上外套扣子,嘴裡心虛碎念,「Vanya妳身為一個女孩,要更有自覺一點。」
男孩牽起女孩的手,撐著黑傘步入雨中。
Five想起小時候也曾和Vanya共撐一把傘,油亮皮鞋走在相同街道上踏起,大傘下的他們吱吱喳喳互相嬉鬧。現在他們必須緊貼彼此肩膀相互依偎,才能躲在這小小傘中免於淋濕。
「內衣,透出來了。」Five轉過臉避開Vanya目光,小聲的說。
起初Vanya還沒意會到Five的真實含義,無辜的整理儀容,傻傻看向他又開始發熱的耳根,只覺得區區內衣肩帶變明顯,也太大驚小怪。
直到身上不屬於自己的外套漸漸散發出陌生氣息,Vanya才開始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什麼」。
明明從洗衣精到洗澡用的沐浴乳兩人都使用相同口味,Five的外套味道就是不一樣。
女孩偷偷瞄了一眼男孩,本來就清瘦的他下顎不知何時褪去孩提僅存的那點嬰兒肥,線條開始變得有稜有角,就連喉嚨處都凸起了喉結。
Vanya不自覺摸著自己脖子咽下一口口水,就算如此她的咽喉也不會像Five那樣滾動。
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忽然意識到兩人性別間的差異,Vanya感到一陣莫名羞澀,鼓噪心臟使她手足無措。
上一刻還緊緊握住的溫熱掌心,下一刻卻尷尬到讓人只想抽離。慌張之下鬆手後,無處安放的手指微微顫抖,她實在無法下定決心,要甩開這份溫柔到想哭泣的溫度實在太過殘忍。
察覺到Vanya的想法,Five像是為了彌補另一份缺失的交握,反而將手握得更緊,「早上是我不好,對不起。」
Vanya從來沒有想過要責怪Five,她輕輕將手回握,把剛才買的筆放入他的口袋,「下次再弄丟,就罰你陪我去吃一百次甜甜圈。」
雨一直下,下得兩人靠傘緣的肩膀都淋濕了。然而他們依然沒有更靠近彼此,只是沈默牽著手,各自面對青春期的第一個課題。
男孩與女孩並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即將迷失於名為感情的天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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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光而後 The Light and Beyond
內文簡介:
海明威經典短篇〈一個乾淨明亮地地方〉的二創改寫,由老人的視角切入,故事主軸與架構保留不變,主要描寫老人面對黑夜空乏的心境。
取材方向以逗點文創結社,以及英文原文兩者作為參考進行書寫。中文翻譯與內文架構引用的部份,皆取自於逗點文創結社之〈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海明威短篇傑作選〉。
————以下正文————
「世物皆空,人也不例外。需要的,不過是光,還有某種程度的乾淨秩序罷了。」
It was all a nothing and a man was a nothing too. It was only that and light was all it needed and a certain cleanness and order.
深夜時分,街上空無一人,咖啡館的客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位老人,獨自坐在燈飾陰影中的一隅。他喜歡在這裡待得很晚,晚到有如成為黑夜的一部份。
他聾了,卻感受得出夜晚之寧靜,與日光之喧囂的差異。咖啡館的燈光打亮了街道,眼前則是露水落定後,燈光折射水漥的朦朧。他喝多了,似乎有點微醺,作為一名好顧客,有時他仍會醉到忘記付錢,甚至醉到忘了自己。這事寫在服務生猶疑的雙眼中,他心裡有數,對這點特別留心。
「上星期他自殺未遂。」其中一名服務生開口。
「為什麼?」
「他很絕望。」
「怎麼了?」
「沒什麼。」
「你又知道沒什麼。」
因為老人很有錢,其中一位服務生說,彷彿這解決了所有問題。他們坐在門口靠牆的坐位,不斷交頭接耳。老人聽不出聲音,但聽得出情感與惡意。此刻,他依然感到空洞。
自從上星期自殺失敗後,他就思忖著該再用什麼方法從人生退場。他不在乎自己的靈魂,也不在乎旁人作何感想。他只想在夜深人靜,待所有喧囂都落定之時,好好看清世界,以及自己的樣子。他不願就這麼在飄渺的黑夜中睡去。
他喜歡這間咖啡館,有時就這麼待上一整晚。這裡乾淨舒適,照明良好;他總是選擇在樹葉的陰影旁坐定,彷彿這是唯一的堅持。
老人拿起玻璃杯輕敲桌上的小碟子,年輕的服務生起身走過去,「你要什麼?」
他抬起頭與服務生對視,「再一杯白蘭地。」
「你會喝醉。」服務生說,感到不耐,沒有等到答覆就轉身離開。從櫃檯取出酒瓶與一只碟子,他大步走到老人的桌邊,於玻璃杯中注滿酒精。
「你真該上星期就自殺死掉算了。」服務生直白說出心中的想法,而他不知道的是,雖然老人聽不見,卻清楚明白他話語間的惡意。
「再多一些。」老人比了比手指,直到琥珀色的液體溢出杯緣,順著杯柄流入碟子之中。「謝謝。」他說。服務生轉身離去,坐回同事那桌。
老人喝茫了,每個夜晚都是如此。
當日頭落入地平線,隨後喚來黑夜籠罩世界,他總是感到無所適從。繩子吊在脖子上的窒息感,使他誤以為終於能迎來解脫的一刻。然而,為了他的靈魂,為了他們口中的神,還有那些毫無道理的道德觀,現在他依舊得繼續面對每個入夜後的絕望與空無。
此刻夜已深,濕氣加劇,服務生繼續交頭接耳。
「希望他趕快回家,我從沒在三點前上床睡覺過。在那時入睡是什麼滋味?」
「他就愛待這麼晚。」
「他很寂寞,我不寂寞。我巴不得他快回家。他一點都不體諒上班的人。」
酒杯已空,老人的視線上移,掃過廣場,掃過夜色,最後落定在服務生身上。「再一杯白蘭地。」他說,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玻璃杯,就如每個還活著的昨天一樣。
那個心急的服務生走過來,「不,沒了。」他說,省略式的語法有如嘲諷,「今晚不賣了。打烊了。」
「再來一杯。」
「沒有了,打烊了。」服務生拿起毛巾擦拭桌角,對老人搖搖頭。
老人明白他的意思,站起身,緩慢數完酒碟子,從口袋中拿出皮製零錢包付了酒錢,還多留了一些小費。他步履蹣跚走過街道,離開了入夜後唯一的去處,失去了夜中僅存的光亮。現在,他比先前更加孤寂,也更絕望,卻充滿著威嚴。
兩位服務生在背後爭執著,他聽不見,但深知此刻喧鬧不已。他目光向前,那些街道上移動的光影,那些在夜中深深睡去的人們,看在他眼中近似自由,令人多有羨慕,卻遙遠非常。
年輕的服務生仍有青春、自信與工作;年長的服務生除了工作,則什麼都沒有。
而他自己呢?除了再也熟悉不過的空寂,同樣一無所獲。
他漫步走回家中,時間不到凌晨三點,離日出仍有一段時間。
回到房內,躺在自己的床上,失去了一間乾淨明亮的咖啡廳,失去了入夜後唯一的去處,陪伴自己的,只剩下空無。
他睡不著,這就是他們口中的nada¹。
夜晚再度靜謐,他看向外頭稀落而明的燈火,一切又再度落入nada的境地。
此時的空乏如此令人熟悉,喧囂地肆無忌憚。而直到永遠闔眼的那日來到前,直到再也不需日光帶來的秩序前——他知道,他比誰都明白,自己永遠無法擺脫這個毛病。
1. nada,西班牙語,即「空無」,nothing。
————E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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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s your fear?
我躺在扁平的老雪佛蘭車頂上,盯著嘴裡的吐出的煙霧往上竄升,與滿天的星辰融為一體。
車子的主人突然回到車裡,低矮的車身因為車門關起而震動好大一下。
「邦迪,啊你是抽完了沒?我們要上路了。」雪佛蘭的車主鹽酸諾爾斯從駕駛座的窗戶探出頭,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瞧著我。
「喔,好了啦。」我把菸屁股隨手亂扔,從車頂一躍而下。
我擠進副駕駛座。鹽酸滑著手機,順手遞給我一瓶可樂。
「你看最近的新聞,又有人被發現死在洲際公路上了。」他把手機裡的新聞報導秀給我看。我瞇著雙眼點點頭,假裝自己有把那些密密麻麻的白底黑字看懂。
「他們說那些人就像是憑空出現在路上一樣。」鹽酸知道我懶得看那些字,便耐心的陳述給我聽。「那些死者身上都沒有任何外傷,但是全身的血液卻早已流乾,內臟也被掏空,像是死了一陣子才被扔到路上一樣。」
我點點頭,扭開可樂瓶蓋。「……這聽起來有點像是黑色大理花兇殺案。」
黑色大理花是四零年代一樁驚悚懸案,受害者伊莉莎白蕭特被發現陳屍於路邊,身體從腰部被斬成兩段。除此之外,蕭特全身的血液都被流乾、內臟被挖空,臉部嘴角還被毀容,割成了小丑的微笑。
只是跟公路上的死者們的不同之處在於,蕭特是先被別人斬成兩截再放血、掏空內臟的;但州際公路事件的死人們身上並沒有任何外傷,體內的血液及臟器卻離奇的不翼而飛。
「喬凡諾也是這樣死的。」鹽酸抹了一把臉,面色凝重的望著擋風玻璃。我也感受到那股沉痛從心底席捲而來。
喬凡諾是我們的死黨,他與三名背包客是頭一批被發現死在州際公路上的人。他們的屍體各自散落在不遠處,像是被人沿路扔下的垃圾。
喬凡諾原本計畫下週要來參加我跟鹽酸籌辦的地下饒舌battle卻突然失聯,等我們再度得知他的音訊卻是他死無葬身之地的消息,這讓我跟鹽酸大受打擊,因而取消比賽。
而且很弔詭的,喬凡諾的驗屍報告出來,發現他除了內臟被掏空之外,其餘的全是海水;貨真價實的海水。是哪個喪心病狂的神經病會把人的內臟掏空再灌進海水啊?
對於喬凡諾的死警方也無從查起。我想這大概連聯邦調查局也沒輒吧,畢竟怎麼可能有人有辦法憑空把內臟與血液從死者身上取出來呢?還有,在他體內灌滿海水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儘管事實如此弔詭,鹽酸卻無論如何都想替喬凡諾爭口氣,於是他向我提議一同前往州際公路去尋找殺害他的兇手。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現在跟他擠在他父親的老破車裡;喬凡諾對我來說就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貴人,也是多虧他的引薦我才能得到唱片公司上門簽約的機會。
總而言之,我們誓言一定要找到兇手的蛛絲馬跡;就算是一丁點能協助警方偵辦的線索也好。
鹽酸提議我們最好半夜就出發,這樣一來比較能夠趕上清晨,用不著摸黑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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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音樂廣播���把椅背向後調整到整個人能夠躺平的角度,當作按摩椅享受車子行駛中的震動感。
「邦迪。」鹽酸突然把一支手機遞給我。「這是喬凡諾的手機,我從他家人那裡要來的。」
「嗯?你拿他的手機做什麼?」我接過那支手機,漫不經心的點開螢幕。
「他失蹤的前一晚曾經跟我提過他的IG收到一封很奇怪的私訊。他當時大半夜的還打給我,好像很慌張一樣,可惜我那時候喝醉了,整個人茫得要命,根本沒有仔細聽他在說什麼。」
鹽酸聳了聳肩,嘆了口氣。
「因為我是事後才看清楚他傳給我的訊息,但在那之後他人就失聯了……我看警方似乎也沒查到這裡,所以我才想說直接跟他家人要他的手機來看看。」
「這樣子啊。」我用手機輸入喬凡諾的生日,解開解鎖畫面,點進他的IG帳號。
我看見他的通知欄跳出一堆留言、標記與愛心,大概是他前來追悼的親朋好友留下的訊息。
我暫時忽視那些令人鼻酸的文字,直接點進他的收訊欄,那裡同樣也多了好幾封親友傳來的哀悼文。我把訊息往下滑,找到他失蹤前一晚的對話紀錄。
那是一個擁有奇怪頭貼的帳號:「slitz__uhluhtc」。
也許對近期有在使用IG的人來說,對擁有「slitz」這個開頭的帳號早已見怪不怪,不外乎就是一群假借韓國明星團體的粉絲去發布參雜血腥資訊的中二帳號。
聽鹽酸說喬凡諾當時嚇成那樣,難不成他是第一次知道這玩意的嗎?
我查看喬凡諾與那支奇怪帳號的對話。
然後喬凡諾便封鎖了這支帳號。
「這個帳號的確很詭異,不過這大概就只是惡作劇吧?」我挑了挑眉。
「既然是惡作劇,那喬凡諾當初幹嘛還急著打給我啊?」鹽酸攤開手,不明所以的樣子。
「要不就是……他可能看到了什麼之類的?也許這支帳號又創建了別的分帳來騷擾他,或者貼了一些他害怕的東西給他?」
我會這麼覺得是因為這些擁有「slitz」開頭的帳號總是會得知對方害怕什麼東西後,又會故意私訊那類的影像或資訊來嚇唬對方。
總而言之,既然這支帳號是喬凡諾最後聯繫的對象,那我們也就有調查的必要。
我解除那支帳號的封鎖,然後點進它的個人頁面想查看它所發佈過的貼文。不過那裡卻空無一物,沒有任何貼文與追蹤者。
也許這真的只是用來惡作劇的垃圾帳號吧?
車子在此時駛離城市,開上高速公路。我們預計在凌晨六點左右抵達州際公路(第一批公路棄屍的路段)。
因為目前也沒什麼線索可得,於是我��起喬凡諾的手機,重新躺回椅背上發呆。
深海恐懼症……喬凡諾向那支帳號這麼回答。所以他是真的害怕深海嗎?
啊有了,喬凡諾曾跟我提過他害怕潛水及較深的海域。有一次我們去馬里布的杭亭頓海灘度假玩水,結果他幾乎都待在沙灘上不敢跟我們去衝浪。
我掏出手機查詢關鍵字。「深海恐懼症」算是一種心理障礙,包括對海洋空間的恐懼以及未知的海洋生物的恐懼。
患者會懼怕海洋的空間,因為對他們而言那就如同難以逃脫的深淵,給人極大的壓迫;而海底也孕育了許多未知的海洋生物,牠們的模樣千奇百怪,行蹤也捉摸不定,很可能就淺藏在黑暗的海域對著人虎視眈眈。
但患有海洋恐懼症跟喬凡諾的死又有何種關聯呢?他當時為何要急著打給鹽酸?死前到底又經歷了什麼?
