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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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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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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17
翌日黄昏与夜交替之时,伊万臂弯里挎着件毛皮大衣来到弗朗西斯所住的旅店的屋顶,他躲进烟囱的阴影里以避免自己被街上以及天井花园里的人发现,待花园里的人或是进入旅店中或是通过小巷离开后,他漂浮至弗朗西斯的卧室窗前。
弗朗西斯正站在圆桌边,他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则端着只杯子时不时抿一口杯中的液体。因窗户是敞开的,伊万敲了敲窗户用响声示意弗朗西斯自己的到来后就径自翻进屋内。
“你来了。”弗朗西斯说,他迎向伊万走了几步,用疑惑的目光瞧了瞧伊万臂弯里的毛皮大衣,而伊万盯着弗朗西斯手里的杯子抽动了下鼻子问:“葡萄酒?”不待弗朗西斯回答,他又说:“你该多喝点儿好让身体保持暖和。”
“暖和?”弗朗西斯挑眉问。
伊万点点头,“虽说现在是夏末,可高空与飞行时的风依旧会让你感到寒冷。”他说着,递出毛皮大衣道:“我从未在使用意识体特有的移动方式时携带过另一名同族,我不知道那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我只能根据我自身飞行的经验来预估,你可以现在穿上大衣,或最迟在抵达新大陆后得穿上,否则当我们抵达马修的庄园后你肯定会被冻僵的。”
“你不穿吗?”
“厚重且会被高速的风吹得平展开来的衣服将对飞行形成阻碍。”伊万解释道。
“好吧。”弗朗西斯似乎接受了伊万的说辞,他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酒,又拽住放在他身旁的葡萄酒瓶的细长瓶颈仰头将里面的液体全灌进自己喉咙里,随后他放下酒瓶,做了个深呼吸说:“等我们踏上新大陆后我再穿上大衣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出发?”
带领弗朗西斯抵达新大陆的过程没出任何意外,伊万牵起弗朗西斯的手翻至窗台上,他抬起右脚,身前花园里橡树那茂盛的枝叶、两侧与身后旅店的建筑轮廓皆如突然活过来了般开始扭曲弯浮,他朝前跨步,那些扭曲弯浮的轮廓便化作无限延伸的各色的线包裹住他和弗朗西斯,他们头顶那块混着点儿紫的黑蓝色块则被更明亮的蓝色一点点入侵,又逐渐染上层次模糊的黄与橘,当伊万在新大陆的某个山谷里停下时,位于他与弗朗西斯身后远处的雪峰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由余辉组成的暖橘色调。
“穿上大衣吧,”伊万对弗朗西斯说,“从这里开始我们得一路飞过去。”
弗朗西斯接过大衣一面将衣袖套在手上一面问:“你说的飞,是指鸟类的那种‘飞’吗?那么你要怎么——我该使用哪一个词?搬运我?携带我?”
“我想我能抱住你。”早已设想过这一过程的伊万回答道,“我搂住你的腰,而你也回搂住我。”他比划着说。
“虽然我对自己的肢体力量很有自信,但我不敢肯定我能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得抵抗重力两、三个小时。”
“我还会用一些巫术来辅助,但,”伊万迟疑地说:“我没有对同族使用过巫术,所以我——别担心,弗朗西斯,”见弗朗西斯睁大眼,伊万忍笑向弗朗西斯保证说:“我敢确定那些巫术能对意识体起作用,我不会让你从高空中摔下去变成一滩肉泥的。我不确定的是,嗯,巫术生效后你会有什么感觉,因为那通常不是用在活着的生命身上的……”伊万的声音越来越小,弗朗西斯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伊万赶忙恢复原有音量补充道:“不是说它不能用在活物上,它也不会对生物产生任何伤害或坏的影响或糟糕的后遗症,就只是,我们通常不那么用而已。”
弗朗西斯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抬手比划了个无意义的手势,沉默的与伊万对视数秒后说:“……我想我最好别了解得更详细了。你是现在就施放那个不知名的巫术还是——?”
“现在。”伊万说着向弗朗西斯的方向伸出手,他调动自体内散溢的能量拧成几束后朝弗朗西斯蔓延攀去。这些能量的触碰导致弗朗西斯打了个哆嗦,“那是什么?”他问。而伊万没分神回答弗朗西斯,他集中精力,操控那些能量变成的触肢钻进弗朗西斯的躯壳内,在触碰到如一汪积在浅坑里的雨水的、所有有肉体的生命在诞生之初就有的那个难以用话语来定义与描述的、非灵魂的存在后,他屏住呼吸,形如触肢的能量的尖端融化成某种软而轻的、介于液体与烟雾之间的东西,他控制着那些触肢在那存在的表面拖曳出特定的、人类称之为符文的纹路,这些纹路前后相连,既像是一个整体又像是能挨个区分开来,故很难说他到底是画下了一个长条状的图案还是画下好几个纹路。
待伊万画出所有他需要画的东西并小心翼翼撤回触肢放下手后,他与弗朗西斯皆长长舒了口气,“你感觉如何?”伊万问,他端详弗朗西斯的脸色与表情欲以此查看弗朗西斯的状态。而弗朗西斯露出不自在的神色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胸腹数下,“嗯,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脖,“这是……痒?还是说……冷?仿佛有什么异物埋在我的皮肤下,”他按压着自己的胸骨,垂眼打量自己仿佛像穿透衣服以及皮肉看伊万在他体内做了什么一般,“我分不清这是舒适还是难受,我只知道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另一名意识体的能量对你肉体内的那种——嗯,”伊万皱着眉从脑海里挑选出一个能用作代称的词,“存在而言,的确是异物。”他张开双臂,“来吧,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得赶。”
飞跃那块隔在俄罗斯殖民地与马修的领土之间的、无归属土地的旅程对伊万来说不太好受,当他开始前进后,他才发现因两人姿势的关系,弗朗西斯那头长至肩膀的头发被风牵动着不停往他脸上拍打,且似乎弗朗西斯说了什么,可那些话还未触碰到他的耳垂就被风吹远了,在高声询问几次“什么?”以及“你刚才是不是在对我说话?”后,伊万放弃同风较劲儿,他偏头贴着弗朗西斯的左耳说:“现在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此后弗朗西斯不再尝试与他交谈,可没过多久伊万又为这种被风的呼啸声填满的寂静而感到尴尬。
在穿过国界上的薄膜时伊万为了防止柯克兰感知到入侵——毕竟这次是两名意识体,且过快的速度与过强的力量在薄膜上撕开的裂缝将更大——而降落至薄膜边。
“我们到了?”弗朗西斯问,“可我觉得这附近瞧上去不像是魁北克。”
“我们还未抵达目的地,这只是为了避免柯克兰发现我们入侵他的殖民地故得缓慢通过马修领土的边界。”伊万解释说,“以及,魁北克是马修居住的那座城镇的名字吗?”
弗朗西斯点点头,他拢了拢衣领,“现在我明白你说的‘寒冷’指的是什么了,我觉得我的后脑勺仿佛被人挖掉了,要么就是被一把冰做的锥子刺穿了,”他用手梳理一下散乱的头发,仔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又将手收回眼前打量,在发现指间什么都没有后送了口气,“我以为我的头发全像经过了一夜风雨的枝头上的枯叶那般掉光了。”
“抱歉,我之前没想到这个情况,早知道我该把毛帽也带来的。”伊万满含歉意地说,“或者,我可以对你的头发施放巫术?放心,这巫术本就是用在人类的毛发上,维那莫依宁教授给我,而我猜他是从乌克森谢纳那里学来的,你知道的,维京人。”伊万说着,侧过身伸出右手做出插入某种东西并朝一旁拨的动作。弗朗西斯好奇地望着伊万,他看上去对伊万所说的那个巫术跃跃欲试,不过犹豫片刻后拒绝了伊万的提议,“你在做什么?”他问。
“还记得我在信中提到的国界上的那个大部分意识体无法用肉眼看见的薄膜吗?”伊万的左手也插入薄膜中,他两手往两旁施力,将感知中的薄膜撕开一条能容纳他与弗朗西斯通过的裂缝,他回过头对弗朗西斯说:“虽然通常来说能使用巫术的我们对无法使用巫术的你们的感应更微弱,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从我撕开的裂缝中钻过去吧,”他抬高双手尽可能给弗朗西斯腾出空间,“就从我两手之间。”
“这样做可有点儿古怪。”弗朗西斯嘟囔道,他弯腰从伊万的双手间穿过并前进几步后回过头看伊万,随即伊万跟在弗朗西斯身后跨进裂缝之中,他们再次贴抱在一起,只是这次起飞前伊万拆下自己的领巾充作发带将弗朗西斯的头发扎了起来。在经过近一小时的无言飞行后,伊万逐渐减慢速度向横穿魁北克市的那条河一旁的高地降落,他打算告诉弗朗西斯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但在他出声前耳边就传来弗朗西斯略激动的“我们到了!”的声音,他瞥了一眼弗朗西斯,发现对方正以一种别扭的、之后会导致脖颈肌肉酸痛的姿势转头瞅着那座高地上的庄园。
他们落在包围庄园的石墙边的一颗茂盛的树投在草坪上的阴影中,“你知道马修卧室的窗户是哪一扇对吧?”伊万对弗朗西斯说,“你们得留意时间,现在是夏末,夜晚远比白昼短,我们得在黎明前��回基辅。”他扫视四周,确认庭院中没有巡逻的守夜仆从,他猜想或许是不久前感知到弗朗西斯靠近的马修对仆人们下了避开此处的命令,“我就在这里等你。”
弗朗西斯点点头,他扯开绑住头发的领巾、脱下毛皮大衣并将其递还给伊万,用手指充作梳子梳理几下头发,又调整自己的领巾和袖口,低头抚平短大衣上不存在的褶皱,“我看上去怎么样?”他问。
“很好。”伊万简短回答道。弗朗西斯闻言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他转身向着前两次伊万敲过的那扇今夜维持着已打开状态的窗户走去。
伊万望着弗朗西斯的背影,随着弗朗西斯靠近那扇窗户,窗内的黑暗里突然冒出一双扒在窗框上的、小且短的手以及一个长着金发的脑袋,接着弗朗西斯的步速忽然变快了,他几乎是小跑向窗边。伊万情不自禁露出微笑,他转过身翻上石墙坐下,把大衣搭在一旁,仰着头瞧被月光照射出半透明感的浮云,半晌后低下头眺望高地下方的河流以及在两岸城镇中移动的橘黄色的火光,那是魁北克市内巡夜人手中的火把。他数巡夜人的数量,又去数此时还有多少扇窗户里透出烛光,厌倦数数后他晃动双腿用脚尖去拨弄地面上的野草,配合着有节奏感的刷刷声在脑中回播各类乐曲,他记不清自己无声哼唱了多少首乐曲,因有的乐曲他忘记了某部分旋律,有的则在哼至某段时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另一首乐曲。他望见那些还坚守在深夜里的窗内的烛光一个接一个熄灭,虫鸣与柔和的拂过他脸��的风使他昏昏欲睡,在他被毫无预兆的摔坠感惊醒、双手及时握紧石墙避免自己向前一头栽进草丛中后,他听见身后传来皮靴摩擦草叶的动静。
“你们聊得怎么样?”伊万问,他转过身跳下石墙,瞥了眼不远处的石造房屋,发现马修卧室的窗户微掩着,窗帘皆合拢拉上,卧室的主人应是入睡了,他视线移回弗朗西斯脸上,或许是此刻天上的玄月恰巧被浮云遮住的缘故,他不太看得清弗朗西斯的神情。弗朗西斯沉默地走向伊万,不等伊万再次出声询问就张开双臂搂住伊万的肩脖并整个人倒靠在伊万身上,伊万怔愣一瞬,迟疑地回搂住弗朗西斯的腰,抬手拍抚弗朗西斯后背数下。
“我们出发前我喝下了一整瓶葡萄酒,”弗朗西斯的话语随着湿热的吐息喷在伊万的耳垂上,大约是因胳膊挡在口鼻前,弗朗西斯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也许是酒精发挥效用的时间延后了,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对马修说了不少醉醺醺的傻话。”
伊万揉了揉弗朗西斯的背脊,体贴得没戳破意识体不但难以喝醉,酒精也不可能入胃两小时后才搞晕人的脑子的这两个事实。
弗朗西斯偏头蹭了蹭伊万的侧脸,他长长叹息一声,“你知道我先前喝酒可不是为了御寒吧?我……我都不明白自己喝酒到底是为了鼓足勇气告诉你我决定不与马修见面,还是让自己敢于前来魁北克,你敲窗户时我都还未作出选择,所幸你的那件毛皮大衣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还想着你干嘛在八月末带上件毛皮大衣呢?没想到那居然是给我穿的,于是我就告诉自己,既然你为了帮我的忙已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那么我至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他的声音渐渐被虫鸣声盖过,半晌后才再次于伊万耳旁响起,“我现在心里一团乱,万尼亚,我已见过马修了,可我是否该继续同他联络呢?我有些后悔了,如果今夜我没来魁北克——不,如果前几日我没抵达基辅该多好啊,那样我只需用接连不断的宴会、游猎和性爱来抵消踌躇带给我的不悦即可,而现在……”弗朗西斯又沉默了,伊万感到自己被弗朗西斯贴着的那侧脖颈的皮肤表面泌出层薄汗,毕竟夏末时的温度并不适合两名成年男性紧紧抱在一起。
“你很可爱,万尼亚,”弗朗西斯突兀地说,“还会做些可爱的傻事。”他搂着伊万肩脖的双手松开些许,撤回身子用前额抵着伊万的额头,“战争之前我们的那次交谈,你在信中的提议,昨日以及今日你的行为,一步步引得我打破了我惯来对待非主权意识体的原则,你没想过我会因此迁怒你吗?”
“打破你原则的不是我,弗朗西斯,”伊万轻声回答道,“是你的心才对。”
“而这正是我会迁怒你的原因,”弗朗西斯低笑着说,“你让我变得像名多愁善感、没有理性思维的妇人。”
“跟随自己的心行动有何不好呢?”伊万为弗朗西斯的自我比喻而皱眉,“况且意识体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性别,我们都清楚的知道会影响人类理性多少的因素不是性别而是个体的性格。”
弗朗西斯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非但会做些傻事,还会傻乎乎坚持某些会被人们嘲笑的观点。”不等伊万反驳或自辩,他就吻了吻伊万的鼻尖请求说:“带我回去吧,万尼亚。”
弗朗西斯与马修决定维持这种私人联系,鉴于伊万在新大陆的殖民地未与马修的领土接壤,来往交通耗时且不便,伊万对马修的拜访周期定为半年或一季度一次。马修对劳烦伊万做这等麻烦且有所风险——若柯克兰察觉到此事的话,或许会将伊万和弗朗西斯的行为从个人层面上升至政府层面,即认定是俄罗斯与法兰西觊觎着大不列颠位于新大陆上的殖民地,“即使亚瑟明白我们的国家没想夺取这块殖民地,为了恶心我们他也一定对大不列颠政府提议向我们两国政府递交公开抗议,”弗朗西斯调侃说,“况且,我不知道俄罗斯想法如何,反正我的国王非常渴望新法兰西能回到他的统治之下。”——的事感到极为不安,他数次向伊万道谢又道歉,伊万只好借自己也得视察俄罗斯在新大陆东端的殖民地的理由来安抚马修。
弗朗西斯离开基辅后,伊万的生活回归日常,在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能熟练处理政务后,他逐渐退出以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为中心的、掌管着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小型人际关系网,再次成为只具有象征意义的、地位特殊的宫廷人物。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似乎对伊万回避权力的举动万分不解,这次伊万并未替她解惑,而是告诉她“您该自己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结论”。同时尽管伊万退出了顶层权力圈,或许是出于情感上的需要,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仍时不时或是召伊万入宫或是前往伊万家中并同伊万肆意畅聊,并不习惯同自己的统治者有如此亲密关系的伊万曾询问为何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不将那些话留给她的情人听,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则回答说:“他们的确很能讨我欢心,可我如何能像信任您一样信任他们呢?”
在成为弗朗西斯和马修的信使后,伊万逐渐同马修熟悉起来。也因此,伊万一面告诫自己他不该做这些事,一面在发觉当柯克兰拜访过魁北克可马修仍对如何使用掌控自己体内的能量一无所知后忍不住主动教导马修,他没问为何马修不去请教柯克兰——伊万记得自己说出过这类提议,而马修的性格显然不会无视旁人给他的建议,故要么柯克兰在马修面前表现得太过不好接近导致马修不敢向他提问,要么就是马修已尝试请柯克兰教授他巫术知识但柯克兰拒绝了——而要教导巫术,仅一夜、或者说刨除花在往返路程上的时间后余下的那几个小时显然不够伊万教导什么有用的东西,故伊万向马修提议也许他能估算好时间,与黎明时抵达魁北克市外的森林中等待马修,这样他们能将一整个白日用在学习巫术上。
看上去马修对伊万的提议非常心动——伊万悄悄在脑中对比了心动时马修与弗朗西斯的表情,认为依照两人相似的神态来看,虽然弗朗西斯推测马修是因西班牙和葡萄牙对北美西北部的殖民而诞生,不过接连不断移民去新法兰西的法国人到底还是让他俩产生一种由子民构成的血缘上的联系——可随即马修又一脸为难的拒绝了伊万,“仆人们会发现我没呆在家中或市内的,若他们找不到我,很有可能去向总督寻求帮助,那样的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抬眸窥视着伊万的神色小心翼翼说:“……对不起?”
“您不必向我道歉,”伊万叹息着弯腰平视马修,“您也无须这般频繁得为各类小事道歉,熟知您的人知道您是个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愿意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别人考虑的善良的人,但那些陌生人,或不愿了解您的人只会认为您软弱可欺罢了。而且——”伊万犹豫一瞬,接下来的话本不应由他来说,应由弗朗西斯或柯克兰来说,然而凭弗朗西斯对柯克兰的描述以及马修在柯克兰离开魁北克后的表现出的情绪低落的状态来看,柯克兰不太可能承担这项责任,而弗朗西斯也不再有养育马修的可能,故假若他不说,恐怕不会有同族对马修说那些话。
“按照意识体间的从属规则来说,我本没权利和权力教养您的,可我能瞧出这种教育的缺失给您生活带来的不便以及痛苦,所以,嗯,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指教,仅仅是告诉您我们、即欧洲的意识体们是怎么与子民相处的。您愿意听吗?”伊万认真地问。
马修仿佛被伊万严肃的态度给吓住了,他茫然地眨着眼注视着伊万,两手无意识揪着睡袍搓揉,片刻后迟疑地点点头。
“我们是意识体,是独立于所有人类与动物之外的生命,��类在大地上出现后我们才诞生,我们死亡后人类也未必会灭绝,但脱离族群性的‘人类’这一整体概念,人类就只是快速出生又快速死去的、构成我们骨骼和血肉的存在而已,您会让您的骨骼与血肉凌驾于您的思维与心灵之上吗?”伊万伸出手隔着皮肤和胸骨轻触马修的心脏,“诚然,我们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在国家、文明与领土的层面上无法决定自己与谁成为朋友,与谁成为敌人,与谁生活在一起甚至成为家人,只是这不是您自轻自贱、把自己当作乖巧的宠物听从人类管教的理由。虽然您的体格与外貌形同十一、二岁的孩子,但您到来世间已有一个世纪了,您得让您的子民意识到您并非真正的孩子,而是一名有思考能力的、能独立作出决定的人,您得向他们宣告您已经长大了。更何况,我们的子民不仅限于人类,我们领土上的每一株植物,每一只昆虫与每一只动物都是我们的子民,您得学会脱离人类的视角,站在植物与动物,乃至于整块土地的高度来思考问题。”
伊万直起身,他走至窗边,而马修迷茫的跟在他身后。“您瞧,”伊万侧头望了马修一眼,示意马修望向窗外,“此刻您既在我的身旁,在这具小小的躯壳内,又存在于窗外我们视线能到达以及不能到达之处。粗看之下,您能望见人类是如何在一片荒地中修建起码头与石屋,如何种下大片的麦子、紫花苜蓿和油菜,如何从海洋另一端运来牛与羊,如何利用蜡和油在夜间驱逐黑暗,若您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只是魁北克省长,那么您眼中看见这些已经足够了。可既然您是意识体,那么您就还得看见那些或是因年龄或是因性别而生活困苦的人,看见生活在房屋角落和水沟里的臭虫与老鼠,看见因人类到来而被砍伐的树木,看见那些被迫将领地让给人类的食草与食肉动物,您得看见、并真正明白人类焚烧草原、森林与开垦荒地对您的肉体会产生什么影响。”
马修两手扒着窗沿,他时而朝窗外眺望时而侧转抬头带着似懂非懂的表情看向伊万。
“您还记得我第一次……呃,我是说,第二次来拜访您时的事吗?我们皆疑惑于为何您能感知到体内那股自然的、巫术性的力量而弗朗西斯不能,同时明明柯克兰与您以及我一样,可他的附属意识体却没有相同的能力。”
“我记得,”马修轻声回答道,“我现在仍不明白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法兰西与大不列颠对待原住民的不同政策。原住民被欧洲的人们视为蒙昧、原始、���蛮的人,换而言之,未受到基督教这类一神论干扰的他们仍相信着自然万物皆有灵性,而灵性的汇聚能催生出神明。”伊万说,“我无法证实我结论的正确性,但据我调查,由于新法兰西以渔猎为主要经营项目,故与原住民多有合作,而大不列颠则倾向于驱逐甚至屠杀原住民。虽说在您的名字还是‘新法兰西’时,您的宗主国未将那些与法兰西人合作的原住民当作他们的国民,可您的肉体显然将所有生活在您的领地内的人类视作子民与构成您的血肉,我猜这就是您能使用那种力量的缘故。”伊万望向河对岸的石制房屋群,“这些年我前来魁北克,每隔几次都能看见这座城市在成长,所占据的范围在扩大,往后大不列颠会向您的领土运送来更多的英国人以及奴隶,这些新移民需要更多的土地以开垦成农田或修建牧场,这种需求必然会入侵原住民的活动范围,导致原住民与新移民产生冲突,而冲突会演变成战争或一面倒的屠杀。”
伊万抬手按抚马修的右肩,“即使您完全顺从人类,一心将自己视作宗主国的附属,认同管理这片土地的总督的立场将原住民视作不知好歹的、伤害大不列颠国民的野蛮人,当他们屠杀原住民时,那受到局限的思维和偏颇的立场也不能使您的肉体免于病痛,那时您该怎么做呢?”
马修先是怔愣着同伊万对视,不一会儿似乎对伊万描述的未来感到害怕般惊慌地说:“可是阿尔从没有——他、他同我提到过驱赶那些,嗯,‘头戴羽毛的野蛮人’的事,”马修抬手比划出单引号以示自己引用了新英格兰意识体对原住民的称呼,“他没详细讲述他们是怎么驱赶原住民的,但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出在驱赶过程中原住民有不少伤亡,而他从未提起或表现出他的肉体因这些冲突而感到不适甚至受伤!”
“那是因为很可能一开始原住民就没被归纳进新英格兰子民的范畴内,”伊万说,“子民即我们血肉的一部分,所以子民的伤亡会作为伤口与病痛投射在我们的肉体上,且这种投射不会区分伤亡的原因,是因天灾、因镇压某次暴乱、因对外战争,还是这种非典型的‘内战’。”伊万叹息一声,“马修,您得做出选择。您可以一直躲在乖巧听话的面具之下,这样您不需去思考许多沉重的东西,不会经历哪怕竭尽全力去做某事却仍失败的无力与挫败,您还能躲开许多冲突,或至少那些冲突不会直接发生在您面前。然而作为代价,在您���下面具前,没有人会将您视作独立的、有份量的存在,您本身的利益永远会被放在大不列颠的利益甚至某些远在英国的官员、企业家、本地总督的利益之后考虑,且在人们习惯您的温顺后,他们就会认定自己有权决定您的一切,例如决定您是否能独自在森林里呆上一整个白日。同时人类越是习惯您的温顺,当您未来因某件事——无论是什么事,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事——而表现的不那么乖巧时,人类就越是震惊,这震惊很快会转变为因感到自身权威被挑衅而产生的愤怒,简而言之,当您的体格再长大点儿,您想拥有自主性将变得极为困难。”
“我……您说的这些同我的父母——曾收养我的人类家庭以及其后的总督们教导我的说辞不一样……”马修呢喃道,他弯曲食指用指甲在窗口上来回划动,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弱的、仿佛担心被伊万之外的对象听见的音量问:“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无法告诉您具体的做法,”伊万温柔地说,“具体的列出每个步骤的做法即意味着死板,而您需要的是随机应变,针对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立场以及不同目的的人需采取不同的方式。不过若拿眼前的这件事、即您身边的人在监视您的行踪来举例的话,”闻言马修张开嘴又闭上,伊万猜测也许马修本想反驳说他没被监视,“您想要摆脱这种紧密的监视,可以从明日开始在不告知身边的人您的目的地的前提下去森林或另一些您过去不常去的地方,等黄昏时分再回到家中,当人们问起您的行踪时,您该以一种底气十足的、混着些许奇怪的态度反问他们为何需要得知您去了哪儿以及做了什么,或您也能利用您的外表年龄,作出无辜单纯的模样告诉人们您仅仅是去森林里玩儿。您持续这样做,根据我的经验,三五次之后人们就会留下‘我们的意识体喜欢独自跑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玩耍且他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一印象,此后人们就不会再试图掌控您的一举一动。”
“啊!”马修小小惊呼一声,“阿尔说过类似的话,有时他来找我玩儿时,若时间太晚他会要求住在我家中,我曾担心他的总督会因他失踪而恐慌,还害怕如果他的总督发现他在我这里的话没准儿会引发新英格兰和新法兰西的冲突,可他告诉我他的总督早就习惯他时不时失踪几日了。”
“看样子您的邻居比您调皮。一个调皮的孩子总能比一个乖顺的孩子获得更多自由,因人们对前者的期望值比后者更低。”
“是的。”马修似想起了什么般微笑着说,下一刻他的神情又黯淡下来,“不但是新英格兰的总督,阿尔也不畏惧柯克兰先生,虽然阿尔时常向我抱怨柯克兰先生,例如说柯克兰先生像只喜欢把触肢插进人脑袋里的海���一类的,但根据他谈起柯克兰先生时的语气与内容,听上去他与柯克兰先生相处得很好,哦,”马修停顿一瞬后改口说:“也许不是通常人们口中的那种‘好’,但至少……”他耷拉下双肩,“弗朗西斯告诉过我不少柯克兰先生的事,大约是想让我找到与柯克兰先生相处与交流的方式,可在柯克兰先生抵达魁北克后,我、我完全没有勇气把脑中预演过许多遍的话说出口……柯克兰先生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我很难将我见到的柯克兰先生同阿尔嘴里的柯克兰先生联系在一起。”
“在欧洲有这样一个传言,”伊万说,‘尽管依实际情况来看,那更像是个只有当事人不知道其已公开的公开的秘密。’他想,“大不列颠王国拥有许多殖民地,不过众多附属中只有新英格兰的意识体对柯克兰而言是特别的。这名未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意识体占据柯克兰心中独特地位的原因众说纷纭,可没人对‘独特’这个形容词有异议。”伊万隐去欧洲众人的猜测不提,因那些猜测多半同些毫无根据的、下流色情的推断有关,至于伊万,在汇总弗朗西斯的闲聊和通信中对柯克兰的描述后,伊万认为柯克兰只是想制造出一个全然信赖依恋自己的幼崽,就如当初在娜塔莉亚诞生前伊万计划着将对某个还未来到世间的、附属于俄罗斯的意识体要做的那样——弗朗西斯在得知伊万的猜测后以“你还太过天真”的语气说:“唉,万尼亚,谁说这些目的是矛盾的呢?以亚瑟的控制欲来说,等新英格兰意识体的肉体成长到能勃起和射精后,亚瑟从仅做出你猜测的那些事发展到做出其他人猜测他将做的事也不奇怪。”——“而其它同族在柯克兰的观念里甚少有值得他正眼相看的对象,大部分同族都无法进入他的视野,尤其是小公国与附属意识体,余下的那些,因大不列颠赢得了数年前的那场战争的胜利,所以对他而言不是日薄西山的竞争者,就是尚且无法威胁到他地位的潜在对手。”
伊万不知自己的话是真的安慰到了马修,还是马修仅仅是体贴他的好意,总之面前这个身高已达至伊万胸口的意识体露出释然的神情,随后马修好奇的问:“弗朗西斯和您也在您说的那个范围中吗?”
“当然。”伊万笑了笑,“弗朗西斯就是那个日薄西山的竞争者,我嘛,则是个没认清自己位置的、一心想挤进欧洲的亚洲农夫。”马修诧异地看着伊万,像是不明白为何柯克兰把俄罗斯帝国当作亚洲国家般,“我的国家位于欧洲边缘,且近乎三分之二的领土属于亚洲。”伊万耸着肩解释道,“回归我们原本的话题,您得尽快决定您想要在这盘以整个地球作为基底的棋局中扮演什么角色,是扮演一个以大不列颠利益���首的‘另类原住民’,还是扮演一个以您的领土与子民利益为先的意识体?说起来,依照大不列颠现在的实力以及发展需求来看,他们必然会向新大陆东侧扩张殖民地范围,也许未来某日你我的领土会接壤,甚至发生军事冲突以及战争呢,马修。”
闻言马修僵住了,伊万能瞧出这可怜的孩子从未预想过这种可能性,他补充说:“以及弗朗西斯,英格兰同法兰西可是世代仇敌,以地理位置来说您不太可能直接同法兰西开战,但大不列颠必然会在战时要求您提供军备物资与士兵。”马修的神情使伊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年幼意识体的后脑勺,“别担心,这不会改变您与弗朗西斯或您与我之间的私人关系。”伊万安抚道。
“可、可若我们的国家成为敌人……”
“您也说了,是我们的‘国家’,而非‘我们’。不得不承认在战争给已方带来无数损失的情况下,区分敌方的国家与意识体是件困难的事,然而国家的立场随利益而不断变化,诸如几年前的那场战争,想必您也听说过俄罗斯在新沙皇掌管国家后原本的盟友立刻变成了敌人。”见马修点头,伊万便继续说:“这种事时有发生,且即便是盟友,因目标与想达成的结果不同,合作时也常出现表面上承诺提供帮助但出工不出力的情况。因此,我们在与同族相处时,倾向于避免让人类的立场和情感过于影响我们自身的交际。”
马修垂首盯着自己的双手,木制窗台上出现数道浅而短的划痕,他摩挲着那些划痕,半晌后小声说:“我……我得用点儿时间来思索您说的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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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本杂志开源(GitHub: ruanyf/weekly),欢迎提交 issue,投稿或推荐科技内容。
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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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前端工程化实战
正在学习前端的同学,有没有听说过 “前端工程化” 这个词?近几年,这是一个热门的领域,大厂的招聘往往都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么,到底什么是“前端工程化”呢?
简单说,一个前端项目实践“软件工程”的思想和原则,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叫做“前端工程化” ,比如优化开发流程、提高项目可维护性、自动化测试、自动化构建、发布管理等等。
“软件工程”的做法移植到前端项目,就是前端工程,对于多人参与的大型项目尤其有用。 这就是大厂都要求前端工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大大提升项目可维护性,降低维护成本。但是,大部分的新手程序员,对于前端工程化的概念和实践都非常陌生,这不利于正规化开发和冲击大厂。
本周的课程资料就是一个 《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包。

主讲老师通过视频讲课,带大家动手构建一个自己的组件库,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前端工程化实战,并且穿插讲解一些新的前端技术( 比如 Vite),帮助你对前端工程化有系统性认识,了解前端进阶中的一些工程化难题。
课程的主要内容如下,由开课吧制作提供。

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希望掌握“前端工程化”知识的同学,可以听听看这门课程。
微信长按图片,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0元就能领取 这份详细的《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

注意,报名后记得添加助教老师微信领取!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科技动态
1、癌症疫苗
德国公司 BioNTech 在新冠疫苗的基础上,正在将 mRNA 技术用于癌症疫苗。mRNA 皮肤癌疫苗第一阶段的试验效果非常理想,很多皮肤癌患者得到缓解,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试验。
明年还有两种癌症疫苗,将投入临床试验。未来,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行业,成年人每年都要注射许多种疫苗。

2、
加拿大和美国最近出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许多城市达到40多度。更糟的是,这些地区平时夏季气温不高,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没装空调。
一项研究称,这种千年一遇的气温,如果不是全球气候变暖,几乎不可能发生。

3、
腾讯游戏推出“零点巡航”功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只要夜间游戏超过一定时长,系统就会要求对你进行人脸识别,看看是否跟身份证上是同一个人。
如果识别失败,表明你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证,就会把你踢下线。

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美国加州大学的“离线互联网”(Internet in a box)迎来了8周年的纪念。
这个项目收集了互联网主要的免费资源,维基百科、可汗学院课程、OpenStreetMap 地图、电子书……,把它们放进一个移动硬盘,容量可达 1tb。

用户只需要使用一个树莓派,就能在没有网络的条件下,浏览和使用这些资源。这些设备赠送给不发达国家的学校,让没有上网条件的学生,也能使用互联网。

如果使用树莓派的 Zero W 迷你板,还可以把它封装成一个鼠标大小的主机,便携性就更好了,价格只要30美元。

5、
意大利的美第奇教堂聘请科学家,为珍贵的大理石雕塑涂上细菌培养液,让细菌去吃污垢,达到清洁雕塑的目的。

6、
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7、
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8、
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云,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文章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2、一场欧洲杯转播总共有多少个机位?(中文)

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案是至少36台。
3、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记录(中文)