等等,我突然想起他的屍體被發現灌滿了海水——難不成他的死真的跟這隻惡意騷擾的帳號有關聯嗎?
儀表板上的搖頭娃娃讓我心煩意亂,於是我改成仰躺的姿勢,把目光放在車頂。鹽酸正在一邊開車一邊吃著稍早沒吃完的甜甜圈。
「兄弟我問你喔,你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麼啊?」我隨口問他。
「幹嘛?怎麼突然問這個?」鹽酸鼓脹著嘴,一臉莫名其妙。
「沒有,我只是好奇……喬凡諾會不會是被他所害怕的東西殺死的……」我吞吞吐吐,因為想到喬凡諾的屍體滿肚子海水,萌生出了這個怪異的想法。
「……什麼跟什麼啊?」鹽酸不太懂我的意思,不耐的繼續盯著路況。
突然我感受到喬凡諾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我點開螢幕,發現是他的IG收到了私訊。起初我以為是他的親友們,直到我定睛一看才察覺竟然是那支恐怖帳號。
slitz__uhluhtc:
你的恐懼是什麼?
對方一樣是那句跳針的老話,似乎是發現我解除了封鎖他才又來騷擾。
喬凡諾的死讓我已經深受打擊,這支白目的惡作劇帳號又跑來胡鬧。我終於按耐不住,開始回傳訊息給他。
我:
你想幹嘛?
slitz__uhluhtc:
你的恐懼是什麼?
我:
回答我,你們把喬凡諾怎麼了?
slitz__uhluhtc:
你的恐懼是什麼?
我:
他媽的叫你回答我,你低能嗎?
就在此時,車子爆出一陣刺耳的轟隆作響,聽起來恐怕是引擎出了問題。鹽酸咒罵一聲,放慢速度將車子停靠在路旁。
「他媽的,早知道去跟漢斯他們借車就好。」鹽酸關掉引擎,下車走向車頭查看。
我環顧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公路及荒地,似乎離州際公路還有一段距離。
鹽酸打開車子引擎蓋,像醫生一樣檢查內部。「邦迪,水箱快沒水了。」他從窗外向我喊道。
我遞了一罐礦泉水給他,突然又感受到喬凡諾的手機傳來震動。
slitz__uhluhtc:
你的恐懼是什麼?
「他媽的煩死了……」我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回傳訊息嗆他。
我:
幹你閉嘴不要吵啦
鹽酸在此時回到車上,轉動鑰匙試著發動引擎。但情況似乎不太樂觀,車子依然粗喘著跟剛才一樣難聽的轟隆聲。
「好極了,我們被困在荒郊野外了。」鹽酸翻了個大白眼,無奈的趴在方向盤上。
「唉算了啦,我打個電話求救吧……你先去把警示燈弄一弄。」我掏出我的手機打算搜尋拖吊的電話,卻突然注意到手機螢幕在車窗上的反光有些突兀。
「喂,等一下!」我叫住準備下車的鹽酸。
「幹嘛?」他回頭望著我。
「你、你看外面……」我指向窗外。鹽酸瞇起雙眼細看著他那邊的車窗,隨即表現出和我一樣的反應——
窗外不知何時變得一片漆黑,連星辰與月光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看不見路面的反射,彷彿我們連同車子被困在只有黑暗的空間。
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壓迫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不安的涼意猶如毒蛇般竄上我的背脊。鹽酸也察覺到了���他屏住呼吸,瞪著斗大的眼珠子看向我;有東西正在接近我們。
「閉上眼睛!」鹽酸突然大喊。「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直覺告訴我絕對不要看外面!」
雖然我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我依然乖乖照他的話做。
我們倆緊閉雙眼,低頭隱忍著外面傳來的那股窒息感。我能感受到冷汗順著我的脖子流下,被車裡的冷氣搔刮。
時間彷彿過了好幾個小時,那毛骨悚然的感覺卻始終沒有褪去,依然籠罩在車子外圍。
就在此時我聽見有人正在拍打我這邊的擋風玻璃。「喂!你們沒事吧?」一道粗曠的男聲從外面叫喊著。
我緩緩睜開雙眼,看見外頭是一個戴著鴨舌帽、蓄著落腮鬍,模樣看起來像是卡車司機的中年男人。而周圍的景色不知何時也恢復了正常。
「老兄,你們是怎樣?在這過夜嗎?」卡車司機向我們問道。
看見有正常人出現,我立刻激動的搖下車窗。「我們的車拋錨了,然後剛剛又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突然我感受到鹽酸抓住我的手臂。他依然緊閉雙眼,對我搖了搖頭,似乎在暗示我不要和外面的男人說話。
此時喬凡諾的手機又震動起來,螢幕亮出一則訊息。
slitz__uhluhtc:
我知道你害怕什麼
「什麼鬼?……」我瞥了那行字後,轉頭想要打發掉窗外的卡車司機,卻看見他張大著嘴、用誇張的表情瞪視著我。
「幹、幹什麼啊……」我看著卡車司機緩緩把頭往後仰,面對天空發出痛苦的乾嘔聲,身體看似無法控制的抽蓄著。
我透過車內的光線看見他的腹部逐漸隆起,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頭鑽出來——
「啪搭!」
我看見他的嘴裡竄出一條粗大、濕漉的物體拍打在我這邊的車窗上。
「幹三小啊啊啊啊啊啊!」我嚇得驚聲尖叫,手指急忙按回車窗。那條黏膩、模樣像是章魚觸手的黑色東西控制著那男人,差點就要爬進車裡。
隔著擋風玻璃,我看見他的嘴跟喉嚨被活生生的從中間撐成兩半,像是被異形寄生似的,裡頭有好幾條黑色觸手同時竄了出來。
我聽見鹽酸也在尖叫,顯然他也目睹了那不切實際的畫面。
「開車!快開車啊啊啊啊!」我緊張得對鹽酸大叫,完全忘記車子拋錨的事。
slitz__uhluhtc:
睜大眼睛直視你的恐懼
簡訊又從喬凡諾的手機亮了出來。
突然我看見鹽酸顫抖著全身,嘴裡尖叫著向我轉來——
我看見他臉上的皮膚像是融化一般,擴張出好幾個密密麻麻、如同蜂巢的小洞。
他的皮膚組織被他痛苦的表情擠壓,不斷的從那些孔洞中溢血水。我甚至看見每個洞中都鑽出了正在蠕動的細小觸手。那些觸手撐破了鹽酸的眼球及喉嚨,就像外頭的卡車司機一樣,身體逐漸被佔據。
撞見鹽酸的慘狀,我立刻尖叫著逃下車。我躲過想要攻擊我的卡車司機,跑到後車廂尋找能夠防身的物品。
在此同時我聽見鹽酸那邊的車門也打了開來。他似乎不再尖叫,只拖著搖搖晃晃的步伐朝我逼近。
我在後車廂找到了鐵棍,想趁鹽酸跟卡車司機接近後車廂時躲回車上。
這時我聽見四面八方出現更多緩慢拖行的腳步聲。我張望四周,發現有許多搖搖晃晃的人影朝我走來。
他們宛如喪屍前進著,每個人的嘴裡跟身體都被不停蠕動的觸手給貫穿,彷彿是那些噁心生物的寄宿主。
我發現他們有些人是背包客,有些是跟剛才的男人差不多的卡車司機。他們像是被操控一樣,全都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針對我而來。
我驚慌失措的逃回車上,把車門通通上鎖。那些被觸手控制的活死人終於抵達車子旁,不停的拍打車窗,搞得整輛車都在搖晃。
在我嘗試發動引擎時,喬凡諾的手機又亮了起來。
slitz__uhluhtc:
看看你,多麼可悲
現在被困在荒郊野外要跟他們同化了
你當初根本不該探究這一切
「什麼跟什麼……」我惱怒又恐懼的望著那些訊息一則一則跳出來。
slitz__uhluhtc:
沒注意到嗎?
你最好的朋友現在正在跟你打招呼啊
我看見滿臉血肉模糊的鹽酸趴在我旁邊的車窗外,他嘴裡的觸手不知何時貫穿了車門,刺穿進我的腹部。
⍎
「……州際公路附近又多了兩名犧牲者,分別為來自的東城的饒舌歌手丹默邦迪以及漢查西諾爾斯。
他們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外傷,但內臟卻離奇的全被掏空、血液被放乾,就如同之前那些公路上的死者一般……」
克里斯警探盯著電視新聞,緊皺著眉頭。最近發生的未解爛事��免也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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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Combeferre/Enjolras)
這裡是撤離老墳頭的抖森的學妹
搬篇短篇試試水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退役軍醫C/冬兵(???)E,應該算無差 戰損+哭唧唧的領袖好好搞
總之是個奇怪的盾冬(?味兒二戰AU,領袖真的很適合軍人設定,但是如果角色反轉了呢?
也繼續搞音樂家ABC
說是義仁其實也打了點ER雙C擦邊球,不適者請自行避雷
自殘畫面預警。本來是想要寫個BE的可是薏仁這麼冷就還是別了吧
照慣例可全文搭配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食用
也可以單獨收聽個別節點自帶的BGM
1.
Sergei Rachmaninov- Elegy in E-Flat Minor, Op. 3 No. 1
1946年5月8日。
醫學生聚集在教授休息室聆聽無線電收音機轉播的審判結果。他們最關注的名字有三人被判決死刑,最後一人終身監禁。
「整整一年過去,」若李說,「我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們又在巴黎,試圖重新讀進中級解剖學課本。領袖這兩天怎麼樣?」
「也許他很快就要想起格朗泰爾了。」公白飛說。
回國後若李被困在綿延不斷的憂傷。它不叫人在自己的房間痛苦地嚎啕,也不入侵夢境,卻徘徊在空氣裡消散不去。這低落的情緒趕也趕不走,被它纏住的患者只能學習與其和平共處。
「我確信這也是一種戰後的心理疾病。」若李又說,「最好注意下領袖,公白飛,我擔心他在找回自己的途中也患上這個討厭的毛病。」
「回你住處去,若李,」公白飛則說,「回去試著多睡會,你蒼白的像患貧血。」
這是個依然有效的恐嚇,即便若李自己與公白飛同樣清楚他不過是花了過多時間在解剖室悶頭研究而缺乏適量的陽光照射。回巴黎後若李換了個新住處,他回去的路上總會經過拉雪茲神父公墓,他也總會付幾個硬幣給賣花女,把花束等量分配後擺在幾座尚且光亮的墓碑前。
公白飛找出他身上的幾個硬幣交給若李,「幫我給大伙兒問好。」
「也幫我給安灼拉問好。」若李說。
回巴黎後公白飛被招回醫學院給一年級新生講課,他想在醫院繼續實習的計畫暫時被擱置了。起先公白飛上課經常上的提心吊膽,但是安灼拉回到巴黎後的表現很平靜,除了那幾次他才進門便看見滿桌滿牆腥紅的污跡,而安灼拉拽著手腕,或肩膀,或小腿,刮鬍刀片或什麼尖利的物品掉在他手邊的血塘子。戰爭結束一年了,安灼拉還在戰場。公白飛感覺有股從戰俘營帶回來的陰霾正在與陰霾底下奮力掙扎的安灼拉相互消耗。他怨恨、疼痛、怒不可遏、孤獨,畏懼,甚至恐慌,這是戰爭對安灼拉做的,是戰爭對他們所有人做的。不論原因有多正當,不論發動戰爭有多必要,戰爭本身即是罪惡[1]。戰爭帶走鮮活燦爛的生命,留下來的即使活著也大多在苟且偷生裡學習憎恨。
公白飛在巴黎的住處幸運地被沒有被轟炸摧毀。巴黎在重建,她是座堅強的城市,她見證歷史、見證人類救贖自己,也見證奇蹟。巴黎是他們的家鄉。
安灼拉捧著相框仔細端詳相片裡的青年們。公白飛掛好外套,找了個地方放書,循著物品被移動的聲響來到書房,安灼拉就在這裡;看見公白飛讓他露出片刻的迷惘,接著很快認出他。這是個進展。公白飛也沒有時間學習憎恨,他有各種意義上都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
他用手指尖輕敲相框,說,「這是你。這是我。這是格朗泰爾。」
安灼拉找到另一個他瞧得出是誰的面孔,相片裡青年都才剛領到新制服,在攝像機前勾肩搭背。他瞧著那張臉上明亮的大笑,遲疑著拼湊出那個名字。
「這是古費拉克?」他問。
公白飛忍受著又一次滾進他喉嚨的火球,說,「是的。這是古費拉克。」
下一秒安灼拉粗魯地把相框摜回書架,背過身走向窗戶。書桌上早就沒有任何物品,抽屜也都上了鎖,自從幾週前安灼拉又在抽屜裡尋到削筆刀,公白飛找來鎖匠,給他這間屋子所有的抽屜配上鎖匙。安灼拉稍微清醒後同意他的決定,所以昨天公白飛回家時看見的是安灼拉坐在浴室,臉上又給刮出新傷,血絲和著還沒有乾的淚痕,他的手指關節全是瘀青和血,玻璃鏡的渣子如雪片撒在磁磚地面。
書房的窗子是這間屋裡最大的,他們離開巴黎前也經常聚集在這裡談論整個世界。窗簾長期拉開,陽光經常把公白飛的木頭書桌曬的暖烘烘的,陽光也照在安灼拉有些蓬亂的頭髮,他沐浴在晚春潔淨的陽光,卻仍舊被困在黑暗。普通醫院會把這個狀態判定為極度不穩定,在公白飛看來已經是夠好的了。某個程度上安灼拉已經戰勝陰霾-他不讓那些被強加給他的怨恨傷害旁人,因此只能傷害自己。
「您這是在浪費時間,」他說。
「你。」公白飛說。
「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安灼拉回頭來看公白飛,他的眼神熱烈的像火,曾經那把火是他們對未來的希望,是他們對祖國的熱忱。公白飛望著他,安灼拉眼睛裡的火焰被痛苦取代。他恨上了世界,也恨他自己。
「你認得古費拉克了。」公白飛說,「他會很高興的。」
安灼拉反唇相譏,怨恨且惡毒,「不,他死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你卻還感覺的到,」公白飛說,「我也還感覺的到。你怎麼不來攻擊我呢?」
在特定情況,公白飛甚至會適度允許安灼拉拿他自己去撞什麼東西,但是今天不行。他逮住安灼拉的手腕,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屈服,至少他放下拳頭。兩秒鐘前他又要拿他自己的手去打水泥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安灼拉說,「你認識的那個人也早就死了。你最好在我決定攻擊甚至打死你之前離開。」
公白飛冷靜地問,「為什麼不?」
沒有遲疑的安灼拉說,「因為你也是我的[2]-」
那個f音起始的字沒有被順利說出來。公白飛在安灼拉身上看見治療失憶症的問答法的可行性:安灼拉滯在當場,他劇烈地顫抖,像是他腦海裡的兩個聲音正在殊死決鬥。上前線前,他們穿著制服,在謬尚激動地談論這些問題。那是最後一次朋友們所有人都在謬尚。同胞就是他們的兄弟,部分罕見的友誼或許比兄弟的血緣更能信賴。當兄弟被迫站上與他們對立的另一條線,他們又應當採取什麼態度?
公白飛伸出手等著,安灼拉扶著灰色的牆猶豫半晌,最終露出做出重大決定的表情。他給出他的信任。
公白飛握住他的手。若李曾經因為這個舉動被誤傷,他沒有防備地去碰安灼拉,被他反手一搡掀翻,護士也被若李撞倒,她托盤上的藥瓶挨個跌碎。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安灼拉不再有希望,公白飛沒死心。也是在那天,他想起那個其他軍醫沒有想到的詞,這個詞成了他們的安全關鍵字。它擁有某種有絕對的力量將安灼拉從混沌喚醒,那些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又是他本來的模樣。公白飛把這個發現告訴若李,他們證明了安灼拉不僅有希望,並且是充滿希望-他想要回家。
他們只需要時間。
公白飛握住安灼拉的手,他低著頭,抖得厲害。安灼拉身上佈滿已經很難褪除的痕跡,可今天清早公白飛分明聽見他溜出臥室摸進書房來彈鋼琴,單手單音彈出那支最早喚醒他的旋律。公白飛試著再往前一步,安灼拉還是沒有屈服。他被困在混亂的思緒裡掙扎不休,清洗不乾淨的記憶正在與那些使安灼拉仍舊是安灼拉的記憶相互抵制。與此同時,他接受了這個不成形的擁抱。他全身灼燙。
「公民,」公白飛用極輕也極堅定的聲音問他,「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
2.
Ludwig van Beethovan-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5 in F major, op.24:2. Adagio Molto Espress
戰爭後的重建工作也揭發不少真相。自命是科學家的納粹軍官在紐倫堡審判上說明實情,人民也就原諒了安灼拉。至少大部分的人民都原諒他。盟軍將領收到數量驚人的信件,被他幫助過的士兵來信拼湊出更多事實卻也不無誇大的成份。取得寄件者同意的信函被公布在報上,若李拿那些報紙墊實驗室的桌腳。公白飛自己也有信要寫,他定期寫信給安灼拉居住在南方的父母報告他的情況;他們寄來幾張新的唱片,公白飛拿起其中一張放上唱機,安灼拉端著相框試圖認出相片裡頭有誰,唱機裡的小提琴就著鋼琴演奏流動如河水的行板,這段音樂使安灼拉從公白飛手上奪過唱片盒,期待著什麼似地盯住紙盒上印刷的德文標示。
「我在哪裡聽過這支曲子。」安灼拉說。
公白飛知道他就要再想起一件往事了。
「是的。」他微笑著回答。
“ABC的朋友們”曾經是同盟國軍隊裡名聲最響亮的工作分隊,十字軍行動(Operation Crusader)成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他們紀律嚴明,配合度好的異常,原因無他,他們原先就是朋友,隨著時間推進也逐漸成為真正的兄弟。從1942年下半葉開始,盟軍把ABC的朋友們定位為特殊部隊,專門執行奇襲、援救、破壞埋伏等工作,他們也執行過幾樁暗殺敵軍地區主將的任務。他們為盟軍執行過十八件敵營偵查,三十二件救援戰俘的行動。安灼拉是他們的隊長,這是種遵循慣例的模式,還在巴黎的時節,安灼拉就是領袖。公白飛以醫官的身分擔任副隊長,格訪泰爾負責駕駛汗馬車或坦克載他們衝進敵陣,古費拉克負責偵測爆裂物。其他人各有所長,例如巴阿雷很能近身格鬥、馬呂斯破譯部隊竊聽來的情報,弗以伊甚至能假扮成納粹兵潛入德軍竊取第一手消息。在某個ABC紮營於森林,依靠斜坡的陰影作掩護的黑夜,熱安在細心維持著小且不滅的柴火旁談論起近代歷史,話題很快地蔓延開,安灼拉不得不數次厲聲讓朋友們放低音量。格朗泰爾用火上烤熱的瑞士刀切開僅剩的黃油,讓每個人挖一塊去給他們的豆子罐頭添添味道。
熱安又說,「剛才,我有個瞬間的錯覺,我們這不是在同德國打仗,是在六月革命的街壘下等待天亮。」
「嚮導,」古費拉克說,「給我們說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小聲些。」安灼拉提醒他們,他的目光也充滿期待地定格在公白飛身上。那個深夜,他們熄滅柴火,頂著寒冷的夜露,在黑暗裡清楚看見彼此。公白飛給朋友們說起維吉爾、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農事詩,詩歌的話題取代革命延續到下半夜,直到安灼拉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爭取時間休息。
「古費拉克,你跟我一起看哨。」他說。
古費拉克就著月光挪動他扔在地上當坐墊的外套,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置,面向森林。
「我知道現在提他會給你們斃了,不過-」格朗泰爾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都在腦子裡給自己奏安眠曲,我祝這些音符長翅膀,帶你們在夢裡飛過恆河邊上,去到世上最美的地方[3],對我來說,那裡必定有喝不完的白蘭地。」
「大R,海涅是猶太人。」熱安說。
格朗泰爾諷刺兮兮,「一個德國的猶太人。如果他現在給關押在集中營,恐怕我們倆得申請個特別任務去炸掉奧斯威辛。」
「住口,格朗泰爾,」安灼拉說,「睡覺。現在。」
古費拉克在竊笑。他就坐在公白飛左邊,公白飛也半坐著,警覺以及他正在盤算的細節讓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那是場救援盟軍戰俘的行動,弗以伊偵查過後帶回來的地理信息比他們原有的更複雜,計畫全盤改變,他們幾個身上帶的地圖都已經給塗畫的看不出原型。
「至少想辦法睡著。」古費拉克湊在公白飛耳邊說。
「我在試呢。」公白飛回答。安灼拉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地,伸手將不怎麼安分的格朗泰爾打平在草地。
古費拉克在安灼拉轉過來低聲訓斥他的前一秒,飛快地吻在公白飛的鬢角。這是古費拉克表達他的感情的方式,整個ABC都給他吻過,安灼拉也沒有倖免。那時他們剛結束十字軍行動,從北非回到法國北部戰線。巴黎就在一趟火車之外的遠處,幾乎等於他們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巴黎,而是留在軍隊。ABC的名聲隨著十字軍行動的成功傳播,女酒保拿出她們收藏起來當救急藥品的伏特加。酒吧裡還有其他盟軍成員,目睹這樁事的人幾乎瘋狂,安灼拉揉揉他給古費拉克逮著啃的臉頰,躲到公白飛背後,對於他自己揚起的嘴角出賣他的事實並不理睬。格朗泰爾見狀抬腿去踹古費拉克,熱安當場做出頌詩紀錄這歷史性的瞬間。公白飛試著拉開還要去追安灼拉的古費拉克,他一回頭猝不及防也啃了把公白飛的顴骨。軍隊的酒吧有鋼琴,音色糟透了卻是當時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古費拉克就像在謬尚那樣,喝上兩杯過過癮,然後把酒杯擱在鋼琴的角,坐下來開始彈奏德彪西。
格朗泰爾兩手各摟著若李和博須埃,安灼拉趁他沒注意偷走伏特加酒瓶塞回女酒保手裡。公白飛在隨身攜帶的地圖背面用鉛筆憑記憶畫蠶蛾,古費拉克彈琴時,巴黎就被他的音符潑灑在軍隊酒吧了,鬧哄哄的酒吧安靜下來聽那支《水中倒影》。塞納河面的巴黎鐵塔倒影是銅銀色,午後的公園���常有穿戴漂亮的少女陪伴她父親出門散步;馬呂斯在公園認識了他的珂賽特。大學課室敞開的木板門釘著考試公告,維吉尼花園開滿了睡蓮,圓形的葉片連同生著芽蟲的花緊貼水面,乍看也彷彿逆著方向生長到水下。謬尚咖啡館的玻璃窗總是被擦的發亮,光芒在咖啡杯或酒杯裡朝ABC的朋友們眨眼睛。星期天的下午三點整,巴黎聖母院的鐘聲經常打斷熱烈的爭辯。
戰爭時盟軍不成文禁止演奏或聆聽德語區作品。這項規則在ABC內部不適用,弗以伊率先提出音樂不應該被政治意識影響,格朗泰爾直接無視這陣風氣,針對海因里希‧海涅和菲力克斯‧門德爾松的民族認同問題發表大篇宣言,如果有人拿紙筆記錄下他講的話,恐怕可以寫成整三大頁。
「猶太人可說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民族,法蘭西人發明共和國,可猶太人發明了雅歌和上帝!」格朗泰爾在大庭廣眾下嚷嚷,「海涅!啊!海涅,他的妙筆能使莫斯科的凍土開出鮮花,啊,那是甜美的罌粟,朋友們,我們來品嘗愛情與寧靜,安灼拉,給我們一支曲子的時間做個神聖的好夢!」
「R,你太醉了。」巴阿雷說。
熱安狂熱樂迷似地給安灼拉鼓掌,馬呂斯很快加入催促安灼拉的行列。格朗泰爾醉的走不穩路,給他起了外號的軍隊的女酒保同樣為格朗泰爾保管他的小提琴,酒吧里的士兵意識到他們即將聽見的是什麼,跟著古費拉克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燴兔肉,別告訴我,您把我的寶貝拿去當柴燒啦。」格朗泰爾對女酒保喊道,他杯里的伏特加撒了自己整身。
「去啊。」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輕蹙雙眉,「我們不大應該這麼做。」
「這只是音樂,」公白飛笑著說,「而且,至少別讓格朗泰爾失望。」
格朗泰爾端著酒杯去拿他的琴,玻璃杯因此被他放開,旁邊的美國人眼明手快救下杯子卻救不了裡頭的伏特加,整間酒吧全是笑聲。熱安巧妙地用法語為大伙兒全篇朗誦那篇浪漫詩,格朗泰爾湊過來,大半個人壓在安灼拉腦袋上醉醺醺地懇求或者逼迫他。博須埃笑到手指上夾著的香菸都掉了,把他的耐磨長褲燙出一個洞。
最後安灼拉撥開黏在他身上的格朗泰爾,宣布,「行吧。」
古費拉克拍拍桌子,酒吧裡的士兵用同一種語言的同一個詞歡呼,”Bravo!”
那場突發的小演奏會是整個戰爭裡色調最柔和的一筆,戰爭過後也在不經意間幫他們喚醒安灼拉。也許格朗泰爾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忙。格朗泰爾醉的時候反而能鋸出他能給的最好的音色,安灼拉給他彈琴,被月光渲染的恆河就讓他們帶進軍隊酒吧了,紫羅蘭的耳語,玫瑰的傾訴,河水潺潺的流動打碎煙硝,把他們帶回夢境裡的故鄉。後來安灼拉主動又給酒吧裡的同袍演奏另一支曲子,公白飛與古費拉克並肩坐定,熱安率先唱起來,他們都記得那支曲子裡的祈禱詞。
公白飛不相信朗誦經文的形式能夠獲得甚麼禱告效果,他的幾次祈禱獻給他的朋友們,他越過聖經,直接呼請上帝為他的朋友敞開祂的花園,請求祂帶安灼拉回家。
安灼拉不穩定的情況持續到他們返回巴黎。他也有絕對清醒且試圖重新認識巴黎的時刻,納粹殘留在他腦海裡的聲響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雜音,當1942年以前的回憶逐漸占上風,這些雜音就對他發動偷襲。公白飛不記得他上回一睡到天明是什麼時候。安灼拉睡在他住處的客房,公白飛面對他自己的惡夢,更經常在夜裡拿鑰匙開客房的門,從捲成蛹的被單拯救出安灼拉。他的夢境也是無休止的鬥爭。公白飛在囈語裡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們的朋友的名字;這是希望的象徵,公白飛讓他放棄接受國家計劃性的記憶治療,安灼拉只能靠他自己。夏天來了,氣溫突然增高的夜晚叫巴黎無所適從,公白飛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數天花板的裂縫直到凌晨,最後決定起床找書看。離開巴黎前,ABC共同的話題停留在自由主義的新定義,公白飛向安灼拉借來讀的英語書籍還沒有還給他。
安灼拉在噩夢裡嘶聲力竭,公白飛抓起客房鑰匙過去開他的門,跪在地上與安灼拉著實搏鬥了好一陣子。安灼拉被訓練出睡前鎖門的習慣,即使他的敵人擁有無數不靠鑰匙開門的手段。他被夢魘糾纏卻從不對陰霾求饒,半夢半醒之間掙扎的力量大的幾乎迫使公白飛鬆開他。他在夢裡,也許又在對格朗泰爾大喊大叫,那是他們相處融洽之道,安灼拉希望格朗泰爾別信仰他。在夢裡,”自由”和”祖��”最常被高聲提起。公白飛按照標準醫療流程紀錄他聽見的夢囈,只同若李談論這些心理病況,前些天他們推測著或許真正的安灼拉就要回來了。
公白飛費了點勁頭把安灼拉搖醒,把他拖出遍布煙硝的混亂夢境,那場技術上完美成功的救援行動結束於德軍扛著火炮追出戰俘營,通電的柵門警鈴嗡嗡大做,ABC救出百十個盟軍戰俘,安灼拉挨了子彈,他沒法跑的快,留在鐵柵門後頭,把最後離開的同袍推出去,對他們下令,「快走!」
「醒醒。」公白飛說,「安灼拉,你得醒過來。」
他們像剛結束格鬥訓練般渾身是汗,公白飛搖醒他,安灼拉陡然睜眼,夢境裡來不及流的淚水被帶回清醒的世界,他揪著公白飛,雙膝跪地大口喘息,才結點薄痂的手指又給他磨破,衣服上的血痕斑斑點點。
「公白飛,」安灼拉說,「其他人在哪裡?」
那是他的聲音。安灼拉自己的聲音,他急切地詢問戰略問題,公白飛甚至還沒有聽明白他在問的是ABC執行的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救援行動。
「傷兵都送走沒有?」安灼拉問,「納粹發現我們了。飛兒,帶上若李快走,格朗泰爾在哪裡?」
「安琪。」公白飛說。
安灼拉的眼神又是他自己了。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熱忱,熾烈的像星火,清澈的像陽光晒化了的雪融入山泉。他不會仇恨,他只愛人民與自由,那就是他的信仰,如詩如歌,如溫柔的天鵝也如展翼的雄鷹,是恆河彼岸不凋的紫羅蘭也是塞納河畔灼灼盛放的玫瑰。
他回來了。
「安琪,」公白飛重複。安灼拉比前幾秒更加困惑,公白飛得向他解釋很多。他與他最好的朋友緊緊相擁,安灼拉不明所以,只管展臂也擁抱他。公白飛希望他們的朋友都看見了。他只給安灼拉說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戰爭結束了。」
3.