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Oxygen OS 是一加手机定制的 Android 系统,初期得到广泛好评。但是,随着一加改变产品定位,Oxygen OS 似乎失去了特色,前景变得很不明朗,可能会与 Oppo 的 ColorOS 合并。
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6、z-index 和堆栈上下文(英文)
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数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8、如何使用 systemd 架设一个开机启动的网站(英文)
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一个网页���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2019年(第 63 期):互联网市场的集中化趋势
2018年(第 12 期):人口老龄化,养老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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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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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哀】七哀
降谷零×宫野志保
首发ao3
一
志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相反,她对子女的管束教育非常严格。严格到了那信奉“放养教育”的侦探每次看到她都要戏谑两句“母老虎”“太不人道了”之类的怪话的程度。
曾经某次那人问她“当时也没有见过你有这么严厉的一面啊。对当时我们身边那几个调皮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宠他们的吗?”
“他们是我的孩子吗?”她反问。
她的家并不算大,但是总是一尘不染。虽然研究所的工作很忙,她依然每天要和孩子们一起把屋子打扫一遍。反过来看看那个宛如垃圾制造者一般的,总是要靠做家庭主妇的妻子打扫才勉强让住的房子有个人居所样子的侦探,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他总是要去戏谑她。
地面瓷砖亮得能照出她的茶发,窗户就不必说了,咂舌的是纱窗也能洗得显出原本铁纱的颜色——而大部分家庭的纱窗都很少清洗,掸一掸甚至能看到从纱窗的缝隙里荡出的,灰尘泛起的烟雾;橱柜里的碗码的整整齐齐;至于菜刀和锅,也因为长期清洗养护得法而显得出铁器特有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孩子们央求着她要打开电视玩游戏。在娱乐方面,她倒是很少干涉。志保没有那种所谓“东亚中产阶级的幼稚病”——即总是想把自己出众的替人打工的技术移植到自己孩子身上。孩子们很聪明,最大的现在也不过才上小学三年级。志保厌恶提前教育,所以从不主动让孩子们去任何补习塾。
她虽然知道这和她小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她却还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失去童年。而至于严厉的一面,则主要体现在道德教育和生活技能教育上。
孩子看着母亲似乎没在听着他们的央求,心中不免沮丧。正当他们想着是不是应该跟母亲提出想要做点什么劳动来换取游戏时间的时候,却听到了那期盼已久宛如“仙音”的赞美。
“可以,注意时间。妈妈先给你们做饭,一会儿记得吃。”
“那妈妈你呢?你不在家里吃吗?”她的限外之意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被他们点破
“妈妈晚上出去一会儿,你们到点了就按时睡觉,不要让妈妈担心。”
“谢谢妈妈!”这句话孩子们是背对着她的脸说的。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向游戏机了。至于有没有听到她的后半句,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微笑扶额,她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元太步美光彦几个孩子,不也是看到游戏就这样子��不动嘛。小孩子天性爱玩,她反而高兴。
她晚上做的是意大利面。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倒是她在偷懒。曾经,也就是大概十年前吧,她在给阿笠博士做饭的时候可总是绞尽脑汁研究菜谱,想着怎么把低卡和营养结合在一起。不过那时的她终究只是个小学生,没什么事也不大用照顾人,自然可以把相对来说更多的精力放在这种生活琐事上。
走出电梯,她其实也没有想好去哪。她爱她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再像自己当年一样身边举目无亲,精神上简直每天都要面临阿尔志跋绥夫式的绝境。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与小孩子相处这件事本身多么令他享受。尤其是这是她独立带孩子的第七个年头。
她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仲秋时节,晚间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太阳还没有彻底沉向西方,昏黄的天光与四周的黄叶似乎融为了一体。风止住了。不知不觉中,日光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但那影子却也因越来越昏的光照而显得面目模糊。地面被着枯叶,黄澄澄的,叫人好生困乏。她眼前也多了几分恍惚。
研究所的工作强度很大。之前组织统一体检的时候她被查出有贫血的症状。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么个无牵无挂的愣头青,倒是很老实地遵从了医嘱。随着在研究所地位的稳固,她也慢慢开始把一些项目分派给同僚——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有机会在现在还能在晚上和孩子们在一起。
毕竟,她不能不负责任。
邻国的传说讲这个时候的月亮是一年之中最圆最亮的。她虽然喜爱读书但并不痴迷文学,也就没有那些所谓文人赏月咏月的情致。
推开熟悉的酒吧的门,昏昏欲睡的侍者看到熟悉的身影并没多搭话。只是一如既往地倒了两杯酒放在了她最习惯做的位置前。
Bourbon和Sherry。
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过去。Sherry的日子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她一点都不想再让自己和那灰黑但是却有着甜腻迷醉感的生活再搭上关系。她选择这里也大致只是因为冷清无人,萧条的感觉配上昏黄的灯光特别适合遮盖她的脸。
“来了?”身兼数职的店主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某天晚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到访的女子。事实上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在某些令人愉悦的时候——比如店里罕见的出现了十多位酒客——面前的女士在门口稍作徘徊最后竟然原路返回。
打听顾客的隐私是不好的行为。除了她们喝到半醉,理智再也管不住嘴巴之后开始冗长而又琐碎的倾诉的情况下。
宫野志保想起自己与面前这个叫“礼”的男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离开的第一年。当时她刚刚生下第二个孩子,而第一个孩子也才刚刚两岁。作为实质上的单亲母亲,她那一年的生活无疑艰难——其实也还好。最寂寞煎熬的日子她早就尝过,也体验过隐姓埋名和终日提心吊胆的第二次童年。不过刚刚到来的一丝幸福被再一次的夺走,得而复失总是最让人难以接受。
她终于过上了她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可是,在偶尔从看见东京塔的掠影时,还是会发愣地想起,那些属于灰原哀的日子。
看来人总是这样,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怀念的其实不是灰原哀。而只是突然知道自己在世界上还有这所谓“亲人”存在的那一刻惊喜与酸涩,只是另一个男人身上淡淡的咖啡与甜点香气和温暖怀抱。
只是,那段岁月在两人双双回归原位之后突然间变成了爱情,而又突然转折向了另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言讲的境遇。爱情这种东西,即使再刻骨铭心,但如果某一瞬间,连结的纽带——空间与时间割开,他们就变成了断桥两端的人,隔着滔滔不绝的如斯逝水,背道殊途。
二
点起一根烟,她并没有急着动面前的酒。只是在店内剩余两人见怪不怪目光的注视下把Bourbon和Sherry混在了一起。两种近似蜂蜜色的酒发生碰撞,很快就融合成了一杯看起来就很可怕的液体。
“你还是总这样喝。我建议你自己买。这样糟蹋东西的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礼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女人。
“不想给家里的孩子留下一个酗酒母亲的印象。毕竟再怎么样也是要考虑家庭教育的因素。”她只是抽烟。烟气漂浮起来,在光的照射下产生了丁达尔效应。她的面孔更加模糊,模糊到了礼似乎也记不起她五官的程度。
“怎么?说辞又变了?我印象里你上一次的借口是工作太忙,上上一次的借口是……”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吗?”说出的话并不友善,可她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安室透离开,或者说不告而别的七年里。她在表面上并没有展露出丝毫不同。唯一一次失态,可能是她阿笠博士离世后的那天晚上。她罕见的来这里说了很多话。包括不告而别的男人“零”、骤然离去的长辈阿笠博士、自己家里讨人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总是把她逼到矛盾死角的两个孩子……
她在喝醉的时候也很克制。没有说出有关灰原哀、有关宫野明美、有关赤井秀一、有关江户川柯南、有关GIN、有关……她确实看起来很像最近几年兴起的那种“既是职业女性又是家庭主妇”的顽强单亲妈妈。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某种喜欢絮絮叨叨的大妈心。
不过对于宫野志保本人而言。虽然恐怖和温暖并存的记忆可以慢慢模糊,和安室透相处时的习惯却顽固地生存了下来。这两年,她依然时常熬个夜,顺便也学会了他拿手的三明治和各种甜点。孩子们以为妈妈有着好像超人一般的学习能力可以做出全米花最好吃的饭菜,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在追寻他们父亲的味道而已。
除了看上去很可怕的戒断反应,让她在咖啡这件事上举棋不定。其他的,在那一次意外的醉酒之后,宫野志保自认为快刀斩乱麻,过得非常高水平。
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她也有了一些变化。不再狂热的喜欢比护选手——不过还是有赛必看。听的歌也从流行到jazz到金属再到R&B再到古典最后转回到了摇滚乐。最近似乎是看了不少假面超人之类的东西。GIN已经死了,组织也灭亡了。看着两个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东西抱着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去家长联谊会的时候难道她还能狠心拒绝吗?为了不丢脸,她很是恶补了一些现在小朋友们喜欢的东西,却惊愕地发现和她做小孩时候也没什么不同——还是什么戈梅拉、假面超人之类的玩意儿。
那一次家长联谊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似乎成功到影响了不少小朋友的家庭关系——参加活动的男家长被她的魅力倾倒、参加活动的女家长被她的衣品倾倒。似乎还闹出了什么离婚风波之类的搞笑事情。不过在这之后,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地位似乎是有了显著的提高。
回忆的时光总是极快。她抬了抬头,看见今晚的月亮果然极亮。如同一颗白色莲子一般挂在天的那头。圆如铜钱,白似冰屑,中间微微颜色深浅,四周白蒙蒙地发出一团光晕,恰似灯影透亮。
这一段时间过得实在艰难,一个人不想说话,另一个人懒得说话。压抑之下,最终还是礼先开口了。
“是不是有些怨恨,对于您先生?”
“你听说过一首诗吗?叫《七哀》。”志保反问。没有什么情绪大幅波动的情况下只点一杯Bourbon和一杯Sherry是她的原则。第二天还要准备早餐、送孩子们去学校、再到研究所打卡上班,她不能喝太多。
“我又不是文学爱好者,你问错人了吧。啊,欢迎光临!”礼说着,并没有起身���迎接新来的客人。只是从下面装瓜子的盘子里摸出一颗放在两指之间。用力一弹,瓜子径直飞向昏昏欲睡的侍者。侍者猛遭重击,一个激灵爬起来看向礼。他给侍者使了个颜色,这才看那懒汉拿着酒水单走向新来的那个女客。
“没听说过就算了。一份三明治。光顾着给孩子们做饭了。”她的脸色有些怪异。
“又犯胃病了,我也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空腹喝酒。”礼说话很小声,至于志保有没有听到,他完全不知道。不过做三明治这种事情他自然是轻车熟路。切掉面包的四个边,放在小小的电蒸锅里蒸一下,把蔬菜和肉类切片,加入掺了味噌的酱料……
“啊,老板。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多少钱。”隔壁女客指着礼手里的三明治道。
“啊对不起小姐,这位是我们这里的熟客,这些材料都是她寄存在我这里的,所以……”礼没说完,就被志保打断。
“也给她做一个吧。毕竟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她说,“虽然你的三明治水平总是会有着奇怪的波动。咖啡也是。”
礼的瞳孔骤然收缩。幸亏灯光昏暗,大概是看不清他脸上一瞬间的变色。他也不想聊文学。这一瞬间那位女客的打岔反而是救了他一次。
三
其实,安室透和宫野志保的婚礼并没有任何人参加,甚至连法律上的效力都不具有。他们也只是告知了最值得信任的几个人:比如工藤新一,比如阿笠博士,比如服部平次。这个消息甚至连小兰都不知道。
毕竟她并不认识“宫野志保”,只知道那个在工藤新一回来后就去英国和爸爸妈妈团聚了的“灰原哀”。当然,之后她还是以“工藤新一查案期间的法医搭档”的身份去见了毛利兰。她和毛利兰之间的交往并无任何生分,毛利兰说他们“一见如故”,但她不知道,其实宫野志保心里是拿她当亲姐姐看的。
婚礼极小范围内举行,这是志保的主意。她其实还是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心结。她还是讨厌热闹,那种寒暄令那时的她无所适从,甚至会想到组织里的虚与委蛇。
至于没有填结婚登记表这件事,是安室透的主意。毕竟,世界上并没有一个人叫“安室透”,有的只是“降谷零”。他作为“零”的负责人,是不可能舍去“安室透”这一身份而以真实的“降谷零”身份活动的。也是这样,宫野志保也没有改姓安室或是降谷或是某个降谷零的其他假身份。
毕竟这世界上的危险犯罪组织可不止有酒厂一个。
不过虽然是这样,最开始的生活也是很快乐的。那时候安室透不怎么上班。依旧是老样子的每天到处打打工做做侦探。一天里有大把的空余时间逗哈罗和志保。而志保则是在忙着找工作。
晚上他们一起看电视,听音乐。躺在床上听Cinderella。一团浓郁的悲慨。志保没再说话,闭起眼睛。床太软,在被刻意调低了的音乐声里,她发现自己在悬浮。悬浮,时起时落,失重。
零其实也很惊讶。他才发现原来她这么高,之前他们两个最初开始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小孩子,总是穿着软底的儿童鞋。如今她和他抱在一起,他才发现宫野志保也只仅仅矮了他一个头。
她的肤色更苍白了,再靠近一点,他估计能看清脖子上青色血管的脉络。是因为她长期在地下室工作、熬夜和贫血的缘故吗?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事实上安室透最开始对她流露出善意是在他确定了她是艾莲娜老师的女儿之后。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从未看到她真正的样子。虽然当时的熟人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叫他们安室先生和小哀,但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举目无亲。两个假身份的人生没有证据,是个既无过去,亦无将来的特殊存在。想要永远保持着这一把指间沙,他抓得越紧,就流得越快。零从事的是最危险的职业。他承认他自私。他不想在将来的某一日,他躺在一片血泊里时怀疑,这一切是否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直到带着咖啡气味的呼吸迫近。志保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不对。她虽然已经这样的年龄,虽然和那个男人已经结为了二人都认同却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夫妻,虽然对于降谷零这样的男人她一点都不介意投怀送抱,但显然,她还是有着一般女性在此刻的生涩。此刻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也没有提前预备好防护措施。
情欲来得莫名其妙。空气里有种危险的甜腻气息。她的身体确实很敏感,不一会就开始浑身抽搐。她想推开降谷零的手,但她又怎么能和降谷零抗衡?更何况她其实在心里并不抵触,只是好像暑假里犯拖延症的学生——总是觉得今天还没有到写作业的时候。
降谷零又抱过来。这不对,宫野志保的手只是见招拆招,脑子里怎么也不能思考。降谷零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对视。她似乎一瞬间就被抽走了魂魄。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姿颀长,小麦色的皮肤似乎被寒气冻得有些苍白。
他不说话,只嘴角带了不知道是何意味的笑,垂着眼看着躲在博士的身后心惊胆战的她,瞳孔里闪闪烁烁,恍若星河。
和今天一样。
他的指尖冰凉,顺着袖子滑到她的T恤底下。她退到了床沿边,却被他伸手捞了回来,顺便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志保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地转过脸,却一时间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在他留长了的金发下面找到了他的嘴唇,报复般地狠狠亲上去。
那之后,她扎进降谷零怀里,在他胸口靠着,无端想哭又没有眼泪。她曾经暗戳戳地恨过父母。为什么要生下她,就是为了性爱时一瞬的快感吗?如果是这样也太自私了,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做这种事。不过她终究还是沦陷了,甚至想……
再来一次。
她又往降谷零的那边挤了挤,给出一个眼神作为示意,之后马上从被子里钻出,只是鸵鸟式地把头埋进了洁白的被子里。降谷零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他的后背,拉过被子来把她再一次的吃掉。
那一次之后,他们的大儿子出生了。顺便一提,姓宫野。
四
宫野志保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时不时那一块乏人问津的狗皮膏药。现在她非常理解当时毛利兰的感受。
她在之后去过工藤新一家几次,却发现似乎她眼里的理想情侣也过得不是那么幸福。她比毛利兰更懂得那种“自己觉得自己在做很重要的事,却总有一个自己割舍不掉的人用眼泪扰乱自己情绪”的感觉。这种时候,两人之间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变成毒瘤。他们无法联络,更谈不上见面。工藤新一侦探在全日本满山海跑着缉凶,反而是留下毛利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东京操持一切。由于时间与地域的关系,他们和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沟通彼此之间的问题,而他们在各自的城市还要独自面对一切的不如意。毛利兰很坚强,或许是源自于工藤新一在幼儿园时候不经意间下的一句“爱哭鬼”论断的逆反心理。不过���算是这样,她还是难以接受工藤新一在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不耐。
那天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见宫野志保。
“安室先生……还没有回来吗?”她看着宫野志保家里的凄清冷寂和两张婴儿床,一肚子的牢骚和委屈瞬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该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毛利兰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骤停了一下,像是非常艰难,她看着若无其事的宫野志保试探地开口:“可是,安室先生不是……怎么会?”她咬着嘴唇,似乎是把自己代入她的悲伤角色去了。
宫野志保没有隐瞒,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其实现在再瞒天瞒地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在这时会来找自己已经证明了这种绝对信任。而黑衣组织也已经被连根拔起死的不能再死。现在继续的隐瞒,除了加剧面前这位女士和他丈夫的不信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去开了两瓶酒,是GIN和VODKA,他们的故事也就从那时开始。
边喝边聊,出乎意料的是兰对事情惊人的直觉。在志保说到很多她都感觉离奇的事情的时候,毛利兰的眼神里只有释然而没有惊愕。
“看来,你早就猜出来了吧。只是理智上不愿相信。”酒精让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再使用敬语,随便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他们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
顺便一提,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日,工藤新一依旧在山梨的山沟里查着一桩牵扯了十四条人命的连续杀人案;而降谷零也依然渺无音讯,所知道的只有风间在降谷零离去后的第三天送来的,黑田兵卫签名的调查文件的影印件和一句“去执行秘密任务,可能需要很久。抱歉降谷夫人。”的口信。
“要不然,出去吃点什么?”毛利兰发出邀请。她似乎稍微快乐了一点。也不知道她突然想通了什么。
某种程度上宫野志保承认自己很物质。她穿的那件黑色大衣是C家出的鹤纹刺绣复古款,价值不菲。手提包、鞋子和帽子更不必说。这些衣服基本都是她还是“灰原哀”的时候他买给她的。
他说:“组织的经费,不花白不花。”
事实上她完全理解。对于组织——或者说是公安之类的人。所谓存款,大部分都是可笑的数字而已。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存款可能存着存着就不是自己的了。所以,那些人的生活一般都极度奢靡,就连宫野志保也不能免俗。喜欢名牌的毛病,大概也就是那时染上的。
毛利兰偷偷打量着宫野志保的长相。宫野志保其实算不上标准的美人,在欧洲人眼里,她的五官太清冷,并没有欧美人喜欢的那种“魅惑”“性感”、更没有欧洲人眼里典型的东方美人——比如章子怡——那样复古的五官。这是因为她的日英混血,多少柔和了东方人的特质。没有西方人风情洋溢,却比同龄的西方人显得年轻素净。
不过最近几年,随着时代发展。不少时尚圈的所谓“艺术家”开始推崇高挑瘦削、冷漠苍白的偏禁欲主义。时尚杂志上很多模特的长相都是她这一款,不少国际大牌也专门为着这些模特设计了适合这种长相穿戴的服饰。再加上她出众的如高岭之花一般的气质,反而给她增添了十几分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两位美女竟然很不顾形象的在一个苍蝇馆子里撸着串。那年的雪来的好晚。十二月底才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这一年中的第一场雪。路灯的光被成片的银白色衬得金黄,半弯冷寂的弦月尚还挂在天边,茫然吹起了风。
毛利兰递给她一支烟,问:
“一个人的时候会抽一支,尤其是……”
“在跟工藤吵架之后?”她接过来。其实她不会抽烟,不过还是有样学样地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舌尖有些麻木,在烟气通过喉咙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辛辣和刺激。
毛利兰不置可否。她其实早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当时的几个朋友没有修成正果的。园子忙于铃木集团的事务,京极真依然是全世界的参加比赛。双方都有自己忙碌的事,偶尔见一面反倒是甜蜜得紧。至于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似乎双方都在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距离——虽然早已是男女朋友多年,但谁也没有提出结婚的事情。
在来找宫野志保之前,她先去问了远山和叶。得出的答案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我和平次就是有点互相喜欢,这么多也习惯了老玩在一起罢了。不过兰酱你也知道,我们经常吵,我也对推理没什么兴趣……就是说,虽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们互相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羁绊住对方,除非我们之间谁做出天大让步。”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着浓重的关西口音,但终究已经没有了那种过去的天真烂漫在里面,“所以,其实兰酱你还是要看开一些。工藤君他终究还是爱你的嘛,这点你应该最清楚了啊。”
她语塞,垂下眼帘,最终一言不发。
“志保,你说,我是不是天真的有些过头?”她问,“你难道就不难过吗,安室先生……”
顺便一提,毛利兰大学念的是早稻田的文学。一个很多女生都会选择的专业。在日本这样的社会里,女性选择文学就好像古代皇帝身边总要有几个舞文弄墨的馆阁文学者一般,只是贵人或是她们丈夫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毕竟,比起出门打拼,还是有更多传统的日本男性中意于温婉柔和,善解人意的“大和抚子”。如果能再有点“红袖添香”的情调,就更完美了。
所以毛利兰会觉得艰难也是正常。长期浸泡在太宰治、川端康成之类的日本文学里,总是会有那种“情绪急转直下”的时候。悲观是一种底色,而敏感则是这种底色伸出的触手,用来折磨自己。
“我难过又能怎么样呢,兰……桑。”她仔细考虑,还是用了这个略微正式却又不嫌疏远的叫法,“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我这个人就是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她想用酒堵住嘴,拿起一根烤得冒油的鸡肉串吃了一口,又马上灌了一口酒。
“不坦诚。”她还是那么敏锐。
“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想法啦,只是……”她刚想说,却被毛利兰打断。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本子,掏出钢笔,在上面好像写着一些什么。
“喏,给你看。”写完她把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递给志保。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三国魏·曹植《七哀诗》
五
“想什么呢?”礼点了点她的胳膊,“不会就这一点就喝醉了吧?”
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她才发现正如礼所说。她居然已经发了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呆。
“一样再来两杯。”她说。
“怎么了?喝这么多?”作为酒吧老板的立场这样说本来就很奇怪。生意已经很差了,看到这样的酒客即使不说劝她多喝两杯也不应该无意义地在这里像八婆一样问东问西。
她没回话,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进行长时间的无意义交谈。安室透离去的第七个年头的确很让人痛苦。当年她读死屋手记,写戈梁奇科夫流放西伯利亚十年如同“死屋”。她虽然环境不如那般恶劣,但终归不是好感觉。所以她痛苦。不过如果是GIN的话一定会骂她安逸的太久,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一朵“坚韧的玫瑰”了。
说起来GIN的确很喜欢这样的修辞。带着他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奇怪的语言风格。如果抛开他做的那些勾当,其实这个人的性格反而像一只喜欢虚张声势的刺猬——表面上看起来冷酷,但是操纵他所有行为的逻辑却好像是一个和容易别人闹别扭的倔小孩儿:肆意妄为、不听劝阻、说干就干、认准的事情就绝不回头、从不考虑后果。
她在作为“宫野志保”时的少年时代没什么好回忆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纯粹学习动力,纯粹是因为她觉得学习很有趣。
尤其是在时时刻刻都有组织成员监视的情况下。
娱乐只有电子游戏,她不爱打游戏。社交么,她一个亚裔女生,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自然是被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学习才是他唯一和正常人世界的沟通桥梁。只有在上课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做项目的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学生。
没人愿意和她进行小组合作,她就自己一个人包揽所有研究工作。因为她觉得那很快乐。
化学对她来说,是阳光,是姐姐,是几乎没有见过的爸爸妈妈。
另一方面,当时,和她一起在美国受训,也是主要负责监视她的组织成员是GIN。
那时她就厌恶这个男人。生理性的厌恶。但GIN却做的尽职尽责。除了自己的训练,他几乎一步不离开她。
但他从来不在她被欺负时伸出援手。反而他骂她。
“不争气,没出息。”伴随着的就是一顿毒打。
所以后来她半开玩笑的对降谷零说自己三脚猫的格斗术是被GIN打出来的。
现在,她已经可以用云淡风轻的心情看待这样的事。但当时不行。
琴酒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是生理期和内衣尺寸。对于在美国接受能力训练的他来说,通过垃圾袋和表情饮食之类的要素观察出这些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志保,其实GIN喜欢你在组织高层里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瞒着你。”某次做完,降谷零曾经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讲笑话?他比我大了十几岁。”宫野志保不是情感白痴。她完全可以体会到GIN对她的那种变态式的情感。不论是后来想想仍然心有余悸的“头发丝认人”“听喘气认人”,还是最后决战时他打她的那三枪。
决战的具体经过她已经记不太清。只是在甚至连BOSS也已经落网的情况下,唯一还在抵抗的人,也是GIN。
后来在某次看比护选手球赛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种感情。那是一场保级战,在东京出名,在大阪走向巅峰,后来在英格兰大杀四方的比护在濒临退役的年龄落叶归根回到大阪。不过此时的球队已经今非昔比,从冠军争夺者混成了保级队。
那是最后一场的生死战,赢了就保级,输了就降入J2。
比护首发,也成功完成了帽子戏法。可惜球队的后防如同组织一般出了亿个卧底。最后一次的射门机会,他拼了老命的倒地铲射,把球捅进了球网。比分被追成了4-4,他也因为没有躲开对面防守队员凶狠的铲断而导致胫骨直接骨折。这样的重伤直接给已经38岁的比护隆佑的运动生涯判了死刑。而令人悲伤的是,虽然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但球队还是因为胜负关系的缘故降到了J2。
那之后她罕见地主动打电话找毛利兰出来喝酒。工藤新一的东京灵魂又一次夺冠,喜不自胜的他打电话回来也在和他妻子聊这件事。听到志保讲这件事,她反而是给志保讲了一段三国的故事。
赵云随诸葛武侯出岐山时,看着自己身边关兴,张苞这些小子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心中会不会也有“老了”的感觉呢?
也正是那一刻她才明白当时GIN的感受。��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体面的退场。GIN就是GIN,不能接受像老鼠一样被人满世界通缉,追来赶去的苟活。就像诸葛亮必须死在北伐途中的五丈原、赵云在死前必须断后吓退曹魏士兵迸发最后一次的闪光一样。组织之于GIN,或者说是黑泽阵,就是一切。他从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为组织服务,尽忠到死。那么眼看着承载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组织大厦倾覆,他会做出那种选择,完全符合他“虚张声势的刺猬型人格”的逻辑观念。
所以在她当时深入组织的研究所抢救最后的APTX-4869资料却和躲藏在那的GIN巧遇之时,GIN才会拿着枪,一步一步把她往门口逼。
那是个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志保站在门外可以被太阳光照到的地方,而GIN则站在了阴影里,面朝光。
他打了他三枪,左右臂各一枪,腿一枪。没有装消音器的枪声引来了公安和FBI,但在他们到来之前,GIN用最后一刻子弹结束了他自己。
当时的宫野志保百思不得其解,以GIN的能力,想杀死自己之后逃走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为什么要自杀?
事实上,那三枪是GIN对自己的交代——他没有杀掉自己曾经唯一或许动过心的女人;也是对组织最后的忠诚——面对叛徒,他并没有无动于衷。
不过这种仁慈带来的矛盾也一直困扰着宫野志保直到降谷零走后七年的这个深夜。她对GIN并无任何好感,他夺走了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甚至这种厌恶带有生理性质。
但也正是这个人,最后把她送出了困扰她近二十年的噩梦。这个噩梦的缔造者是乌丸莲耶而不是他GIN,而却是GIN在最后时刻用生命把噩梦引向了终结。
那她该如何自持?
六
时间大约已经到了十一点半。生意越发冷清。
“我在这里这么久,才喝了这么一点。你们是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她问,语气里有一点醉意。
“没什么,你还要喝么,算我请你。”礼说。
她还是没回话,只是自言自语:“礼,Rei;零,Rei。是巧合么?”
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礼,又是什么时候和一个陌生男性以不符合自己一贯作风的情况下变得如此熟络呢?
“要杯茶吧,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就要……伯爵玫瑰吧。”
浅白绿色的花朵,带着馥郁的玫瑰香气,和她瞳孔的颜色一样,清冷又迷人。
突然,礼摸了摸她的手。志保皱了皱眉。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她冷不防顿了一下,却被礼顺势反手握住,整个手掌被团进他的掌心里,若有若无地被摩挲着:“手怎么这么凉……”
“你干嘛?非礼女科学家?”她挑了挑眉毛。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是不管她怎样拔,都无法挣脱他。这样摩挲了一会儿,她的手和体温也渐渐暖了起来,感受到她手掌里细密的汗,礼松开手,轻松道:
“给你暖暖手。”
她瞪着他,准备张口反击,但想过后还是懒得和他争论。毕竟她和面前的男人熟络了之后经常吃他的免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
更何况,似乎刚刚她并不抵触面前的男人的亲昵举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她心里发苦“自己不会真的寂寞到想要有外遇了吧。之前和侦探处理了那么多外遇杀人的案子,难道有一天要轮到自己?”她越想越荒谬,竟然被这种荒唐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今天就到这了,谢谢你的招待。”她站起身,头稍微有些晕。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以往大概四倍量的酒。难道真是所谓的“寂寞”?
礼没有留人,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东京繁华,是个不夜城。不过这地方远离市中心的商业区,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头顶路灯的光线一点点亮起,白色的光线在她背后晕开,她的头发被绕在耳后,耳廓边浮动着玉粉一般的浮尘。她弯起眼睛,略带得意地笑了。直到刚刚,她才想明白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来自哪。就好像,整个城市夜晚的灯光都揉碎在她的眼睛里,连眼角的笑纹都带着绵绵缱绻的气息。