Franz Schubert- Der Lindenbaum arr. Piano and Cello
「我做了什麼?」安灼拉問。
「你什麼都沒有做。」公白飛說。
安灼拉放下塗鴉著人物肖像的地圖,無眠的夜晚過後他們迎來真正的朝陽,公飛下樓問公寓管理員要來兩杯剛燒好的咖啡。安灼拉回來了,他的戰爭正式結束,剩下要做的是審判與和解。公白飛上樓時聽見他的鋼琴被奏響,安灼拉展開格朗泰爾留給公白飛的地圖,擱在鋼琴譜架,圖紙背面給他畫著ABC的朋友們的半身肖像。
「我殺過多少我們自己的同胞?」他問道。
「那不是你,」公白飛溫和的強調,「當你被奪走你自己的心智而做出對不住人民的事,那樣事就不是你所為。那是納粹德國所做的,你也是受害的一方。[4]安琪,你不需要承擔這些。」
安灼拉沐浴在初夏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接近白色,側影線條分明,公白飛把咖啡杯放在鋼琴上頂蓋,過去坐在安灼拉身邊。在那個彷彿上輩子的無憂無愁的大學生涯,他們在謬尚,也是緊挨狹窄的咖啡廳角落相偕而坐。安灼拉抬起頭時臉上是濕的,他在做他自己的法官,從德拉古法典尋找佐證的法律。
「你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法蘭西人民的事。」公白飛用雙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說,「沒有人會責怪你。為了我們的朋友,你也必須停止審判你自己。」
「但是我記得那些。」安灼拉說著,眼淚順著他雕像般的臉龐滑下來。
公白飛說,「你付出的夠多了。」
星期天的早晨有彌撒。聖母院的鐘聲喚醒整個巴黎。安灼拉聽見鐘聲,模樣顯得有些無助,公寓管理員在清掃樓梯,用跑調的歌聲哼唱那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
「瞧,他不是帶你回家了嗎,」公白飛微笑起來,對安灼拉說,「就像她帶他回家一樣。」
公白飛信仰,但很少祈禱。他知道管理他們公寓樓的老太太會去聖母院給安灼拉點白蠟燭祈禱,她是最先對安灼拉敞開大門的人。
「如果您們想搬走,也請自便,上帝保佑您們,」她對威脅她的其他住戶說,「這個青年為盟軍奉獻的是比他的命還貴重的東西,萬福的瑪利亞,祝福他的靈魂。」
公白飛的決定讓軍方不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德軍正式投降前的最後一波地毯式奇襲以敵方首領突然停止襲擊造成的失敗告終,跟在他們首領後頭發動攻擊的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盟軍擊中並當場逮捕在槍林彈雨下突然停止前進的納粹特務,扒下面罩,看見一名眼神狂亂的俊美殺神。關於納粹在戰俘裡挑選菁英士兵,進行藥物控制後訓練成特種殺手的謠言被坐實。公白飛在軍隊醫院收到這個消息,他的懷疑也獲得印證。盟軍開始調查1943年後所有北方戰線指揮官離奇的刺殺案,重新檢視幾件德軍地毯式突襲的線索,罪證水落石出,可沒有人敢真的對安灼拉做什麼。被1942年末那場由ABC執行的救援行動救出戰俘營的士兵違反軍紀闖進將領會議室,以舉槍自殺的威脅成功阻止盟軍將領對安灼拉做出任何判決。
公白飛是那場意義重大的鬧劇發生的隔天才從馬呂斯那兒聽來這樁事。近百名操著不同語言的士兵在將領會議室外整齊劃一拿上膛的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威脅他們長官,馬呂斯被喊去維持秩序的同時,公白飛在軍隊醫療翼對付安灼拉。無線電收音機在角落發出不間斷的聲響。兩支鎮靜劑讓安灼拉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被擺佈著讓公白飛執行過整套檢查。他臉色慘白,藥劑的效用迫使他放慢了呼吸,眼神依舊熾烈的像隨時要爆發,那卻是他們不認識的眼神。安灼拉不會仇恨,公白飛確認過安灼拉依舊能聽懂法語,嘗試與他交談。若李結束諾曼底的工作,回到北方部隊擔任軍醫,在他們隔壁床照料突襲裡被炸掉右邊手腳的德國士兵。志願護士想給安灼拉的傷口做些包紮卻被他的模樣嚇退。
「安灼拉,你記得伽佛洛什?」公白飛問。
那時的安灼拉像具活屍。公白飛看著這副他再熟稔不過的面孔卻認不出他最好的朋友。安灼拉帶著詭異的冷靜詢問,「我該殺他嗎?」
「不,他是我們的弟弟,」公白飛說,「謬尚呢?記不記得謬尚?」
「離我遠點。」
「我們在謬尚曾經為了社會契約論的漏洞爭執整晚呢。」
「我根本不認識你。」
然後一個醫學意義上的聽覺記憶範例發生了。
安灼拉還被皮帶綑在病床,公白飛停止追問,讓護士準備他需要的物品,拉起安灼拉的手讓人用酒精擦掉乾血跡。公白飛掐著他,這是個有效的恫嚇,安灼拉理解到掐著他的這只手對人體的熟悉程度足夠公白飛隨時卸掉被他掐住的關節。護士用棉球清理傷處的膿瘡,無線電收音機的頻道播放起女高音演唱的門德爾松作品第三十四部第二號。
安灼拉還讓公白飛逮著手關節,那支曲子如同響雷般擊中他。他猛地回頭尋找那個聲音,收音機那兒沒有人,安灼拉往別處張望著找人卻沒有找到他要的,護士領班假裝忙著整理藥櫃,玻璃櫃門照出她拿手帕擦眼睛的模樣。若李正要給他負責照料的德國傷兵注射消炎劑,他也停下來,針筒隨之停在半空中。他也看著安灼拉擺脫護士,掙脫出來的手揪緊公白飛的白大褂。公白飛想告訴他答案,可他只是安靜地望進安灼拉的眼睛,一度被掩埋的記憶如同樹苗的芽鑽出堅硬的土壤。安灼拉困惑又徬徨,他抓住公白飛,那個瞬間公白飛決定不再讓任何自稱是醫學專家的人在往後的日子繼續折磨他最好的朋友。
音樂最終消失在無線收音機炒豆子似的雜音裡,經過角落的護士調整天線,試圖找出信好最好的角度。公白飛放開安灼拉的腕關節,握住他的手。若李聽聞安灼拉被送進盟軍醫療翼後興沖沖趕來瞧他,被安灼拉下意識掀倒,其他醫官登時拿起皮帶把他囚禁在病床。
「公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公白飛問。安灼拉用茫然的藍眼睛瞪他。
他們隔壁床的德國士兵成了整間醫療翼的箭靶,仇恨的目光匯集在他身上。志願護士放下托盤,藉口照顧其他盟軍士兵抽身離開,有人用不明顯的聲量說了幾句粗魯的德國罵人話,德國士兵垂著頭。那不真的是他個人的錯誤,他卻為他的國家在盟軍的醫療翼承擔錯誤的後果。若李放下消炎針,雙手舉在眼前,他等到它們停止顫抖才給他的病人完成注射。他們對面的美國士兵往空水杯啐了口痰。
德國士兵對治療他的醫療員說,「Danke (謝謝)。」
若李回答他時臉上沒有肉眼能見的波動,「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Seine sanfter Flügel weilt (在他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皆成兄弟。)[4]」
ABC裡德語最流利的是弗以伊,再來是馬呂斯,接下來是格朗泰爾,ABC們為了作戰工作也向他們學習這門言。當戰爭過去,語言成為新的軟武器,若李寫完紀錄,離開去檢查下一床英國傷兵。公白飛想起弗以伊在他們親手挖的壕溝裡,用席勒給大伙兒解釋語法問題,安灼拉在站哨,古費拉克划火柴點亮煤油燈,話題隨著詩的內容又扯回二十世紀後的新興獨立國家;他沒有忍住笑容,眼眶像是給火柴點著了。德國士兵在公白飛擺平安灼拉,讓護士繼續清潔膿瘡的當兒,用他僅剩的左手摀著臉龐。他為他的祖國承擔戰爭的後遺症,連流些眼淚也不被允許。
部隊對於公白飛讓他住在普通公寓的想法明確表示反對,公白飛也明確告訴法國政府他們不會再讓安灼拉受到沒有意義的虐待。啟程回國前若李拿到政府給安灼拉安排的治療說明書,裡頭列舉的療法相當於把德國人用在安灼拉身上的法子重新操作一輪。
「這太荒謬了,」若李說,「他值得更好的。」
他的確值得。上前線前公白飛在醫院剛做完一年實習,ABC們有好幾個甚至還沒有完成大學最後一學期。如今他們回到祖國,試著建立新的日常生活,安灼拉經歷了兩段人生,又靠著他自己驅散納粹強加給他的魘霾。他是如此堅韌。如今他回到家,記憶在復甦,他想念他的朋友,渴望看見他的師長家人,他想出門去散步,他還想喝點謬尚的咖啡。所以若李把咖啡連同做咖啡的女侍還有他的女朋友帶來了。愛潘妮穿著黑色的裙子,神態世故鋒利許多,公白飛見過米西什塔幾次,她是猶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電報接線員,戰後她在醫學院附近的餐館值日班。
「領袖!」他撲上去掛在安灼拉的脖子,「我可太高興又看見你啦!歡迎回來!」
公白飛找出空瓶,米西什塔往瓶子插上她帶來的矢車菊,若李喋喋不休說著安灼拉錯過的精采故事,安灼拉看著那束花,在若李談及格朗泰爾把他的小提琴做了砸破納粹間諜腦袋的最佳貢獻時開口說話。
「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公白飛放下他擦拭乾淨的相框,若李安靜下來。安灼拉將插花的瓶子挪到日照更充足的地方,垂下眼瞼,光與影在他身上就像油畫,外頭的街道有棵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菩提樹,它與這個街區同樣好運地沒有受到轟炸摧毀,安灼拉倚著牆,午後往西邊傾斜的陽光拖長了菩提樹的影子照進客廳。ABC的朋友們在盟軍的酒吧無數次違反不成文的禁令,熱安對德奧作曲家的偏好有限,舒伯特則是古費拉克即興演奏的好夥伴。
公白飛安慰他,「我也很想念他們。」
「我們可以紀念他們。」愛潘妮提議。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們。
「有一支曲子,」公白飛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提到它。」
安灼拉用軍隊酒吧那架音色糟透了的鋼琴演奏這支祈禱歌的時候,屋子裡的法國青年跟上節拍大聲唱歌,他們都想家,也都在同袍身邊找到片刻歸屬。其他同盟國的士兵抄下禱文,弗以伊給他們用數字譜做註記,這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就這樣被傳到歐洲大陸甚至美洲。安灼拉在另一個難得的機會拗不過朋友們的要求,又給酒吧裡的聽眾演奏它。那時這支祈禱歌已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公白飛的杯子還在嘴邊,他被格朗泰爾推出去,ABC起鬨要他去領唱法語歌詞,古費拉克嚷的最大聲,不僅帶頭起��還笑出眼淚。博須埃在吹口琴,熱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柄長笛,單方面宣布這足夠他們組成完整的合唱團。
那時公白飛無奈地說,「我們這都在做什麼。」
安灼拉聳著肩膀,「就當成哄那幾個傢伙高興了。」
「這可不是我瞎吹,」格朗泰爾拎著小提琴過來站在鋼琴另一側,「盟軍裡有哪個國家的部隊有這樣完整的樂手配置?」
安灼拉發布過無數不允許反駁的命令,也總拗不過他的朋友群起懇求。他為他們演奏過很多次祈禱歌,在巴黎,在軍隊酒吧,在公白飛的書房。
主在上,聽我祈禱:
當我需要幫助,您總是在我身旁;
讓他歇息,上蒼庇佑,
賜他安寧,賜他歡愉,
帶他回家吧,
帶他回家。*
公白飛在客廳書房擺上他擁有的ABC們的相片,這樣他們也就見證安灼拉甩掉追逐他的陰影找回他自己。他回來了,卻還在漂泊。公白飛想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得回他應有的寧靜。
4.