其实她本不应该如此欣喜。曾经她想过在她回来的时候她要怎样责备那个把他丢开跑了七年的人。但事实现在看来并非是像她以往想的那样。
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她坐下。既然回来了,就让她也做一次“侦探”,梳理一下她和榎本礼的故事。就当做是给过去的七年点上句点。
事情的开端还是那一次兰的突然来访。她们两个那天晚上的最后一站就是那个灯光昏黄的酒吧。
听兰说,她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曾经她来这里抓小五郎回家的时候遇上了一起杀人案。后来事情不出意料的顺利解决,她也就和当时还是老板儿子的榎本礼有了一面之缘。后来她上了大学,和几个朋友来这里排过戏,也在这里陪失恋的同学喝过酒。似乎从那时起这个酒吧的生意就一直不佳。天知道小五郎是怎么找到这样隐蔽的地方的。
第一次见面,礼给她们端上的三明治居然久违的吃到了当时还在“波洛”打工的,降谷零独创的口味。当时礼说这些是给一位本来说要来但却临时改了主意的先生准备的。他们店里并不卖三明治。这样的做法也是一位厨师——那个曾经为了套出降谷零三明治配方而闹出很多笑话的厨师——专门教给他的。
她并没有指望着能在这里知道降谷零的近况。只是就当做怀旧也好,她还是爱上了这家半死不活的店。
她曾经问过他,在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什么要做这样稳赔不赚的生意。他只说这是他父亲所谓的“梦想”。宫野志保嗤笑,不过她也相信这种说辞。毕竟日本这样的国家,想找到什么奇葩应该也都是不难的。
后来无非是平淡日常。榎本礼的厨艺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做出超越当初降谷零的口味;坏的时候就只能模仿起味形而失其神髓。随着来这里次数的不断增加和榎本礼对志保身体状况的日渐担忧,这里几乎变成了她的食堂。哪怕是不喝酒,她也喜欢来这里坐坐,开着电脑写论文,吃一吃榎本礼时好时坏的饭菜。
其实有时候她想,正常的恋爱本就不该像她和降谷零一样牵扯到长辈恩怨、生离死别。刻骨铭心又畸形丑陋,进展神速又风雨飘摇。反而是应该在日常里慢慢累积。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可怕,但他们毕竟聚少离多。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到现在是九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三十次。
越想头越疼。仲秋夜晚的风还是很凉。她每次出门穿衣都务求得体而奢侈。今日也是。本就白皙的腿被风吹着,白得有些吓人。都说饮酒之后会发热是因为血液循环加快,在风吹的情况下更容易丧失体温而得病。
她经常生病。不过她宁可撑着,即使撑不住也要让自己摸鱼的地点在研究所里的办公室内。日本的职场是炼狱,尤其是对于女性。她们大多要时刻保持强势,像是开了屏以虚张声势的孔雀。
“怎么不回家?”有人问。是降谷零的声音。而宫野志保并不惊讶。
“你先撕掉你的假脸再跟我说话。免得一会儿孩子们见到你以为我搞出了外遇。榎-本-礼!”
七
“志保,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他说,一边说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张脸是属于降谷零的,货真价实的降谷零。
“不,今天,也就是刚刚才看出来的。不过如果你不说,这事也就永远成为秘密了不是?”她戏谑道。“那我们来解释解释吧,降谷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
事情其实很简单。降谷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在参与调查一个跨国的贩毒和倒卖军火的团体。黑衣组织的事情之后,降谷零搞出了组织PTSD。或者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
他作为降谷零在“零”,也就是明面活动,同时利用“安室透”的假身份在暗中调查。至于那个小酒吧,从很早开始就是他们公安的一个秘密据点。至于那块钓上宫野志保的三明治,则自然是出自降谷零。毕竟,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至于榎本礼和他父亲,自然是公安成员。后来,他在稍微空闲的时候会伪装成榎本礼和她见面。其实她本不该露出破绽。只是面对一脸无所谓,用最冷漠语气说出最惨淡现实的妻子,他总是无法克制。
“那我每次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榎本礼每次几乎要越线的时候,都是你假扮的啰。”志保其实心里也暗暗释然。她其实也有对榎本礼心动过,但理智总是在一瞬间就战胜情感。虽然如此,也只是压制到普通朋友的程度,她完全无法割舍那家店带给她的,熟悉温暖又危险的气息。
“你这算不算逼迫自家妻子出轨?还有,结束了吗?”她问。
“结束了啊……风间和榎本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可以从零组解放出来了。”
“也就是说?”
“是的,是你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
志保没说话,只是把她刚刚在酒吧里猜到事情真相的后写的一张纸条递给了降谷零。
“你看,这首《七哀》,男主人公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了她的腰肢。降谷零贴过去亲吻他的侧颈。呼吸沉重,意图分明。
志保下意识地还觉得他是榎本礼,想挣开——毕竟那身衣服实在是太具有代表性了。可随着呼吸的临近和与榎本礼完全不同的声音,她也放弃了抵抗。
降谷零按着他的后颈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我可不是什么宕子啊混蛋!”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她叹了口气。
“不想。”
“是你待我太像恋人了,从眼神上看也是如此。还有,你的手。”她没说完,嘴就又被堵住。
灯下黑。路灯下并不充足的光线,模糊了她的眉眼神情。只剩下瞳孔的颜色,越发清晰明了。
湖青色的,比过去七年的坚守更深邃,比他们第一次在铃木特快上的初见柔和。
深吻之中,降谷零似乎感到宫野志保才张开嘴唇,做了一个字的口型。
“ki(き)mi(み)”。
——“你”。
他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
满地月光如水,从地面映上来。水中的藻荇是树枝与树叶的影子。他们两个的影子几乎被路灯照成了两个点,又被白色的路灯切割开。路灯也照着玫瑰,如同鲜血一般的红一点点渐变成了暖调的橙黄。他们走着,吻着。无视路人的侧目。当走过那片圆锥形白光的笼罩,又悄悄变成了血红。
红橙交替。直到走到家里。
家里的灯光是白色的,他们手中的玫瑰又重归于温暖的橙色。
仿佛周而复始,仿佛……一个圆满的轮转。
他们家的飘窗可以看到月亮。他望了望银白的月亮,又看向她。她的眼睛像一湾化冰的湖泊,清亮如镜。
也是他的归宿。
孩子们被动静吵醒,惊愕地看着一个陌生但眼熟的男人搂着平时一脸“生人勿近”的妈妈。妈妈的脸色泛红,头发散乱,他们从没见过妈妈如此狼狈。
“你……你不许欺负妈妈!等我爸爸回来你会死的很惨的!他超厉害,是警察!”在小孩子的圈子里,一个当警察的父亲往往是“牌面”的代名词。
“看样子,你教的小孩子很不错嘛。”降谷零笑了笑,“不欺负你妈妈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低下头,对着孩子们说。
“我就是你们刚刚说很厉害的那个人。降谷零,请多指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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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价药也能自己造,美国的生物黑客有多野?
开源胰岛素项目
二月的一个晚上,我到“巴尔的摩地下科学空间”(下称“地下科学空间”)听讲座,这是一个前身为瓶盖工厂的社区实验室。和美国许多其他的“生物空间”(biospace)一样,“地下科学空间”正如其名,���溢着一种颠覆性的业余主义精神,生气勃勃。任何人都能来这研习前沿科学,如基因编辑、合成生物学等。
而在一般情况下,这些实验是只有资金充裕的学术机构和私人企业才有条件涉足的。走进实验室,就会看到一块画有细菌和双螺旋卡通图案的黑板,但实验区域却被严整地装备起来。“地下科学空间”有一台PCR机(聚合酶链式反应机),科学家们能用这玩意儿制造出上百万个DNA特定片段的复本,以便用其进行研究和改造。
“这是我们这儿为数不多的酷炫玩意。”实验室的执行主管丽莎·舍菲勒(Lisa Scheifele)告诉我。虽然这可能取决于你觉得像层流净化罩(根据他们实验室网站写着的:“为了你舍不得污染的细胞和培养皿”)、Alpha Innotech的凝胶成像仪,或零下五十六摄氏度的储存冰箱这类东西有多高级。“我们这儿要啥有啥。”舍菲勒说,“你能在这儿做大部分的遗传学实验,微生物学的也没问题。”
那天晚上,二十四个人挤进来听开源胰岛素项目(Open Insulin Project),由一位低调的格勒诺布尔大学蛋白质生物化学博士,三十三岁的扬·胡恩·德·克马德克(Yann Huon de Kermadec)主讲。他希望能借这次项目讲座招募到当地志愿者。
这一项目始于2015年。在奥克兰的生物空间“柜台培养实验室”(Counter Culture Labs)里,他们提出了“生物黑客”的概念,目的是对付美国医疗体系的一大顽疾:胰岛素价格的节节高攀——胰岛素是一种合成激素,有七百五十万名糖尿病患者必须每天注射它来维持生命。
在美国,由三大制药企业:礼来(Eli Lilly)、诺和诺德(Novo Nordisk)和赛诺菲(Sanofi)制造和销售胰岛素。项目的目标是复制这种胰岛素,并公布能够安全生产它的协议。这三大美国制造商最近已将胰岛素提价到一小瓶三百美元。而项目的终极目标,是启动一个由病人和工人共同拥有的合作网络。这一网络将生产出小批量的胰岛素,然后以每小瓶大约七美元的价格提供给糖尿病患者。至少,开源胰岛素项目想要证明这样的“药物破译”可以成功——这没准能揭开制药流程的神秘面纱。
在新冠所致的社交隔离开始前两周,巴尔的摩讲座召开了,所以听众还能紧密地围坐成一个半圆。培珀莉饼干和什锦坚果摆在桌台上,旁边挨着一本正在出售的书——“基因工程白手起家:在家庭、学校和创客空间里的编程细菌入门”。一张传单给名为“生物打印井喷”的活动打广告,声称这场活动将介绍“面向新手的3D组织工程学及其应用”。
人群中,有几对嬉皮装扮的小情侣,一位穿着派克大衣的非裔美籍中年男子,还有一位六十一岁的常客——他在计算机安全行业工作,着迷于社区实验室这边的氛围。他告诉我,在这儿你能尽情地谈论科学,而要是“在平时的社交场合,人们(听到科学)就会马上跑掉”。
胡恩·德·克马德克戴着超人眼镜,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灰色的连帽衫。他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追随妻子定下工作的脚步,拿到博士学位的法国人。”他的妻子路易莎·拉萨路(Louise Lassalle)也在开源胰岛素项目工作,是美国劳伦斯伯克利国立实验室的生物化学博士后。
胡恩·德·克马德克最开始被吸引到开源胰岛素项目,是因为他觉得实验室工作会很有趣。他喜欢生物学的技艺,但又被发表文章的学术压力折磨得够呛。他提醒观众说,将近一半的美国成年人患有糖尿病或高血糖,然而目前在美国市场还没有平价胰岛素产品,也没有任何限价机制——不像加拿大和欧洲。
“如果这三大企业的其中一家想要提价,那他们全都会提价。”他说,“因为他们能提价。”他拿出一页图表,上面是胰岛素价格的指数级曲线。1996年,礼来发布了优泌乐(Humalog),也就是礼来自己的人工合成类胰岛素,十毫升一小瓶的价格是二十一美元;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间,其零售价上涨了到了原来的十倍。
赛诺菲的“来得时”(Lantus)和诺和诺德的“诺和锐”(Novolog)也同样涨了价。(礼来最近宣布,在疫情期间,它要把胰岛素让人破费的每月花费降到三十五美元。但这个药是公司利润的主要来源,价格很可能会回弹。)1型糖尿病患者每个月通常需要两到三小瓶胰岛素。就算他们有保险,也不一定能报销所有的费用。2018年,一项由耶鲁大学医学院的研究者组织的研究发现,每四个糖尿病患者中,就有一个患者缩减胰岛素用量——不按处方规定补充药剂,用量少于处方:这提高了肾病、失明和死亡的风险。
让·佩库(Jean Peccoud),是一位来自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化学和生物工程教授,也是《合成生物学》杂志的创立者,他告诉我,“胰岛素的高价背后没有任何技术原因,纯粹是贪婪的结果。胰岛素很容易生产,市场又那么大。它应该和泰诺感冒片一样便宜才对。”
发现胰岛素注射能使糖尿病患者免于痛苦之死的那位科学家,本想让胰岛素便宜易得。1921年,加拿大的骨科医生弗雷德里克·班廷(Frederick Banting),从狗的胰腺中提取出了胰岛素。他以一美元的价格,将专利卖给了多伦多大学,为它的量产扫清了道路。“胰岛素不属于我。”他宣称,“它属于全世界。”
开源胰岛素项目计划使用已发表论文中的方案,在两种有机体(酵母菌和大肠杆菌)上开展基因工程,让它们生产胰岛素,这也是药厂通常采取的方式。2019年春天,项目团队宣布:初步成果显示,他们已经成功地将一个靶向基因嵌入了大肠杆菌细胞,使其后续生产出一种能够转化为胰岛素的蛋白质。下一步是利用质谱分析法和其他技术检验样本。
当胡恩·德·克马德克提到这一进展时,一个剃了光头、操着俄罗斯口音的男人来插嘴,说他开了一个药物测试实验室,有兴趣测定开源胰岛素项目的部分样本。那人说,这个项目是“看看普通人做科学有没有前途”的绝好契机。不过他还是指出,让人上黑市或者国外去买这些救命药物,可能更方便一些。
胡恩·德·克马德克叹了口气,“从黑市上是能买到胰岛素。”他说,“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这个体系还是没变。”他在房间前面来回踱步,接着说道,“我们的目标更应该是改变其生产模式。不该出现这种大药企用人们的痛苦赚钱的情况。我们可以设计出一个更好的体系。”
除了制药工业的说客,开源胰岛素项目在自身内部也有批评者。格雷格·贡萨斯(Gregg Gonsalves)是耶鲁大学公共卫生系的流行病学教授,也曾是“地下科学空间”的成员。对于新冠危机中的药物研发,他采取了对抗的姿态,反对行业内的建制派。
贡萨斯还告诉我,D.I.Y.药物“就像医药界的众筹网站GoFundMe,是一个体系破败的标志”。他继续说道,D.I.Y.运动“将会走向绝望的死胡同——其积攒的所有能量和愤怒本可以用来对付政客”,用来争取全民医疗保障。
然而,面对美国医疗卫生体系深刻的缺陷,开源胰岛素项目的解决方案还是有一点希望的。这个组织正在考虑和当地的医院和药房联合,这将有助于把他们的方案同主流机构的做法进行整合。
生物伦理学家凯莉·希尔斯(Kelly Hills)在一家叫罗格生物伦理(Rogue Bioethics)的咨询公司工作。她赞赏开源胰岛素项目的努力——在新冠疫情中,这赞赏之情则进一步加深。
她告诉我,标准药物在小型的社区实验室中进行��中心化生产,也许是一种确保我们在传统供给线被打乱时不会陷入药物短缺的方式。药物短缺经常发生,甚至在非危机时刻也会,而“如果你靠药物维持生命,药物短缺可是要命的”。希尔斯说,“但是,如果身边有了社区实验室,你就能规避生产线延迟和边境暂时关闭所带来的风险。如果你知道你可以去一家社区实验室,只花一点钱就能配到够用一个月的胰岛素处方用量,你就会松一大口气。”她说,重要的问题在于,开源胰岛素是否能满足食药监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极其严格的强制性安全要求。
约翰·威尔班克斯(John Wilbanks)是一名非营利研究组织“赛奇生物网络”(Sage Bionetworks)的医疗技术人员。他告诉我,从其中各种激进的方面来看,D.I.Y.医疗可以被视为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式项目。“我们拥有这种刻苦钻研的文化,鼓励大家自己去寻找个人主义式的解决方法。”他指出,“嗯,这就是他们正在做的。”
D.I.Y.生物运动
从千禧年兴起的D.I.Y.生物运动,几乎是渐进式地顺应了历史时机。呼应了创客文化*的方方面面,同个人计算机发展早期的车库创业故事尤其相似。首先是造出了硬件,再到软件;现在甚至连生命的湿件也都能在自己的家中制造出来了。
D.I.Y.生物反映了对专家权威和守门人行为*普遍的怀疑情绪,但它并不怀疑学习本身或专业知识。iGEN是于2004年在麻省理工学院创立的合成生物学竞赛,面向本科生,已经扩展到将社区实验室工作者和其他体制外的科学家们也包含在内。
备注
创客文化( startup culture)融合了技术元素的DIY文化的延伸,崇尚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具有创新开放、挑战权威的特点。
守门人行为(gatekeeping)指受众最终得到的信息或商品,总是先根据准入规则或者守门人的意见受到筛选。
D.I.Y.生物运动也得益于鼓捣副业的观念,以及创客嘉年华的兴起,这能给业余爱好者们带来一种很棒的新的正当性。对一些一心改变世界、刚刚崭露头角的科学家们来说,气候变化和大流行病的挑战,让生物学比计算机科学更吸引人。
近几年,无论是PCR机、原子力显微镜还是环境探测仪之类的设备,要入手高级的实验室设备变得相对容易。举个例子,当初创的生物技术公司倒闭时,他们倾向于把设备打折出售,然后社区实验室和生物黑客们就可以趁机买下它。威尔班克斯告诉我,“D.I.Y.生物很像家庭酿酒——一种硅谷七十年代晚期的黑客俱乐部文化。如果你还没在eBay上搜索过能在24小时内发货的DNA测序仪,不如去试着逛逛,这个二手市场可大了。”
D.I.Y.生物的圈子里也有一些佼佼者,并且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受到了这次新冠病毒危机的刺激。原子生物学家艾伦·乔根森(Ellen Jorgensen),同时也是“基因空间”(GenSpace)的创始人之一(基因空间是美国第一所社区实验室,2010年创立于布鲁克林)。她现在是一名生物技术高级管理者,但她坚信D.I.Y.生物会有希望。
在Just One Giant Lab(一个建成于巴黎的协作性网络)的赞助下,乔根森主导了一项研究新冠病毒检测的项目。这个项目将消除对PCR机的需求——当这些机器在美国司空见惯时,在世界其他更贫穷的地区则很难获得。乔根森的团队基于环介导等温扩增法(一种最早由日本研究者开发的、更便宜的复制病毒基因材料的方式)研发出了新冠病毒检测专利;根据Just One Giant Lab的网站介绍,这个过程“能在一杯热水中完成”。
另一个基因空间的老手则是威尔·卡奈因(Will Canine),他是开源机器人制造公司的合伙人。这些机器使得实验室能够自动化完成许多现代生物学研究所要求的一系列枯燥任务,比如一次次地配制比例精确的液体。当疫情刚开始时,一项公私合作项目(Covichain机器人计划)改造了一百七十台卡奈因公司的机器人,并免费运送到西班牙医院。这些机器能让新型冠状病毒检测更快速、更便宜。而且也能在社交隔离的关键时期帮助减少实验室的人员出动。
卡奈因告诉我说,D.I.Y.生物有很多可以教给我们的大流行世界。这一运动学着去使用简单易懂的、又不让科学低能化的语言,并且也学到了哪些是不该做的事情:“在公共论坛上猜测那些在科学上无效又危险的事”;“囤积协议、数据、设备、人员,或者其他任何对其他人可能有很大帮助的东西”。卡奈因补充道,“D.I.Y.生物不该只关心那些最前沿的实验,反倒应该让那些被排除在外的人能获得最相关的科学知识和工具。”
D.I.Y.生物的谱系也囊括了无政府自由意志主义者。令乔根森和卡奈因这些人大失所望的是,因为喜欢直播特技,这兄弟会似的元素更能吸引媒体的注意。2018年,在一个召开于奥斯丁的会议上,28岁的生物黑客亚伦·特雷威克(Aaron Traywick)做了场直播:给自己注射一种用于治疗生殖器疱疹的D.I.Y.生物药品(不太清楚这药是否奏效;随后特雷威克就在那一年死于华盛顿特区,去世时他还在使用一种感觉剥夺理疗舱)。
这是运动的一部分,包括疯狂的自我实验者、寻求延年益寿的超人类主义者,以及想要成为赛博格的人(在他们的胳膊上植入记录了他们医疗信息的微型芯片)。我采访的其中一个人把这批人叫做“你搞了啥?”群体。另有人称这些人追随这样的信条:“因为这很酷,也因为我们做得出来。”
在这些更尖锐的(生物黑客)类型中,或许最广为人知的是生物黑客企业家约西亚·扎纳(Josiah Zayner)。他拥有芝加哥大学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是一个厚脸皮的公众人物,也和监管机构有着狡猾的、引发争议的关系。在2017年,扎纳在线直播了他的自我注射—��应用了旨在增肌(但并没有用)的CRISPR基因编辑技术。
他也记录了一项自我实验:他将朋友捐赠的粪便中的物质移植到自己的肠道里,来改变他的体内菌落。他现在有一家名为奥丁的公司,专门从事实验用套装的邮购销售,这让你能亲自尝试CRISPR,培养在黑夜里发光的酵母,以及对树蛙进行基因编辑。扎纳大概相信:只有疯子科学家才是好玩的科学家。
去年八月,扎纳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场名为“生物骇客星球”的会议上发表了演讲。他提出,在多米尼克联邦等美国的邻国中有许多绝望的病人,他们愿意去尝试任何一种实验性的基因疗法,哪怕这些疗法极有可能弄死他们。他提议说,激进的D.I.Y. 应该在这群人身上做测试。“干嘛要跟美国政府斗呢?要知道,你只需要飞上几个小时,到了那儿就根本没有政府和你作对了。”他说。
大型制药公司成了生物黑客破坏分子眼里的诱人靶子。在“生物骇客星球”的会议上,一个叫加布里尔·里西纳(Gabriel Licina)的男人坐在讲台的边缘,演讲介绍了他与两位朋友的项目。这两位朋友,一位是澳大利亚的生物黑客安德鲁·斯塔摩尔(Andreas Stumer),另一位是自学成才的生物学家——石油工人大卫·伊舍(David Ishee),副业是在密西西比给狗育种。他宣布,他们对基因治疗药物格利贝拉(Glybera)进行了逆向工程——该药物治疗一种罕见的脂蛋白脂肪酶缺乏症,它会导致血液中甘油三酸酯(triglycerides)的危险积聚。
里西纳在生物黑客圈子里出名,是凭借2015年在自己身上试验他自己发明的“夜视”滴眼液(这种滴眼液含有Ce6,这种成分类似于在海洋生物中可以找到的光感知物质)。如果你谷歌他的名字,你会发现在照片里他的瞳孔散大,眼皮肿胀,而且他还剃着光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外星人。他声称他能在晚上看得更远,这种体验会持续好几个小时,且身体不会受到持续性的损伤。
2015年,德国的公司UniQure引进了格利贝拉,它是当时世界上最贵的药,一剂就高达一百万美元。两年后,UniQure让格利贝拉退出了市场,因为在德国只有一家保险公司能给一名患者报销它的费用(这种脂蛋白酶缺乏症的患病率大概是百万分之一)。
在拉斯维加斯,里西纳说他和他的同事已经辨识出了致病的DNA,并将他们的成果发给了一家外部的遗传学实验室,并且他们编辑了大肠杆菌细胞,以使其能够生产一种蛋白质——这种蛋白质是该病病患身上所缺乏的(这个过程和制造胰岛素相似)。里西纳宣布在这次会议上他带来了四十小瓶基因编辑过的细菌,他还时不时就得意地拿起一瓶举过头顶挥舞。
他邀请了科学家来培养、提纯和检测他的发明创造。但当了解到他的观众沉迷于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时,他说,“不要往你自己身上注射这种东西,看在仁慈上帝的份上,别再扎你自己了。”
在二月份,我和里西纳有打过电话。他当时在印第安纳州的南本德市(South Bend),在当地开了一家名叫“科学屋”(Scihouse)的社区实验室,就在自家门口。“这听着很轻率。”他说,“但我的朋友和我决定去制造格利贝拉时,是因为我们觉得会很有趣。我的意思是,这是价值一百万美元的药。”然而,他声称,就连这药的秘密,要想揭开其实也没那么难。(UniQure对这种药物仍持有专利权,表示里西纳的“仿制品”攻其不备,但并没有起诉他。)
里西纳说他不希望任何人用他的配方进行临床治疗。他只是想呼吁和他一样的生物黑客不要再热衷于“在家酿造夜光啤酒”(对,还真有这回事),转而把他们寻求刺激的心思放在更加有意义的项目上。
当亚科斯·卢兹·洛伦克(Alec Luiz Lourenco)和库波尔·威特(Cooper Veit)——这两位来自斯坦福大学的本科生,提出愿意在大学实验室为他的格利贝拉仿制品做检测时,他感到很开心。洛伦克和威特是BIOME的一份子——这是一个灵感来自D.I.Y.运动的学生组织,他们追求洛伦克所说的“独立类型”的生物学研究(不过BIOME项目由于疫情延期而前途未卜)。
从许多方面来说,社区实验室代表的那种最真诚的、强调民主的业余主义,和生物黑客身上那种好表现的尖锐气质非常格格不入。在开源胰岛素项目中,和我聊天的那一群人是谦虚谨慎的,但也有些沉浸于匡扶社会正义的激进分子。
然而,两派的成员之间也存在交集:他们彼此认识,参加一些相同的会议,并且拥有共同的信念,认为真正的科学可以脱离于建制存在。他们还作了类似的承诺,要让他们的专利和发明透明化。安东尼·迪·法兰克(Anthony Di Franco)是开源胰岛素项目的成员之一,他住在加州伯克利,是一名计算机科学家,本身也是1型糖尿病患者。他告诉我说,虽然他认为开源胰岛素项目属于“互助社会的一项传统”,这一组织在他眼里也“绝对是生物黑客社群的一部分”。
D.I.Y.生物运动发源于麻省剑桥市以及加州湾区等地,这些地方生物技术发展繁荣。一部分参与者之所以开始自己鼓捣设备,是因为缺乏资金或资历要求,无法在学术机构或者企业实验室参与生物研究项目。还有些人则是想要证明高水平医疗信息和技术也是可以共享的。
2008年,凯·奥尔(Kay Aull)刚从麻省理工学院取得了生物工程本科学位。当时她决定,在搬去研究生学校之前,要花五百美元在自己公寓的橱子里搭个实验室,看看自己能弄出什么名堂。她的成果之一是发明了一项在家就可以做的基因检测技术,针对的是那种折磨她父亲的血色素沉着病(血液中铁元素过量)。她告诉我,于她而言,这对于“走近科学,揭秘科研”有很大的贡献。
社区实验室的设立,秉持的也是一种相似的精神,希望吸引平民百姓来学习如何操作最新的合成生物学:DNA测序,蛋白质工程, CRISPR技术。前有纽约布鲁克林“基因空间”(GenSpace)一马当先,后有加州圣塔克拉克市的“生物好奇者”(BioCurious);奥克兰的“柜台培养实验室”(Counter Culture Labs);巴迪摩尔的“地下科学空间”追随脚步。
2010年,在洛杉矶召开的会议上,梅瑞迪斯·帕特森(Meredith Patterson),一位三十二岁的计算机科学家和科幻小说作者,发表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演讲,后来被冠以“生物朋克宣言”之名。她主张,“一般人觉得科研只能在百万美元级的大学、政府或者企业实验室里完成,但我们不同意;我们主张自由探索的权利,让个人自己把握方向以从事研究并追求理解,这是和言论自由或宗教自由一样的基本权利。我们无意与‘大科学’起冲突;我们只是要求‘小科学’拥有一席之地,后者一直以来对于人类知识总体发展具有同等宝贵的价值⋯⋯一个住在洛杉矶城南的十三岁小孩,也和大学教授一样拥有研究世界的权利。”“如果热循环器(也就是PCR机)贵到不是每个感兴趣的人都买得起,那么我们就打算设计出更便宜的型号,然后教大家如何自己去制造。”
在2017年出版的《合成物》一书中,哈佛的科学史专家索菲娅·鲁斯(Sophia Roosth)将D.I.Y.生物从公民科学运动中区分出来。投身公民科学的志愿者干的活包括:数蝴蝶迁徙的数目,或者鉴别天体,然后再向专家提交他们的数据。“虽然是很草根,但D.I.Y.生物尤为爱挑事、路子野,不按套路出牌。”鲁斯写道。她也将它与伪科学进行了区分:生物黑客很少提出“扯淡的理论”。他们的目标是“让业余爱好者或非专业人士能够制造出新的东西,而非新理论” 。D.I.Y. 生物可能也与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的信条不谋而合,他在1988年去世前不久,曾在加州理工学院的黑板上写下,“我无法创造出我无法理解之物。”
要避免把像“地下科学空间”这样的社区实验室弄成豆腐渣工程,可得花上好些心血。他们以学术界实验室为样板,遵守各项安全标准和伦理行为规范,还额外增添了一些注意事项,因为一些参与者对这类实践并不熟悉。(在“地下科学空间”,规则包括不使用传染性病原体——嘘!——也不许操作人类或者其他哺乳动物的细胞。)
克里斯蒂·圭里尼(Christi Guerrini)是一名合法学者、也是贝勒医学院的教授。她正着手一项有关生物黑客的研究。她告诉我说,许多社区实验室做的远远超出了“‘在表格上打钩’式的合规检查”,“我采访过其中一个人,他认真地考虑了生物对痛苦的感受程度,那种体贴真正打动了我。因为他心里非常矛盾,而他打算拿来要做实验的生物是水母。”
圭里尼感觉到D.I.Y.生物的参与者通常比他们的专业同行更用心付出,保证其工作能够经受公开的检验,同时更致力于信息开放,让结果可以在网上免费获取。他们的研究可能无法转变范式,但你或者我为了阅读他们的文章,不再需要背靠学术机构,或是支付一笔高昂的期刊订阅费(当然,对这些研究的靠谱程度,我们多少要打上一点问号)。学界则是另一番景象,圭里尼说,“有这么一种现象:科学家们想把他们自己的数据抓在手里,用的时候有点像是运球前进似的,这是因为他们受到教职评定和知识产权方面的激励。”
透明性不仅是生物黑客文化的核心原则,它也是一种防卫策略。D.I.Y. 生物运动兴起于“9·11”事件之后,它的践行者有时会吸引执法部门的注意,后者眼里生物黑客和生物恐怖主义没啥两样。2004年的一个例子可谓臭名昭著,史蒂文·库尔兹(Steven Kurtz),是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的艺术系教授。他曾由于一些细胞培养物而遭到联邦探员的入室突击搜查(最终库尔兹被撤销了所有指控)。来自北卡罗莱纳州的研究者——托德·奎恩( Todd Kuiken)关注D.I.Y. 生物社区已有多年,他告诉我说,“一开始,大家都担心地下室里的生物黑客会搞出一个大流行病。这完全是奇谈迷思。”
最近几年,生物黑客基本上已经弄懂了怎么去规避法律干涉。加州的数学教授米歇尔·劳费尔(Mixael Laufer),他也是一个无政府主义生物黑客组织的监理人,这组织名为“四个扒手醋”(Four Thieves Vinegar)。
2016年,劳费尔教授设计出Epipen(肾上腺素笔)的制造指南,这个装置的作用是在过敏发作时扩张呼吸道。他把他的版本叫做EpiPencil,并表示其造价大概30美元。当时Epipen的制造商迈兰公司(Mylan)要价300美元一支。EpiPencil由现成的部件组合而成:一支为糖尿病患者研制的自动注射器,这能从网上买到;肾上腺素,这可以从合作的医生那开到处方;以及一支针筒和一个针头。
四个扒手醋,得名于一个中世纪传说,是一款家庭酿造的鼠疫解药。他们把EpiPencil的制作说明公布在了自家网站和油管上。因为这个小组并不制造或发放产品,所以在技术上并不违反食药监局规定。油管后来删除了相关视频,声称视频宣传的行为“本质上存在风险,可造成严重的健康危害甚至死亡”。
从那以后,四个扒手开始发布其他“抄小道”的生产流程,包括从羟考酮制取一种缓解嗑药过量的药物纳洛酮(naloxone)的配方,以及一种制取家庭作坊版的流产药物米索前列醇(misoprostol)的操作指南(劳费尔指出,兽医药店提供的一种药物里有这种成分,可治疗马的溃疡,并不需要处方)。
在二月,我和劳费尔通了视频电话,当时他在新加坡,他妻子刚在那儿找了一份工作。他告诉我说,他不会接触那些用四个扒手制造方案的病患:“好多人来问我,我们跟那些采用我们的方案和技术的人是什么关系。但我们和他们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也有意避免和他们接触,因为我们不想推销我们做的东西。”
“业余科学家”
三月初,我和塞巴斯蒂安·寇思巴(Sebastian Cocioba)一起度过了一个下午。这位二十九岁的植物生物学家自学成材,通过巧妙地使用从eBay上购置的物品,外加他自称的“一点点电工实践知识”,在他爸妈位于长岛的公寓里建起了一个很厉害的实验室。
在一间闲置的小卧室里,寇思巴有一台PCR机(最牛逼的那种,自带货真价实的触摸屏)、一把用来给细胞注射DNA或者RNA的基因枪、一台层流罩、一台离心机、一台混合各种液体的震荡器;还有架子上也排满了装有化学试剂和蛋白质的瓶瓶罐罐。
他花了约七千美元来拼凑出这一套设备(为了好玩,他还给几台机器贴上了傻乎乎的斗鸡眼)。寇思巴研究的是植物组织培养和基因工程,他的专长是设计并种植出颜色、花样新颖的花朵。
在他爸妈的厨房里,一面白色的橱柜上贴满了便签条,上面用记号笔写着潦草的字迹。寇思巴几个月前和一位日本商人以及一名纽约大学的生物学家开会,然后带回来了这面橱柜。他们希望能够开发出一种样式特别的牵牛花,作为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标志。
寇思巴的母亲有时则更像是他的实验室管理员,她很喜欢这面贴满标记的橱柜看起来的样子。冰箱上贴着一张清单,罗列了基因编辑一种蓝色玫瑰所包含的步骤。
在纽约,我看着寇思巴组织了一场合成生物学工作坊,受众是帕森斯设计学院的学生。很明显,他非常喜欢分享他的技术。他讲的故事让同学们哈哈大笑——十几岁的时候,他为实验室赚到了第一桶金,做的是“回锅兰花”的生意:收集“家得宝”(美国家居连锁店)扔掉的没开花的室内植物,把它们置于蓝光下直到开花,然后再卖给商店。
寇思巴在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读了几年,但后来因为财务和家庭原因退学了。现在他得到了几份外部的研究合同:其中一份来自私人捐赠,内容关于利用基因编辑植物来生产药品(在2017年,一所英国的研究中心宣布开始一项实验,意图利用基因编辑植物来生产小儿麻痹症的疫苗)。
寇思巴留着齐肩的头发,他有时会扎成日本武士样式的圆发髻;他喜欢短裤和T恤,友好亲切,懂礼貌。他不介意与学术界合作,他认为学界不“排斥 D.I.Y.生物社区”这点很重要,毕竟“科学归科学”。他欣然接受“业���科学家”这个标签,指出“业余”并不意味着新手。他喜欢引用费利克斯·德赫雷尔(Felix d’Herelle)的事迹——这位只有高中学历的法籍微生物学家,“基本上奠定了二十世纪早期的噬菌体研究(噬菌体是指那些感染细菌但不伤害人体的病毒)”。
寇思巴在服务基因工程客户时,他会在线上“为他们设立一个开放的实验室笔记本”,这样一来,“他们能看到每一天都发生了些什么,这和我的竞争者(主要是那些大学)所做的正相反,大学实验室最后只是把植物交给他们而已”。当帕森斯的学生问他会不会担心被人抄袭,寇思巴说,“我宁愿完全公开并免费赠送这些工具。毕竟没有什么比能亲自造出东西更激动人心的了。”
3D打印义肢
目前为止,D.I.Y. 医疗最大的成就在于制造测试用品和医疗硬件,而不是制药。雪伦·特瑞(Sharon Terry)曾是大学牧师,后来当了家庭主妇,住在波士顿附近。1994年她得知她的两个小孩:伊丽莎白和伊恩,患上了一种罕见的基因失调——弹性假黄色瘤(PXE),会导致早衰和其他问题。在孩子确诊之后,两个学术机构的研究团队分别前来收集血样。特瑞不想让她的孩子反复扎针,就问研究人员为什么他们不能共享血样。但那不是学术研究的做法。她被告知:两个团队会比拼谁能率先发表研究结果。
特瑞和她当时的丈夫——建筑项目经理帕特,读了他们所能找到的每一篇关于PXE的文章。文献浩瀚令人生畏,但最终他们看出了脉络。他们认定,如果可以创建一个DNA资料库来研究这一疾病,会有很大帮助。于是,他们从PXE患者以及他们的家人身上收集来组织和血样,并从哈佛大学的某个实验室借来一块小地儿,在晚上开始对样本进行研究。
最终,他们加入了一个团队,这个团队鉴定PXE的相关基因并为该基因申请专利——不是为了抢占,而是试图确保此成果能为研究者所共享。特瑞没有止步于此,之后又合作完成了140多篇经过同行评议的论文,发表在《自然》和《科学》等重量级刊物上。她现在领导着一个叫“基因联盟”的组织,和一个关于PXE的研究协会。后者正在开展一系列临床试验,以考察各潜在疗法的鸡尾酒组合。另外,她的孩子们现在已经三十几岁了。
2013年,丹娜·里维斯二十一岁,她是一名1型糖尿病患者。虽然没有任何的工程学或医学背景,她那时正打算把她夜里用的血糖监测仪的警报声弄得再响一点,以免她(低血糖时)直接睡过去没听见。
里维斯从事公关,住在西雅图。她开始和她当时的约会对象——软件工程师斯科特·勒布兰德合作。他们研发出一种算法,可以预测她的夜间血糖水平何时会降低到危险数值。最后,他们造出了一个更有野心的产品,直接省去了半夜起床调整胰岛素剂量的必要。
他们称之为“开源人工胰腺系统”,并将其制造方法公布在网上。这台仪器连接着血糖探测器,和一台胰岛素泵,并接入智能手机上的开源软件,使得病人能在夜间自动校准用药剂量。尽管开源人工胰腺系统没有得到医疗设备的许可证,也并无公司进行任何规模的商业制造,但已有一千七百多人为自己组装了一台来使用。刊登在《柳叶刀》等期刊的初步回溯研究中,已经证明了该装置的有效。
e-NABLE是一个由三万名志愿者组成的国际化的团队。他们设计并3D打印义肢和义手,再免费发放给有需要的人们,目前为止已经做了超过一万个。团队运营费用大多是志愿者们自掏腰包。
在美国,多数受捐者是儿童。有些儿童不再使用医疗级别的义肢,因为它们有点重,还不能弄湿或弄脏。孩子们的个头也长得很快,以至于用不了之前的义肢。但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能负担起新买一副又一副的开销,尤其是当医保无法全额报销的时候。毕竟,一副义肢的价格一般在三千到一万美元之间。而对于一种罕见的先天症状:只有手掌却没有手指,则没有一家公司生产相应的儿童产品。
e-NABLE的创始人之一珍·欧文�� Jen Owen)告诉我说,对于许多孩子而言,3D打印义肢带来的最大解脱是“社会心理上的”——你从一个手很奇怪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手像超级英雄似的的小孩,这让朋友们感到很好奇。e-NABLE的志愿者根据客户的选择给塑料手上色——有时是抢眼的蓝色或者紫色。
佩里格林·霍桑(Peregrine Hawthorn)生来就有一只手没有手指,在少年时收到了他的第一副e-NABLE的义肢,然后和他父亲一起开始设计新的义肢模型。2017年,他和别人合著了一篇文章——《赛博格的骄傲:e-NABLE的自主设计》,文中他谈到自主设计义肢帮他战胜了抑郁。他回想起当他炫耀自己的第一份设计时,他心里是多么激动。那份作品有着“光滑的黑色外壳,亮蓝色的驱动电缆”。
在世界上其他地方,受捐者往往连再便宜的义肢都负担不起。乔恩·舒尔(Jon Schull)在成为e-NABLE的联合创始人之前,是一名互联网投资商,也是罗彻斯特理工学院的教授。他告诉我,他最近在洪都拉斯遇到了两位年轻人,他们在触电事故中失去了他们的手。在获得e-NABLE的手之前,他们一直都处于失业当中。现在,他们一个做着家居植物的生意,另一个在卖凉鞋。他们告诉舒尔,他们终于可以在散步的时候拉着孩子的手,或者在讲故事的时候自如地打手势,或者和他们朋友拳头碰拳头。