Felix Mendelssohn-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 arr. Violin and Orchestra
人民想念安灼拉。安灼拉想念他的朋友。最大的問題是安灼拉認定自己沒有臉面再見他的同胞。在ABC的朋友外首個見到安灼拉的自然是他的雙親。公白飛拍了封電報通知他們來瞧他。剛回巴黎時安灼拉的父母來見過他,就連他們都幾乎認不出安灼拉。那時他的眼神能夠把聖母院那口大鐘從它的鐘樓剜下來,公白飛甚至得提醒他朋友的父母別太靠近他。若李無法回答安灼拉父親提出的問題,他母親嘗試著說起幾件只屬於他們家庭最私人的往事,短暫的茫然後換來的是安灼拉的另一次爆發。
這回不一樣。安灼拉思念他的家人,公白飛上郵局發出電報,很快收到回覆,安灼拉又反覆向公白飛確認上回他們見面時他沒有做出傷害他父母的事。馬呂斯從火車站接到那對心情介於焦慮與亢奮之間的夫婦,敲開公白飛的公寓門。安灼拉從公白飛的背後怯生生探著頭看見他的父母,他的母親也從他父親背後怯生生踮起腳尖想多看見他。
公白飛輕輕推了安灼拉,他在發抖,公白飛想說點鼓勵他的話,他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她忘記所有的擔憂,越過她的丈夫,踮起腳一把摟住她的孩子。公白飛把朋友們帶進書房,讓安灼拉與他的家人用足夠的時間重新認識彼此。
若李拿起書架上的相框,珍惜的觀賞ABC的朋友們換上軍隊新制服的合照,說道,「我來的路上去了趟公墓給大伙兒報告新消息,他們會很高興的。」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我敢說盧森堡宮不會同意開這個庭。」馬呂斯說。
「他希望能這麼做。」公白飛說,「就當成換個方式的補償了。」
若李拿起稍小的單人相框,晃晃那裡頭在自己學院畢業典禮遲到的格朗泰爾,說,「如果R能一水壺敲醒他就好啦。」
十字軍行動是ABC作為完整受訓的陸軍隊伍正式參與的首件行動。他們被法軍元帥指派去支援英國軍隊,從德軍手上收回大片北非領地,那是場傷亡慘重的勝仗,慶功宴也是哀悼彌撒。事後他們返回歐陸戰線,從側門進入打烊的軍隊酒吧,平常安灼拉禁止隊伍在白天喝酒,那天他破了例,讓格朗泰爾從吧檯下搜出幾瓶全新的酒,弗以伊用威士忌杯壓住鈔票放在收銀櫃上。
「我想我們得舉杯,」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與過往的自己道別了。」
「敬我們的同胞,」熱安附和著,格朗泰爾倒的第一杯酒便給了他,「敬我們的同袍。」
「敬自由法國。」
「敬法蘭西共和國。」古費拉克說。他拿到酒,伸手來與公白飛碰杯。安灼拉接下酒杯的同時右手還在寫偵查計畫表,格朗泰爾揉他的腦袋,安灼拉寫到最後一筆的r字母線條在紙上飛成形狀奇特的波紋,公白飛說,「R,別欺負他。」
「嚮導,別欺負R。」古費拉克說。這下子連安灼拉都不能不笑了。
「這聽起來特別彆扭,」博須埃說,「但是,我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我們打了場勝仗,大伙兒都完好無缺的在這裡。」
巴阿雷掏出打火機點菸,嘟囔幾句同意的話,馬呂斯抓緊空檔寫他自己的信,珂賽特利用報社的工作經常給他們寄送免費刊物。離開巴黎後,熱安也負責代表他們全體與謬尚保持通信。格朗泰爾借巴阿雷的火點他自己喜歡的菸,古費拉克拒絕吸收他們吐出來的廢氣,跑去坐在鋼琴那兒,不一會兒便控制不住自己打開琴蓋彈起琴。
安灼拉說,「時間得往前移動,戰爭才有機會結束。」
「珍惜會當下吧,」公白對他說。安灼拉正在新的紙頁抄寫他被打斷的偵查計畫內容,他對公白飛露出笑容,寫完計畫第三項,收起鋼筆。公白飛擔任著某種補充或糾正安灼拉的角色,這是ABC對他們的形容,他們隔著桌面互相碰杯敬酒,手指節一擦而過,在公白飛的皮膚留下火燒般的記號,溫和的蔓延到他全身。安灼拉抿了口酒,直勾勾盯著貼滿軍樂隊畫報的牆。
若李說,「公白飛說的對,我說句掃興話,因為這很可能成真,戰場上什麼事都說不準,如果現在有個記者還是軍隊攝影師,我希望他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古費,給我們點即興曲,今天別理那苦大仇深的肖邦了。」格朗泰爾說,「是啊,戰爭,他們說在舊社會為國家陣亡是最甜蜜的死法,這個時代的戰爭只會讓人死的時候還摸不清自己到底幹嘛去送死[6]。根本沒有什麼榮譽的死亡,看看那些戰敗的國家,他們死了一整代青年人口卻什麼都沒換到。所謂的犧牲是虛假的謊言,我們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從維琪(Régime de Vichy)巴黎逃到北省,根本摸不清未來長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最後我們統統被抓去給蓋世太保擦鞋哩。」
前頭安灼拉等待著墨水乾燥。他闔上記事本,端起酒杯卻不喝,問道,「你為什麼又來這裡?如果你不信仰這些,生死、榮譽、盟軍,我們的法蘭西,你為什麼還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來打這場看不清楚未來的仗?」
古費拉克把他自個兒埋在鋼琴鍵盤,他的即興曲是種張揚的宣言,色調繽紛濃烈,糟透了的音色也擋不住碰跳著的晶瑩的彩色的音符竄過酒吧。
「讓我引用我們都愛極了的猶太朋友,」格朗泰爾坐在桌面,拎著酒杯,豎起手指夾開他叼著的香菸,公白飛猜測到格朗泰爾即將要說的話,他沒有出言阻止。安灼拉明亮的藍眼睛也望著格朗泰爾,香菸菸蒂給他咬出齒痕,酒杯早已見底。格朗泰爾拿起瓶子倒滿整杯,吐了個煙圈,他總是笑的肆無忌憚,對安灼拉說,「我不相信上帝,他的甫祭全是侏儒。我只信你的心,除此之外,我別無信仰[7]。」
安灼拉嚴厲地打斷他,「少胡說。」
「實話就該說出來呢。」
「你喝醉了。」
「我看起來像醉?」
「如果你真的有信仰就不會把信仰掛在嘴邊。」
格朗泰爾擺出嚴肅的表情,「你可太小看我了。」
公白飛清清喉嚨。安灼拉不再同格朗泰爾爭辯。他站起來,氣勢相當懾人,格朗泰爾抬起眉毛,安灼拉什麼都沒有說,右手按著格朗泰爾的肩膀,格朗泰爾哈哈大笑,拍在安灼拉的手背。古費拉克彈琴到他滿意了,也停下來,他搖晃酒杯,攏攏散亂的鬈髮,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就是我中意舒伯特的原因,」他說,「肖邦啊,他拿樂譜塞進你的腦袋,對你說”自己體會”,你花了十年研究他也沒個定論。舒伯特不來這套,門德爾松同理,他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一聽曲子就知道,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安灼拉對格朗泰爾的記憶停止在他們從德軍戰俘營撤退的那幾分鐘。格朗泰爾掩護他救援的美國士兵,安灼拉掩護他們。他想知道行動的成果,公白飛告訴他了。他們在客廳促膝談話,安灼拉養成新的習慣,當屋子裡只剩他們兩個,安灼拉會倚在公白飛這兒,這是種依賴,公白飛則很高興得知安灼拉找回需要依賴的感覺。他把手臂環過安灼拉的後頸,繞過肩膀,停留在距離胸前幾吋的地界。唱片在循環播放,安灼拉知道了救援行動的最後一刻格朗泰爾是怎麼被他趕出戰線之外。他拿起唱片匣,結痂的手指拂過那行德語字樣。安灼拉在逐一找回屬於他的回憶,他的朋友未曾殉身於他手的事實也不足以安慰他。
「這是他最喜歡的曲子,是嗎?」安灼拉問。
「格朗泰爾愛它。」公白飛回答,他也愛這支曲子。格朗泰爾為了幾句詩歌愛著海涅,同樣是猶太人的門德爾頌為海涅做曲;它在戰爭剛結束的混亂裡成了他們朋友的替身,它也率先為ABC的朋友們將安灼拉從納粹遺留在他腦海的陰���喚醒。
懷念佔據他,安灼拉還拿著唱片匣,客廳的矮桌也擺了些相片,安灼拉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那張相片原本釘在ABC臨時宿舍的牆,取下來時被圖釘扯了個口子。相片裡的格朗泰爾與安灼拉穿著大學槌球隊的運動服,手拄球桿,在運動場的草地讓人拍下合影,安灼拉向來比誰都克制,就算開開心心的笑著也流露出嚴肅的神態,格朗泰爾朝鏡頭擠眼睛,笑的肆無忌憚。
「我們也都愛你。」公白飛說。
「我背叛了你們。」安灼拉說。
公白飛說,「你沒有。」
然後他吻他。他吻安灼拉的嘴唇,帶著所有朋友對他的愛,ABC早就不是朋友了,卻也不是兄弟-他們比手足更親。公白飛把ABC對他的愛留在安灼拉的嘴唇。它們鮮潤柔軟。安灼拉追上來吻他,公白飛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料之內地愉快,這是個熱烈又沉重的,私人的吻,把所有過往和盤托出,或許他很久以前早就想這麼做只是不曾自覺,又如果這樣能讓他最好的朋友相信他們愛他也無不可。
「但是馬呂斯說的對,」公白飛說,「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
「該做的還是得做。」安灼拉答道。
他微笑起來,平靜的神態裡出現他特有的肅穆,追加道,「我準備好了。」
5.
Maurice Ravel- Sonatine, M. 40:No. 2 in D-Flat Major, Mouvement de menuet
貝當元帥(Henri Philippe Pétain)把他們的巴黎投降給納粹的決定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納粹入侵巴黎後伽佛洛什不再上學,公白飛就在謬尚教他算術,安灼拉充當歷史課輔導,熱安教他文法。伽佛洛什做了報童,古費拉克用謬尚的破舊鋼琴
給他編出一支送報歌。伽佛洛什為自由法國送報紙,安灼拉則堅持拒絕使用那兩個分裂他們祖國的稱呼。他們在謬尚研究彼此收到的徵兵令上的報到日期,格朗泰爾走進來,已經換好嶄新的陸軍制服,衣衫上卻有血。他瞧了眼興高采烈的朋友們,發出沒有聲音的冷笑。愛潘妮在工作的空檔給她弟弟補衣服,格朗泰爾說,
「共和國萬歲,妳白效力了,愛潘妮,我們那湯姆‧索耶小兄弟為了嘲笑維琪法國派來的德意志鬼子給用刺刀戳死了。」
隔天安灼拉領著還沒有報到的幾人提早簽字入伍。愛潘妮有她自己的辦法:伽佛洛什葬在公墓,他的姊姊取回那套被刺刀打穿,血漬變成銹紅色的舊衣衫,掛在謬尚門口。戰爭期間的謬尚改成孤兒收容所,報社打字員成了志願教師,咖啡館女侍變成監護保姆,對巴黎女人還有她們的德國舞伴橫眉豎目。
「你們可想清楚了,」愛潘妮往他們的桌子放下托盤,說道,「珂賽特是負責登頭版的,消息一登報,你們就沒有機會反悔。」
「我準備好了。」安灼拉說,「我們準備好了。」
「公白飛,別告訴我你還真同意這個瘋子的想法。」
公白飛心安理得,「這不就是朋友會做的事嗎。」
安灼拉翻閱馬呂斯寫好的辯護文件,愛潘妮睥睨著這幾個她眼中的傻瓜,搖搖頭。
1942年末,公白飛被調職成為主任軍醫,他不能繼續與ABC的朋友們在最前線紀念安灼拉。古費拉克接下隊長工作,若李則接替公白飛的隊醫職位。那場救援行動讓ABC失去他們的領袖。盟軍搜索三十餘天,在安灼拉的檔案簿蓋上標示死亡的紅印章。公白飛拿著檔案簿拍開戴高樂將軍的門質問這個消極的決議,為此收到調職通知作為不服從調查結果的處分。
「戴高樂是個混蛋,」古費拉克對公白飛說,「而你是個善良的笨蛋。」
「是我的錯。」格朗泰爾說。
「別說這種話。」ABC們說。
ABC的朋友們從德軍陣營救回來的盟軍士兵組織起一場紀念會,軍隊酒吧掛上紅色旗幟。士兵們在酒吧裡談論他們對安灼拉的印象,細數救援行動堪稱精彩的過程。有個參戰前做過神學生的準牧師拿酒吧的鋼琴當教堂管風琴自彈自唱美國南方的聖歌。公白飛走進酒吧,越過人群看見巴阿雷鑽進儲藏室。他跟過去,看見他的朋友們齊聚在此,格朗泰爾分不清是哭得不像樣還是醉得不像樣,古費拉克摟著他。
博須埃說,「這不是你的錯。領袖見了你這副聳樣準會揍你。」
馬呂斯掰開格朗泰爾的手指,拿走那支酒瓶。格朗泰爾又說,「是他們先發現我的,全賴那個該死的-怎麼不是我的錯,你們都撒謊,安灼拉就是個王八羔子-你他媽是個瘋子,安灼拉,待在你的位置,別過來挨子彈!快跑!熱安,上帝把他的二品天使拋棄啦,納粹鬼子逮住他了,公白飛,你看見納粹鬼子逮住他了,我們拋下他自己跑回來了!混蛋、膽小鬼、我們全是群懦夫,我把安灼拉害死了。」
「我們是在執行隊長的指令,」古費拉克摟著他說道,「記得吧,R,安灼拉說”我來斷後,你們得把這裡所有的人帶回去。”」
「是啊,」格朗泰爾嗚咽,「斷後!多英勇!多高貴!納粹鬼子拿他們骯髒的槍桿子打中我們的領袖,瀆神!他們射殺了阿波羅!」
「你怎麼就信了戴高樂的謊話?」公白飛問道,「安灼拉不會死。他扛的過去。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叫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
「他可是塊強硬的雲石,米開朗基羅的鑿子也敲不動他。」古費拉克也說。
「讓大R哭一哭吧。」熱安對朋友們說,「我也相信領袖還活著,眼下我們就暫且別逼他了。」
古費拉克攬著格朗泰爾,讓馬呂斯把白蘭地酒瓶擺去他搆不到的地方。熱安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本子,給朋友們讀他抄在裏頭的詩。格朗泰爾把自己埋在古費拉克懷裡,結結實實哭了整個晚上。
留在前線的朋友們出發去諾曼底前把他們重要的物品交給公白飛保管,這當中有巴阿雷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格朗泰爾的琴弓、他用四年時間畫成的幾大冊畫集,以及弗以伊帶上前線的所有家當。盟軍解散後它們也回到巴黎,公白飛買了新櫃子單獨放這些物品,古費拉克的腕錶現在被他接收來戴著。熱安的本子附有棉線製成的標籤,公白飛小心地避免移動標籤,翻開本子,給安灼拉找到熱安給朋友們讀的詩。
安灼拉用指尖掃過光滑的紙面。熱安的字具有漂亮的弧度,像是協和廣場噴泉的水柱,他在本子裡抄下他最喜愛的作家的作品。安灼拉的眼睛看見那些字句,公白飛則回憶熱安讀它的模樣。
「光明的星星將烏雲化為一團絨絮,」熱安拿著本子,神情莊靜柔和,口吻彷彿佈道的主教;他眉目含笑,環視他身邊的朋友,
「這是有思想,有生命的光明,
它撫平了波濤澎湃的暗礁,
人們相信從珍珠鐘看到了一顆靈魂,
是夜裡,黑暗徒然籠罩,
天空神般的微笑亮了。[8]」
「他是對的。」公白飛微笑著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的手指現在被若李強制纏滿塗飽藥水的創可貼。他的手腕和腿有數道泛白的長條疤痕,那是安灼拉還被困在黑夜裡時他同他腦海裡的納粹軍隊進行決鬥的遺跡。公白飛縫合過那些刀子割出來的傷,幾天後安灼拉割斷縫線,公白飛就再縫合新的傷口。他們反反覆覆又與看不見的敵人鬥爭到安灼拉如同樹芽鑽破加厚水泥牆長出頭般穿過重重陰影親手奪回他自己的心靈。
安灼拉的記憶有幾段完全的空白,也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公白飛唯一放棄不管的,他也勸服安灼拉放棄重建那些記憶。公白飛沒有問過任何他在納粹戰俘營的經歷,他希望安灼拉永遠徹底將其遺忘,他希望他過好當下的生活,因此也才能夠為他們的朋友迎接未來。
馬呂斯上樓的時後順便把公寓管理員用線捆起來的整疊信件交給他們。公白飛聯繫過他們在陸軍指揮部的舊長官,由馬呂斯與法院敲定日期,消息也登報發布出去,想念安灼拉的人民寄信到報社,報社就把這些信原封轉寄到公白飛的地址;來拜訪他們的指揮官一度懷疑這是場精心策畫的整蠱行動,安灼拉的說詞說服他,最後一場審判就這麼確定了。
「庭審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ABC的朋友們的指揮官說,「人民早就原諒你了,審判庭不會是他們期待看見你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我做過什麼。」安灼拉說。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會驚訝於你的選擇。」
「讓人民決定吧,」安灼拉說,「拉馬克將軍。」
拉馬克將軍說,「我向上帝發誓,你是我見過最頑固的-」
他沒有想出最合適的字眼。安灼拉是個頑強的戰士也可以是最固執的傻瓜。拉馬克將軍又對公白飛說,「你創造了奇蹟。」
「我沒有。」公白飛答道,「是我們的朋友們創造了奇蹟。」
「過來,孩子們。」拉馬克將軍招招手,他擁抱這幾個僅剩的ABC的朋友就像擁抱他不曾擁有的兒子;其他人在大大小小的相框裡無聲地歡笑。
6.