“手作为社交工具的作用,甚至超出了作为操作工具的作用。”舒尔说。从这一角度来看,e-NABLE的手是否代表了时下的最高水平并不重要。他说,专业的义肢制造商的工作是“生产出真正好的东西,如果它只是比什么都没有稍微好点,就还不够”。不过话说回来,某些情况下,有一点点,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舒尔告诉我说,虽然他在 e-NABLE上花的时间没有得到任何金钱回报,但这是他做过的工作里最让他有满足感的。不仅仅在于“向人们送出义肢时,眼睛获得的愉悦和情感上的感召”。让他着迷的还在于:一个高度去中心化的人道主义组织“能够绕开产学研一体的整个医疗产业,满足被前者证明为无法解决的复杂需求”。
e-NABLE并不支付设计者工资,也不向受捐者收费,这成了其游离在食药监局对医疗器械监管外的原因之一。同时,虽然一些义肢制造商怨恨它对他们市场份额的侵蚀,志愿者们的工作大体上还是没有受到影响。
e-NABLE的创始故事则很异想天开。珍·欧文嫁给了一个叫做伊万·欧文的书呆子,他也是定居在西雅图的艺术家和设计师,有时给小成本的恐怖电影设计怪兽套装。他和珍对cosplay很感兴趣,在2011年的一场蒸汽朋克的展览上,他做了一只手指可以活动的大号铁手,能发出像在小偷在抽屉里翻找银器的声响。在场的cosplay迷们都很喜欢,这只手让一帮人想起了弗雷迪·克鲁格*,让另一帮人想起剪刀手爱德华。
后来一位南非木匠理查德·凡·艾斯注意到伊万发布的视频,还看到这一工艺品可以有更大的用途。凡·艾斯最近失去了他右手的四个手指,也负担不起专业义肢的费用。这两个男人通过电邮和Skype开始了一场远程合作。最终,欧文和凡·艾斯发布了这个义肢项目的视频,然后开始收到世界各地的人们发来的对义肢的需求。
备注
弗雷迪·克鲁格:电影《猛鬼街》里的人物,面目可怖,手指如刀,是小孩们的梦魇。
在2012年,他们突然有了个想法:利用3D打印来造手。那时类似的义肢要价几千美元(现在花300多美元你就能买到一款不错的)。欧文问了一家叫MakerBot的公司能否考虑免费寄几台打印机给他们。出乎他的意料,回答是可以。欧文夫妇、凡·艾斯以及其他合作者,并没有为他们的设计申请专利,而是把他们的文件发布到了公共领域,允许任何有需要的人制造该版本的义肢,或在其基础上加以修改。(要成为获得e-NABLE认证的设计者,你必须拍下你自行打印制作义手的视频,让有经验的志愿者能够以此评审你的操作过程和成品优劣。)
志愿者们提交新设计、提议新项目,然后社区成员再投票决定是否拨款资助。来自科罗拉多州利特尔顿的奈特·门罗,最近获得了拨款去设计一只他称为“NIOP”的胳膊——这一缩写意为“没医保只好这么搞”。2015年的时候,门罗曾为一位朋友的女儿修过一辆粉色自行车,然后他试了试车子——“骑得像个小丑似的”——他前轮碾过了水泥地上的一道裂缝,摔得他胳膊伤了好几处。
门罗当时是一个独立的包工头,没有医疗保险,存款也很少,所以他就没对他的胳膊作恰当的处理。感染发展了起来,2017年,他的胳膊已经被截到了肘关节以下。他告诉e-NABLE 的媒体人员,“我住在这样一个国家,在这里,有保险的人过的是第一世界的生活;而没有保险的人,过的则是发展中国家的生活。”
门罗最终得到了一条专业的义肢,但在他为此等待的那年里,“你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一大帮人,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这种感觉折磨着他。当他听说e-NABLE时,他便加入进去,开始为其他人制造手臂,其中包括一个叙利亚阿勒坡的十四岁男孩,他失去了自肩膀以下的整条胳膊。
一天下午,我去和一位e-NABLE志愿者埃里克·巴布尔(Eric Bubar)碰面,他在维吉尼亚州阿灵顿市的马利蒙特大学教授物理学。他向我展示了他和学生用来制造义手的3D打印机,意大利面似的塑料细丝正被填进机器。要打印义手的所有部件,得花上十五到二十小时,然后巴布尔还得再花上半小时组装它们。我和他交谈时,打印机嗡嗡作响,绕着紧密的圈挤出紫色的塑料,像一台迷你版的赞伯尼磨冰车。机子停下来之后,他交给我一个小孩子尺寸的塑料拇指。我把它放进我大衣口袋里,留作纪念。
这个组织没有领导,谁做事谁当家, e-NABLE的志愿者用do-ocracy这个词来形容他们的运动,这样的好处在于可以迅速地调整团队行事的优先级。当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时,e-NABLE 的志愿者开始生产面部护罩。埃里克·巴布尔有三台3D打印机一直不停地工作,以满足一天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护罩的需求,订单来自医院、生活辅助设施、牙医诊所。
和其他e-NABLE志愿者一样,巴布尔从接受者处寻求反馈,然后据此改进设计。当医生告诉他,他们将更喜欢用高架透明胶片(一般用于高射投影仪)里的一种塑料制作的面罩,因为它更轻也更容易擦拭。于是巴布尔就开始提供这种面罩。e-NABLE的网站随后贴出一张照片:另一位医护人员戴了这种面罩,并竖起了大拇指。算起来, e-NABLE已经向超过25个国家分发了至少五万个面罩。
参与抗疫的不止e-NABLE一家。在大家发现鼻咽拭子柔性塑料的短缺,是阻碍新冠病毒检测力提升的一大瓶颈以后,另一家 D.I.Y. 组织开始3D打印这种塑料。和利他主义的豪迈情怀一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同时也存在许多可理解的忧虑:部分产品可能不安全或者无效。
幸运的是,检验测试 D.I.Y.抗疫物资的努力,几乎和这些产品自身出现得一样快。爱思维尔出版社即将出版一期HardwareX期刊的特刊,刊登了密歇根理工大学工程系教授——约书亚·皮尔斯(Joshua Pearce)——关于低成本、开源的新冠医疗设备的征稿通知。在学术期刊中发表,意味着一项设计经过了测试且被证明有效;鉴于情况紧急,同行审阅将会很快地完成,并且文章也可以公开获取。它可能不如食药监局批文那么严格,但它是一次提升DIY生物运动严谨性的认真尝试。皮尔斯告诉我,“对于医疗硬件来说,说‘我做出了些东西’是不够的,如果你的受众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用你的东西,你得证明这东西已足够好。”
疫情下的D.I.Y.生物运动
自新冠疫情危机伊始,开源胰岛素项目的实验室工作一直处于停摆,但项目成员仍在为与他们事业相关的法律事宜和社会影响而忙碌工作着。即使开源胰岛素项目所制造的产品开始定型,在它进入市场之前,也需要克服所有监管方面的障碍,并证明产品的纯度和安全性达标。医药级别的产品制造商必须向食药监局提供长篇累牍的证据,来证明他们能够在无菌���境中以始终如一的标准生产这一物质。而证明产品到达上述标准需要耗资几百万美元。
依照食药监局的一项新规定,开源胰岛素项目需要克服的麻烦可能会稍微少一点,这一规定详细说明了制造治疗性的“生物仿制药”,比如胰岛素,需要满足何种条件。生物伦理学家凯莉·修斯(Kelly Hills),告诉我说,“如果开源胰岛素项目能够证明,他们生产的东西是市面上已有药物的‘生物仿制药’,他们或许能更快通过审批程序,无需经历完整的临床试验过程,从而省下一大笔开销。”
开源胰岛素项目的成员正在就如何架构其生产网络寻求法律咨询。除了与医院和药房合作,另一个正被考虑的模式是模仿加利福尼亚州的大麻产业合伙人,他们接受州政府的规制,而非联邦政府。
新冠病毒检测能力的缺口,使得开源胰岛素项目的部分成员认为,他们对于一种小规模生产设施网络的愿景,可以被应用到医药供应链这个更大的舞台上。制药厂都是为了实现大规模生产而规划设计的,同时,正如开源胰岛素项目在其网站上指出的,“无论(制药厂)要增加现有产能,还是转而生产另一种的产品,都将是一个花费巨大的缓慢过程。”而在一种由无数小型工厂所构成的体系中,每一间小厂都只为当地客户供药,业态会更加灵活。
就和当下的许多人一样,团队的志愿者们也从昔日公共健康危机中涌现的人物事迹那儿获得了鼓舞,关于胰岛素,他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故事。
在1940年,一位十九岁的捷克犹太人艾娃·萨克斯(Eva Saxl),和她的丈夫维克多(Viktor)一起逃出了纳粹占领下的布拉格。他们辗转来到上海,艾娃在那里教英语,但同时她不幸确诊罹患1型糖尿病。当时上海正处于日本人的封锁之下,药物很难买到。
艾娃找来了一本书,里面描述了治疗糖尿病的一些前沿尝试,她当即开始努力钻研。她变卖了她所积攒的存货,换来水牛胰腺的定期供货;不久后,她开始生产出高纯度的胰岛素。萨克斯夫妇在兔子身上进行测试以后,开始把胰岛素注射到艾娃自己身上。最后,他们造的胰岛素有四百多人用上。
不久前,来自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合成生物学家让·佩库,合著发表了一篇关于开源胰岛素的论文。他告诉我,他发现这个项目的方案“令人耳目一新”,但也总结出,对于胰岛素这类广泛使用的药物而言,那并非最佳方法。他认为开源胰岛素计划的思路最契合的,是那些“市场规模很小的孤儿药,对一家公司来说,进行商业生产很可能划不来”。
在这一情景下,“可以存在小规模的药品生产,同时无需在制药商与患者之间建立商业往来,因而也就不存在责任问题。对于患者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情况,虽然药可能不如那些从药厂买来的药那样安全,但相比没药可吃的窘境而言,患者的健康会远远更有保障。”
最终,疫情将帮助D.I.Y.生物运动获得合法性。在一封电子邮件中,流动配药机器人的发明者威尔·卡耐因(Will Canine)说,“虽然我们的总统像是医药民科的反面教材,但专业科学家们的所作所为,比起几个月前更靠近D.I.Y.生物学家们了...实验数据和流程公开地发表了出来并保持更新,保密和囤积数据的做法越来越多地被认为是不义,而不是理直气壮。”
基因空间的联合创始人艾伦·乔根森(Ellen Jorgensen),将大流行病时期视为捍卫科学的开放性、并促进合作的良机,而这正是D.I.Y.生物运动所推崇的。学界根据论文发表、专利申请和同行竞争来激励科学家,这套专业体系也在迅速转变以适应变局:在通过正式的同行评议之前传播预印本论文、分享物资材料、提供开源医疗设备的设计图纸。
这是“大家偏好越来越开放的科学研究”的明证,她补充道,“那也是我们许多人的希望——这场疫情带来的除了一场巨大悲剧,也能造就一些好的东西永远留存下来。其中之一便是,打破科研体系的壁垒、孕育更多更开放的科学交流,从而助推科学加速进步,也让人类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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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1978年中国给了越南多少慷慨援助? | 短史记
作者:娄红乐 2013-01-23
导语:一直以来,每每提及1950-1978年中国对越南的援助,国人都会愤愤不平,感慨中国的慷慨无私,指责越南的忘恩负义,甚至有人说援助本身就是得不偿失。
那么,1950-1978年中国到底给了越南多少援助?又慷慨到什么程度?而如此慷慨的援助为何仍无法避免两国走向敌对呢?
一、毛泽东时代中国到底给了越南多少援助?
1、1950-1978年中国共援越200多亿美元,约合当前人民币五万多亿元
从1950年胡志明向中方求助开始,到1978年两国交恶中方完全撤出援助止,中国对越南的援助大致分为四个阶段:1950-1954年援越抗法,期间以军事援助为主;1954-1964年援助越南独立后的建设;1965-1973年援越抗美,提供全面而巨额的援助;1973-1978年助其战后重建。
在这近30年中,中方对越南的援助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A、外交承认和支持
1950年1月18日,中国政府在国际上率先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为此,中方不惜得罪法国,据刘少奇在北京接见黄文欢时说:“中国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相信法国会延缓承认中国,但我们不怕。”
而在1964年美越进入全面战争前后,中方支持越南的态度更加坚决,比如1964年6月24日,毛泽东在接见越南人民军总参谋长文进勇时明确表态说:“用不着怕美国干涉,无非就是再来一次朝鲜战争。中国军队己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美国冒险打到北越,中国军队就开过去。我们的军队想打仗了。美国人要想想,中国人不是没有腿的,美国人能出兵,中国就不会出吗?我们去你们那里,跨一步就到了。我们应该无条件地加入到反对共同敌人的战斗中去。”
也正是在这种思路下,中国明确表示 “中国人民将给南越人民以一切必要的物质支援,包括武器和一切作战物资。”
援助的原则是“你们不请,我们不去。你们请我们哪一部分,我们哪一部分去。这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你们手里”。
B、物资上的援助
从1950-1978年援越抗法、援越抗美和帮助其重建,中国共向越南提供的各种援助总额为203.6845亿元(人民币)。
其中:一般物资援助金额为100.6742亿元,约占援助总额的50%,包括粮食500万吨、石油200万吨、汽车3.5万辆、船只600多艘;
军事援助金额为49.6679亿元,占援助总额的24%,包括枪213.8万支(挺),炮7万余门,枪弹12.4亿发,炮弹1807万发,舰艇176艘,中型和水陆坦克552辆,装甲输送车320艘,飞机170余架,炸药1.824万吨,有线电机6.5万部,无线电机3.5万部,军服1117万套……可以装备200万人,约合人民币42.6亿元。
成套项目援助为36.2619亿元,占援助总额的18%,建设项目为450项,己完成339项,包括轻重工业工厂、医院、研究所的成套设备;
援助美元现汇6.35亿元,占总额的8%。
特别是,中国在外汇紧缺的情况下还援助了几亿美元外汇供越南机动使用。
C、派兵入越参与后勤保障和作战
1965年5月16日,胡志明与毛泽东在长沙进行会谈,胡志明告诉毛泽东越南政府已经决定从后方抽调更多的兵力到前线,这样一来,后方后勤保障工作就要受到影响。
他向毛泽东提出请求:中国方面能不能把越南后方一些地区的后勤保障工作包下来,这样越南就可以调动兵力上前线。
毛泽东当即表示同意。
1965年6月9日,根据越方的要求,中国陆续派出了防空、工程、铁道、后勤等部队入越执行军事任务,至1968年3月止,先后入越的部队共23个支队、95个大队另83个小队,计32万余人,最高年份为17万余人。
中国支援部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其中防空作战部队共对空作战2150余次,击落敌机1707架,击伤敌机1608架。
工程保障部队修筑坑道2.56万余米、各种工事300余个;新建、改建公路7条,长1206公里;新建铁路117公里,改建铁路362公里,抢建便线便桥98公里;修建机场1个,修建飞机洞库2个,架设陆地通信线路330杆公里;铺设海底通信电缆90余公里。
D、免费帮越南运输苏联和东欧国家的援助
越南抗美战争期间,通过中国铁路转运的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援越物资达179列火车5750个车皮,共63万吨,中方免收运费(过境)8300万元人民币。
据统计核算,中国向越南直接提供的物资和中国部队赴越的军费开支,总额在200亿美元以上,合当前人民币约5万多亿元(编者注:按黄金折算,80年代之前美元兑黄金价格为35美元/盎司黄金,现在的价格是1600美元/盎司黄金。当前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为1美元=6.2人民币元。)。
在上述援助总额中,除无息贷款约14亿元人民币外,其他均为无偿援助。
即便是有偿的援助和贷款,中方也是能减免的就减免,以减轻越方的负担。
比如1965年7月中越签订《中国给予越南经济技术援助的协定》时,中国将1963年借给越南粮食10万吨和1963-1965年为越南代购粮食19万6500吨、化肥88600吨,除己归还粮食3400吨、化肥18600吨以外的其余部分,全部赠送给越南,金额为人民币1.06亿元。
2、中国还把夜莺岛秘密“移交”给了越南,成了越南的白龙尾岛
中国不仅对越南进行物资和军事援助,还将作为物资中转站和雷达站的中国领土夜莺岛 “秘密移交”给了北越,成了后来的白龙尾岛。
据当时作为中方代表,前往夜莺岛(浮水洲岛)与越南代表履行了“移交”手续的原海南军分区副司令马白山将军回忆说:“1955年解放军解放了浮水洲岛(即夜莺岛)。解放军驻此岛上,岛上有工事。部队一个连队驻守岛上,也管理老百姓。……1957年3月,上级指派我为代表,把浮水洲岛移交给越南……移交时,部队撤,老百姓不动。有的老百姓不高兴。说我们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变成越南人。……移交给越南,主要是当时两国关系好,我们与胡志明是‘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反正是兄弟嘛,该岛又稍近越南一点,就通过一个仪式移交给它。”
“夜莺岛”成为“白龙尾岛”���入越南后,中国利益损失严重。
比如李德潮在《白龙尾正名》中谈到:“越南在北部湾依托白龙尾岛,对北部湾大面积海域和大陆架,提出主权要求,抓扣我渔民,破坏我数十万渔民的生计。”
葛剑雄说的更明白:
“对北部湾的渔业纠纷,我国的态度似乎不软不硬,越南人还在那里巡逻,我们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龙尾岛离海南岛远,离越南近,本来我们跟它划界,可以划在白龙尾岛和越南大陆之间。但现在这个岛是它的,界线要划在白龙尾岛与海南岛之间,北部湾历史上传统的中国的渔场就要归越南,数十万渔民都将失业;谈判划界时双方是有默契的,传统的渔场如何划分,应该另外通过淡判来解决,但现在越南方面就要按新的海界来控制这些渔场了。”
二、毛泽东周恩来为援助越南操碎了心
中国对越南援助的物资之多、种类之广、力度之大,对当时的中国而言可谓已经尽心竭力了。而为了保证援越工作的正常进行,中方将工作做到了细致入微。
1、军事上:把中国最先进的武器给越南,甚至抽调现役装备转给越南
在军事援助方面优先保证越南的需要,中方可谓是竭尽全力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军队的装备。
这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A、很多大型武器,供应给越南的比补充给中国军队自己的还多,比如中国共向越南提供了122毫米榴弹炮280门,57毫米高射炮960门,各型迫击炮2.02万门。而1961-1972年的11年间,人民解放军军以上几种装备仅分别增加了约200门、2000余门和1.7万门。
B、许多新型装备研制成功后中国军队没有配备使用,就优先大量向越南提供,比如1968年之前中国生产63式电台3000余部,其中绝大多数支援越南南方,自己仅留下少数样机试用。
C、对于越南继续的物资,中方哪怕自己停止使用,也要优先供应越南。比如当越南急需铺设输油管道时,中国政府决定推迟国内在建的输油管工程,把油管优先供给越南使用,保证了越南近千公里输油管道系统在1971年安装完毕。以前越南的油料运输主要是用油罐车,“而美国飞机在1970年至1971年旱季的轰炸,使越南运输车损失多达4000辆。由于使用了输油管道,同期运往南方的汽油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上年度增加了10倍。”
而当越南提出的援助需求超过中国的生产能力时,人民解放军不仅动用库存,甚至抽调现役装备满足越南的急需。
比如1968年越方提出急需107毫米火箭炮,当时中国已停止生产老型号的这种火箭炮,但为了满足越南的要求,中方将库存的该型火箭炮全部给了越南。1972年底中国军队的战略储备为炮2万余门,车辆3000余台,工程机械260部,而在这一年中国援助越南火炮9166门,车辆8558台,工程机械380部。
类似这种情况移交的装备还有:飞机1百架,红旗2号地空导弹3个营的地面设备及导弹180枚,警戒雷达2部,水陆坦克20辆。
而对于中方没有研制也没有装备的武器,一旦越方提出要求,中国就马上投入研制,成功后便大批供应越南。
比如援越防弹衣,当时中国从未研制过,也没有装备过,越方提出这类要求后,中国有关军事部门和科研单位立即组织研制,经过20多个军用和民用工厂试制后,制造了10万件提供给越南。
再如磁性水雷,中国过去从未生产和使用过,为了保证越方的需要,中国有关部门迅速调集专家攻关,并指定专人负责,定人定时定厂研制,在很短时间内,研制出了体积小、分量轻、携带安全方便的磁性水雷,提供给越南,为越南南方解放阵线游击队特工人员生产一种武器,叫燃烧手榴弹、钢珠手榴弹,每生产一枚弹,从取材到制造成功、出厂,要经过300多道工序。
2、生活上,毛泽东亲自指示为越南战士研制专门的压缩干粮、蚊帐、吊床和军鞋
对于越南士兵的生活所需,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国领导人可谓操碎了心。
比如1966年8月,毛泽东在会见越南党政代表团时谈道:“南越解放军在森林里头没有帐子,睡不好觉,雨衣缺少,食品不够,药品不够,我看了那个情报很着急。”他要求说:“越南南方凡是提出需要,我们有可能办到,就一定满足。有些我们有的,也能办到,越方没有想到,我们要主动提出。”
同时,毛泽东指示食品部门要给越南战士研制压缩干粮,他强调压缩干粮分量要轻,营养要丰富。食品部门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很快研制出“压缩干粮”,这种压缩干粮比蛋糕薄,比饼干厚,营养丰富,轻便耐饥。为了保质保量供应,商业部专门把上海一家民用食品厂改为压缩干粮工厂。
毛泽东还对周恩来说,越南南方气候炎热潮湿,蛟子、虫蚁多,嘱咐他一定要为越南战士研制携带和使用方便的蚊帐。军需部门根据指示很快研制出了轻便柔软、结实的吊床和蚊帐,吊床和纹帐轻软得都可一把抓,战士在树林宿营,只要在两棵树上把吊床一绑,吊上蚊帐就可睡觉。
另外,轻工部门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研制出一种高帮胶底轻便军鞋。
周恩来在召集援越供应部门的负责人开会时说,要想方设法减轻越南战士的负荷,战士背包的重量不能超过20公斤。周恩来还说,越南担负运输任务的主要是妇女,她们习惯用头顶或肩扛,为便于妇女搬运,援越物资的包装,每件重量不得超过20公斤。
在中方竭尽全力的援助下,越南士兵的待遇如何呢?
以昆明军分区的援助任务为例。根据1967年6月11日两军总参谋部签署的物资供应问题会谈纪要,中国在1967年内要向越军某部2200名战士提供的装备物资达687项,保证每个战士每年有3套衣服3双鞋,每天800克大米、30克盐、80克肉、30克鱼、30克豆子、30克芝麻花生、30克猪油、10克酱油、30克白糖等。
此外还应提供的日用品为:牙刷8000把,留兰香牙膏11100瓶,长条肥皂24700条,香皂10600块,金沙江牌香烟74000包,春城牌香烟35000包,以及乒乓球、排球、口琴、扑克、大头针、钢笔水、缝衣针、青菜萝卜种籽等。
这些远远超过了当时一般中国人的生活标准。
不仅如此,中方提供的物资中甚至还出现了珠子项链、镀银手镯、小孩穿的凉鞋、妇女用的花边等项目。
在中国援助的关照下,越南士兵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中方提供的生活物资之多,甚至出现了这种情况:“某些设备堆放在北越公路旁,有的盖上油布,有的连油布都没盖,任凭风吹雨淋,生锈变质……中国供给越军大量的压缩饼干和大米,越军根本吃不完,便拿到市场上卖。”
3、生产上,优先保证援越物资,不惜停止牺牲国内的正常生产生活
而为了保证援越物资按时定量运达,中方在一切程序上都开绿灯,首先保证这一任务的完成。1965年中共领导层认为援助越南在战略上具有极大重要性,为此甚至让国内的经济建设为援越任务让路。
比如为了给越南南方游击队的妇女生产一种她们最喜爱穿的花布,中国江南好几家工厂,奉命停止生产国内需要的纺织品,改为生产各种款式的花布,提供越南。
还有上海等食品厂生产的压缩干粮一直源源不断,越方要多少就结多少,平均每年都要供给上千万公斤,最多的一年为2000万公斤,从来是不误一天,不少一两。
文革中,国内生产建设几乎陷入停顿,大量增加的援越任务使国内各种原材料极为紧缺。为了保证对越供应,中央要求各生产企业“主要靠努力降低消耗,开展清仓查库,互相调剂利用来解决”,对于生产能力不足“要采取技术革新、增加班次、提高生产效率等办法加以解决”,同时明确要求援越产品必须优先安排,“援越任务生产用电,要求给地区在计划用电、节约用电的原则下,保证优先用电”。
不仅如此,如果国内生产不足,中方还会从国外进口以供应越南,比如1975年中国向越南提供的一百多万吨援助物资中,就有从加拿大、澳大利亚、阿根廷等国买来的小麦、玉米,还有从日本买来的化肥和从西德买来的机器设备。
4、贸易上,故意吃亏以支持越南
此外,中国还“寓援助于贸易之中”,在中越贸易中对越南予以适当照顾。
1950年12月16日,刘少奇在为中央起草致云南省委并告西南局的电文中明确指出,中越贸易应“以解决越方经济困难为主要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在某些贸易行为中自觉地赔一点钱,也是应该作的。”中方在贸易中“能得利若干更好,不能得利的生意亦应作,以便借此援助他们。”
1966年云南省给中央的一份报告中也显示了这种状况,越南供应云南的磷矿石为每吨36元,而国内21.11元,水泥每吨90元,比云南省内价格高出80%左右。
三、为什么如此慷慨的援助仍无法避免中越冲突?
中方下这么大的力气出这么多的物资来支援越南,为什么中越关系会在70年代末走向分裂甚至军事对抗呢?
说越南背信弃义没良心只是一种道义上的谴责,应该看到,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源还在于中方在处理中越两国国家利益的博弈中有不当之处。
1、中国想利用援助对越南的内外政策施加影响,让越南心生反感
中方之所以大力援助越南,固然有意识形态和推动世界革命的因素在其中,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中国的国家利益所需。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A、地缘政治上越南不安全就直接威胁中国的安全和稳定。
1949年11月初周恩来就说“一旦越南全部陷于法国之手,会威胁新中国的安全。有人把越南比喻为中国的下领,现在下领有危险,头部就不完全。”1950年刘少奇也说:“如果我们不去帮助越南,让敌人呆在那里,我们的困难就会更大,麻烦也就更大。”这一决策逻辑与朝鲜战争时的决策逻辑相同。
B、中国援助越南这一时间段,正是中国左倾的国内政策和外交政策发展到极致的时候,通过经济援助外交这个杠杆和工具,中国试图对越南内外政策施加影响。特别是中苏关系破裂后毛泽东希望得到越南的支持,来制衡苏联。也正是由于同样的原因,中国才会冒着得罪越南的危险与美国和解。
这两个方面因素导致中国大力援助越南的同时又埋下了开罪越南的祸根:
A、中方将对越援助当作制衡越南的工具,要求其赞成自己对当前国际形势的判断,服从自己对越战进程的安排。
比如中国一直希望越方接受“反帝必反修(即苏联)”的路线,甚至有人在大使馆举行的宴会上也问越方:“敢不敢反修?要反修,咱就干杯。”弄得气氛极为紧张。
越南既需要来自中国,也需要来自苏联更先进技术装备的援助,因此多数时候越方都是左右逢源,态度模糊。
��一旦中方发现越南与苏联走近,就会在援助方面对越方有所“惩戒”,比如1968年苏联对越南开始大力援助,苏越关系亲密,这就引起了中方的不满,因此在10月初越南为要求派代表团来华时,周恩来答复说“中国党政负责人在10月因国内事忙,不可能接待越南党政代表团”;
1969年中国更是向越南强调不能过分依赖其他国家的军事援助,应当独立自主、自立更生:“看来你们有丰富的人力资源,供给部队武器也不困难,而与此同时中国却存在一些问题。因此,我们希望你们考虑如何更好地、更适当地使用你们自己的人力资源。”
同期,苏联情报部门报告说:“中共九大以后,越南试图获得中国更为有效的援助,但未获成功。越中签订的1969年援助协议,中国人在半年里仅完成了31.4%。他们还建议越南的船只离开中国的港口。”
B、中美和解让越南则觉得被“出卖了”,并觉得中方与美国谈越南问题是对越南主权的侵犯。
比如1971年,周恩来在会见越南南方外长阮氏萍时说:“基辛格访华刚走,我就立即去河内,把情况告诉亲近的兄弟党,等于我把心都掏出来了。新中国成立22年来,美国仍不承认中国,中美谈判16年也没成果,现在基辛格、尼克松主动到中国来谈判,就等于他们承认了错误。赫鲁晓夫可以去美国谈判,但我周恩来并未去华盛顿,你们可以去巴黎同美国谈判,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北京同美国谈判,我们仅要求美国尽快撤军,我们并未出卖朋友。”
但是,当时的越南领导人不相信周恩来的解释,坚决反对中国与美国改善关系。
���《黎笋谈越中关系的报告》中显示,当周恩来告诉越南领导人尼克松将要访华并且也要是讨论越南问题时,黎笋的回答听来声色俱厉:“同志,你愿意说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仍然不会跟从,同志,你是中国人;我是越南人;越南是我自己的国家;决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力谈论我们越南的事务。”
而正是为了平息越南方面的怨气,1971-1973年中国向越南提供了更多的援助,援助协定金额达90亿人民币,单就军事援助来说,近两年的援助物资即超过以往20年的总和。但越南此时已不再相信中国,这就促使越南决心亲苏制华。
2、中方援助过多过快超出了自身的技术和经济能力,援助中问题不断,让越南有些失望
受制于整体经济实力偏弱、技术落后、援助过分追求速度等因素,中国对越援助存在诸多问题。这些超出了自身能力技术和经济水平的援助不但无益于巩固中越关系,反而导致了两国龃龉不断。
首先,中国援助越南的材料和设备存在一定的质量问题,这并不是个别情况。
1961年,广西在对越南省份进行对口支援时就提出,援建谅山回朝水电站两台发电机质量甚差,水轮机出力不足(制造工艺也差),估计发电机寿命最多可使用两年左右;
援建的高平伏和糖厂是半手工操作半机械化的工厂,使用劳动力多,体力劳动过重,废气未能利用,木柴消耗大(一吨甘蔗半吨柴),成本高(据1963年了解,每吨糖亏本250元);
送给越方的拖拉机性能、质量缺陷较多,主要部件高压油泵、轴瓦质量未过关。自送给越方以来,零件经常磨损,经常替换,甚至有的成台拖拉机零件都已拆散,不能使用。
中国援建的太原钢铁厂在1962年安装的设备共1806台件,有质量问题的有226台件,“不仅拖延了工期,增加了越南修理费用,也造成了不良影响”。
同时,中国援助的设备在设计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如太原高炉煤气管理室由于设计错误,在竣工后不得不返工;河内纺织厂印染车间由于设计错误太多,一改再改,影响施工并造成大量浪费。
其次,由于国内运动不断,导致援越物资延迟或无法交付。
比如大跃进令国内基础建设摊子过大,以致本国生产和建设都无法正常进行,这种状况直接影响到对越援助的生产和交付工作,以至“对某些项目的材料、设备和设计的交付不够及时;还有少数设备没有订货,个别设备解决不了,还要求越南向其他国家进口解决”,这个问题“引起越南同志不少的议论。”
再者,由于中国对越援助承诺过多,超除了自身的建设能力,导致中国援建项目的完成情况并不算好。
比如1968年李强在同越方商谈援越成套设备问题时曾说到:“回顾一下从1950年以来所承担的项目为273项之多,但一般地说完成的不多,现已移交和即将移交的约100项多点,尚未完成的占多数。”也就是说,中国援越项目还未完成过半,这种工程进度很难满足越方需求。
此外,对于技术含量高的设备,中方无法提供,引起了越南的失望。
比如1973年黎笋在和周恩来的会谈中提出,“越南非常需要年产量为300万吨的多功能精炼设备,这样就能生产汽油、光纤、塑料等的基础材料,希望中国提供”。但周恩来拒绝了这一要求,因为“中国由于技术原因无法提供此套设备”,让越南甚为失望。
最后,国力不济也让中国的援助后续乏力。
比如1975年周恩来在重病中曾对越南领导人说:“在战争期间,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我们是从部队中抽调给你们的。为了支援你们,我们尽了很大努力。现在在援外方面,援越总金额仍占第一位。你们应该让我们缓一口气,养一养。”
1976年11月越南总理范文同致信中国,提交了一份对越援助的巨额清单。中方无力满足越方的要求。
对此,1977年2月李先念向越南外交部副部长阮筝解释说:过去我们已答应向越南提供的援助,至今还有20多亿人民币的金额尚未使用,有100多个成套项目尚待建设,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我们还要作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完成这些任务,所以实在无力向越南提供新的援助。
而正是中国的援助和技术乏力和不足,才导致中国对越南的援助有很强的可替代性,一旦苏联提供更多援助和更先进技术设备,则越南自然向苏联靠拢。
3、越方本来对中国就心存芥蒂,中方热衷输出革命让越南更加警惕
尽管在援助越南时中方已经非常注意避免给越南留下干涉其内政操纵其外交的印象,比如毛泽东要求援越军事人员“只当顾问,不当指挥员”“不要有大国的思想,不要看不起人家,不要以胜利者自居,不要盛气凌人”,但由于历史、地缘等因素,越方对中国的一举一动都相当敏感。
比如1965年中国部队进入越南后发现越南对他们的行动十分敏感,想法设法限制他们和老百姓接触;当中国医疗队要帮助越南老百姓治病时,越方设置障碍;越方阻拦中国部队向村民散发宣传中国经济建设成就的材料,禁止越南人民接受和佩带毛主席像章。
同时,越南的《历史研究》等刊物连续刊登关于历史上中国入侵越南、越南反抗中国的文章。
中方对此很十分不满。1966年邓小平质问黎笋:“由于我们如此的热心,越南怀疑中国了吧?中国人是不是想要控制越南?我们愿意坦率地告诉你们,我们根本没有这种意图。”
但随后中方在国内发起了文革并试图将这种“革命热情”和“斗争经验”传到其他国家,这与正在全力进行抗美斗争的越南格格不入,因此引起了越方的高度警惕,据中国驻越南大使李家忠回忆:
“当时越南需要中国提供大量援助,不便公开反对文化大革命,但又十分担心文化大革命波及越南,故只能在内部严加防范和抵制。
如规定所有访华的越南代表团,一律不得接受关于‘文革’的宣传品。有的越南人一时碍于情面,不便回绝,便暂时收下,乘无人注意时,再悄悄将其丢弃。中国大使馆有时一天能发放上千本《人民画报》,但物质条件极度困难的越南人,大都拿去垫抽屉,包书皮。在越南海防市举行中国国庆电影周时,有一次放映‘钢琴伴唱红灯记’专场,结果到场的观众只有5个人。
……当时中国媒体整天宣传‘形势一片大好’、‘到处莺歌燕舞’,但越南人清楚地看到中国的形势是每况愈下,因此越南领导人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支持或肯定文化大革命的话。”
而文革也让中国元气大伤,以致越南在中国和苏联之间进行选择时,中国在实力上已处下风,丧失了吸引力。随着越南迫害华侨、在南沙寻��、入侵柬埔寨等,中越开始由合作走向冲突。
1978年,越南加入苏联的经互会,同年11月,苏联和越南签署《越苏友好合作条约》,双方建立军事同盟关系。中国随即结束对越援助,而两国也在不久之后便发生了军事冲突。
结语:
正如学者翟强所说:“不仅是美国输掉了越南战争,在越南,中国也同样失败了。中国人在越南抛洒热血,花费了大量物资,但没有得到越南的感激……没有加强南部边境的安全。”
可见,对外援助若缺乏雄厚国家实力支撑,便很难满足受援国的需求,也很难实现既定目标,有时还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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氪星晚报 | 京东复活拍拍二手交易平台;荣耀称打败小米成互联网手机第一品牌;腾讯捕获独角兽数量超阿里
大公司 刘强东宣布复活拍拍二手交易平台,未来三年内至少打造一家百亿级企业 12月21日,京东正式发布“拍拍二手”品牌,宣布将以平台化的运营思路,整合回收、检测、再加工、销售等逆向供应链资源,竖起“品质二手”的大旗,将京东的联盟生态拓展到了二手商品交易领域。这意味着,除了阿里咸鱼、58转转等二手交易平台外,用户之后还可以使用拍拍平台。 对于复活拍拍二手品牌的事情,京东集团董事局主席兼CEO刘强东曾在一个月前就表示“正合我意”。这次在发布会上,京东集团副总裁,3C文旅事业部总裁胡胜利表示:“拍拍二手是继京东之家后,京东3C文旅事业部推出来的第二个重大创新项目,是京东商业模式的深化延伸。” 荣耀宣称打败小米成为互联网手机第一品牌 12月21日,华为旗下荣耀手机品牌成立4年时间,荣耀总裁赵明宣布荣耀成为中国互联网手机份额第一品牌。赵明给出的PPT显示,2017年1-11月,荣耀累计销量为4968万台,销售额716亿元。 同期,小米销量是4709万台,销售额为587亿元;魅族则是销量为1823万台,销售额188亿元。 其中,2017年11月累计销量排名第二,市场占有率14.5% ,低于苹果15%。4年时间里,荣耀手机销量逐年攀升,其中X系列销售量已经累计超过4000万台。荣耀畅玩7X网络上好评率100%。另外,据GFK数据,荣耀在俄罗斯、芬兰,销售量市场份额第三名。(腾讯科技) 中消协举报酷骑公司涉嫌刑事犯罪,申请公安机关立案 今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消息称,根据群众举报,已向有关公安机关提交刑事举报书,举报酷骑(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及其主要负责人涉嫌刑事犯罪,申请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据了解,今年8月下旬以来,酷骑公司因,押金、预付资金退还出现严重问题,并先后关闭网上、电话等退款通道,导致消费者大面积投诉,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2017年11月23日起,中消协就开始不断收到酷骑单车消费者来信,要求退还押金、预付费,控告酷骑公司涉嫌集资诈骗等。暴走漫画王尼玛称被监控 创始人回应系公司网管滋事 据新浪科技报道,近日,暴走漫画的IP王尼玛在微信朋友圈发布了关于遭到公司创始人兼CEO任剑的不公待遇。王尼玛表示,自己不是王尼玛,只是个头套而已,只是个带头套的人。“任剑是公司的老大!王尼玛只是头套!而我只是一个暴漫的签约艺人。可我永远不可能真人出镜。” 王尼玛说自己受到了诸多不公正待遇,第一,监控设备安装到卧室;第二,打欠款借条,欠条打了钱只给一半;第三,艺人合同里有苛刻条件,十年保密协议、五年卖身契,另外附加个人所有技术归属权为公司。“我已经收到任剑的威胁啦!他说能让我永远开不了口,离职的时候给我一份离职礼物。我其实就是那个给公司赚钱的工具,说句实话,我真的为公司赚了不少钱。”随后,任剑也在朋友圈辟谣,“一切都好啊各位,谢谢关心。离职的网管拿着公司的微博和直播账号滋事,已经交由公安局处理。” 继沃尔玛、欧尚联手��国互联网巨头后,家乐福可能要卖了中国业务 在沃尔玛有了京东,欧尚有了阿里后,家乐福也想把中国业务卖了。据法国媒体Capital的消息,家乐福的销售滑坡势头正在加速,其首席执行官Alexandre Bompard已聘请三家投行研究剥离中国、阿根廷和波兰业务的方案。 2017年,全球零售业发生转变,受电商冲击,以大卖场为主要业态的沃尔玛和家乐福都遭遇“衰退”。今年三季度,家乐福的销售额微微上升1.9%,但是销售额占比达46%的法国本土大本营和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市场均遭遇了一定程度的下滑,以不变汇率计算,亚洲销售额整体下跌了3.5%,中国同比下滑达4.6%。 乐视体育:乐视香港申请清盘一事与公司完全无关 据香港经济日报报道,Le Sports HK与乐视有限公司(LE Corporation Limited)是两间完全不同的公司主体,各自完全独立。公司指出,个别媒体混淆两间公司甚至借题发挥造成对Le Sports HK的负面影响,Le Sports HK保留依法追究的权利。另外,公司指出,乐视有限公司申请清盘一事与Le Sports HK完全无关,也不会对Le Sports HK业务造成影响。(新浪财经) 中国电信完成公司制改制 变更为国有独资公司 今天下午,中国电信官网发布了“关于中国电信集团公司完成公司制改制 ”的公告,公告中称,中国电信集团公司已于2017年12月15日在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办理了工商变更登记手续,企业类型由由全民所有制企业变更为国有独资公司,同时企业名称变更为中国电信集团有限公司。企业原有业务、资产、资质、债权债务均由改制后的中国电信集团有限公司承继。 美团外卖合作科大讯飞、洛可可 推骑手智能语音助手 据新浪科技报道,美团外卖与科大讯飞、洛可可合作,推出“智能语音助手”。骑手在送餐过程中能用语音交互完成接单、上报等操作,不再需要手动操作手机,同时系统还将根据骑手骑行状态自动唤起交通安全提示,从而减少安全隐患、保障骑手生命安全。 美国共享单车Limebike预计明年收入超过1亿美元 Limebike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Toby Sun对腾讯《一线》表示,明年Limebike计划在100个城市和50个学校落地,收入超过1亿美元,并实现在更多市场盈利。 腾讯《一线》从美国共享单车初创公司Limebike处独家获得的最新数据显示,这家今年刚刚在美国正式上线共享单车服务的创业公司,在运营半年时间内,完成的骑行总量已达到100万次。Limebike称,公司在过去5个月中已经拥有接近50万活跃用户,用户留存率60%,投放车辆总数超过3万辆。 LimeBike于今年3月份正式上线,由两位华人共同创立,该公司目前总共已经获得6200万美元融资,投资者包括硅谷地区知名风投Andreeseen Horowitz、 IDG、DCM等。 百度与华为深度合作:一个布局AI生态,一个讲手机未来 12月21日,百度与华为宣布达成全面战略合作,双方将围绕中国市场和用户体验,在自然交互、人工智能开放平台和生态、内容与服务等方面全方位深入合作。 AI平台和技术合作方面,双方将基于华为HiAI平台和百度PaddlePaddle深度学习框架,发挥华为NPU的优势,共建以华为AI开放平台和百度大脑为中心的开放生态,服务AI开发者,以丰富人工智能应用和智慧服务体验。 同时,双方将在各类智慧终端开展深度语音和图像合作,强化人机自然交互。针对AR场景化创新,双方将以“技术革新+硬件落地”的“软硬结合”形式建立AR生态。在互联网服务和内容生态合作方面,双方将加强搜索和信息流等领域合作。阿里巴巴与东航集团达成全面战略合作 据新浪科技消息,阿里巴巴集团与东航集团宣布达成全面战略合作,双方将通过优势互补、资源共享,在会员服务、空中移动互联商业运营、产品营销、商旅业务、金融服务、信息技术服务、物流服务等方面开展深入合作。本次战略协议内容涉及阿里巴巴旗下天猫、飞猪、阿里商旅、阿里云及蚂蚁金服、菜鸟多个业务线,均为阿里巴巴“五个全球”战略的重要承接者,共享阿里海量会员流量、全球化交易平台和全维度大数据资源。根据协议,在线旅行平台飞猪是本次合作的主要协调方,将联合天猫率先打通88会员、飞猪会员及东航万里行会员体系,促进三方会员体系发展,实现会员权益共享。 摩拜与中国气象局公共气象服务中心达成合作,将推“气象+物联网”生态 36氪获悉,摩拜单车与中国气象局公共气象服务中心在北京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将在气象数据信息增值服务、物联网、大数据研发等领域开展全方位合作,扩大气象服务信息覆盖面,共同推进“气象+物联网”生态建设。 公服中心主任孙健、副主任李海胜、摩拜单车副总裁崔书锋等出席签约仪式。双方一致认为,此次战略合作将聚合公服中心和摩拜单车的大数据积累和技术实力,打造“气象+物联网”的合作模式。 已有100亿美元现金储备 滴滴为何继续融资? 正如滴滴在官宣中所说,坚实的资金储备将令滴滴更积极地推进国际化战略,为全球更广泛的社群提供优质、多元、创新的交通服务。同时,滴滴也将加大在AI人才贮备以及技术上的投入规模。公司将持续提速智能驾驶与智慧交通的能力建设,加快构建新能源汽车服务体系; 以引领全球汽车与交通产业的变革,助力全球能源互联网建设。 公开数据显示,滴滴此前融资总额已经超过168亿美元,若算上此轮融资,这一数字则超过200亿美元。另据胡润研究所统计,截至11月30日滴滴的估值超过3000亿人民币,在2017胡润大中华区独角排行榜中名列第二。 宝能入股观致坐实,将携手奇瑞等增资65亿元 今日,奇瑞汽车宣布与宝能集团就战略投资观致汽车达成协议,宝能集团将作为战略投资方,与奇瑞汽车、Quantum(2007)LLC一起,共同支持观致汽车的发展。根据协议,接下来三方还将共同为观致增资65亿。宝能对为何进军汽车产业,可以给观致汽车带来什么,以及观致后续将如何发展等问题作出解读。(第一财经) 三星不惧中国厂商围攻:印度手机营收份额还占一半 在过去一年中,中国手机厂商在印度大举扩张,对三星电子形成合围之势。不过据印度媒体报道,三星手机在印度的营收增长了近三成,另外在印度手机市场的份额仍然将近一半。根据之前多家机构的报告,在三季度内,中国小米公司在印度手机市场的份额,距离三星只有微小差距,有望在四季度超过三星成为第一名。 中国手机已经占到了印度销量的一半,三星的份额在逐步降低。不过据印度经济时报网站12月21日报道,三星印度公司负责手机业务的高管沃斯表示,按照收入计算,三星占到了印度手机市场的46%份额,而在高端手机领域,三星占到了六成份额。 Ooma 收购智能摄像头公司 Butterfleye,瞄准家居安全市场 知名网络电话品牌商 Ooma 昨日宣布,收购智能摄像头公司 Butterfleye,金额未披露。Ooma 计划将 Butterfleye 的摄像头整合进自身的住宅安全解决方案中,但仍会保留其品牌。 Butterfleye 成立于 2015 年,是智能摄像头生产商和家居安全监控平台。2016 年发布了摄像头产品,定价 199 美元。其产品与其他普通摄像头不同的是,采用动态激活录制,“有异常活动才会拍摄”。这种机制让用户在查找录像时不必盯着无意义的空画面,同时有效节省能源、存储空间和带宽。 美图发布AI测肤技术 用AI实现定制化专业护肤 12月21日,美图公司AI技术研究中枢——美图影像实验室MTlab在北京召开发布会,正式发布其人工智能最新技术成果:AI测肤技术MTskin——即通过一张面部照片诊断皮肤问题,该功能已经登陆美图美妆,用户可以免费下载app体验这一全新黑科技。同时美图影像实验室还与上海市皮肤病医院及皮肤宝app共同发布《2017中国女性皮肤问题研究报告》,该报告基于150万份问卷调研结果。全面展示中国女性皮肤问题现状及复杂的皮肤问题成因。 投融资 用“B2B电商+药房SaaS+送药O2O”构建医药综合服务平台,「融贯」获数亿元C1轮融资 12月21日,医药全产业链服务平台融贯电商宣布完成数亿元人民币C1轮融资,由华盖资本旗下华盖医疗基金和平安集团旗下平安创投共同领投。据悉,这笔资金将用于团队建设、市场与业务拓展、及核心产品的研发和升级等。 融贯电商创立于2012年,是国内医药电商综合服务商,业务体系包括医药供应链第三方B2B交易平台“我的医药网”、SaaS云药房系统“菲加云”、帮助诊所采购药品与医疗设备、管理患者和病历数据的移动服务平台“我的诊所”,以及本地化医药O2O服务平台“我的康康”。 魔盒 Citybox 获 2500 万美元 B 轮融资,SIG 加码新零售 36氪获悉,零售老板内参此前报道过的新零售项目魔盒 Citybox 已于日前完成其 B 轮 2500 万美元融资,由 SIG 投资。距离其宣布 A 轮 1500 万美元融资的消息才 3 个月,据悉本轮融资完成后公司估值已达到 6700 万美元。 据悉,得益于本轮融资,其将主要用于加强渠道拓展、BI、AI 团队的扩建以及硬、软件的投入研发等。 生鲜订阅电商 Daily Harvest 获投 4300 万美元,主打健康饮食 近日,速冻食品订阅电商 Daily Harvest 获 4300 万美元 B 轮融资。由光速创投领投,VMG Partners,M13,演员 Haylie Duff, 名厨 Bobby Flay 和奥运金牌得主 Shaun White 参投。 Daily Harvest 深受美国明星们的喜爱,在此之前,奥斯卡影后格温妮丝·帕特洛 和 23 次网球大满贯得主 Serena Williams 参与了它的 A 轮融资。 与其他生鲜电商很不同,Daily Harvest 提供的主要产品是冰沙、圣代、甜点、冰淇淋、燕麦粥等,定位于早餐或下午茶。食材被放打包在一个“美食杯”里,根据订购数量的不同,每杯价格从6.99美元至7.99美元不等。把大别山黑土猪送到你家,肉材供应商「壹号餐桌」获数百万元 Pre-A 轮融资 36氪获悉,生鲜肉材供应商今日完成数百万元Pre-A轮融资,投资方为常州水木。 壹号餐桌主要为用户提供信息可溯源的优质生鲜肉材,包括黑土猪肉、土鸡肉和黑山羊。作为肉材供应商,壹号餐桌已打通包括养殖基地、屠宰、冷库、防疫、包装及物流的全产业链。通过合作安徽、湖北、福建等地上百家土猪、土鸡养殖场,壹号餐桌的产品已经售给 20 余万名 C 端用户和近 50 家 B 端客户(包括高档餐厅、月子中心、学校等),2016年营业收入为2400万元。面向C端用户的渠道主要是电商(淘宝、天猫),据壹号餐桌介绍,目前用户复购率超过 20 %。 孵化网红IP做时尚节目,「菁蜜文化」获搜狐视频250万元Pre-A轮融资 今日,互联网视频内容提供商“菁蜜文化”宣布已获得250万元Pre-A轮融资,资方为搜狐视频旗下千钧网络科技。资金将主要用于搭建KOL传播矩阵和完善节目内容,组建北京和香港的内容团队。去年3月,它曾获得来自分享投资的300万元天使轮融资。 菁蜜文化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面向女性的创意互动品牌,主营业务是创作时尚相关的视频内容、孵化网红KOL和内容IP。目前,菁蜜开发了两个网综节目:《肌肉欧巴菜》、《红圈来了》,覆盖女性市场诸多细分领域,如美妆、医美、时尚穿搭和健身等,主要面向90后和95后青年用户。 酷产品 全球首个Magic Leap One体验:吓到你不敢进房间 Magic Leap给我们带来一台原型头盔,2018年,头盔就会提供给开发者。Magic Leap给头盔取名叫作“Magic Leap One”,包括一个控制器,一个电池组,尺寸和手掌差不多大,还有一幅眼镜,充满数字朋克色彩。Rolling Stone报道说头盔很贵。 冰球状的设备实际上是一台外置计算机,名叫Lightpack。照估计,设备可以接收多种输入指令,比如语音、手势、头部动作、眼球追踪。它可以将虚拟电视投射到墙壁上,当你回来时,电视会挂在离开之前的位置。SDK明年年初就会出货,至于硬件,可能明年的某个时间点也会出货。护目镜有两种尺寸可以选择,前额垫、鼻子部分、太阳穴垫片是可以调节的,确保使用时更舒服。当产品推出时,Magic Leap还会将医学镜片考虑进去,简单来说,戴眼镜的人也能使用。控制器是用塑料制造的 腾讯QQ和抖音都推出了“AI尬舞机”,到底哪个玩起来更让人着魔呢? 近日,腾讯手机QQ和头条旗下的短视频App抖音先后推出了“高能舞室”和“尬舞机”两大尬舞功能。点开两家的宣传视频,看到小姐姐小哥哥们欢快的舞姿,让人忍不住想跟着节奏一起摇摆,而且通过解锁不同的舞姿还可以获得更高的奖励和排名。 QQ的高能舞室怎么玩?用户只需要根据屏幕上的动作提出做出相应的动作,系统就会根据动作完成的契合程度给出“great”、 “good”、 “miss”等回应,完成一曲后就会得到相应的分数。录制完成后,用户还可以对自己的尬舞视频进行回放观看,也可以进行涂鸦、音乐编辑操作。相比起来,抖音的尬舞视频似乎不能再进行编辑了。 今日声音 无人货架数据被神化,背后是巨头对流量的焦虑 近日,野草新消费论坛第二期在中关村创业大街举行,众海投资合伙人李颖在沙龙上做了“需求衡定,无人货架的数据也许被神化”的主题演讲。他提出了三方面的观点:1)只出售标品的无人零售盈利空间不会很大,资本看中的是无人货架背后的流量变现。 2)2018年会有一大波无人货架公司倒闭或转型,小玩家要想存活,必须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打法。3)基于C端用户的流量,在短期内没有变现的可能。流量被神化的最本质原因是互联网巨头对未来格局的恐惧感。在未来,只有具有附加值的流量才会越来越值钱。 朱啸虎疑回应歧视指责:曾投资的50后创业者是良师益友 昨日夜间,金沙江创投董事总经理朱啸虎在朋友圈转发《程维致谢车主&司机:没有你们滴滴什么都不是》一文时附上评论表示,其个人投资的项目中,一位50后的创业者创造了单一项目税后回报超过整个基金2倍的业绩,是基金迄今为止回收现金第二多的项目,疑是对此前王学宗指责的回应。 此外,朱啸虎还表示,这些优秀的创业者(包括以上那位50后创业者)是他的良师益友,作为投资人最大的荣幸就是能和这些优秀的创业者成为一辈子的兄弟。 36氪创始人刘成城:泡沫对于社会来讲是一个褒义词 他在采访中说,几年前是个贬义词,当然可能现在对一些人来讲又是褒义词。我觉得泡沫对于社会来讲是一个褒义词,这个社会因为有了比如说互联网泡沫,所以互联网的进程提速了。因为有了共享单车泡沫,共享出行的进程提速了。只不过相对于资金来讲,泡沫消耗了大量的资金,对于一些人来讲,进入这个行业创业后来死掉了,然后退出这个行业,对于他们来讲可能是个贬义词。 其他值得关注的新闻 小黄车圣诞元旦出行预测报告:成都将超北上广深成最热出行城市 12月21日消息,36氪获悉,ofo小黄车发布共享出行行业首份《2017年圣诞节、2018年元旦假期出行预测报告》,ofo通过奇点人工智能大数据平台结合节假日与日常的全国共享单车出行大数据,分析预测了圣诞节和元旦假期的出行趋势,为大众提供节假日期间的出行参考。 ofo奇点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预测显示,圣诞节、元旦假期全国出行量将分别有近8.0%和10.8%的涨幅。不同于十一等长假,大众在圣诞节、元旦假期的商圈消费出行将明显高于景点出游,两者约呈1.5倍之差,而且大众前往著名寺庙新年祈福的出行明显增多。另外,成都将超越北上广深成为圣诞、元旦出行最热的城市。 大中华区120家独角兽登2017年胡润榜,腾讯捕获21家,阿里系11家 今日,胡润研究院发布《2017胡润大中华区独角兽指数》,大中华区独角兽企业总数达120家,整体估值总计超3万亿,红杉资本捕获上榜独角兽企业27家,腾讯和经纬中国分别捕获21家和15家。 资本市场独角兽定义是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未上市企业,胡润的独角兽指数还叠加了外部融资超十亿美金(70亿人民币)的优秀企业。蚂蚁金服以超过4000亿元的估值排名第一,滴滴排名第二估值超过3000亿元。此外,排名前十的还有小米、美团点评、今日头条、宁德时代、陆金所大疆无人、口碑、菜鸟网络、京东金融、饿了么等公司。 韩国泡面出口首破3亿美元 中国人买走近三成 据韩国《亚洲经济》报道,2017年韩国泡面出口再创新高,对外出口额首次突破3亿美元大关。从对外出口国和地区来看,中国占比达25.9%,位居首位。随后为美国(12.3%)、日本(6.6%)、中国台湾(5.6%)、澳大利亚(4.4%)等。最近五年(2012-2016)年里,对外出口额增长率最高的是中国(163%),对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出口量也有所增加。韩国农林畜产食品部相关人士表示,韩国泡面种类和味道多样,一直是国外超市的“抢手货”。同时,在东南亚刮起的韩流风也为泡面的出口产生积极影响。(央视网) http://dlvr.it/Q70k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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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国手与人工智能
AI会抢走我们的工作?还是重新定义了工作?甚至会为人类创造更多更好的工作?它们是设备?是朋友?抑或是人类的掘墓人?每一个议题都是一盘未下完的棋。被AI率先入侵的棋类运动,很自然地被人们当作一个眺望未来的参照。 中国围棋队领队华学明的窗户,正好对着国家体育总局运动员公寓的班车停靠点。来自全国能跑会蹦的顶尖选手每天会在那里上车,前往位于天坛东门体育馆路的训练 局大院儿——在那里,每个项目都拥有一个独立的训练馆。这些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竞技水准的人在各个场馆里挥拍、击水、腾挪跳跃,与隔网而立的对手,或是教 练手中的秒表一争高下。 相比之下,围棋训练所占用的场地要经济得多。训练室就设在中国棋院办公楼的三层,走廊里挂着描绘对弈意蕴的名家书画。队员们——他们更多地被称为“棋手”——就住在��上,只需用纤长的手指摁下电梯,就能从宿舍到达“训练场”。 棋牌类项目是否可以被称为竞技运动,始终有人存疑,但这几间训练室的棋手们却和等班车的健将们一样,凭着过人天赋、极限训练挤进金字塔尖。中国围棋队总教练 俞斌将竞技围棋定义为“充分竞争项目”,“现在一个孩子12岁以前就完成了过去专业棋手20岁时才能达到的训练量,15岁到18岁就非常厉害了,可以拿世 界冠军。” 柯洁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他7岁学棋,到手握第一个世界冠军只用了11年,18岁时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冠王,不到20岁已经斩获四个世界冠军头衔。 3月18日,一个周六,在领队华学明的安排下,柯洁在小对弈室里接受我的采访,门口一幅字写着“挥运之妙,必由神悟”。整个三层都非常安静,只有两个棋手在旁边大训练室里摆棋。 “悟是非常重要的,勤奋、天赋什么的,这里都是不用提的,这是最基本的,不然你不可能到这儿来下棋,”他的手指修长,不拿棋子也习惯在面前的棋盘上指点示意, “我参加了三次选拔,才进入国家队,那个时候古力、李昌镐都是我想要超越的……从来没想到,自己一生最大的对手竟然会是电脑。” 3月停暖之后,北京气温忽高忽低,柯洁与AlphaGo对决的消息也迟迟未定。4月10日,确切消息终于与稳定气温一同来到——三番棋对决将于5月在乌镇进 行,除了柯洁单挑,还有PairGo——AlphaGo作为队友加入古力与连笑的对阵;Team Go——五位围棋国手组团对阵AlphaGo。一部关于AlphaGo的纪录片也定于4月21日在纽约翠贝卡电影节首映。 骄傲 程序员们一早就把棋盘当作了试验田,用以检验和发展计算机的计算和搜索能力。他们在20年前攻克了国际象棋,十年前拿下了中国象棋,之后便踟蹰于围棋的361个交叉点上。 围棋行棋规则简单,然而在19×19的棋盘上却生出巨大的复杂性,棋手们最爱说“千古无同局”,一局150回合的对弈,其中的变化就超过了宇宙的原子总数。 “应氏杯”世界围棋大赛创办人应昌期先生曾在1986年悬赏4000万台币,奖励可以战胜人类顶尖高手的程序员,有效期至2000年。这笔奖金最终没能发出去。 2007年,日本电气通信大学创办首届UEC杯电脑围棋大会,但在那些年,没人记住获胜软件的名字,它们全都停留在业余水平。直到借助蒙特卡洛算法,日本围棋软件 ZEN终于取得了突破性成果——2012年,ZEN受让四子,击败了武宫正树九段。从2013年开始,日本棋院推出职业棋手与UEC杯优胜者之间的“电圣 战”,与其说是比赛,更像是职业棋手给电脑下指导棋,电脑受让四子几乎成了大赛传统。那会儿,棋界和计算机界专家普遍认为,十年内围棋软件尚无法突破人类 水平。 “第三次浪潮”持续拍打着围棋堡垒,但因为计算精度和深度不足,无法对职业棋手构成真正威胁,这个古老的游戏被程序员称为“人类智力的圣杯”,而超一流棋手则是骄傲的“圣杯守护者”。 “我非常喜欢胜负师这个称谓,围棋就是我的全部,是我最擅长做的事情,所有的付出最大的回报就是胜利,我每天都通过实战去体悟,想要更多地掌握制胜要诀。”柯 洁说他一度自认为至少掌握了围棋之道的“百分之五十”。2016年3月李世石对阵谷歌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围棋软件AlphaGo前,柯洁刚刚在梦百合杯世界围棋公开赛决赛中击败了他,“我这么年轻,当然希望自己一直赢下去,一直骄 傲下去,统治棋盘多少多少年……” 李世石在五番棋战中以1比4输给AlphaGo,彼时,业界普遍认为李世石输在轻敌及对围棋AI棋路的预备不足上,柯洁也因一句“阿尔法狗赢得了李世石,赢不了我”爆红。 梦百合杯决赛前,有记者问柯洁,说李世石自认为决赛有五成胜率,“如果机会是100的话,我想他是有5成。传奇该谢幕了!”18岁少年的话被视为对前辈的不恭。 “我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赢棋上,我并没有刻意想要激怒谁,每个棋手心里都想要赢,表达方式上不一样而已。”柯洁说,自己的张扬有些时候甚至是刻意的,“传统 行业都不太景气,我们有的比赛,恨不得十年前怎么办,现在还是怎么办,奖金十年能涨个两万就不错了,房价涨了十倍不止。必须想办法让更多人关注我们这个传 统项目,都那么四平八稳,谁看?” “赢”是吸引观众的首要砝码,被AI狙击之后,棋界内外都有人出来打圆场,主张职业棋手淡看胜负,称即便有一天无法与人工智能在棋盘上争胜,围棋文化的博大精深却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反而会借助技术发扬光大。 “将来的事情怎么样,我说了��算,下不赢AI,是不是我们的联赛就没有人看了,赞助商就不愿意冠名了,这不由我管,”总教练俞斌立定胜负根基,半步不让,“围 棋的美我觉得就在于胜负竞技,我们说这一招很美,是因为它导向了胜利。”他办公室门口的一幅字讲的是琴棋书画各有其妙,他却是斩钉截铁:“古代中国人以琴 棋书画陶冶情操,我觉得下棋对品格的塑造恰恰是通过胜负。” “一盘棋谁都能输,我们职业棋手的使命就是去赢,”柯洁听说俞斌教练把一盘棋比作一个手工艺人倾注心血的艺术品,呵呵一笑,“我说个俗点儿的,这么说吧,赢一 盘棋一万块钱,输了一分没有,你肯定是想赢的对吧?因为这是你的工作、你的饭碗。我们棋手跟公司上班的人一样,你去跟人吃饭、谈合同,费了很大的劲儿,最 后谈崩了,你说心里难受不难受。” “棋手输棋的那个晚上是很难熬的,”俞斌说,“我刚做总教练时压力特别大,队员一输,各种压力都来了,但是那种压力也比不了自己下棋时输棋的那种难过……” 顶尖职业棋手之间一般互有胜负,当看到近十年来获得世界冠军最多(14个)的超一流棋手李世石被阿尔法狗压制,他们自然感到震惊和压抑。当时放狠话说能战胜阿尔法狗的不止柯洁一个,罗洗河九段甚至还说自己能让阿尔法狗四子,后来改口说,“四个子让不动,两个没问题。” “我们知道有一天计算机会向我们职业棋手发起挑战,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古力说。他的微博认证是“围棋世界冠军八冠王”,是中国队里赢得世界冠军最多 的。这位33岁的“老棋手”穿着一身运动服接受采访,“一会儿我要去踢球”,年轻时他曾因踢球受伤而坐着轮椅参加围甲联赛,这个爱好至今未改。当年的“性 格棋手”,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极为谦和。 他与李世石被视为“一生的对手”,2014年,两人曾下过十番棋,李世石以6比2的大比分提前终止了比赛。李世石输给计算机后备受非议,古力坚决站在老对手这边,力挺人类棋手——与“人机大战”一样,这也是这一年来开始出现的热词。 “每一次与李世石对阵都是我宝贵的财富,他总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落子。之前我的确觉得计算机是不太可能赢李世石的,看到下成3:0后,我沉默了很久……就觉得内心比较沉重啊。第四局李世石赢了回来,感觉作为人类棋手,我们又燃起了一些信心。” 罗洗河则在2016年10月加盟腾讯人工智能实验室,参与国产围棋AI研发,团队负责人说他们想要把这个围棋AI视为自己的一个小孩子,“慢慢养大。”罗洗河说,“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来,是参与‘造神’的。” 谦卑 Go是日语“围棋”的音译,AlphaGo原本有自称“围棋上帝”的雄心——《圣经》启示录里上帝说“我是Alpha,我是Omega(分别是希腊字母的首末两个字母,意为上帝决定世界的起始)”——不料被人类吃瓜群众戏谑地翻译成了“阿尔法狗”。 2016年岁末至2017年年初,升级版AlphaGo在奕城和野狐两大围棋网站踢馆,60场网上快棋公测通杀中日韩顶尖职业高手,把它的新名字Master(大师)刻在了60连胜的记分牌上。 Master的连胜无法阻挡时,古力在微博上宣布腾讯野狐将出资十万元,悬赏狙击。 “60盘棋!局面照说会有很多种变化,我原来觉得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或者是作为一个机器来说,它应该总会有一些缺陷,但至少从这次看,我们的压力还没有足以让它 显示出它的缺点。”与Master对阵那些日子,古力每天在微博上为人类棋手加油,然而职业高手轮番入场,结局却只有一个——“抬走,下一个!” “这才是人类棋手最绝望的时候。”他说。 柯洁与Master交手后,提及此前的豪言,也会特别备注,“我当时说的是能赢与李世石对弈的那个版本。” 连胜之后的Master拒绝了第十届UEC杯的邀约,退隐江湖。就在柯洁接受采访的第二天,由罗洗河担任陪练的国产AI“绝艺”在日本拿下UEC杯冠军。3月26日,“绝艺”又毫无悬念地在第五届电圣战中击败日本新锐棋手一力辽七段。 在腾讯野狐上,绝艺每天都与中日韩最强棋手对局,如果说阿尔法狗从天而降,绝艺就是在他们眼皮底下长成的。 绝艺用的正是AlphaGo“深度学习”算法,开发它的程序员们把谷歌DeepMind实验室2016年1月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那篇论文���读了至少一百遍”,用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这个国产围棋AI神经网络的搭建。 正是这个神经网络,把人类的直觉赋予了计算机,大大提升了电脑计算的深度和精度——论文显示AlphaGo输入了16万盘人类棋手的棋谱,学习了人类落子布局的特征后,它又自我对弈3000万盘,不断提高神经网络的精度。 那篇论文发表时,AlphaGo已经战胜了欧洲冠军樊麾二段,华学明说,当时自己是有些预感的,“能够战胜职业棋手,这说明计算机围棋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突破,一旦突破,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进步会非常快。” 的确是快得非常——2015年10月五胜樊麾二段,次年3月,AlphaGo已经从V13进化到V18,长了四个子的棋力,4比1击败李世石九段的正是这个晋级版本。 “在AI出现之前,职业高手普遍认为,即便是‘围棋上帝’,也只能让自己两到三个子。”李喆六段说,水平越高提升越难。他曾在14岁打入世界围棋大赛本赛,创 下中国围棋队的纪录,他告诉我,初学时职业高手能让他25子,一年之后他便进步到只受让四子,“可是从四子进步到两子,我用了两年;从两子进步到自己成为 职业高手,大概又用了四年。” “跟AI相比,人类棋手的进步简直就像蜗牛一样,”柯洁曾经一年之内把等级分排名拉升50名,他在接受央视董卿访问时说,自己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棋上,“有时候累得啃个苹果,啃着啃着就睡着了……” 绝艺“半岁”时就对阵聂卫平之子孔令文九段,当时它还叫“野狐扫地僧”,连胜八局,一夜成名。2016年11月19日,绝艺首次战胜世界排名第一的柯洁。 几个根本不懂围棋的程序员,抱着一本《儿童围棋课堂初级版》入门,最初连输赢都看不明白,不到一年,居然做成一个超级围棋AI——绝艺在野狐上对中日韩一流 棋手保持百分九十以上的胜率,这个胜率目前只有柯洁具备——古力对此甚感惊叹,“我对科技产生了一种敬畏感,仅次于对大自然的敬畏。” 柯洁却渐渐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输给AI了,“AI出现之后,我发现自己对围棋的认识可能百分之一都不到。” 仿佛是对俞斌教练胜负观的备注——“围棋陶冶情操正是通过胜负”——在AI带来的深刻挫败中,柯洁和古力都有一种生命被失败雕刻的感觉。 “AI冲击以后,很多事情就感觉看得都特别的开,唉,输就输吧,我只要尽力过,”柯洁的微博粉丝超过三百万,在队里被戏称为“网红”,他也经常拿“现役棋手,过 气网红”自我调侃,以前他很喜欢在微博上发美食拉仇恨,还拍过一个用围棋“征子”手段摆出心形的小视频发给粉丝当福利。 最近他有些意兴阑珊,说连微博都不想发了,“现在心情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因为太大的波动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尽量让自己心态平和,我现在越来越接近那个……中庸之道。” 绝艺在野狐拿到10D一个月后,柯洁也以对金帽子(世界冠军)和银帽子(全国冠军)百分之九十的胜率升为10D。那天恰好是3月15日,人类超一流棋手验证 了自己的成色。古力特别在自己的微博上道贺,柯洁照样一字不发,“我挺感谢古哥认可我,可是这个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网站的一个噱头罢了,我们围棋哪 有十段?” “黑暗是你的朋友,绝望是你的领路人,”古力曾把这句话抄在本子上,“特别能体现我们棋手的心境。”他说自己记得最清楚的都是输棋,但那些“输了跟谁都不想说话的”黑暗经历都无法与AI带来的绝望相比。“没太多跟大家深谈,未来出现了不确定性,茫然肯定是都有一点的。” “AI肯定会越来越厉害,将来人肯定下不过它们。但是这就像人终究是要死的,难道你今天就去寻死,就不活了吗?”华学明语速很快,她击败过日本超一流棋手大竹英 雄,从事管理工作后,自言“离技术越来越远”,年龄和经历给了她从胜负之外审视围棋的维度,“这个阶段对棋手是非常痛苦的,尤其是完全沉浸在胜负中的年轻 棋手,围棋就是他们的生命。其实你往前走,围棋是我们认识世界的一个窗口,不同的生命阶段它都能带给我们不同的理解。” 华学明说自己从围棋中学到的一大智慧正是中庸,“年轻时觉得这个词好像都不是一个好词儿,慢慢才体会到这里面的深意。”古力十番棋不敌李世石,她给古力发了一条短信说,“人生中的很多事,对于生命来说,都是多余的,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所以不要计较太多东西。” 相持 人生失意无南北,日本围棋界苦恼更甚。这些年,中韩以围棋道场为依托,高效地为国家队输送年轻棋手,日本则延续着传统的内弟子制,成才缓慢。电脑围棋是他们 在围棋世界里的另一大依托,最早发力。Zen是前AlphaGo时代UEC杯赛上的明星,去年在日本产学研各界合力之下,Zen也引入深度学习算法,升级 为DeepZenGo,不料在本届UEC杯上两负绝艺,沦为网友口中的“第三狗”。 3月21日,首届人机大战——世界最强棋士战在日本棋院总部揭幕,DeepZenGo与中日韩三国顶尖棋手芈昱廷、井山裕太、朴廷桓以单循环的方式展开决 战,芈昱廷、朴廷桓先后战胜DeepZenGo,惟一输给计算机的是本土作战的井山裕太,输棋导致他的排名跌出世界前十——柯洁仍是第一,韩国棋手朴廷桓 战胜中国队芈昱廷夺冠,排名升至第二,其余八席也都分别为中韩棋手占据。 2016年11月23日,日本东京,日本第二节围棋电王战三番棋决胜局在日本棋院举行,赵治勋九段战胜日本人工智能围棋软件DeepZenGo,在本次人机对战中以总比分2:1胜出 按柯洁的说法,DeepZenGo至少比Master弱两个子,但芈昱廷、朴廷桓也都赢得不轻松。朴廷桓在此前的农心杯上状态不佳,这次在最强棋士战上既赢 了AI,又赢了人类,成为第一个“人机对抗”世界冠军,但捧杯时仍然神色凝重。他接受韩国媒体采访说自己曾感到怅然,“我以前也想过,总有一天人工智能会 在围棋项目上超越人类,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战胜DeepZenGo并没能让他感到轻松,“相对AlphaGo来说,DeepZenGo摆的 还是人类的布局。但AlphaGo经常下出不曾见识过的手段,所以更难以对付。” 朴廷桓对阵DeepZenGo时,李世石在韩国棋院挂盘解说。此前他接受韩国媒体采访,称自己的2016年“充满了困苦”——输给AlphaGo之后,他非 常希望在人类比赛中证明自己,“可能是太想赢了。以前,我所积累的胜负的经验可以让我向好的方面升华,但是和AlphaGo对决后,就做不到这一点了。我 想在很短的时间内证明点什么,这种强迫意识可能太强了。自然,没得出什么好结果。”他甚至萌生退意,“我自己对胜负失去意趣,满足感下降了。如果打分,还 不到50分。如果我能享受围棋的胜负,并能找出意义,就可以说对围棋的满意度高。但现在我做不到。” 古力将当下这个阶段称为“人机对抗的第一阶段”,“除了Master之外,其他AI还不具备绝对实力,它们对阵人类棋手能够赢棋,但是还谈不到碾压。职业棋手在这个阶段,还是要竭尽所能地去赢。” 古力赢得极大赞誉,恰恰是在输了很多棋之后——2010年,他先后在四个重要国际比赛的决赛中失利;2014年,又在关注度空前的“古李十番棋”中败北, “十番棋是我人生的一道坎。”2015年6月,他第二次捧起春兰杯,赢得自己的第八个世界冠军。一位韩国棋迷在网上留言,“古力是很帅的棋手,是大棋士, 他的言行,由衷让人敬佩。如果把围棋只当作胜负,哪怕只是观战的角度,也会沦为下品。真诚地对待对手,全力以赴,惺惺相惜,相互敬佩,应该有这种味道。” “现在输棋当然还是会难过,不过抛开胜负,还是希望在每盘棋中,自己能够有一些很满意的或者是很新颖的招数,”古力说自己现在下棋,渐渐有一种创作的幸福感在 里面。他的微博也呈现出一种活泼自在——关注围棋AI的进化,不遗余力地为年轻棋手鼓劲儿。芈昱廷对阵DeepZenGo之前,他参与新浪微博发起的投票 并转发微博,呼唤棋迷们都来给“小米”加油。“就像人肯定跑不过汽车,形成共识之后,也没有人会要求一个人去跟汽车赛跑。但是现在是人机对抗的第一阶段, 我们跟AI还是有得下的,围棋的发挥,信心和情绪的影响可以达到50%以上,人工智能不会有这个问题。” “活在当下”,柯洁说现在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一方面必须“要下好与人类棋手的比赛”,另一方面还要迎战不断升级的围棋AI,“就算无法战胜,也要鼓起全 部勇气。棋手是不能害怕的,你害怕一个对手,那你的胜算就不高了——如果连他的坏棋都被你想成好棋了,你拿什么去作战斗的筹码?一定不能怕,怕,就输 了。” 他与AlphaGo对决日期确定之前,曾传出本届梦百合杯有可能将一张外卡发给围棋AI的消息,后来主办方称此事待议,“我非常反对在传统赛事中掺入AI,AI可以跟顶级棋手进行‘特别赛’,进入到传统赛事里是不合适的。” 柯洁指着棋盘说,“我自己从这里得到了很多,荣誉、收入……我不惧怕任何AI的邀战,只要棋迷爱看,我们不能因为怕输而拒绝,你享受了围棋带给你的荣耀,也 有责任去为围棋界承担更多。但是对于很多也许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获得世界冠军的棋手来说,输给一个持外卡的AI,既不公平,也缺乏尊重。” 未知 “棋道一百,我只知七”,这话出自67岁时仍能在日本围棋王座战中卫冕的藤泽秀行九段。古力说,“我以前觉得这当然是前辈自谦,AlphaGo出来后,意识到 人类对围棋的认识恐怕也就是这么多。即便Master也不是‘围棋上帝’,我认为它对于围棋的探索在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之间,棋盘上的变化它也还无法穷 尽。” 罗洗河的话印证了这个判断,“我当然希望绝艺可以进化为完美,希望它能够像上帝一样,但这个是很难去证实的。” 绝艺理论上也会进化到更为强大,像Master一样通杀超一流棋手,“人类棋手不能再跟它们对抗之后,它们自身的缺陷会更难暴露,它们的水平也就很难进一步 提升了。”古力说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了,“我现在更愿意把AI看作我们棋手的朋友,虽然还有很多招数我们不能完全理解,但在它的影响下,现在下棋的确自由 了很多。AI基于精确计算形成的大局观,也是我们渴望学习的。” 柯洁说即便是顶尖棋手,在空旷局面下落子都会有一种无助感,在棋盘前,他常有渺小之感,“穷尽一个局部太难了,机器甚至都算不清。我们人只能凭自己大量的实 战经验去选择下在哪里,机器背后有大量的计算作为支撑,它在空旷局面上的判断和战斗,都是有计算支撑的,这个正是我们容易被拉开距离的地方。” 他喜欢把围棋形容为孤独的修行,“我自己是受益于网络围棋的,小的时候比赛机会少,就是靠下网棋,网棋里也会有很多新招。到现在这个阶段,一般人很难对我占优,技术上自然也容易出现瓶颈,能够碰到AI这样的更强对手,这种感觉其实非常奇妙。” 2017年4月10日,北京,中国围棋协会、谷歌、浙江省体育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三方将于5月23日至27日在浙江乌镇联合举办中国乌镇围棋峰会。前排左起:华学明、谷歌大中华区总裁Scott Beaumont、柯洁、罗超毅,后排中为古力 AlphaGo和Master留下的65盘棋谱,棋手们反复精研,“AlphaGo的招数也并不是我们完全不能理解的,不要这样去神话它,只是有些招数我们不那么用,它 那样下,并且能赢棋,我们会反过来思考其中的价值,”俞斌总教练爱强调自己是“一辈子从事技术工作的”,他乐呵呵地摇着扇子,“那些杞人忧天的问题你就不 要问我了,从技术上看,我看这是好事,更多新东西进来了,训练上也是非常好的,AI不知疲惫,我们棋手可以从早到晚轮番上阵跟它下。” 刘晓光九段这些天常往队里跑,在咖啡室里端杯咖啡跟大家聊棋,“AI打开了我们对围棋的想象空间,这些棋谱研究起来真是一种享受。”他理解年轻人的焦 灼,“AI忽然成了职业棋手请教的对象,心里肯定会有些失落,但是不能那么狭隘,人工智能的技术突破以掌握棋盘上的万般变化作为起跳台,我们围棋的价值在 这里其实已经体现出来了。” AI未来将如何发展,我们的生活将如何被它改变?棋手们的话题也经常会跳出棋盘之外。 麦肯锡全球研究所在2017年1月的一份报告中称,目前人类的工作职责中有一半可能在2055年实现自动化。“AI如果进入传统赛事,那不就是跟我们职业棋 手开始抢饭碗了嘛。不过如果AI真能造福人类的话,我觉得我们的尊严根本算不上什么,根本不值得一提啊!有时候也会觉得我们其实是幸运的,首当其冲被AI 冲击和改变,未来如何被AI改变,我们的体会要比普通人更深一点儿。”柯洁说。 泡一杯茶,坐在电脑前,欣赏顶级围棋AI下棋,对古力来说已经成为一种享受,但谈到人工智能迈向“超人类智能”,那时候科技是否还能让生活更美好,他说自己 有点持怀疑态度,“因为它一旦有自主能力,那在社会发展中人类绝对是拖后腿啊。社会进步肯定是淘汰那些能力差的嘛,那时明显的是人类能力最差,那只能被淘 汰了呀。” 那么,AI会抢走我们的工作?还是重新定义了工作?甚至会为人类创造更多更好的工作?它们是设备?是朋友?抑或是人类的掘墓人?每一个议题都是一盘未下完的棋。被AI率先入侵的棋类运动,很自然地被人们当作一个眺望未来的参照。 国际象棋的训练室与围棋队同在一层,如今,依靠计算机和数据分析备战顶级赛事已经成为惯例,最高水平的选手与计算机专家联手量身定制开局,国际象棋大师阿南德说,他的一个主要助手摆满计算机设备的桌面,看起来“就像飞行员的驾驶舱”。 围棋队的训练模式会不会因为AI的出现而被颠覆?“一人抱台笔记本?没有,我们不这么干,至少现在还不是这样的。”俞斌说,“围棋太复杂了,你自己一个人苦 思冥想练成绝世武功是不可能的。我们的训练模式是从聂卫平时代建立的,这也是我们中国围棋队最宝贵的传统,把自己体悟的东西拿出来分享、讨论,想办法说服 别人,如果有一招最终被大家接受,这是最大的认可和荣誉。” 我在一个训练日的下午又去了围棋队,训练室里十分热闹,一二十个小伙子散坐在最大的一间训练室里,其中七八个人围在一张桌前讨论。按照队里的要求,18岁以 下的队员必须每天来训练室,而30��以上的棋手可以自己选择。俞斌说这样规定,主要是怕小孩儿贪玩,代家长行使监护权,其实就水平而言,“十七八岁的男孩 子其实是最厉害的,他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全部精力都在棋上。” “他们都是各个地方围棋培训点里万里挑一比出来的,八九岁就非常厉害,起码在他们当地的地级市就没有对手了,这个时候他就会被送到全日制的道场里训练,不读书了,天天训练,大概三四年的时间,他们里面的佼佼者就会入段,然后我们国家队就可能会考察他。” 这种极限压缩速成模式好不好? 俞斌摇着扇子说我又问了一个不该他回答的问题,沉吟片刻,他给了一个相当实在的答案,“作为国家队总教练,我必须感谢道场,他们输送了人才,让我们跟日本拉 开了距离。从我自己来看,一个孩子如果文化课缺席,可能是一辈子没法弥补的,所以如果大家都能把脚步慢下来,那是好事。” 围棋AI的出现会使这个竞技链条发生改变吗?刘晓光九段摇头,“也许还会使得训练更向极限压缩。” 中国棋院的小院儿被运动员公寓合围,院子门口停着一排共享单车,几个长腿运动员从公寓南门出来,在棋院门口扫码取车。不知他们是否知道,距离几百米远的小楼里,那些看起来完全不像运动员的小伙子们,正在代表着人类,与“未来”激烈交手。 曾经坚固的正在融化,刚刚发生的仍是序曲……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一个镜头为“人类棋手”留存——李世石大战AlphaGo后,Facebook的人工智能专家田渊栋博士这样写道,“一边是需要千台机器的AlphaGo,另一边是李世石和手边的一杯咖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直让人肃然起敬;而最杰出的造物,莫过于我们人类自己。”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评论《围棋国手与人工智能》的内容... 相关文章: * AlphaGo人机大战电影纪录片发布 * AlphaGo为何缺席计算机围棋赛 * 网盘这块鸡肋 * 山寨虚拟现实VR头显调查:资本宠儿沦为电子垃圾 * 谷歌推出真正2.0版本AlphaGo 微博:新浪微博 - 微信号:williamlong Created by William Long www.williamlong.info http://dlvr.it/NvmW8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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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4