Claude Debussy- Images Book 1 no. 1. Reflets dans l'eau
公審的日子是1946年的6月5日,這是個好日期,天氣也很好。
拉馬克將軍在證人席,馬呂斯是安灼拉的辯護律師,戴高樂將軍擔任法官,這是場軍事庭審,無法進入審判廳的人民聚集在法院外高舉無罪標語,新聞記者拿鏡頭瞄準他們的目標。
安灼拉回來後,公白飛也找回以往在週末早晨彈琴的習慣。他有很長時間沒碰過鋼琴了。出門前,公白飛給安灼拉演奏德彪西的意象集,回憶也讓音符串成的線牽著在他們的話題裡連篇飛舞;那些回憶是柔和的油彩畫,沒有硫磺煙硝,歡聲笑語在已趨平靜的往事裡清晰可辨。
審判結果如同拉馬克將軍預言的在意料之內。法庭助手用幻燈片播放出軍隊檔案館的紀錄照片,安灼拉認下所有出自他手的案件,包含那樁他在神識不清的情況下中途停止前進的突襲;他沒有提出自辯,也沒有被判定任何刑責。聽眾席甚至陪審團在法官宣布判決結果的當下便已起身鼓掌,戴高樂將軍甚至沒有辦法宣讀完整份判決書。
公白飛與若李離開座位走下台階,馬呂斯過來的時後差點兒被他的律師袍絆倒,安灼拉還在他站著受審的地方。漫長的公審結束了,安灼拉聽見他背後聽眾席的掌聲,若李拉他離開受審人的站席,三個人把安灼拉夾在中間,過於使勁的擁抱險些讓他窒息過去。
「這是你應得的。」馬呂斯對他說。
若李喊道,「其他人都看見了,我敢說-不,我很確定!」
安灼拉也擁抱他的朋友們。他湊在公白飛耳朵旁說悄悄話,「我想見他們。」
戰爭的末期,公白飛留在醫院照料從前線回來的傷兵,他的朋友中僅有兩人見證諾曼底戰役獲得勝利。ABC的朋友們臨危接下接應奧哈瑪海灘(Omaha)美軍部隊登陸的任務,他們在1944年的6月5日離開北部,與空軍一道前往西戰線。德軍開始潰敗後盟軍又遭遇幾次地毯式突襲,好不容易守住的戰線險些又被攻破。公白飛檢查遭遇暗殺的前線指揮人員的遺體,判定作案手法與死因,那時公白飛已大約猜到最壞的結果-他太認識這些造成遇刺盟軍將領致命傷的手法了。古費拉克拿到盟軍擊退突襲敵軍的作戰報告仔細研讀,在藥品倉庫找到公白飛。古費拉克也在猜測最糟的情況,那些德軍突襲的模式都是ABC進行特殊任務時使用過的。納粹軍隊從盟軍戰俘挑選人力訓練成殺手的謠言從戰線移動到法國北部就蜚蜚地流傳不休,公白飛的發現幾乎證實古費拉克的推想。他在藥品倉庫來回兜圈子,作戰報告給他揉成皺巴巴的紙球,公白飛拉住他,古費拉克把他還得交還給檔案室的報告扔出去,紙團砸在牆上發出聲響,古費拉克抱著腦袋癱坐在地,紙團掉進碘酒籃子。
「操。」他說,「畜生。我沒有這麼期待過打仗。」
「冷靜點。」公白飛說,「安灼拉活著,這才是最要緊的。」
古費拉克哽咽著說,「他們把我們的安琪變成殺人的傀儡了。」
「他還活著。」公白飛強調,「你猜怎麼著,我們會勝利,我們會讓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然後把他變回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半晌,古費拉克問,「你相信我們辦的到?」
「我不信兩年的藥物控制能勝過十年真正的友情。」公白飛陪他坐在倉庫冰涼的地板,回答。
古費拉克的眼睛紅紅的,他是個快活的小伙子,戰場上的生活往他們所有人的臉龐刻上改變他們鋒芒的痕跡,古費拉克笑起來,咧開的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飛兒,你很愛他,不是嗎。」他說。
公白飛也笑著說,「你不愛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愛他。我們都愛安琪,」古費拉克說,「不過不像你這樣。說不定你是對的,安灼拉也愛你,他不可能忘記這個,等我們幹掉那些混蛋,你會把安灼拉變回來。」
公白飛得等回到巴黎才能理解古費拉克的話了。那個時後他說的是,「你胡說什麼呢。」
「你自己體會。」古費拉克說。
他們沒有把關於安灼拉的猜測告訴其他人。當時戰爭即將看見盡頭的盼頭在盟軍部隊點起雀躍的氣氛,ABC的朋友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諾曼底,臨時宿舍所有可以貼東西的地方貼滿戰略地圖,在地圖上邊又用圖釘釘住相片。馬呂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央求公白飛代替他暫時保管珂賽特的信件,解釋道,「我不想遺失它們。」
公白飛建議朋友們把重要的物品留在北部由他保管,熱安把長笛交給公白飛,打開背包拿出他抄詩的本子。幾個朋友的東西裝成一框,讓公白飛收在軍醫宿舍。拉馬克將軍來到臨時宿舍為ABC講述盟軍的登陸計畫,奧哈瑪海灘的指揮部門缺乏陸軍接號員,古費拉克提出自薦,格朗泰爾說,「法國萬歲,我也是一個。」
他爬上鐵床架,拔出牆裡的圖釘起取下那張合影,公白飛為了專注課業離開槌球校隊,隊長的位置空出來,安灼拉向球隊教練推舉格朗泰爾,那幾個球季他們的球隊沒有過敗績。
格朗泰爾把這張相片連同畫冊,還有背面被他畫滿肖像的地圖交給公白飛,又說,「我們要代表安灼拉去砍日耳曼韃子啦。」
「別難過,嚮導,你在這裡有個好處,」古費拉克解下他從南方的家鄉戴到巴黎又戴來戰場的腕錶,「要是誰在諾曼底受傷,你就是負責把我們的胳膊肘縫回來的那個人。」
ABC忘記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離開,被古費拉克惹得放聲大笑,若李連聲啐掉不吉利的扯淡話;公白飛聽明白古費拉克話外的意思,他將格朗泰爾交給他的相片夾進記事本,笑道,「別亂說。你們會好手好腿完整地回來。」
「這是當然的。」古費拉克輕鬆地回答。
但是他們沒有回來。
諾曼底登陸戰役始於1944年的6月6日,兩個半月後盟軍重新佔領巴黎,回到北部指揮區的只有馬呂斯和若李。德軍被驅離西海岸,天氣炎熱,陣亡的盟軍將士在西岸就地安葬。ABC的朋友們最開始有十人,到了1945年餘下三人,現在則重新是四人。ABC們的衣冠塚並列於拉雪茲神父公墓花草最盛的一隅,安灼拉錯過共和政府追思陣亡將士的公開典禮,現在他回來了,他挨個在鐫有格朗泰爾、古費拉克、熱安,巴阿雷,弗以伊還有博須埃名字的石碑前放下花束。公白飛陪他在安靜的公墓紀念這些朋友。
「謝謝你。」
公白飛說,「為什麼?」
「你沒有放棄我。」安灼拉說。
「不,安琪,是你沒有放棄,」公白飛說,「我拒絕部隊提供給你的療法,是你不放棄你自己。」
樹影在他們上頭搖曳,夏季的熱風吹進公墓,安灼拉握住公白飛的手,他指節的痂也掉的差不多,握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這些會好,他們只需要多點時間。
公白飛看了眼腕錶,提議去散步;安灼拉又用手掌心挨個拂過陽光下的墓碑,往後他也能經常來瞧這幾個朋友了。他們離開拉雪茲神父公墓,經過街道,沿著塞納河右邊河畔的磚頭路漫步,這時安灼拉提起他沒有說過的事,公白飛沒有想過問這些,不過既然安灼拉開口,他也就聆聽。
「這幾個傢伙不肯走,還有你們,我腦子裡的你們扛過納粹對我做的事,」安灼拉說,「我經常聽見你們的聲音,那些笑話,那些曲子,還有我們在謬尚說過的話。是你們帶我回來。」
「因為你值得。」公白飛說,「你屬於我們的祖國,屬於這裡。你屬於巴黎。」
「我屬於你們。」安灼拉回答。
他們來到樹蔭下,陽光穿過沙沙作響的樹葉照亮他們,公白飛乘著四下沒有別人,吻在安灼拉的嘴角。
「還有未來。」他笑著說,「我們得代表其他幾個過好接下來的生活。」
安灼拉也笑了,這笑容與他的雙眼同樣明亮。
「是的,」安灼拉同意道,「這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
馬呂斯在事務所,若李在學校上課;公白飛與安灼拉走在河畔,他們談笑著,爭辯起沒有在謬尚獲得解決的題目,河水倒映天上的白雲也倒映岸上的人影,潔淨的陽光照亮流動的河水,兩個人影被打散,出現了堆疊的複像,如果仔細去數,水中的倒影約有十人。
注:
[1]海明威於1946年所言,“Never think that war, no matter how necessary, nor how justified, is not a crime.”
[2]借了點原著梗,原著E槍殺國民自衛軍前,嚮導說”他也是我的兄弟(frère)”
[3]改自海涅《乘著歌聲的翅膀》首節,”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Herzliebchen, trag' ich dich fort,/Fort nach den Fluren des Ganges,/Dort weiß ich den schönsten Ort.”
[4]竄改《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 If Hamlet from himself be ta'en away,
And when he’s not himself does wrong Laertes, Then Hamlet does it not……His madness. If’t be so, Hamlet is of the faction that is wronged.”(禁止莎腔莎調喂
[5]取自席勒《歡樂頌》,原文應為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文中的”你”在全詩語境均指上帝。
[6]R式魔改海明威於1935年語,” They wrote in the old days that it is sweet and fitting to die for one's country. But in modern war, there is nothing sweet nor fitting in your dying. You will die like a dog for no good reason.”
[7]海涅《補充詩篇(Nachlese)》,原句”Ich glaub nicht an den Herrgott, Wovon das Pfäfflen spricht, Ich glaub nur an dein Herze;‘en andern Gott hb ich nicht.”
[8]雨果《懲罰集》裡的<星(Stella)>
*本來想用法版歌詞的但是法版沒有與bring him home意境相對的詞所以作罷(。
C’est F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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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ne snow
以都心的標準來說,都營大江戶線就是相對地挖得很深很深。在淺寐的清明夢當中,我挨著西新宿站內ㄧ路直下的電扶梯扶手潛入地底,將那無論乘客有否都毫不間斷地乘坐叮囑聲置於身後,經過一個短暫的轉角,再次搭上繼續向底端月台延伸的電扶梯,強烈的站內循環冷氣像是激流那般,膨大且迅速地招呼過顯露於衣著與口罩外的肌膚,隱隱約約地讓毛細孔緊繃了起來。
蝶蝶--在電扶梯下方更接近月台的前幾階,我注意到她那一頭染成金色的中長捲背影。然而不曉得她有無察覺,出聲呼喚的想法隨即打消。正巧在不自覺地自然眨眼之間,她的身子以泡沫的形式分解後溜出我的眼簾,不過卻又早一步地在端末的月台那重新凝聚。此時,下個班次的電車即將進站的站內播音開始放送,顧不得多餘的思忖,提起雙腿倉惶地向著月台奔馳。我想要確認--那個重新聚合的蝶蝶,究竟是同一個人嗎,又或者到底只是有著同樣外殼的個體呢?