虽然俄罗斯帝国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在和法兰西王国的交锋中处于劣势,可俄罗斯在军事和外交方面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故尽管签订维也纳和平条约时不需俄罗斯使者在场,俄罗斯和奥斯曼由于合约未谈拢故开始新一轮战争,安娜•伊万诺夫娜仍提议伊万代替使者前往维也纳,“您可以带奥利加同去,带她去散散心,”安娜•伊万诺夫娜靠着椅背懒散地说,“她总是瞧上去闷闷不乐,即便在您的请求下我准许她回基辅长期居住,上次见她时她依旧一副郁郁寡言的模样。”
“她的领土一直饱受战乱的侵扰,”伊万语气温和地说:“她并非有意摆脸色给您看,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要说战乱,我不认为您的负担比您的姐妹更少。”安娜•伊万诺夫娜转动着眼珠,伊万几乎认为她在翻白眼了,“在见到她以前,我本以为既然她的土地中生活着众多哥萨克人,那么她理应是个无拘无束、骁勇善战的姑娘,然而她令我很失望,”沙皇直白地抱怨说,“和娜塔莉亚相比,我时常怀疑她究竟是否和您有血缘关系,比起俄罗斯人,她更像是波兰人。”
“她受波兰统治了好几个世纪。”伊万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替奥利加辩解,有时他会想,没准儿正因为从沙皇到娜塔莉亚都对奥利加展现出的真实性格不满,奥利加才一直无法融入新环境,他暗自叹息,岔开话题问:“我能带娜塔莉亚同去吗?”安娜•伊万诺夫娜似乎没料到他欲娜塔莉亚随行,向他投来意外的眼神,伊万解释说:“我想带她见见别国的意识体,并练习些和同阶层的人交际的技巧,您知道,她性子有些莽撞,过去总混在仆从和农奴之中。”
“可别这样描述您的妹妹,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娜•伊万诺夫娜面露微笑,伊万��眼了眨眼,没反驳沙皇句中“孩子”这词,因娜塔莉亚的外貌,宫廷内不少人至今依旧忽视娜塔莉亚的真实年龄而将她当作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她很擅长聆听她人说话,用枪也用得好,我还想着趁天气温暖约她和我一起去近郊猎鸟呐。”伊万情不自禁挂起礼貌的微笑,以免自己的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喜爱听小道消息的沙皇在积累众多秘闻后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倾诉对象,然而每次被沙皇逮住闲聊后,回到家中的娜塔莉亚总忍不住冲伊万抱怨说她之所以能安静坐在沙发上听沙皇念叨全是看在她和沙皇是狩猎同好的份上,“不过她是您的姊妹,行程安排当然凭您做主。”安娜•伊万诺夫娜补充说。
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并不为能结伴远行而欣喜,伊万瞅着面前两张眉尾快耷拉到眼角的脸——这时她俩倒看上去像一对姐妹了——忍不住抱着揶揄之心猜测她们到底是因劳累的旅程而不开心?还是因最终目的地以及将见的对象不开心?或者同行的旅伴才是破坏心情的主要原因?两年过去了,根植在伊万心底的、涉及奥利加与信任相关的问题的固有印象未能改善多少,但至少他学会过滤掉附着在那些想法上的负面情绪,转而用一种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戏谑去面对它们。
伊万先是对奥利加转述了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话:“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见见我们的盟友。”接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且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娜塔莉亚,是时候检验你的外语、纹章学、贵族姓氏史以及社交技能水平如何了,”他对上娜塔莉亚的双眼,娜塔莉亚眼睑撑开成茶杯般的圆形,在烛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的眼球表面印满了恳求,他同娜塔莉亚对峙数秒,终归放软语气说:“我知道你讨厌这些枯燥又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你现在偷懒,未来怎么管理你的领地呢?”
娜塔莉亚张嘴似欲说什么,还未出声前就像是想起什么般又闭上嘴,只消沉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可是安娜•伊万诺夫娜约我这段时间去猎鸟,我若去维也纳,不就失约了吗?”
“她已经同意了你的新行程。”伊万言简意赅打破娜塔莉亚的希望。
娜塔莉亚匆匆吃完晚餐就回她的会客厅突击进修社交学——即死记硬背些能用于接话、感谢称赞、回避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的万用语句——伊万摇着头喃喃了句“雷声不响不祷告。[1]”而奥利加注视着娜塔莉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向伊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说:“我以为统治者们不会喜欢地区意识体变得过于独立。”
“去维也纳和地区意识体的独立性有何关系?”伊万像说一句玩笑似的说出此问,随即他捏着叉子插进盘中最后一小块列巴,划拉着叉子让列巴去吸周围的肉汁,“安娜•伊万诺夫娜只以为我是借此机会介绍娜塔莉亚进入意识体们的社交圈,她和诸位大臣不会想到我真正希望娜塔莉亚学习的是什么。”他垂眼盯着列巴,暗自期望娜塔莉亚能在这趟旅程中靠着耳濡目染从奥利加身上习得几分敏锐,不是说他指望自己的妹妹突然变成个深思熟虑的人,但至少娜塔莉亚应看透他的真实目的,而不是和那些被他欺瞒的人们一样以为他计划着让她戴上针对人类女性的世俗道德枷锁。
“……你不害怕未来某日她挣脱你的控制吗?”奥利加的声音唤回伊万的神智,他因奥利加的用词、也因奥利加脸上复杂到无法用一词概括的神情而皱起眉,“不再如现在这样依恋你、信任你,为她的子民向你发起战争,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勾结其他意识体瓜分你的领土,你不害怕吗?”
伊万放下餐叉,吸饱了肉汁的列巴使他想起被泥浆泡烂的白桦树皮,当他还臣服于金帐汗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那些他不欲寄给奥利加又来不及烧掉的信的,他推开瓷盘,维持平稳的语调问:“因为害怕,所以就要去驯服她、贬低她,使她畏惧我,自认为生来便低我一等,欠我许多恩债吗?”伊万用力闭了下双眼,“在您强大之时,您对待弱于您的敌国的意识体尚存几分顾忌,却一直认为自己有权凭此等手段去虐待一个懵懂的新生命吗?”
奥利加移眼避开伊万的视线,“我只是在阐述放任地区意识体成长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不!你是在奇怪我为何没成为第二个你!”伊万脱口而出,他没能成功压抑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他盯着奥利加,又觉得奥利加面上的无动于衷令他失望且厌恶,怒火像渔网一样自他心底深不可及之处网出些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撒气式胡思乱想的念头,例如让奥利加遇见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意识体并受对方统治,或假如他没接回奥利加,现在奥利加将仍会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在卢卡谢维奇的管束之下,想到这儿,伊万难免觉得自己的好意不但不被珍惜,反倒被恩将仇报——尽管实事求是的说,奥利加来到俄罗斯帝国后还未主动做过什么伤害伊万与娜塔莉亚的事——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娜塔莉亚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况且,即便遵循您的规则,把自己领地内新出现的意识体当作必须去防范的威胁与可利用的仆奴——”伊万知道若他更冷静点儿,是绝不会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口,然而此刻沸腾着在他周身血管内流窜的情绪要求他别再管他的话是否会揭开奥利加的伤疤,“您与卢卡谢维奇在一起生活了四个世纪,您难道视他为您的主人,将他的国王当作您的国王,重视他的子民超过您自己的子民吗?”
奥利加沉默不语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瞧上去伊万的言辞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这使伊万不知自己该感到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他继续道:“无论是以我还是以您自己为例,都能证明您的措施无法成功,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我的办法呢?”他再次深呼吸以平缓心情,补充说:“虽然我依旧希望您能对我和娜塔莉亚抱以善意的情感,同我们建立一种亲昵的、互相交付信赖的关系。”
奥利加没有接伊万的话,而是说:“我并不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没用我对待你们——你的方式去对待娜塔莉亚,”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好奇你作出不同选择的动机,但并不期盼你成为我的继承者,我不会撒谎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多与众不同,不过我想两年来我们或多或少增进了对对方的了解。”奥利加微笑起来,而伊万只觉得她的笑容衬得方才的他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坦白而言,我没预料到能坚持生存到现在的人是你,毕竟当年你最为年幼弱小。”
两年的同居的确对奥利加产生了影响,伊万敢肯定他刚接回奥利加时奥利加是绝不会对他说这些她认为有激怒“她的征服者”的可能性的话的,伊万略垂下双肩,他突然生出些泄气之感,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悄悄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又像任何一个同亲人理念不合可因血缘而仍对对方怀有期待的人那样,不由自主在心里劝说自己他和奥利加之间的矛盾是可调谐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去解决,没准几个世纪以后奥利加会接纳‘家人’这一概念呢?
“我无法认同你对领地内地区意识体的认知,因为我无法对目前尚在潜伏的威胁视而不见,但……”或许是伊万的错觉,奥利加的微笑中多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我很庆幸、也很感激你视我为姐姐。”
伊万愣住了,他的眼眶和鼻腔违背他的意愿,擅自产生股酸涩感,他认为自己最好说点儿什么,又不愿奥利加从他发颤的语调中听出哭腔而放弃接话,最终只掩饰性得冲背对奥利加的方向微侧过脸并点了点头。
头一次出远门的娜塔莉亚在离家前就换上了骑装,离开圣彼得堡后她就迫不及待跳出马车骑上匹两年前作为命名日礼物送给她的维亚特卡马[2]——尽管彼得一世下令规范宫廷及贵族们的服装,要求女性只能穿西���裙,在伊万的干涉以及意识体惯有的特权下,除某些极为庄重的场合外娜塔莉亚拥有选择穿斯拉夫旧式裙甚至各类裤装的自由,但那些目睹娜塔莉亚着装的贵族、庭臣和市民们的目光仍使娜塔莉亚减少了在城市中穿裤装的次数,现在借着那些扰人的视线消失的机会,显然娜��莉亚决定好好享受裤装特有的轻便易行——不过大约一天以后,她就对重复的土路、缓坡和树丛之景感到腻烦,重新回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靠喝酒吃点心打发时间。
越是往西南方行进,气温越是暖和到伊万和娜塔莉亚错以为时节正倒转着自秋初步入夏末,对气候温暖的领土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折磨得伊万骨骼发痒,他不得不努力找些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做以避免自己开始专心致志在纸上作出《关于南下扩张计划详解》,旅行途中能做的事不多,思来想去,伊万决定把精力放在考校娜塔莉亚功课上,他使用荷兰语和德语同娜塔莉亚对话,提出某个公国的名字、贵族的姓氏要求娜塔莉亚阐述那个公国、贵族与周边势力的利益纠葛,以及这些争端会对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又将导致娜塔莉亚领土内的局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番考校逼得娜塔莉亚躲去了备用马车上,伊万则被奥利加打趣的眼神盯得狼狈到连耳尖都胀红了,他为娜塔莉亚懈怠懒散的心态生气,然而只要娜塔莉亚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立刻心软下来,于是考校功课变成了由伊万主讲的、关于近几十年周边势力变动的闲谈。
抵达维也纳时,奥地利大公国同法兰西王国的谈判已接近尾声,这还是伊万第二次同奥地利的意识体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他随彼得出使欧洲各国之时——因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战败与正在进行的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罗德里赫的面色并不健康,坠在胸前的领巾上的重重蕾丝似要把他压垮了一般,深红色的短上衣[3]衬得他面颊没有一丝血色。“接到您要拜访维也纳的消息时我还以为传信的人弄错了,毕竟要让您离开您的国土可是件难事儿。”罗德里赫说,平静又夹杂几分虚弱的神态和语调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讽刺亦或只是句玩笑。
娜塔莉亚疑惑得瞥了伊万一眼,伊万却知道罗德里赫在说他只出任过一次大使——且还隐瞒了身份——这事,上世纪初自卡斯蒂利亚兴起政权意识体出使各地的风潮——伊万推测最初或许是因卡斯蒂利亚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而它的统治者认为派遣自国的意识体巡查各处领土是个好主意,随着殖民地局势稳定下来、能自主平稳发展后,这类出行活动的重心自然回归欧洲——这风潮迅速席卷南欧和西欧,随后缓慢向北欧、东欧蔓延,当伊万耳闻此潮流时,他尚还弱小到没资格挤进那个瞧上去无法轻易接近、更别提融入的社交圈,当他实力强大到能站在边缘朝中心圈奋进之后,他的精力又全放在了娜塔莉亚身上。
伊万笑了笑,他没接罗德里赫的话,而是抚着娜塔莉亚的背示意她前迈一小步,并微侧身为奥利加让出些位置道:“这是奥利加,基辅地区的意识体,以及娜塔莉亚,她们是我的姐妹。”伊万隐去娜塔莉亚代表的地区不提,罗德里赫也没追问,只按照礼节同姐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罗德里赫提起了两场战争,“今年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和法兰西的谈判差不多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我们得把西西里地区和那不勒斯还给卡斯蒂利亚,法兰西也将取得洛林公国,他会踩着我再次登上欧洲最顶端的王座。”罗德里赫顿了顿,但在伊万想出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符合自己同盟立场的安慰之辞以前,他就继续说:“还有奥斯曼……”他皱起眉,“我的国家损失不小。据我所知,您倒是在和奥斯曼的对战中取得了几次胜利。”
“只是略占优势,瘟疫和撤退时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也让我的子民有不少伤亡。”伊万谦逊地说。
“看来这场战争——”罗德里赫说着,却在看见一名向他们走来的侍从时住了口,侍从靠近罗德里赫耳边低语后,罗德里赫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说:“恕我失陪,那群法国佬又在找茬。”他面不改色吐出略粗俗的词,又向伊万颔首道:“请三位自便吧。”
出使它国对东斯拉夫三人而言皆是件新鲜事,不提从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从未离开过联邦领土的奥利加与只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两个地区生活过的娜塔莉亚,伊万也对维也纳和俄罗斯相比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感到新奇,所有男性贵族们都不分年龄和职位或是戴着或是留着头披散下来的、打着小卷的长卷发,这既令伊万感到他们过于浮夸,又好奇当他们进食与书写时是否会受垂落的鬓发干扰,霍夫堡宫内才建成三年的帝国法院图书馆则让伊万流连忘返。至于饮食,奥利加和伊万皆对以蜗牛作为食材的菜肴敬谢不敏,因在东斯拉夫传统中蜗牛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药材使用,他和奥利加还暂且不想扩宽自己的食谱,而娜塔莉亚对活的蜗牛更感兴趣,她命仆从自厨房寻来只还未下锅的罗曼蜗牛,又找来个木盒兴冲冲准备把蜗牛养在卧室里。伊万瞧着那只蜗牛以看似慢实则快的速度在娜塔莉亚裸露的手与上臂表面爬来爬去,留下道道蜿蜒的湿痕,忍了数次才将勒令娜塔莉亚扔掉蜗牛的念头随着鸡皮疙瘩一起忍下,并勉强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小孩子活泼且好奇心旺盛乃是常事。’
伊万向维也纳的书商订了不少最新出的人文科学书籍以扩充圣彼得堡科学院图书馆的库藏,由于他能流利读写德语——尽管神圣罗马帝国并不像他的国家那样统一规范语言,不同德语地区出版的书籍中同一个单词的拼写可能不同,使他只能联系上下文判断那些单词的含义——荷兰语和波兰语,也能连蒙带猜读一些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著作,因此除去将奥利加和娜塔莉亚介绍给各贵族以及余下另一些必要的交际以外,伊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帝国法院图书馆里。娜塔莉亚黏了伊万两三天后,因她不认识大部分德语生词而终归无聊得换上裤装在维也纳内四处闲逛,奥利加原本有些担心娜塔莉亚穿‘男人的服装’会给三人惹上麻烦,但娜塔莉亚的外貌尚未成长到旁人能透过衣服一眼看透她性别的程度,待确认无人认出娜塔莉亚的真实性别并以“女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别的事”这一罪名逮捕娜塔莉亚后,奥利加转而沉浸于同贵族和官员们的交际中,重回同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社交圈似乎给奥利加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变化出现在伊万翻看一本无名但插图精美的草药介绍合集时,这合集无序言也无结语,看上去像是某个好心的医药行内人士把零散的、在新大陆上发现的草药资料收集起来并装订在一起,可若说零散,那些插图的绘制风格又过于一致[4],伊万必须承认,比起某株在春秋之季开出明黄色花朵的植物在拉丁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分别是什么名称以及有何功效这样的信息,附带的彩色插图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当他翻看完约三分之二合集,在某种较有压迫感的感应抬头扫视四周时却对上不远处一名陌生人的双眼。
那是个装扮与周围男士稍有区别的人,他没戴假发,虽留着头长度过肩的金发,却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将头发烫出整齐的小波浪卷儿,而是让其保持自然状态并松松扎在脑后,他正倚着书架望向伊万的方向,以其姿势和神态分析,难以判断这名陌生人是否一直注视着伊万。见伊万看过来,陌生人对伊万笑了笑,伊万愣了一瞬,他一面朝陌生人颔首以示回礼,一面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使他感到些微怪异,他低头将视线移回合集上,可陌生人的面庞尚还停留在脑中,那人瞧上去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颧骨与下颌处的曲线还残留着三分十几岁少年独有的雌雄莫辩的柔滑感,那双眉尾微垂的眼眸应是蓝色的,但或许是光照折射的缘故,陌生人的虹膜又透出��暗紫。
伊万没将那名陌生人放在心上,几日后他受奥利加邀请去参加由一位姓帕奎尔[5]、在维也纳开设了整个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所举办的宴会,那座工厂据说运营良好,然而奥利加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与之相反的传言,“他欠了债,”她一边给即将戴的假发挑选扑在上面的香粉一边说,“那家工厂的确运营良好,可这同他欠债不相矛盾。他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认识些能给他投资或给他工厂行些便利的人,听说他想从维也纳市政府那里借一笔钱,只是现在还没打通门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问,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有快速搜集当地时事隐秘的才能。
奥利加闻言顿住了,她转头同伊万对视,眼里含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她没回答伊万,而是问:“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吗?”见伊万一脸茫然,她若有所思得沉默片刻,随后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没命令我去探查这些——”她抿唇,回过头继续挑选香粉,“我只是……过去同卢卡谢维奇生活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命令——”她又停顿下来,仿佛并不愿吐出含在嘴里的话,但她终归继续说了下去,“——被命令利用女人的优势获取那些留在华沙内的各国大使的外交目标,或同他们交好,以便在必要时候窃取他们本国的近况、劝诱他们做出有利于波兰的决定,”她加重语气说出“女人”一词,“我想我还没完全摆脱那种生活带来的惯性。”
伊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若他露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奥利加感到被冒犯,可同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面无表情吗?或许会让奥利加错以为他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安慰奥利加现在她不必再把性当作获取某物的代价吗?未免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与居高临下,且没准儿奥利加会以为伊万在委婉提醒她她之所以能改善处境全凭伊万的功劳,最终伊万呐呐无言,只能假装自己被香粉盒子表面的雕花吸引了注意力。
因这一插曲,伊万提不起多少兴致去应付宴会中不知他是意识体、将他当作普通的士绅寒暄的人类,他避至大厅角落,远远瞧着奥利加的背影淹没在一朵朵像颜色艳丽的毒蘑菇般的裙子中,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娜塔莉亚此时在何处玩耍,近来娜塔莉亚不知被何事何物引起兴趣,总是早出晚归,即使询问跟着她的仆从也只能得到她整日在市集闲逛这样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回答,伊万欲追问得更详细些,又思及娜塔莉亚毕竟不是真的幼童,横加管教恐怕只会使她不耐烦。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
最初伊万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的交谈对象是他,数秒后他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出乎他意料,提问者是前几日在帝国法院图书馆内遇见的那名陌生人。
“抱歉?”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陌生人重复道,他靠近伊万,又在一个微妙的、哪怕再一前进托奇卡[6]都会让伊万感到不适的距离停下,“您是从北方来的,或是从东方来的?”
伊万转身面朝陌生人,直白打听某人的国籍有违社交圈内默认的行事规则,然而也许是这个穿着以金银两线缝出刺绣和花边的宝蓝色短上衣[6]的、袖摆缀着重重蕾丝的陌生人配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像逼真且精致漂亮的瓷玩偶,被陌生人的容貌取悦了的伊万没感到不快,“您为何这样说?”他问。
“因为您的肤色、脸庞的轮廓、鼻梁的长度和高度,”陌生人回答到,他语气里含着股自己已在讲述正确答案的自信,“还有您的着装,据我所知,北方和东方的时尚同此地略有区别,”伊万明白陌生人使用的‘区别’是波兰、芬兰、俄罗斯等地现状的含蓄指代词,服装款式的实际情形是位于欧洲最外侧地区的国家竭力模仿法兰西、圣神罗马等地的服饰,但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尚传播速度的关系而总是落后于欧洲中心区,“以及,”陌生人的微笑扩大了些,“您说奥地利德语的音调。您是从东方来的,对吗?波兰,还是俄罗斯?”
“……您嗅探这些细节的能力真是像猎犬的嗅觉一样敏锐呢。”
陌生人并未因伊万用狗比喻他而露出受辱的神情,相反,他仿佛觉得这比喻有趣般笑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不,我只是善于观察罢了,”他顿了顿,略拉长声调补充说:“尤其是针对美丽的事物。”
陌生人的话大胆又夹杂着几分轻佻,让伊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应该义正辞严职责陌生人在羞辱自己,或至少怒冲冲地转身走开,可他的好奇心在肉体控制权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故他站在原处,想知道面前这个表现和他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家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7]。”陌生人自我介绍道,他朝伊万微鞠躬,抬手从头上摘下不存在的三角帽花哨地比划了一下。陌生人报上的姓名让伊万情不自禁挑眉,他分不清对方是在捉弄他,还是在邀请他玩儿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色扮演游戏,他想了想,开口说:“我姓米哈伊诺夫[8],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
德·巴赫尔闻言直勾勾瞅着伊万,伊万投以疑问的眼神,德·巴赫尔便说:“您的姓氏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家族中曾有人——”伊万未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无视德·巴赫尔神色中的疑惑,自顾自继续说:“嗯,曾有位远亲有幸领命出使各国,您可能曾听说过此消息。”
考虑到当年彼得一世匿名出使欧洲时未曾前往法国,而二十年后彼得为扭转俄罗斯帝国被欧洲新秩序边缘化的趋势前往法国乃是正式访问,伊万自认为对德·巴赫尔给足了暗示,然而德·巴赫尔却没能串起伊万话中的蛛丝马迹,他应和着回答“或许吧”,任何一个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听出他即不认识、也没想起来伊万口中的远亲是谁,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直白表现出自己没听说过从某个偏远落后之地来的泥腿子。两人站在角落望了会儿大厅中央跳舞的人们,德·巴赫尔突然说:“您对宴会不感兴趣?”
“我是陪我姐姐来赴宴的。”伊万说完,觉得这句话无头无尾,且依照人类的惯例而言,他这般年龄的男人——他外貌等同人类的十六、七岁,凭着超过大多数子民的身高以及着装,倒是能险险跨过少年的门槛沾上青年的边——但凡表露出一丝对女人的看重和尊重都会被人耻笑,更别提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女人做她们想做的事,于是为了补全自己的身份设定,伊万又说:“我想在家乡开座瓷器工厂,听说帕奎尔先��的瓷器厂经营有道,故前来看看,只是我姐姐打听出帕奎尔先生欠了债,所以——”他耸了耸肩,用动作代替未尽之言,又问:“您呢?”
“受朋友之邀,来此打发时间。”德·巴赫尔随口说道,这答案简陋粗糙,不如伊万那般短短一句中不但给出赴宴的前因,还埋下些使人寻查有道的线索,故引得伊万双眼微微张大,不懂明明是德·巴赫尔开始这场游戏的,游戏尚在铺垫阶段,他却像腻烦了般胡乱应付,‘这类事儿,难道不是如击剑那样一来一往才有乐趣吗?’伊万想着,思绪刚发散开又被德·巴赫尔的声音拉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失去了兴趣,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德·巴赫尔提议道,下一秒又一副自觉失言、怕伊万误会的模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些吵闹,不方便同人交谈,而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您身上藏着的某种东西使我想进一步了解您。”
德·巴赫尔虽状似怕伊万误解,但他一边说,一边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范围和额发形成的阴影里来回扑扇,他目光粘在伊万脸上,在昏暗夜色的模糊下竟显出些含情脉脉之感。伊万被德·巴赫尔的做派惊得懵住了,他体内的血液莫名朝脸颊涌去,德·巴赫尔的视线也无端变得锋利刺目,导致他眼眸只能游移着瞥看它处,‘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万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暗恨自己明明经历繁多,此刻却像个被阅人无数的姑娘撩拨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又气恼这西欧人行事怪异,即便此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露出傲慢且自命不凡的一面,然而令人生厌这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尽管这个‘厌’和他原本想的‘厌’略有区别。
[1] Пока гром не грянет мужик не перекрестится. 就是“临时抱佛脚”的俄罗斯版本
[2] Вятская лошадь
[3] Justacorps 在17-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男士外套
[4]《A Curious Herbal》一本1737-1739年出版的英语草药著作
[5] Claudius Innocentius du Paquier 1718年在维也纳建立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
[6] Точка 俄罗斯帝国最小的测量单位,等于0.254毫米。我直接音译了这个单词
[7] de Barral家族
[8] 米哈伊诺夫 Михайлов 当年彼得一世出使欧洲各国用的假名中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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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本杂志开源(GitHub: ruanyf/weekly),欢迎提交 issue,投稿或推荐科技内容。
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封面图
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前端工程化实战
正在学习前端的同学,有没有听说过 “前端工程化” 这个词?近几年,这是一个热门的领域,大厂的招聘往往都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么,到底什么是“前端工程化”呢?
简单说,一个前端项目实践“软件工程”的思想和原则,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叫做“前端工程化” ,比如优化开发流程、提高项目可维护性、自动化测试、自动化构建、发布管理等等。
“软件工程”的做法移植到前端项目,就是前端工程,对于多人参与的大型项目尤其有用。 这就是大厂都要求前端工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大大提升项目可维护性,降低维护成本。但是,大部分的新手程序员,对于前端工程化的概念和实践都非常陌生,这不利于正规化开发和冲击大厂。
本周的课程资料就是一个 《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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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动态
1、癌症疫苗
德国公司 BioNTech 在新冠疫苗的基础上,正在将 mRNA 技术用于癌症疫苗。mRNA 皮肤癌疫苗第一阶段的试验效果非常理想,很多皮肤癌患者得到缓解,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试验。
明年还有两种癌症疫苗,将投入临床试验。未来,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行业,成年人每年都要注射许多种疫苗。