踏著混亂的步伐趕抵月台--啪唰地是車門開啟,啪唰地也是車門閉合。蝶蝶已乘上那班電車,發車移動的透明壓克力車窗,恰巧反射著站內的照明,儘管蝶蝶面向我,但卻讓人無法辨識她的臉孔。月台上僅我零落一人,目視該電車急遽地消隱在隧道彼端。莫名地,我隱約察覺下個班次的電車,是不會再有的了。
就在我回頭準備折返時,身後原先的電扶梯已不見蹤影,取代而之的是每階段都有著三個成人高度的藍色石階,向著原途徑堆疊竄升直至消失在視野的邊際。仰望,但只得一片漆黑的深邃空洞。既無法攀爬更無從離開,除了自己以外空無一人的地底月台,電子看板重複登載班次延遲的顯眼紅字,頂上行列有序的白色 LED 照明在此刻格外地予人壓迫。本應是低熱能的燈光在封閉的空間裡卻宛若鹵素燈泡不斷放出灼傷般的焦躁感--好比碰觸到火與電的瞬間抽手的反射動作,那淺層睡眠的夢境在我彈起驚坐時戛然而止。
握住置於床頭邊小几桌面的保溫瓶瓶身,將倒扣在上的水杯翻正,替自己斟了莫約五分滿的溫水慢慢喝完,試圖緩和情緒以及暖胃。接著挪動雙腳,前後踩進左右兩邊都有著貓耳裝飾的發熱鞋裡。準備盥洗前,先將全遮光窗簾撥開一道間隙,望向公寓窗外--
年末最後一個花金的晨光,熹微。
記憶追溯回十一月初,因公事漏接的那通電話轉成了語音留言:
「以前想去的那家旅館,請你也來吧。」
語音信箱的列表上,聯絡人抬頭的姓名,唯獨署名蝶蝶的訊息我不怎麼定期清除。也因那句邀約,回撥給蝶蝶向她確認日程後,在工作日將很久沒用過的有給休暇申請送出去。
於是,時間來到這早朝。梳理整裝完畢,確認家電的關閉與否,在玄關換上革靴,帶上門鎖後乘電梯向下。在這給休的年末最後工作日,慣例地到對角的 FamilyMart 買好能量飲料與早餐,之後原路折回公寓旁側的立體停車場取車。駛離位於小石川町的 Princess Isle 後樂園居所,十來分鐘後順著首都高速道路 5 號池袋線的號誌經竹橋 JCT 接入都心環狀線 C1,馳騁--即刻與東京拉開距離。
腦中偶爾會閃過、憶起蝶蝶行動力總在計畫前的直率,那種出人意表所帶來的憧憬,就像是連日陰雨後的突然放晴、上班日的早晨共睹體液暈染的被褥,我認為能這樣子灑脫的蝶蝶,早已不用外在的推力支持,而是憑藉自己的直觀,爽快地將能力所及的物事都承攬在肩上。或許更該說,是蝶蝶十足地暸解她與我之間的距離感,因此才得以那麼寬宥有餘。
而我需要為自己的性向對自己提出申辯嗎?就好比在《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當中,大衛・鮑伊擁吻坂本龍一後,對坂本所飾演的世野一角與其他「當時的」日本人所爆發的人文衝擊那樣。蝶蝶是未婚妻,不過與我關係距離更貼近的是大江茜這名同性的摯友,蝶蝶與我互通有無,但我無法割離對茜的愛。像我這樣的人,在完全做好最後的決定前本來就不該妄圖任何的愛憎,交際更是難以維持在同溫層的保護傘下,一時半刻都無法說服自己了,怎麼還能強要蝶蝶又或是茜兩方圓融呢。我並不想撕裂任何���方,畢竟只要有一人崩解肯定是三方一同陷溺。雖說這樣有些情緒化,不過歡欣的過往還是佔據多數,但人性就是最大的感性公約數,那些短暫如一瞬流星的快樂能被無限上綱,對於藏匿在後的那些相對犧牲與齟齬往往渾然未知。在精心佈置的冬陽午後陽台小憩,茶几上放著剛煲好的紅茶,蝶蝶在旁邊的躺椅上哼著山下達郎的 Love Space;在清早的下灘無人車站,與茜並肩齊眺瀨戶內海,放著青春 18 的車票不管任憑久久一班的予讚線電車通過。到底是人都無法界定出歡愉的巴別塔能增設到多麼高聳,那是媲美天堂的偉業呢可不是嗎?
通過廣島東 IC 地點的出口後,順利地沿著府中往廣島車站方向的出口下了高速道路。把握九鐘頭半的方向盤後的午後四時,我抵達了廣島市內、蝶蝶預約好的旅館。
「午安妳好,我是有預約的北小路--」
向右側拉開旅館的門扉,我在玄關朝著出來招呼的女將簡單地告知身分。
「您的太太在松之間,這就讓我為您領路。」
其實還沒有去登記呢--我在心中對於蝶蝶這樣權宜的舉動輕做嘖舌。旅館的佔地並不算寬廣,進入玄關換上室內鞋踏足木造廊道後,馬上就能看見口字型的中庭水池以及天井,透過女將介紹得知那池養著十數隻錦鯉的水潭是女將父親過去的主意。午後傾斜的日照穿透天井的半透光隔板,灑落在粼粼池面。館內一樓的房間由於考量天花板上二樓的聲響因素後,原則已不做營業用途,隨著女將前往二樓的階梯時,扶手上的幾何結構也獨具巧思。來到松之間外門前方,待女將打開外門輕敲內門的幾秒內,我短暫詳視了外門門柵上的松葉型的簍空雕飾與客室入口地面上也堆砌成松葉樣子的浮雕,暗自感佩這樣子的堅持。隔著內門,裏頭的應門語調是我熟悉的方式,下一秒便聽見門錠打開的聲音--蝶蝶隨即在內門後方出現。
等我向女將道謝並目送其離開後蝶蝶便將我拉入房內,她早我兩天先行搭乘新幹線來到廣島。上次見面是在十一月中旬,間隔一個半月又九個多鐘頭後的她,舉手投足以及那挾雜在香水裡涼菸的淡薄尼古丁香,仍然都是我熟悉的那個模樣。向她詢問頭兩天的空檔裡,去做了什麼又或者去哪些地方踩踏,她在腦中整理後約略地托出:
「散步、爆睡、書寫、抽煙、『買花』,即使是我也有各種要煩惱的事嘛。」
「還是在抽 VIRGINIA S.DUO 嗎?」
館內禁菸,我想蝶蝶十有八九是趁著散步時去到街頭的公共吸菸區解癮了吧,注意到房內的桌几上不見菸盒擱置,閃掉『買花』的個人私德,便把話題轉移到她慣用的香菸上。
「沒帶到留在代代木那邊了,過來的路上就買同品牌的 Noire 撐著……」
圓窗旁蝶蝶上身趴伏,下巴倚在桌几上她自己帶來的肉骨抱枕,盯著手機的螢幕手指上下來回滑動,如有所失地發著哀怨聲。
「辛苦你了,那真是不得了呢。」
我發出「欸--」拉長音的語氣,從行李拿出個人衛浴的小包裝以及替換衣物時,視線卻被她那鴨子坐坐姿而朝向外側--從青靛袴裙末端顯露的,米白色薄光蕾絲花邊隱形襪包覆的足裏,以及在其布料內側正巧細微騷動起伏的腳趾形跡所吸引,然而長距離、高耗時的奔波後想先沖個澡讓筋骨舒緩的生理催促則令我只好進入浴室內。
旅館是在戰後五年,也就是昭和 25 年時落成的。在廣島被爆的損害下,市內的遊郭花街也在當時同成為歷史的灰燼,而當旅館則在五年後新築落成,至直 33 年政府完全落實、實施賣春防治法--令公娼制度廢止,迎來赤線時代的落幕為止,當旅館在這先前,仍是被列冊的多數男女幽會的「特殊飲食店」;到了 35 年時,旅館裡外雖保留遊郭外觀與格局,不過卻已改建轉型完成,只留下「遊郭」的外殼,徹底地成為一般的旅宿,就這經過了七十年的風雨。因此無論是我現在泡澡的石作浴池,又或是客室內的古典圓窗以及相關的擺設,幾乎都保持與六、七十年前如出一轍的模樣。
「喲--沖完澡後完全沒聲音,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在浴室睡著了?」
浴室的拉門突然被拉開,盤好頭髮的蝶蝶纏著白色的大浴巾自顧自地踏入浴室,拉過浴椅扭開浴池旁獨立的出水口後坐下,順手地就拿著我的衛浴小包裝擠出沫浴乳,從雙腳開始搓揉泡沫。這樣子山賊般的行為,看在想要補眠的我眼裡,說起來有點--可愛?沖洗的淅瀝水聲消停,蝶蝶起身移動到浴池前作勢要爬進來,指了個方位要我讓開出空間的手勢。
「話說我還這裡面欸,你也進來泡的話就太擠了……」
「不讓我進來會著涼的是我欸,就不知道是誰啊--說想要跑遊郭跡巡禮的?」
忽視我抗議的蝶蝶,提起膝蓋、橫過大腿爬進浴池裡匍匐到另一個邊上,背對我出聲拆掉我話語中的台階。我繼續倚著浴池邊上平坦的置物空間,枕著手臂小寐,並沒有搭理她。
「補眠可以再等等吧?真的在浴室熱水裡睡著也太危險了。」
划動池水的翻騰捲滾聲響傳入耳蝸,抬起沉甸甸的眼皮,蝶蝶從池裡起身移動,雙手向後扶著池邊支撐上半身,底蘊含蓄的乳房、平坦腹部的腹白線,美裸地胴體就半坐在我正前方。水中,她擺盪右腿,以右腳的腳趾前端從我充血的陰囊下方將其托起,祟動的五趾隔著表層皺折來回逗弄裡頭兩側睪丸,有些搔癢不過卻帶來不少的快感;隨後蝶蝶改變了攻擊的位置,將腳掌貼上已經勃起的陰莖,開始輕微地施力搓踩--期間她索性地把左腿向旁張開,將雙腿間倒三角形地帶的外陰部揭顯在我眼前,也染成金色且修剪整齊的陰毛、微微律動張合的縫隙,都相當地奪人目光,連睡意都能徹底地驅逐。
蝶蝶起了玩興,將擱置在旁的浴巾朝我扔來遮斷我的視野,右腳則暫時從陰莖離開,以腳趾尖左右來回磨蹭、扒刮過我盤腿踞坐的大腿兩股內緣數次,惹得陰囊與根部開始抽蓄,旋即又貼回陰莖--將龜頭盡力地挾箝在拇趾與食趾的縫隙,用趾腹的柔軟肌膚反覆撥弄著冠狀溝下緣,有規律地妥善分配滑嫩足裏的力道,讓陰莖陷溺在射精衝動的莫比烏斯帶裡無法掙脫。
「看不到不是更刺激嗎?你自己動手吧我想看你自慰。」
突然,她先是停下腳部的動作,然後將右腳從陰莖抬伸到我胸前踩踏,使得我得向後仰躺--接著她向我下達自慰的命令。雖然中斷的錯愕帶來幾秒短暫的沉默,不過我還是伸手握住那依然挺立在水下的陰莖,遵從她的意志開始自慰;人聲的靜默持續,矇在浴巾裡再度闔上眼,聽覺的感官範圍在失去視覺能力後大幅地擴張,握住陰莖鬆緊有韻的手掌力道,與手指彎曲伸張相互協調,上下套動,又或以手掌像是握住排檔桿頂部那樣,包覆起龜頭前後左右地循環畫圓;輕淺地划水聲在腦海中放大如潮汐激流,忽明忽滅勾的勒出蝶蝶日常穿鞋,在鞋尖後方露出腳趾縫隙的尾端,以及脫下鞋子時,從後方窺視那踮起的腳跟與足裏的連線,肌肉群拉張收束成曲弓形的模樣--嗚呼,好似在她的身軀體膚上,看見西方中世時那些米色大理石凝膏塑像的再誕--體感我套弄陰莖抵達五分鐘時,嘴巴周圍的浴巾被蝶蝶用腳趾夾開--
「未帆,你舔啊!」
蝶蝶叫喚我的名字打破寧靜,把腳趾放在我的嘴唇邊游離試探;我張開嘴蝶蝶把腳趾塞進我的嘴中,小心翼翼地試著不讓牙齒嚙咬傷人,並用舌頭一道一道地清潔她的腳趾縫隙,自然分泌的鹼鹹與些許滲入皮下的沫浴乳合成果香,以及用磨砂膏養護好的木質調芬芳--在味蕾上奔竄流轉。或許是等不及看到--要求看我自慰、舔她腳趾與足裏的蝶蝶,現在是什麼表情,手掌握住陰莖上下套動的速度便比平常加速許多,想快點射精、想快點再看見她的臉--
「欸你不要在水裡自慰到射精喔!這池還要換我用呢。」
查覺到我意圖的蝶蝶,把左腳伸過來踩停我手部的上下往復,再度地將射精的節奏打亂,然後將右腳從我的嘴中退出,用同樣的方式將遮蓋我視線的浴巾卸除。
「不是因為我的裸體,而是用我的腳弄到完全勃起,你是變態嗎?」
面對蝶蝶的責備,我不作聲地從浴池中起身站立,讓她戲弄後充血紫腫的龜頭膨脹地幾乎比核桃還大上些許,周圍,甚至到陰莖根部,���有前列腺的分泌液塗抹後的輕微黏稠。發散著熱氣的尿道口更是滴落幾滴在蝶蝶交疊的腿上,在上閃著略帶混濁的水光。腦海被射精的念頭佔據大半的思考迴路,一時找不出可以辯駁的說詞,只好稱讚她起來--
「--你開發有方嘛……」
「看來只好取消去宮島看鎮火祭了呢--」
蝶蝶抬手將盤好的頭髮放開,聽似遺憾的但至多也只是嘴上的遺憾,我明白她的居心便讓她由背後推著從浴室離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於,在冬季時室內的性愛的呢?明明與窗外身著寒服冬衣行走、背膀像是貓咪捲曲起來那樣緊縮的行道人群僅有二樓一牆之隔,我們卻是以裸身的方式弄得汗潮淋漓,甚至連有著窗簾阻隔的玻璃窗內面,都因兩人體溫升高使得四疊半大小的室內更加暖活地驟起熱氣,而與外頭的冷空氣蒸凝出一層薄露。像這樣的情愫,我並不認為是什麼隱晦淫穢的事。
蝶蝶的腰窩凹陷內仍有局部殘存、沒有滾落到被褥上的,早前一刻的精液積聚流淌的痕跡,在天井燈光的下方顯得清晰可見,本想替她擦拭不過她卻先說出再做一回,順應她的意思在沒有變換體位的背後環抱姿勢下,挪動手掌經由她的鼠蹊,微速地先向著下腹--子宮的位置,伴隨著她悄聲地低鳴輕輕地按摩;這之後那因緊密接觸而持續發熱的掌心,朝著上半身撫過撩動,指甲早已修剪磨平的食指像是繞著漩渦般,從乳暈的環狀帶由外向內的不停迴旋--直到觸及勃起的乳頭時,手掌完全地張開並將部分的乳房緊握、捻揉;蝶蝶的嗚咽隨著動作的加強又開始高漲起來,為了避免呻吟的音量過分明顯,我將揉捏擠壓她胸部的手掌換了個位置,一轉受容強硬地要求她張開嘴巴,將方才服侍過她身軀的食指塞進她的嘴中--
「舔吧!」
我靠近她的耳際,在旁發下命令後,食指便感受到她以濕熱黏滑的唾液包覆著吸吮,舌頭也由最初自然抗拒的反射條件逐漸的轉化為非定速的不規律纏繞。陰莖在這段期間以半勃起的情況擱置輕貼在蝶蝶的外陰,龜頭碰到被單時連帶因她的雙腿根部的捕夾、咬肉,或許在此時賀爾蒙分泌就轉化成了清楚可聞的體香,又讓我浮現尋求在她身上那些性癖的部位射精的肉慾……在我要她停下嘴中的動作,好讓我稍微抽身去拿一旁桌几上的保險套時,「啵」地一聲,食指、髮絲以及唾液,混合著蝶蝶的喘息由她的口腔退出--
而蝶蝶也確實流露出急躁的樣態--那管不住的雙腿在我拿取保險套時,雖然上半身保持不動,卻伸腳過來以足裏及腳趾對陰囊向著陰莖撥撩催促幾番;隨即重新挺進蝶蝶的體內後,我箝制住、抓緊了蝶蝶的兩肩,令陰莖又得以更深入享受她濕潤陰道裡的擠壓,混合著她腰背上那些多少乾涸的精液染痕的視覺刺激,即使與陰道壁內的層層皺褶有一層阻隔,也讓勃起時連帶陰囊上升的受器體感更進一步的放大,帶來好像隨時都能將保險套撐破並在體內射精的快感--不過蝶蝶暫時還沒有打算讓我這麼做的計畫;經過十數分鐘那像是打樁模樣,有規律的在慢速高速間調節的上下動作,由自己腳部蔓延上至骶髓的輕微酥麻感,讓我繃緊大腿的肌肉在她的陰道裡使勁地頂上一下後,暫時將陰莖從陰道拔出--尚未射精,不帶儲精囊的保險套則令前列腺液與體液以及空氣混合成白沫的狀態,將保險套包覆的肉桿局部浸染白濁。
現在我又把手指塞進她的嘴中,用著十數秒攪和那些唾液弄得整個手掌滿黏潤,退出後她那在嘴角牽成絲狀的迷離側臉與向後垂視的眼珠十足地奢靡。在她恥邱覆蓋上那沾滿她體液的手掌,愛撫著充血勃起的陰蒂周圍之際,兩指併合後更是遞進她的陰道內來回出入刺激皺褶下的神經梢點,蝶蝶忍不住地令呻吟聲加大了些。
「這可是你的口水呢!用自產的方式讓人替你弄得更溼你不也挺痴狂的嗎?」
「像這樣恍神迷亂的表情,就算是在代代木那邊跟你做的時候也沒見過呢,你能用這種扭曲的臉孔出現在鄰居前或是職場裡嗎?還是說這是只有去『買花』時才特有的浪蕩啊--!」
移開手掌後,我俯身到她的耳邊發出斥責的穢語,陰莖尚未沾染白濁的中段至根部的青筋仍舊可見浮現,鼓譟著那亟欲射精的醜態,我伸手調整陰莖的位置,在蝶蝶的下陰處外部,以龜頭的冠狀溝摩擦幾番後,向上移到雙臀的間隙,貼緊那道溝渠,像是畫圓那樣來回擺動。在她迷茫浮沉的氣音途中,提起自己的腰身--然後毫無預警地再次插入--
蝶蝶像是觸電那樣哀叫了一聲,這次左右手掌交疊把握住她了兩掌,手指縫間密緻地合貼在一塊,共同將被單緊緊抓牢。從上俯視蝶蝶背部的曲線、鼻腔內浸潤混合雌雄體液的腥羶、交合時披散亂墜的金髮,還有她那弄溼枕頭的嘴邊垂涎--鬆開其中一側的壓制,將她的頭部按壓在床單上,讓她身子移動的方向配合著陰莖在她體內進出的前後往復,不給她有機會撐起上半身;之後我徹底無視蝶蝶嘴裡含糊不清的話語詞句,便又抓起她的雙臂,沒有停下陰莖在她體內的鑽突便直接將她往我的方向像是蝦子那樣仰翻,抽蓄收縮的陰道內,多層次的紋路與顆粒的蠕動就像是章魚吸盤糾纏緊繞上來絞榨,陰囊內想突破尿道括約肌壓力馬上在蝶蝶體內洩精的強烈性刺激,就好像深淵之底那種虛邪的呢喃在腦中催化誘使--
「我也不是完全要討你歡心才跟你做的--你有煩惱我也有想短暫擺脫一切束縛的時候啊搞清楚!順著你的意思想讓我怎麼做就怎麼做的戀人遊戲的戲言就全留在東京那啊東京!現在在這裡跟我媾和的你就只是我的--」
在半跪的後入姿即將衝抵那射精的紅線前幾秒,陰莖猛烈地從蝶蝶的陰部拔出,接著迅速地摘掉前端的保險套,要蝶蝶將雙足併攏朝上折起,接著抓住那合併成對的透紅腳底,用她的腳掌劇烈地套弄陰莖,而陰囊內那像是天地翻攪的滾動,令我的腳趾由捲曲至緊閉,在前列腺收縮將那酥麻的快感完全釋放,直接竄上腦門達到高潮時伴隨著低吼,精液像潮水暴漲後洩洪那樣--激烈地濺射向她的足裏--
“但即使兩人的私生活再怎麼官能耽溺,無論性別與性向,最後在射精時都會成為野獸。”
「那些話才是你真正的樣子嘛……」
「氣勢上來太衝動了,抱歉喔--」
順勢地讓脈動起伏的陰莖貼抵著蝶蝶的足裏射精後,以前茜在完事時講過的那段話將理智扯了回來;此時我的手指,在那沾上淌落精液的腳趾縫間��走勾纏,弄得蝶蝶發癢抽蓄,待稍微冷靜下來後,我回到她的身邊,以沒有沾上精液的另隻手抱住她的腰側,將半張臉埋入她的金色中短髮裡,畢竟完事前突然想到茜的事,對蝶蝶射精後便升起些許的自我嫌惡,可是蝶蝶那顯得潮紅並略為喘氣的側臉與髮香,又令陰莖開始躁動,讓我不得不調整過度密合的姿勢。蝶蝶見狀只是笑意摻雜的用問句的方式要我不要多事去打斷她的餘韻,至此我只得在心中幽幽地對自己下了審判:
「真是人渣--」
渾然不覺斜陽密匿,再醒來時街燈已著,胡亂地摸索擱置在桌几面上的手機,瞥過螢幕上的 19:37,大約補眠了一個半鐘頭,完事後也沒有關閉的白色基調燈光,有點弄痛剛張開的眼睛,雖然模模糊糊地尋不著蝶蝶的身影,不過浴室裡傳來的沖洗交織的水聲讓人安心下來。翻過身背對浴室方式,盯著螢幕左右滑動,確認輸入在行事曆裡的行程。
如果用海洋深度的色彩來做歸納,蝶蝶、茜,還有我,都在那藍色的光譜上。只是蝶蝶的色調與茜的色調或許是在光譜的兩個極端。紺青色的蝶蝶釋放著凌人地威勢,但卻無法隱藏住其中的落寞,而瓶覗色的茜則是透著清涼,寧靜之中蘊藏著相對掀起駭浪的力量。關於我--群青那般在 2°C 的斜溫層之底、深水層之頂的夾層邊際起伏不安,困惑自己是需要朝著海床飄零,還是順著湧升流再次朝向透光帶發進?摸索有關三人距離時,捲曲在白色照明下的我顯得薄弱,浴室的水聲逐漸趨小,記憶都被沖刷。
「起來啦!大晦日哪有人在睡覺的,晚點不是還要去搭渡輪去嚴島初詣嗎?」
走出浴室盥洗完畢的蝶蝶一腳踩在我的背後,開始提點更晚的行程。我坐起來,拿過早前本來是沖澡後要換上,但卻遇事延宕未使用的衣物,準備再次進入浴室,途中向她詢問她怎麼處理完事後腳部的汙濁。
「踮腳,然後踮腳,跳進浴室洗掉。」
「好險明天才有別組客人要來,女將講我們的關係太好了--」
帶上浴門時,她就像影劇中的反派讓計畫得逞那樣她賊賊地笑著。
由於事前已經知道旅館沒有供餐的服務,因此再盥洗後立刻打理一陣,偕著早已穿戴整齊的蝶蝶準備出發,晚餐或許是在藥研堀,也可能是抵達宮島才處理。將客室外門的掛鎖鎖上,下到一樓與女將再次打過照面,交代明日才會返回的事項後從玄關離開。
「那個緊急出口,以前唸做『裏樓梯』喔,給男女完事後遁走的呢--」
掩上正門出入口門扉,走離旅館有段距離後,蝶蝶講起二樓往逃生方向的階梯,伸手捏了我的臀部時裝得若無其事地樣子提起。
20:44,我們在八丁堀搭上往宮島口的廣島路面電車 2 號線。因為有一個鐘頭的車程,車內也無法連續交談,為了方便溝通我便拿出手機開始敲擊虛擬鍵盤,把今早出發前的夢境用文字的方式傳送給她。明明並肩鄰座,卻以這樣子的形式交流,不免顯得突兀。
『只有一個人的旅行難過嗎?』,讀完我描述的夢境細節,她丟訊息過來。
「--那倒未必喔。」,我將訊息回傳。
『跟我一起旅行,苦澀嗎?』
「--不見得。」
『做愛時覺得寂寞嗎?』
「--嗯。」
「嗯」很明顯地令人受傷,蝶蝶把手機收起後交代了句抵達時要叫醒她,隨即閉眼休眠。我也無意打斷她的假寐;在那夢中,我僅僅目送他向那個不知曉的目的地出發,將對她的依賴減縮到幾乎不復記憶,因此才表示即使做愛也感到寂寞。但是到底,性愛一事長久看來僅佔據生活裡短暫的現在過去,與亂數的未來。即使加諸精神上的共享,肉體的關係仍是相對多數,只要情感還存於人世的一日,那麼任誰都得擁抱不安吧,這份不安當然可理解為精神上的潔癖,抑或未能克服的懦弱--各種說法。因此,在肉體媾和當中,我甚少找到自身企及的寧靜。但也因為這份不安,從旁看去,蝶蝶與我的連繫就像在獨木上做作用力形式的來回拉鋸,待到切斷這根獨木時,連繫終究傾頹,雙方永遠靜滯。所以,那道「嗯」的訊息,便是我的不安,以及我們關係在目前還得以存在的象徵。
抵達時我喚醒蝶蝶,跟她在街上找到公共的吸菸區時,她遞了隻菸過來。她知道除了公事外,我沒有碰菸的習慣,於是我解讀為這是那道「嗯」之後的報復。上午奔馳在高速道路時,思考著關於由藏匿起的犧牲與齟齬所建立的巴別塔,僅僅在幾個鐘頭後,便從模擬的想像中,承受著來自現實的侵蝕。燃燒後的薄荷醇化合物香氣,我用吸管喝水那樣的方式,吸了一整口填滿肺葉,隨後再緩緩地讓煙霧從嘴巴吐出--即使有過抽菸經驗,不過老實說一直沒有習慣Noire,或者其它菸品那種突然湧現的冷涼,弄得氣管隱約緊繃起來,抗拒似地在吐出煙霧的途中嗆咳不止。
「還剩四支我們就均分掉吧,抽完才去買渡輪船票喔。」
蝶蝶看了看菸盒,又用指節敲了敲反射吸煙區頂上淺蔥色螢光的手錶鏡面,滴答滴答--
我們總算搭上往嚴島渡航的渡輪時,已經是 22:40。上層甲板的船尾角落,她挽著我的手臂,在望著漆黑海面,對向的返回船程時,說了句「來接吻吧」,突然地便吻了上來,並將舌頭伸進我的口腔中,索求著什麼那樣。周圍一部分人群的注意力在我們的身上飄移,她發現卻也無意隱藏,直到滿足後她才收回舌頭的纏繞。鞭子與糖果、毒與蜜,她的眼裡共存著兩種情愫--審視與魅惑,我則像是在明知不可繼續前行的深淵邊際,讓她拉著手向著淵底齊墮。
與其說是蝶蝶還在生著悶氣,倒不如說是她在搶回主導權,積極而且愈發狠心。
下船後從港町出發的那小段路幾乎是摸黑前行,不見鹿群只有稀稀落落的隻影暗中向人群張望。然而有參訪人群的地方,屋臺自是少不了的,折過一轉角--接入此刻島上最是熙攘的參道商店街的堤防通路,也不知道蝶蝶的興致怎麼來的,早先在八丁堀時已用過晚餐,現在還特意地買好兩份廣島風的什錦燒後,拉著我坐到堤防邊上大快朵頤起來。海水正逢退潮,堤防上的探照燈餘光亮度勉強可以看見後退的海岸線,我一向吃得沒蝶蝶快,就在我瞭望著海岸線以及沉浸在海潮的迴響裡時,沒留意到背後一隻循香氣而來的落單成鹿,突然咬住服裝背後,讓我怪叫一聲,蝶蝶見狀噗哧地一聲別過頭去。
「我不是有意的,但有時你就該被這麼刺激一次--」
蝶蝶將嘴擦拭乾淨後,兩手手肘抵著左右膝上,雙掌捧著下巴轉過頭來向我說著。我本來想說些什麼的,但為了不重蹈覆轍那個「嗯」的失言,吞下最後一口什錦燒後覺得還是算了。處理掉完食器皿後,蝶蝶握住我加入朝著神社行進的行列--在中途推進到可以將大鳥居盡收眼底的彎道附近時,鯽魚般簇擁的人群實在是太擠了,按捺不住的蝶蝶又拉著我從隊伍裡掙脫,一時地欲往沙灘退避。
「成為大人後,無論男女,人總要有些雅俗、癖好才能繼續面對人生。或許,以後我會為新的生命改掉這些癖好,不過我希望還能在你的身上懷念曾經的自己,才好分清楚你我各自的司職。」
握住她小心地走下通向沙灘的階梯,讓她依然摟著我的腰,方便穩穩地走在泥濘的地面。與大鳥居取出一個適當的距離後,我請附近的遊客替我們拍了幾張與大鳥居的合照--畫面上的她,難得地收斂起平時的奔放,自然地露齒微笑著。滑動過照片幾回後,她伸手再次摟住我的腰際時,我不多作表示地接受她那像是替自己找個聊表歉意的說詞。
「意思是得有癖好才能活得像人呢--那為什麼在年末來到廣島呢?」
「在你夢裡,我不是前往一個未知的地方嗎?我覺得這點,你我姑且是相同的--都有著想逃離到另個遙遠地方的靈魂;北方太冷,南國更遠,所以才起意選了廣島。」
消退的潮水與我們佇足的沙灘有段距離,大鳥居甚至都露出滿潮時浸潤在海中的根部,從沙灘向岸上望去--雜沓、等待參道底端的入口開放,臨近年始的列隊人龍不見末尾。不超過 4°C 的冬季海風中,蝶蝶摟著我腰際的手,又摟得緊了些。
師走,年末嚴島 23:45。
「你能愛我嗎?」
「--」
發出聲音的嘴型,是她想聽的答案。
潮時去來,海淵沉潛,東雲茜時,泡沫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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