2、
加拿大和美国最近出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许多城市达到40多度。更糟的是,这些地区平时夏季气温不高,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没装空调。
一项研究称,这种千年一遇的气温,如果不是全球气候变暖,几乎不可能发生。

3、
腾讯游戏推出“零点巡航”功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只要夜间游戏超过一定时长,系统就会要求对你进行人脸识别,看看是否跟身份证上是同一个人。
如果识别失败,表明你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证,就会把你踢下线。

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美国加州大学的“离线互联网”(Internet in a box)迎来了8周年的纪念。
这个项目收集了互联网主要的免费资源,维基百科、可汗学院课程、OpenStreetMap 地图、电子书……,把它们放进一个移动硬盘,容量可达 1tb。

用户只需要使用一个树莓派,就能在没有网络的条件下,浏览和使用这些资源。这些设备赠送给不发达国家的学校,让没有上网条件的学生,也能使用互联网。

如果使用树莓派的 Zero W 迷你板,还可以把它封装成一个鼠标大小的主机,便携性就更好了,价格只要30美元。

5、
意大利的美第奇教堂聘请科学家,为珍贵的大理石雕塑涂上细菌培养液,让细菌去吃污垢,达到清洁雕塑的目的。

6、
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7、
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患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8、
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云,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文章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2、一场欧洲杯转播总共有多少个机位?(中文)

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答案是至少36台。
3、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记录(中文)

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Oxygen OS 是一加手机定制的 Android 系统,初期得到广泛好评。但是,随着一加改变产品定位,Oxygen OS 似乎失去了特色,前景变得很不明朗,可能会与 Oppo 的 ColorOS 合并。
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6、z-index 和堆栈上下文(英文)
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数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8、如何使用 systemd 架设一个开机启动的网站(英文)
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一个网页画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橡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板》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2019年(第 63 期):互联网市场的集中化趋势
2018年(第 12 期):人口老龄化,养老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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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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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本杂志开源(GitHub: ruanyf/weekly),欢迎提交 issue,投稿或推荐科技内容。
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封面图
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前端工程化实战
正在学习前端的同学,有没有听说过 “前端工程化” 这个词?近几年,这是一个热门的领域,大厂的招聘往往都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么,到底什么是“前端工程化”呢?
简单说,一个前端项目实践“软件工程”的思想和原则,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叫做“前端工程化” ,比如优化开发流程、提高项目可维护性、自动化测试、自动化构建、发布管理等等。
“软件工程”的做法移植到前端项目,就是前端工程,对于多人参与的大型项目尤其有用。 这就是大厂都要求前端工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大大提升项目可维护性,降低维护成本。但是,大部分的新手程序员,对于前端工程化的概念和实践都非常陌生,这不利于正规化开发和冲击大厂。
本周的课程资料就是一个 《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包。

主讲老师通过视频讲课,带大家动手构建一个自己的组件库,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前端工程化实战,并且穿插讲解一些新的前端技术( 比如 Vite),帮助你对前端工程化有系统性认识,了解前端进阶中的一些工程化难题。
课程的主要内容如下,由开课吧制作提供。

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希望掌握“前端工程化”知识的同学,可以听听看这门课程。
微信长按图片,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0元就能领取 这份详细的《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

注意,报名后记得添加助教老师微信领取!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科技动态
1、癌症疫苗
德国公司 BioNTech 在新冠疫苗的基础上,正在将 mRNA 技术用于癌症疫苗。mRNA 皮肤癌疫苗第一阶段的试验效果非常理想,很多皮肤癌患者得到缓解,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试验。
明年还有两种癌症疫苗,将投入临床试验。未来,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行业,成年人每年都要注射许多种疫苗。

2、
加拿大和美国最近出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许多城市达到40多度。更糟的是,这些地区平时夏季气温不高,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没装空调。
一项研究称,这种千年一遇的气温,如果不是全球气候变暖,几乎不可能发生。

3、
腾讯游戏推出“零点巡航”功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只要夜间游戏超过一定时长,系统就会要求对你进行人脸识别,看看是否跟身份证上是同一个人。
如果识别失败,表明你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证,就会把你踢下线。

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美国加州大学的“离线互联网”(Internet in a box)迎来了8周年的纪念。
这个项目收集了互联网主要的免费资源,维基百科、可汗学院课程、OpenStreetMap 地图、电子书……,把它们放进一个移动硬盘,容量可达 1tb。

用户只需要使用一个树莓派,就能在没有网络的条件下,浏览和使用这些资源。这些设备赠送给不发达国家的学校,让没有上网条件的学生,也能使用互联网。

如果使用树莓派的 Zero W 迷你板,还可以把它封装成一个鼠标大小的主机,便携性就更好了,价格只要30美元。

5、
意大利的美第奇教堂聘请科学家,为珍贵的大理石雕塑涂上细菌培养液,让细菌去吃污垢,达到清洁雕塑的目的。

6、
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7、
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患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8、
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云,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文章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2、一场欧洲杯转播总共有多少个机位?(中文)

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答案是至少36台。
3、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记录(中文)

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Oxygen OS 是一加手机定制的 Android 系统,初期得到广泛好评。但是,随着一加改变产品定位,Oxygen OS 似乎失去了特色,前景变得很不明朗,可能会与 Oppo 的 ColorOS 合并。
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6、z-index 和堆栈上下文(英文)
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数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8、如何使用 systemd 架设一个开机启动的网站(英文)
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一个网页画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橡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板》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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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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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6
“你的确冒失又鲁莽,娜塔申卡,”伊万皱着眉说,“我不止一次告诫过你,不可随意对人类使用巫术。”
娜塔莉亚猛地抬头瞪向伊万,她一脸怔愣,怔愣中还参杂着几分懵然和疑惑,似乎不敢置信在她倾诉自己的苦恼、内疚和困惑无措后她的哥哥居然认为最紧要的是责备她用法术干涉人类的意愿和改变人类的记忆。
“你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傲慢吗,娜塔申卡?”伊万不为所动地说,“你从未为衣食住行操心过,甚至拥有比大部分女性更多的自由,所以你理所应当认为贫穷的人是因懒惰才会贫穷,妓女是因她们爱慕虚荣才选择卖淫而拒绝其它生存手段;因为你掌握着人类难以掌握的力量,为了自己行事方便,以及当事情发展不如你预期时你也毫不犹豫地用这力量去主宰她人的生活;因为贪玩,你没有听我的告诫在前来维也纳前认真了解此地的宗教形式,否则你就会知道除了我们那儿,整个欧洲仍以极强的热情搜捕并杀死女巫,而这些所谓的女巫尽管身份各异,却以无父无兄且拥有财产的女性为首。”
“我————”
“娜塔申卡,”伊万温柔的打断娜塔莉亚,他直视娜塔莉亚的双眼,微俯身将娜塔莉亚罩在自己投下的阴影中,“你有想过假如人类发现你使用了巫术后会怎样吗?你有想过那些愚昧的人们捉住你后直接把你和跟在你身边的仆从绑在火刑架上施以火刑,而我甚至还不知道你被逮捕了,那时你该怎么办?更别提基于‘处子无罪’的宗教法律,惯来有在行刑前强奸被认定是女巫的女性的习惯。或我来得及救你,但这事儿将造成怎样的外交后果,天主教以及东正教教会又会怎样看待你做的事,你预想过吗?”
聚集在娜塔莉亚眼眶里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自娜塔莉亚眼角滚落,她呼吸不稳,肩膀随着抽噎而上下耸动。
伊万抿唇忍耐片刻,终究无法维持无动于衷的表象,‘我都还没开始冲你大吼大叫呢。’他想,叹息着伸手拂去娜塔莉亚的眼泪,“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不代表使用这力量是正确的,哪怕是斯拉夫神话中的达西博格[1]与圣经中的上帝也未曾操控所有人的思想,试图让大家全然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你不是全知全能的,娜塔申卡,你的身份、你的财富和你的法术的确能使你比大多数人类做得更多,但若因此认为自己比其余人更加正确,这种想法就太过高高在上与不负责了。”他双手穿过娜塔莉亚腋下将娜塔莉亚举起抱在自己膝上坐着,娜塔莉亚垂着头,滑下脸颊的眼泪在下巴处汇聚后落在伊万的浅色马裤上砸出一个个圆形的湿痕。
“即便是现在,你也得担负起你的仆从们的性命,若你对人类、尤其是这些并非你子民的人类使用法术的事被维也纳的治安官或其它贵族发现,你能因意识体的身份逃过女巫审判,但你的仆从则需要替你的决定付出代价,极大可能他们会被立即逮捕并在维也纳执行火刑,而假如查理六世出于外交和同盟立场的考虑同意由俄罗斯帝国来处理你的仆从,为了避免同神圣罗马帝国交恶,安娜•伊万诺夫娜也绝不可能饶恕他们,不但他们仍会失去性命,他们的家人也会受牵连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伊万缓缓摩挲娜塔莉亚的后背,尝试平复她的情绪,他见过哭得太激烈的孩子因抽噎导致呼吸困难,“‘责任’这个词听上去空泛宏大,放在现实中,也不过是在做某件事之前先预想那样做会给自己与身边的人带来怎样的后果/你并不希望你的仆从、乃至于你的子民由于你某个不经意的过错而被杀或陷入战乱吧?”
“我……我仅仅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过的是那种日子,”娜塔莉亚说,她的话被抽噎分割成断断续续的小段,“我想要她们过得好些。”
“是的,我知道,”伊万安抚道,他吻了吻娜塔莉亚的前额,“你希望能帮助她们,只是,好的动机不是总能导致好的后果,对不对?”
娜塔莉亚抬手环住伊万的脖子,把自己埋进伊万的怀里,她点点头,一面将眼泪抹在伊万的侧颈和领结上一面满腹委屈地说:“我不懂该怎么做……我不是故意的。”
伊万轻抚娜塔莉亚的后背,他又心软了,或者准确来说,娜塔莉亚哭起来时他就心软了,现在他的心则软得像冬日里加了酒煮开后在屋外冻了一小会儿再拿进屋的奶冻一样,“我知道,”他重复道,“是我不对,我之前应该教你的,”事实上他教导过,只不过单纯的语言教学对娜塔莉亚而言太虚幻,她听伊万以自身和历代莫斯科统治者为例说明该如何制定出真正符合子民利益的、能改善子民生活的律令时就像听猎人口述该怎么用麻绳和木条制作捕捉野兔的陷阱般,无论听多少遍,实际动手时仍摸不着头脑,“娜塔申卡,我永远不会因为你想要帮助别人而责��你,不,应该说,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而不分缘由得责骂你,下一次如果你不确定该怎么做,你可以向我或奥利加寻求帮助。”
闻言娜塔莉亚反倒在伊万怀里钻得更深了,她像头羊崽那样用自己的额角抵着伊万的锁骨,半晌才小声说:“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哦,谢谢,”伊万说,随后他有意用一种略夸张的担忧语调问:“这个惊喜还会给我的,对吧,我是说,你不会因为这次失败就决定放弃吧?”娜塔莉亚被他的语气逗得噗哧笑了起来,她抬起头,一只手胡乱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一只手朝伊万的右肩拍去,“别这样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她颇羞恼地说,似乎觉得气不过,便又拍打伊万一下。伊万一面随口道歉说:“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孩子看待。”一面在娜塔莉亚的拍打下生出小小的后悔之情,当然,他不是后悔用这种方式逗娜塔莉亚开心,而是后悔于自己不但总是无法坚定纠正娜塔莉亚身上诸多缺点的决心,在指出这些缺点后还时常因害怕娜塔莉亚因他的言辞受伤而情不自禁立刻用过多的溺爱去弥补她,某部分的他清醒的认知到若他不改变养育娜塔莉亚的方式,娜塔莉亚没准儿会长成一个习惯推诿过错失误的没有责任心的人,可他又觉得既然娜塔莉亚是他的妹妹,那么她一定能成为一名爱护自己子民的、聪明且坚强的意识体。
对娜塔莉亚未来的担忧逐渐被一股无缘由的焦躁盖过,越接近和德·巴赫尔约定的时间,伊万就越是坐立不安,可偏偏他又不肯承认自己像个急切希望见到恋慕对象的正处热恋期的小伙儿,也不肯承认经过德·巴赫尔几次有意无意的撩拨,原本对对方容貌之美的单纯的欣赏正被一种违背东正教教义的肉欲渗透,他在沙发里坐不了多久就忍不住站起来走动一会儿,接着他停在落地窗前端详那两扇合上的窗页间是否有漏缝,因他感到时不时就有股凉飕飕的风拂过他滚烫的脸颊和耳垂,他将自己身体发热的原因怪罪到阳光、壁炉和喝的葡萄酒上,尽管太阳早坠入地平线以下,他也只喝了一小杯葡萄酒,还是在下午时喝的。
伊万盯着座钟,时针指向八时他立刻站起身——根据他的动作幅度,也可以称他是从沙发上蹦起来的——向屋外走去,在离开客厅前他回头用口型对微挑眉瞧着他的奥利加无声地说:“别告诉娜塔莉亚!”
如伊万猜想得那样,德·巴赫尔只邀请了他,这类小型的、私密的、来客会滞留到午夜后、通常只接待密友的沙龙一般而言规模最少也得有十多名客人。德·巴赫尔站在壁炉前,一幅等了伊万好一会儿的模样,他迎向伊万,以一种自然且不容拒绝的姿态伸手虚扶着伊万的手肘并前倾着在伊万两颊���别落下一吻,“您没带您的姐妹来吗?”他微笑着问。
因德·巴赫尔突然的亲吻愣住的伊万眨了眨眼,“……您不也没邀请别的客人吗?”他慢了一瞬回答说,随后任由德·巴赫尔领着他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坐下,他打量四周,整个房间以金、白两种色调为主,墙壁以及内柱表面都雕刻着无数天使、藤蔓和花卉,天花板正中则画着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身份的人物,这是种他从未见到过的装潢风格,他睁大眼试图辨认自己头顶到底画着什么样的故事,他依稀能看见抬起两支前蹄的马和举着弓的女人——还是说那个是穿着袍子的男人?——和举弓的女人正对着的是一座圆顶的凉亭,里面挤满了穿着各色轻飘飘的衣服、背部生有翅膀的人,空白处涂有很浅的蓝色,伊万猜那代表着天空,‘所以这画得是圣经中的某个片段?’他想。
“您觉得如何?”
伊万收回视线望向提问的德·巴赫尔,德·巴赫尔拿着瓶葡萄酒和两个酒杯来到伊万右侧的沙发上坐下,他倒了杯酒递给伊万,瞟了眼墙和立柱以示意他的问题针对的事物,补充道:“这种风格十多年前自法兰西兴起,近几年才蔓延到中欧地区。”
伊万接过酒杯,他再次扫视整个房间,说:“很复杂,很奢华,也很新奇,不过——”
“不过?”
伊万耸耸肩,“我需要的是一栋供我居住的房屋,不是附带居住功能的巨型雕刻作品,这对住所而言有些太过眼花缭乱了。”他低头嗅杯中的酒,又举杯抿了一口,望着前方立柱底座上三分像卷起的海浪三分像舒展的枝蔓的雕花。雕花的创作者仿佛在这些精致的凸出物中埋入了无数灵感和故事,使伊万的目光如受到磁铁吸引的金属般不由自主循着纹路攀爬,脑中的想象力擅自凝结出粘稠的一团滴下坠砸在一片平整的金叶上,下一秒那粘稠的一滩化为一个缩小的他,好奇又雀跃的在雕花内跳窜着游玩,他侧头挣开那股无形的吸引力,决定说些符合他捏造出的身份的话,“或直白地说,修建这样的房子耗费不小,不是我能轻易承受的。”
“听上去您是在顾虑建筑成本而非不喜欢这类装潢风格?”
“我不讨厌它,若是在房间里放个这样的矮柜或烛台倒是挺有趣的,”伊万确定无聊时自己能盯着那些雕花构思出一个接一个幻想从而打发整个下午的时光,“但建筑风格的话,我还是更习惯我家乡内几个世纪以前就有的那些。”
“是吗?我还以为年轻男孩儿们总是喜欢新奇的东西。”
“或许别的男孩儿是这样。”伊万说,他右前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靠着椅背将两腿朝前伸。
“您这是在暗示您与众不同吗?”德·巴赫尔不带恶意的取笑道,他杯中的酒不过喝下三分之一,就露出喝醉了般那种醺醺然的神色来,他凝望伊万,垂在两侧眼角旁的鬓发和睫毛呈现出熟透了的麦穗的颜色,壁炉里的火光使他的影子摇晃着在伊万的胳膊上蹭来蹭去。伊万仿佛被蹭痒了似的缩了下手,他变换坐姿朝远离德·巴赫尔的那侧靠去,侧头避开德·巴赫尔的视线看着手中的酒杯说:“我可没那么自命不凡,您为何不猜我是在暗示我恋旧,或我只是以自己家乡的历史为荣呢?”
“嗯——也许是因为,接连几任沙皇都表露出靠近融入西方而非东方的态度?我还以为在您的国王的推动下,如您这般的年轻人会扑进日耳曼文明或高卢文明的怀抱呢。”
如果德·巴赫尔没加上‘如您这般的年轻人’这个定语的话,伊万几乎以为他抛开了两人的伪装直接用真实身份同他对话了,不过以对方的年龄来看,无论是意识体间的交谈还是一名法兰西使团随行人员和一名前往维也纳考察瓷器厂的年轻地主之间的交谈,放入此定语都不显违和。对伊万来说,尽管他倾慕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然而‘想要变得和西方一样强大’同以彼得一世为首的‘在文化层面上也想要变得和西方一样’还是有所区别的,不过他的真实感受并不好借着假身份向面前这个在政治立场上算是他的敌人的人倾诉,故他答非所问地说:“您知道我是哪国人了?”
德·巴赫尔没接话,他笑了笑,仿佛才察觉到伊万对两人间距离的不适般微撤回身,转而询问伊万对葡萄酒的感官如何,在得知伊万比起这类甜但口感发涩的、用葡萄酿造的酒更亲睐以黑麦为原料、加入额外的香料或浆果提味的伏特加后,他们就酿造原料、温度、保存器具和成品口感关联以及哪类酒最辣嘴、哪类酒喝起来温和但易醉的话题聊了起来,他们对‘好酒’的定义产生分歧,又一致同意呕吐排在令人讨厌的醉酒后遗症名单首位,毕竟呕吐不但会导致胃液灼烧食道和口腔,吐出物的气味和视觉效果也都非常恶心。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的从酒变成了工厂,又从工厂变成了伊万、或者说‘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开设瓷器厂的事。
德·巴赫尔直言他不看好伊万的打算,他左手支着下颌说:“我欣赏���开创新产业的勇气,可鉴于奥地利人死死攥着原材料的成分配方不肯泄露哪怕一个字母,相较于开设瓷器厂,您不如与维也纳瓷器厂签订经销独售协议,也许您已经听说了,这家工厂向维也纳政府借了不少钱,帕奎尔想方设法还债可至今债款仍高达几千荷兰盾,他一定急于开括新的市场以增加盈利。或者您有别的获取黏土秘方的渠道?我有个英国朋友说俄罗斯帝国是为数不多同那个位于遥远的东方的,盛产瓷器、茶叶和丝绸的帝国有往来的国家。”
“您真是消息灵通,”伊万怀疑德·巴赫尔口中的英国朋友很可能就是他见过的那名眉毛很粗的意识体,“可惜不够准确,我们只是和清帝国有边境纠纷,而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伊万答道,因一个普通的地主不可能了解帝国外交关系的详尽,也为避免德·巴赫尔打探帝国在远东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他隐去俄罗斯帝国和清帝国签订的贸易及传教条约不提,“传统产业都被有权有势的人把控着,我可没能力与他们对抗。”他把前日用过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每一个困难总有对应的办法,与其尝试从奥地利人或鞑靼人手中获取配方、寻找合适的粘土并试验出能烧制瓷器的温度和土壤——仅是第一步就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恕我直言,知晓秘密的人所需的贿赂不少,进行实验也需要足够的金钱乃至购买所需土地的权势——您不如从更稳定的、能立刻获得回报的产业入手,例如酿酒,酒总是能卖出去的,获利也颇高,每年各国都能查出不经许可私自酿造并售卖酒的罪犯,我想获得酒类经营许可对您而言并不困难,等您的酒坊步入正轨后,所得盈利可以用来进入如冶金、生铁生产、玻璃烧制等规模更大产业以提供实验所需的资金,至于您所担忧的问题——”德·巴赫尔晃了晃酒杯,“想要更进一步总是得用点儿不同的手段不是吗?牧羊人循规蹈矩得放羊,可她一生也止于放羊这工作了。”
“……您这是在教唆我去做卑鄙的事吗?”伊万放缓语速,他转动眼珠瞥向德·巴赫尔,德·巴赫尔则微笑着同他对视,尽管他们俩都斜靠着远离对方那侧的沙发扶手上,但伊万莫名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反倒比方才还近些,或者说,德·巴赫尔身上散发出某种无形无味的东西悄无声息裹住了伊万,使伊万感到四周那些空置的空间皆被面前这个法国人占满了。德·巴赫尔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他脸上笑容不变,神色透出几分真挚得说:“这是无法规避的事,您瞧,您想获得更多的财富,那些多出来的财富又能来自哪里呢?现有的面包已被大家瓜分完了,您不满意手中的分量,就只能拿走别人的那份,或即便您想自己烤出块新的面包,也得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去揉面并保卫烤好的面包不被旁人抢走啊。”
这话已经不是另有所指,而是盖上层形同无物的比喻的明示,伊万没被惹恼,他只是好奇德·巴赫尔到底为何要用这种看似委婉又略显生硬的方式来试探他,况且这类话题放在此时会因两人表面的身份受到诸多限。伊万思索着自己该怎样用同等的比喻准确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出来,他把酒杯放在两人间的矮几上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他想了想,因不确定德·巴赫尔在询问他的意图还是俄罗斯帝国的意图,故加上限制语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喜欢夺走别人的面包的做法。当然,我没心善到为了不夺走别人的面包而让自己忍饥挨饿,甚至不需到忍饥挨饿的地步,仅仅是出于照顾自己身体、让自己保持健康强壮的状态的目的我也不惮于同面包拥有者争斗,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乐于行此强盗行径。”伊万知道这话听起来伪善且天真,其内还混着股傻气,可或许是这念头在他心中埋藏过久却一直没有诉说对象的缘故——不管是历任统治者还是子民中身居高位者都不会理解他这种被视为软弱且妇人之仁的无用纠结,而娜塔莉亚即便聆听他的倾诉也无法理解他既然已经做了或下定决心去做伤害对方的事,又为何要愧疚——他在酒精的影响下忍不住吐露自己的期望,“尽管我不知具体该怎么做,只是,或许某天人们能找出让每一个人都能不经争抢就获得足量的面包的方法,而我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德·巴赫尔闻言什么都没说,他双眼似乎微微睁大了些,但瞧上去又不能冠上惊讶一词,壁炉内的火变小了些,于是背对着壁炉的德·巴赫尔脸上的神情也模糊不清起来,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衬得屋内愈发寂静,这寂静压向伊万,使他后知后觉想起他的行为过于轻率了,他指甲陷进沙发扶手柔软的布料内,内心既尴尬又无措,恨不得能用什么法子、比如斯拉夫巫术消除德·巴赫尔这几分钟的记忆,只是若他真的那样做的话,就意识体之间的潜规则而言等同于直接向法兰西帝国宣战。伊万双唇启合数下,他垂眼望着自己皮鞋表面的金属扣,喃喃说:“您、您别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请您忘了它吧,我只是——这只不过是愚蠢的笑谈而已,您——”
德·巴赫尔侧身靠向伊万,他抬手越过矮几,左手落在伊万的手背上。
伊万仓皇抬眼望向德·巴赫尔,他的手试图往回缩,却没能挣脱德·巴赫尔虚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
“您不必不安,”德·巴赫尔放低声音,似贴在伊万的右耳边密语,“这并不愚蠢,也不是笑谈,我只是没料到会有年轻人——”德·巴赫尔顿了顿,他轻轻摩挲伊万的手腕,手背上泛起的痒意搔得伊万眼睑颤动不止,“应该说,我未曾想到还有人抱着这样的祈愿,我很高兴得知还有您这样的人存在。”含在德·巴赫尔眼里的、伊万说不清该怎样定义和形容的情绪化作吻,像雏鸟用喙轻啄他般扎在他的皮肤上,随之生出股细密的疼混着痒的幻觉。伊万莫名口干舌燥起来,他拿起矮几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整杯酒再一股脑灌进嘴里,那冰凉的液体短暂驱散了他体内的干燥感,可不一会儿那热度就卷土重来,还似被人加了把柴般燃得愈发旺盛,灼烧得他脑子也变的晕乎乎的。
“您不该喝得这样急,会导致您头疼,对胃也不好……”
伊万不耐烦得嘟起嘴,他心里认定他之所以给自个儿灌酒全因德·巴赫尔说了使他不知所措的话,他听见德·巴赫尔轻笑出声,由于恍神而无法判断德·巴赫尔是在嘲笑他嘟嘴还是笑话他胡乱怪罪人,他只觉得德·巴赫尔的眼神着实恼人,“您的眼神太惹人烦了,”伊万迷迷糊糊的抱怨道:“它快把我点燃了。”
“那么,您接受怎样的道歉呢?”德·巴赫尔问,不等伊万回答,他又突兀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虽然我们互通过姓名,然而我听说俄罗斯人对唤名有一套独特的规则,我还不了解该如何称呼您呢,您能教教我吗?”
伊万愣愣看着德·巴赫尔,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问起称呼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回答说:“您比我年长,叫我——”他差点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好在最后一瞬他记得改口说:“——叫我亚历山大就行。”
“这是因为我比您年长,若是我比您年幼呢?”德·巴赫尔仿佛真的对俄罗斯的姓名称呼方式感兴趣似的好奇地继续问。
“那您就得用名字加上父称来唤我啦,得叫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伊万说,他想了想,补充道:“我该这样唤您的,只是你们法国人没有父称……”
“那么,”德·巴赫尔似乎不知不觉靠的更近了,现在他的手完全盖住了伊万的右手,还用拇指心不在焉摩挲这伊万指根和掌背连接处那四个小小的、肉呼呼的凹陷,“假如我同您关系亲密,我又该叫您什么呢?”
伊万张开嘴,喉咙里只发出道微弱的、呛住般的气音,他像一个沉睡的人突然被惊醒那样又呆又懵的不停眨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垂眼说:“……您能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昵称。”也许是积累在胃里的酒精的缘故,他脸颊有些发烫,他颇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期望在火光的照耀下自己面部的红晕别太明显,德·巴赫尔的话听上去别有意味,像是在暗示以及试探什么,只不过这次试探的不再是严肃正经的意识体及其所代表的政体对周边势力的攻击性,而是——按照德·巴赫尔的话来说——另一些和美与情欲相关的东西,伊万不知该如何回应,万一德·巴赫尔并没有暗示什么,这只是他自作多情后的妄测呢?可德·巴赫尔只邀请了他,而他也没带自己的姐妹过来……
“您还记得前日我所说的对您的‘企图’吗?”德•巴赫尔的声音拉回伊万发散的思绪,这话题和伊万内心正想着的内容堪称巧合的重合让他极为吃惊,“恐怕我不得不向您坦白,我不但仍怀着那种企图,想要实现这企图的冲动还愈发强烈,这或许不怎么道德,我说出此话的时机也略显趁人之危,但——”德•巴赫尔直直望进伊万眼里,“我忍不住想,若您心中也能产生一丝相同的欲望那该多好啊。”
伊万干咽一下,德•巴赫尔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他想转眼去看,眼球却莫名被德•巴赫尔的实现钉住故动弹不得,他清清嗓子,带着股还未将话说出口就已经后悔自己不该说此话的��气说:“我并没有带姐妹过来,所以——”
伊万靠着椅背,他一手扶在德·巴赫尔肋侧,隔着几层衣服描画德·巴赫尔的身体轮廓,一手搭在德·巴赫尔颈后,漫不经心摸索着尝试解开那个扎成蝴蝶结的发带,他远远瞧着对面墙边矮柜上描金的雕花,在感到左侧乳头被布料触碰时不自觉挺了挺胸,换来德·巴赫尔一道带着笑意的喉音。德·巴赫尔正慢条斯理解开伊万短上衣的纽扣,他并不专注,时不时便状似无意般将手移至别处,像是欲测量伊万的肩宽和胸围,在感知到伊万挺胸的动作后,他伸手探入伊万的短上衣,故意以指尖略用力地按在那层突然变得分外薄的衬衫上,绕着伊万的乳晕画圈,堆出几道布料的褶皱去蹭中间那颗逐渐挺起来的肉粒。
伊万被蹭得想抬手去挠,又觉得这样做使他羞耻,况且德·巴赫尔离他太近了,几乎前倾着贴在他身上,他被夹在德·巴赫尔和椅背间,嗅着德·巴赫尔身上传来的气味——今日德·巴赫尔似乎没有使用香水遮掩自己,他的气味闻上去既像下雨时的平原,又像被海浪反复冲刷而浸泡出咸涩味的泥沙,还混着些久无人至的荒林内植物腐朽的沉闷,简而言之,即法兰西领土的气息——对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记忆不太清晰,他记得他说他没带姐妹来后,德·巴赫尔起身越过矮几牵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后一面继续直勾勾望着他一面把他的手指衔进嘴里,再然后呢?发生了什么?总之等伊万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圈入德·巴赫尔的两条胳膊中,德·巴赫尔的右腿还半跪在沙发上插入他双腿之间,膝盖似有似无得杵在他的腿根、或具体而言,阴茎前,勾得他希望德·巴赫尔再往前挪一点,好让他能摆胯借着对方的肢体抚慰自己。
“您似乎有些急切。”当伊万不怎么耐烦得把德·巴赫尔的衬衫从马裤内扯出时德·巴赫尔含着几分揶揄说,他将这句话吹至伊万的额角,随即埋首用唇去摩挲伊万的脸颊和侧颈。伊万皱起眉,他拉开德·巴赫尔的发带,将发带扔开并分指梳入德·巴赫尔发间,“您在取笑我吗?”
“不,”似乎察觉到伊万语气里的不满,德·巴赫尔以安抚的语气说:“我只是极为欣喜,”他也扯出了伊万的衬衫,另一只手展开盖在伊万的左胸上,这动作同伊万和女性做时揉抚女性乳房的动作太过相似,导致伊万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担忧德·巴赫尔凭触觉察觉出他肉体的不同之处,所幸这不过是他在此类问题上过于敏感了,德·巴赫尔的那只手滑至他体侧并探向他的下腹,“我所渴求的人也渴求着我,我难道不应为之欣喜吗?”
伊万认为德·巴赫尔就像他和奥利加拥有斯拉夫巫术和法术天赋那样——或许是由于娜塔莉亚出生在人们普遍信仰东正教或天主教的时期,她得通过训练和学习才能掌握她的姐兄生来就能使用的力量——拥有调情和说甜言蜜语的天赋,他被德·巴赫尔的话语、气味和爱抚撩拨得迫不及待,体内的血液分为两支一股脑涌向他的头颅和阴茎,双重的胀裂感快使他碎掉了,可德·巴赫尔竟然仍能维持那幅不紧不慢的样子,伊万忍不住忿忿吐出口气,将德·巴赫尔的头发吹得飘起又落下。德·巴赫尔按在他下腹的手抽动一下,他略微后撤,所增的距离恰巧能让伊万瞧见他通红的耳尖。于是伊万又感到满意了,‘他到底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从容。’他想。
他们一言不发的互相爱抚了一会儿,待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后,德·巴赫尔收回在伊万下腹处徘徊的手将自己的马裤朝下拉开一截,被解放出来的翘起的阴茎直挺挺对着伊万。伊万瞅向那根微微摇晃着似在冲他打招呼的东西,它的顶端已分泌出些前液,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出暖橘色的水光来,有手抚向他的侧脸,他顺着那股力道抬头,“还满意您所看见的吗?”德·巴赫尔看着他问。
伊万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说“很好”,但他脑中仅剩的那丝理智提醒他他和别的男人以及其余意识体不同,他有可能会怀孕,所以明智的选择是防止任何一根阴茎进入他的肠道,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被情欲冲刷得不甚清醒的脑子冷静下里,“我——我不能——我还不想——”
“嘘——”德·巴赫尔伸出食指贴在伊万唇前止住伊万的话,他跨坐在伊万腿上,看上去丝毫没受到伊万扫兴的话影响,“我并不执着于上下位置关系,换您来也是一样的。”
“不,我不是——”伊万欲辩解又止住自己的话,他不反感被德·巴赫尔插入,事实上他很想念一截温热的肢体挤开他穴口的软肉、钻进他的直肠内隔着肠壁来回戳弄他前列腺[2]的触感,可就结果而言,这一次,以及未来或许有的无数次他都得拒绝德·巴赫尔的阴茎靠近他的屁股。伊万几乎想大声哀叹了,他因自己不得不为避免怀孕而放弃一种获得愉悦的途径而沮丧,然而他又尚未彻底放弃,心底还藏着或许某日他能找到高效的避孕方式的期望,便不肯让德·巴赫尔认为他只对进入别人有兴趣,故他说:“我只是……这次先别做到那一步,好吗?这进展快得使我有些害怕,”这不能算完全的谎言,若德·巴赫尔是人类,伊万在对他产生性欲后会毫不犹豫向对方调情并试探邀约,他害怕的是同意识体间的性爱会导致他留下个能被对方威胁的把柄——尽管伊万还没想出这事儿有什么可作为把柄的地方——或对两国间的关系产生影响,“还有,您——请你别再用‘您’来称呼我了,这样的敬称放在此时,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好啊,”德·巴赫尔的拇指勾住伊万马裤的裤腰缓缓下拽,“我早有改变称呼的想法,只是怕你觉得那是种冒犯。”伊万抬起臀部以配合德·巴赫尔的动作,他望着德·巴赫尔将那层遮蔽物剥开,露出他充血肿胀的性器来,德·巴赫尔定定看了他的阴茎数秒,翻掌似掂量一把剑柄般贴合着柱体下滑至根部并挑眉说:“考虑到你的年龄,这尺寸颇出人意料……”
伊万咬唇忍下呻吟,“别逗弄我了。”他一面抱怨一面伸出手去摩挲德·巴赫尔的腰胯。德·巴赫尔摆着腰迎合伊万的抚摸,他又往前挪了些许,直至他的阴茎同伊万的阴茎挨碰在一起。仅是看见这幕就已经让伊万小腹抽动了,他感到自己鼻腔发烫,仿佛体内的欲火正随着他的呼吸一簇一簇往外冒,而扶在德·巴赫尔侧胯表面的手则像是快陷入对方的皮肤里一般。德·巴赫尔用手圈住两人的阴茎,抬眼冲伊万笑了笑,又意有所指瞥了眼伊万那只快滑入他股间的手。于是伊万也将手移至两人阴茎旁,他不自觉屏住呼吸,像触碰什么陌生且危险的东西般小心翼翼凑近德·巴赫尔的性器,那根海绵体同他的一样呈现出比肤色略深些的红色,顶端的孔洞正张合着吐出透明的滑腻的体液,被前液浸得滑溜溜的头部戳在伊万阴茎的冠状沟处。
伊万用拇指擦拭德·巴赫尔的尿道,使德·巴赫尔低吟着收紧握住两人阴茎的手指,‘真像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伊万晕乎乎的想,尽管平心而论,他们的阴茎并不能像蛇那样弯曲扭转,但伊万就是莫名觉得这场景能同蛇联系起来,而德·巴赫尔的手正掐着两条蛇的颈部——说起来,蛇有脖颈吗?还是说它们的大半截身子都能算成颈子?——掐得两条蛇止不住得吐蛇信,至于他自己的手,则像块坚实的铁板一样挡住蛇的退路。
“你瞧得入迷了吗,亚历山大?”德·巴赫尔笑着问,他留在伊万身上的那只手揉捏着伊万的耳垂,时不时用食指轻刮伊万的耳廓。伊万唔哼了几声,说不清他是因股间和左耳被爱抚还是对德·巴赫尔的问题感到羞耻才出声,他瞪了德·巴赫尔一眼,反倒把德·巴赫尔瞪得搂住他后颈探头吻他,那丝微弱的羞恼便被德·巴赫尔伸进他嘴里的舌头搅散了,他被扑面而来的德·巴赫尔的气息压得有些晕眩,所幸他还能分出一部分心神操控自己的手揉搓两人的阴茎顶端,而德·巴赫尔也加快了撸动柱体的速度,不一会他们就一前一后射了出来,那些比体温略低的体液大多喷在了伊万的掌心上,剩下些许则穿过伊万的指缝溅在两人衬衫表面。
德·巴赫尔舔咬一下伊万的下唇后将下巴搁在伊万肩上松懈下来,伊万下意识偏头蹭了蹭德·巴赫尔的额角,在感知到德·巴赫尔的身体随着无声的笑震颤时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傻,不过要让身处余韵中的他立刻产生害羞或气恼这类情绪太强人所难了,他的神智连同肉体都瘫软在原处不愿动弹,半晌后待伊万回过神来,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或准确而言,那些冒出来的模糊的思绪仍缠绕在性上,毕竟对恢复能力远超人类的意识体来说,刚发泄的那次等同于饥饿的人咽下了第一口面包,干瘪的胃得到些许抚慰,可勉强按捺的食欲全被引了出来。如同在验证伊万的想法,德·巴赫尔原本垂在伊万腿边的手悄悄按在他的胯骨上缓缓朝上抚摸,于是伊万轻声问:“我们换个地方?”
[1]Дажьбог
[2]前列腺 我查了下这个时候医学上已经知道有前列腺这个器官了,但我没找出人们什么时候知道它能带给男人快感的
之所以设定东斯拉夫一家擅长巫术,是因为我在浏览露家网页时时常看见“用黑巫术诅咒你的敌人”、“占卜你的爱情和事业”这样的广告,以及搜索俄罗斯巫术文化历史时轻而易举搜出了一个目前仍在使用(而且貌似还挺活跃)的巫术论坛,且这论坛零几年的时候就创建了23333333333
感兴趣的话附上论坛地址:https://blackwarlock.ru/
以及大家应该都猜到德·巴赫尔是谁了吧www
而德·巴赫尔和露的关系——只能说有的交情始于志同道合,有的交情建立于不断试探后的确认,而有的交情是因为一方见色起意,另一方色迷心窍∠( ᐛ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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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壤购物:朝鲜资本主义世界大冒险 | 纽约时报
TRAVIS JEPPESEN 2019-02-21
平壤,晚上9点左右。
我和我在朝鲜的看管人S的车开进了清流馆空荡荡的停车场,这家餐馆位于宁静的普通江畔。
那是2017年的春天,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旅行禁令生效之前最后一批访问朝鲜的美国人之一。
那是我五年来第五次访问这个国家,大家都认为美国游客很难去朝鲜,这促使我抓住一切来这里的机会。
前三次我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旅行,出奇得容易(尽管会遭到严密的监控和管制);然后是2016年的夏天,我报名参加了金亨稷师范大学(Kim Hyong-jik University of Education)为期一个月的沉浸式朝鲜语课程。
现在,我又回到朝鲜,白天另外再上两周的语言班,晚上则悄悄在酒店房间里为我要写的书做进一步的笔记。
这是不到一年的时间里,26岁的S第二次被分配来照看我,已经变得像个朋友了。
来到这个国家几次后,我听说年轻的情侣晚上会经常到普通江这一段散步。“我们来这里约会吗?”我开玩笑说。
S笑了。“是的,没错,”她说。“我们今晚和K同志有个约会!”
K(在本文中,我用名字的首字母来指代几个关键人物,以免他们及其亲属遭到报复)是安排我此次访朝行程的国有旅行社的负责人。
他曾提议带我去他最喜欢的餐吧喝上一杯,那家店位于平壤东部,不远处就是主体思想塔。蜡烛形状的塔高达170米,樱桃红色的火焰灯彻夜点亮。金正日在1982年下令建造它,作为送给他父亲、朝鲜开国领袖金日成的70岁生日礼物。
在平壤,司机得持有特别许可证才能在晚上11点后在外面逗留,9点出门感觉已经晚了。
我们下了车,去欣赏晚春的夜景。除了S和I,还有分派给我们的另一名向导P,以及司机。
通常来说,导游的任务是照顾一大群人,但因为负面消息层出不穷 —— 那是朝鲜与西方关系最糟糕的一段时期,新闻里全是试射导弹和监禁美国大学生奥托·瓦姆比尔(Otto F. Warmbier)(他在朝鲜被监禁17个月期间陷入昏迷,后来死亡)之类的消息 —— 本来就不高的旅游数字更是出现了暴跌。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我将是他们负责的唯一外国人。
经过除了我们之外空空荡荡的停车场,我们看到十来个人影在一辆敞开式卡车后侧和河之间穿梭,他们在把似乎是太阳能板的东西卸下,搬到河边,让它们漂浮在平静的水面。
我之前已开始注意到市内许多公寓阳台上的太阳能板 —— 对有经济能力的人来说,这是解决电力短缺一种便利的方法 —— 因此也知道,放在水上是一种给它们降温的办法。
但是由于数量很多,看上去就像是让这些太阳能板浮在水面作展示,仿佛它们是待售的商品。正当我纳闷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时,P对着她的朝鲜同胞高叫起来:“jangmadang! jangmadang!”
“Jangmadang! jangmadang!”我欢快地附和道。
陪同的人立即止住了笑,低头看向地面。他们一时间忘了我是个学语言的学生:jangmadang是我不该知道的一个词。
Jangmadang通常翻译成“集市”,是指所谓的“艰苦征程”时期出现的非官方市场,后者是朝鲜政权给整个90年代中后期困扰这个国家的饥荒的正式名称。
起初它们是非法市场,朝鲜人赖以获得其月度配给的公共食物分配体系崩溃后,这种市场蓬勃发展起来。
在金正日统治后期,政府开始勉强接受它们的存在,并采取措施予以监管:征收摊档租金,控制价格,并对出售的货物加以监控。
在金正恩治下,针对民营企业的这类限制措施已经几近取消,jangmadang不再是形成初期的那种促狭的集市摊档,而是大量合法、非法、半合法的市场,售卖各种商品。
从近年的脱北者和侨民口中可以了解到,如今在朝鲜,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但由于政府尚未想出与这种新兴资本主义形式公开和解的方式,和外国人谈论jangmadang被认为是一项禁忌。
这真可惜,因为jangmadang的兴起可以说是朝鲜近些年来意义最重大的里程碑。过去几年来,全国的经济发展来源于此。
朝鲜人或许被禁止同外来人谈论这个,但他们不再怯于炫耀自己的消费习惯,任何在近几年目睹过平壤街头展示的人都会认同。
对于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半数民众挨饿的国家,万宝龙手表、雷朋太阳镜和巴宝莉时装很难符合对它的刻板印象。
尽管极端贫困仍在困扰大量人口,朝鲜社会不再是贫与富的简单画面,而是拥有日益多样化、复杂化的多个社会经济阶层。日益壮大的上中产阶级在平壤最显而易见,但其它地区也出现了暴发户阶层,如港口城市清津以及和中国接壤的许多地方,那里合法和非法贸易在继续繁荣发展。
我在和向导们的尴尬沉默中煎熬着,努力想要重新开始谈话,但想不出从太阳能板这个话题能引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一个人影渐渐朝停车场走来,使我得以摆脱独自挣扎。
那是个37岁的男子,身穿杜嘉班纳(Dolce & Gabbana)法兰绒衬衫,脚蹬荧光色耐克鞋。若不是胸前郑重地别着印有金日成和金正日笑脸的胸章 —— 朝鲜所有成年人都必须在公共场合佩戴这种胸章 —— 我意识到,他很容易会被当成一名韩国同胞。
“K同志来了,”S叹着气宣布道。“终于。”
艰苦征程的成因有很多,但很可能主要原因在于1991年苏联的垮台。
在朝鲜战争之后的几十年中,苏联给朝鲜提供了用以维继政权的援助,如以人为压低的价格出售石油,换取做工粗糙的朝鲜产品。
对俄罗斯联邦而言,与朝鲜继续这种贸易援助在政治上毫无道理,更不用说在商业上。
根据一项估计,1990年至1994年间,朝鲜和俄罗斯的年度贸易额从25.6亿美元骤降至1.4亿美元。之后数年中,洪水导致危机恶化,朝鲜经历了灾难性的饥荒,60万至100多万人因此丧命。
由于粮食短缺,政府无法通过配给计划提供粮食,朝鲜人开始放弃官方的中央计划经济。
全国各地的市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销售各种各样的东西,从食品、香烟、日用品到非法外国出版物应有尽有。
根据丹尼尔·图德(Daniel Tudor)和詹姆斯·皮尔逊(James Pearson)的著作《朝鲜机密》(North Korea Confidential),这些摊点通常是由中年已婚女性经营的,她们令人不安地“使国家卷入了市场化”,被迫向当地的党干部缴纳“摊点税”。
2009年,在金正日治下,政府实施了一场灾难性的货币改革,试图关闭市场,并禁止国内市场活动。这引起了公众的广泛不满,一名劳动党高级官员被当作政府决策的替罪羊处决。
尽管如此,朝鲜政权未能兑现喂饱国民的承诺,在某种程度上,jangmadang提供的灰色市场填补了这一空白。
如今,朝鲜有400多个被批准的市场,拥有大约60万家商贩。货币改革令许多商人失去了财富和积蓄,此后交易的首选货币变成了美元和人民币。
根据一项调查,大约90%的家庭支出都是在这些市场;它们实在太普遍了,以至于人们造出了“集市一代”这个词,他们从小就知道有它的存在。
在金正恩的领导下,市场活动得到容忍;而且正如我在访问该国时亲眼目睹的那样,它们已经慢慢地进入了官方行业。
在密切观察朝鲜的人士当中,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它的经济正在经历一场悄无声息的革命。
韩国经济学家金炳连(Byung-Yeon Kim)在2017年出版的《揭开朝鲜经济面纱》(Unveiling the North Korean Economy)一书中,率先提供了有关这种转变的确凿数据。
金炳连说,朝鲜非正式经济中,普通工人的收入是拥有正式工作工人的80倍。
在国有企业中,大约有23%的员工同时从事一些非正式的工作。在朝鲜所有的企业中,至少有58%的企业雇佣所谓的“8/3工人”,他们为了不去上班并参与非官方的市场活动而向企业支付一定费用;这些资金对这些企业来说是一种重要的收入形式,帮助它们继续支付正式员工的工资。
这种程度的系统性腐败代价高昂:从1996年到2007年,人们用于贿赂的支出估计占家庭总支出的5.2%至10.7%。
尽管存在普遍的腐败,据一些人估计,在最新一轮制裁于2017年秋季生效之前,朝鲜经济的年增长率超过4%。
“朝鲜的社会主义经济体系实际上已经崩溃,”金炳连写道。
但这种转变很难与该国自诩为社会主义天堂的形象调和起来,朝鲜一直在向外部世界和自己的人民展示这种形象。
韩国国立首尔大学(Seoul National University)硕士研究生彼得·沃德(Peter Ward)的研究重点是朝鲜经济,去年夏天在朝鲜旅行了将近一个月,研究政府出版物和学术期刊。
在研究过程中,他发现该国颁布了新的规定,解除了对“订单合同”使用的限制,只要它符合国家的目标即可。沃德在他最近的播客中解释说,订单合同涉及国有企业与客户协商制定价格。
换句话说,它们是一种市场力量,只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他解释说,这种变化并不局限于任何一个部门;相反,在经济的几乎每个部门,供求经济学都在被国有企业的管理层和员工运用着。
每个朝鲜公民一出生都会被分配到一个被称为“出身成分”(songbun)的分类,它对本人是保密的。
在这个系统中,有三个主要的类别 —— 忠诚、动摇和敌对 —— 还有51个子类别作为限定。
这个分类是决定公民一生际遇的主要因素。它和家族出身有关,基于一个人的父母、祖父母或曾祖父母在建国期间 —— 甚至更早 —— 所做的事情。
那些在1945年朝鲜解放前与金日成在游击战中并肩抗击日本占领者的人,被赋予了最高级的出身;他们的许多后裔如今占据着政府最高层职位。
那些被打上“敌对”标签的人可能是前地主的后代,可能是与日本殖民者合作的人的后代,也可能是在韩国有亲戚的人或基督徒的后代;他们大多被派往朝鲜不适宜居住的山区,被禁止进入平壤或其他大城市,被迫以农民或体力劳动者的身份勉强度日,几乎没有任何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即使大多数朝鲜人不能明确知晓,凭着自己的居住地、祖先是做什么的、从通常自上学期间就开始得到的机会和遭到的歧视,通常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出身成分是什么。
出身成分显然是警察国家机构的一个明确组成部分,历史上一直和朝鲜传统的中央计划经济联系在一起。有证据表明,随着朝鲜进一步走向自由市场,这种政治阶级制度也在受到侵蚀。
在2017年上一次访问朝鲜之前,我在首尔花了3个月时间采访脱北者。
其中一位是2006年离开朝鲜、现年30岁的金范希(Bomhee Kim,音)。她的童年恰逢饥荒年代,在那段时间里,她亲眼目睹了出身成分制度是如何开始像这个国家一样分崩离析。
她告诉我,一切都始于1994年7月8日金日成的去世 —— 好像伴随着伟大领袖的去世,不可避免地总会有大规模灾难。对当时只有五岁的金范希来说,这完全说得通。人们在全国各地的领袖塑像前举行了大规模的悼念活动,纷纷落下眼泪。好像神也为之动容一样,天降倾盆大雨,毁坏了那年的庄稼收成。
到1997年,国家规定的对金日成的三年悼念期结束的时候,在他的儿子和接班人金正日的领导下,宣传口径转向了奋斗与忍耐的信息。
朝鲜的工资一直很低,低到几乎��有意义的程度;所有的必需品,包括食物,原本都应该由国家的公共配给系统提供。
随着俄罗斯撤走援助,配给很快就耗尽了。“父母告诉我,有一天,我们不再得到政府发的食物,”金范希回忆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得不靠自己奋斗了。”
金范希记得,她渐渐习惯了家乡的地上和附近的山里躺着死人的景象,人们会到山里去寻找任何能吃的东西,包括老鼠和树皮。
公共分配制度崩溃后,饥饿的民众别无选择,只能违反宪法,开始自己做生意。
由于通往韩国的路被地雷密布的非军事区阻断,数不清的朝鲜人越过边境逃往中国。
中朝边境也成了那些留下来的人的生存途径,各种贩子经常带着食物、商品和现金,以及像DVD这样的更非法的商品,在边境上往返,实际上让朝鲜人接触到了更广阔、更富有的世界。
金范希家里的地方离一座金矿很近,这时的朝鲜已经足够腐败,所以如果你认识合适的人,就能从矿工那里直接买到金矿。她的父母以黑市价格搞到了未提炼的金子,在家里进行提炼后,以官方价格将纯金卖给边境那边的中国投资者,获得了利润。
她的父亲后来干脆用钱贿赂领导,不再去上班 —— 随着经济的崩溃,所有的行业都陷入了停顿,所以上班也没什么可做的。

与此同时,金范希的母亲开始在jangmadang出售自制的食品。
从朝鲜偷带出来的视频揭示了这些早期市场的样子,它们是在大城市泥泞的边缘地带或隐蔽小巷里的原始集市,商人们把商品摆在地上铺的油布上、或装在普通的袋子里,自己则蹲在或站在货摊旁,如果有官员过来,他们可以很容易地把商品兜起来跑走。
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要么死了,要么抛弃了他们)自发形成了狄更斯小说里那样的帮派。
他们会在集市上四处游荡,从购物者的背包里偷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分散小贩的注意力,以协助同伴们偷摊上的食物。
他们经常遭到毒打,甚至在与敌对帮派的战斗中被打死。
还有一些孤身一人的孩子,有的只有两三岁,人们可以看到他们从成堆的动物粪便中拣出未消化的玉米粒,当场吃下。
金范希11岁的时候会在放学后骑自行车去批发市场,用1000朝鲜元(按如今的非官方但普遍采用的汇率,约合12美分)买100块糖,然后跟母亲一起在偏远农村地区的jangmadang上把糖果卖掉,赚取10%的利润。
朝鲜的社会主义再也没有从这种市场经济的入侵中恢复过来。
虽然出身成分从未消失 —— 特别糟糕的出身仍是提高社会经济地位的一大障碍 —— 但现在,人们可以想办法绕开它。
与我交谈过的另一位年轻脱北者能够得到在平壤居住所必须的许可证,当然不是因为她父母的出身成分 —— 他们的成分不坏,但也不太好 —— 而是靠他们的钱和商业关系买来的。
这位脱北者要求我隐去她的名字。
她在中国边境上的一座城市长大。在整个21世纪的头10年里,边界的管理比今天更松散,这种市场非常繁荣。
这名脱北者会弹钢琴,曾梦想在首都学习音乐。虽然她母亲的生意做得很好,但还是支付不起相当于1万美元的贿赂,让女儿进入朝鲜最好的音乐学院。
所以她做出了次好选择,与音乐学院的一位教授直接谈妥。这位教授早就不再去上班,而是开始私下教授精英家庭的孩子。每月支付了食宿费和学费后,她可以住在教授家的一个空余房间里,在平壤学习钢琴。
据金炳连在近期的脱北者中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政府雇员的平均月工资略低于2200朝鲜元,约合26美分;而在jangmadang工作的人平均月收入为172750朝鲜元,约合21美元。(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数字,平壤目前的大米价格是每公斤4200朝鲜元,约合51美分。)
虽然历史上的情况是,脱北者从韩国给他们仍生活在朝鲜的穷亲戚们寄钱 —— 这个情况类似于生活在美国的古巴流亡者 —— 我已从几名脱北者那里听到了近年来的一个新现象:
富有朝鲜人每个月给他们在韩国读书的脱北子女寄几千美元。
这些人属于中上阶层和上层,他们不只是在jangmadang卖东西,还在纺织和海鲜等行业用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价格从事贸易。
如今,在国有企业担任管理职务的个人几乎可以从事任何他或她想做的盈利活动。
这些活动都能得到政府部委官员的“批准”,这些官员本质上是一种拿回扣的商业伙伴,他们然后再给自己的上级送回扣,这种做法一直延伸到统治家族及其伙伴。
一些报道朝鲜的记者把朝鲜政权比作收取保护费的黑手党。
当我们的车越过宽阔的大同江上的大桥进入东平壤时,路口的红灯让我们停了下来,前面可以看到一座有弧线屋顶的长长的建筑。“那是柳京健康中心,对吗?”我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K同志。
“是的,是的,”他点头答道。
“街对面的那个呢?”我指着一幢有闪亮的蓝色反光立面的新建筑问道。“那也是柳京吗?还是它有别的名字?”
K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你去过那里?”他不相信地问道。
那不是他的公司经营的旅游线路上的正常一站。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外国人是否可以进到那里。
我的确去过那里,那是在过去的一次由K同志的竞争对手安排的访问中。
新健身俱乐部的设施令人��象深刻。
一层的一个商店出售各种奢侈品:定制西装、丝绸领带、精美的皮夹、闪闪发光的劳力士手表。一个零食店出售各种各样的进口软饮,包括越南包装的可口可乐系列产品。
与某些评论人士散布的观念相反,这些不是只为给外国人留下好印象而摆样子的地方,那天在男更衣室里的20几名顾客,看上去真的被我和选择与我一起来享用这些设施的同团另外一名外国男子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这些设施包括传统的朝鲜桑拿汗蒸幕,其豪华程度远远超过任何我在首尔偶然光顾过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个带有人工瀑布的室内游泳池。
K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是……柳京健康中心的附属。”他的用词小心翼翼。“但这里带斜面屋顶和室内溜冰场的主楼……你也到过那里吗?那是给普通人用的。”
最近两次访问期间,我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听到“普通人”这个词。
它通常带有一丝贬义,显然是指下层阶级:工薪穷人,农民和劳工,那些没有幸运地受雇于某个被认为可获利且有地位的场所的人,那样的话他们就得以进入街对面那样的地方;它也指那些缺乏精明头脑和关系的人,那样的话,他们可能会在jangmadang的灰色市场世界或者国有企业管理高层中出人头地。
我们的车开进了停车场。一间卖进口处方药的商店和另一间服装、家具和家居用品综合商店之间的一道楼梯把我们带到了目的地,K同志最爱的餐吧大同江啤酒吧(Taedonggang Beer Bar)。
里面全是木、铜、镀铬的华丽装饰,雅致的昏暗灯光,身着礼服的调酒师。若非平板电视上正播放着牡丹峰乐团(Moranbong Band)的演唱会,而不是球类游戏,我可能已经在想象自己身处芝加哥或波士顿某处的高档体育酒吧了。
店里客人不少,包括朝鲜的雅皮士,经过一天疲惫的工作后,他们松开了领带和中山装衣领。
有一种当地说法形容这些人:dongju,即金主。
这些人无疑不是“普通”人,虽然他们也代表着平壤民众中日益壮大的一个比权贵低一级的群体:新富阶层。他们不大会去市场看摊,而是从摊位收租,并在名义上受雇于官方部门的同时,参与jangmadang的其它经济活动:从负责运送中国走私货物的物流,到经营商店和企业,从这类货品的销售中获利。
我的看守人们和我选了张桌子坐下,K同志则去吧台点了几份啤酒和一份泡菜煎饼。S虽然名义上仍是导游,但最近升到了管理岗位。
我问她没旅行团的时候她一天都在干嘛,最近基本上都没什么旅行团。
她害羞地笑了笑,说:“噢,坐着,想想打发时间的新点子。办公室的一些男同事《魔兽世界》已经打得很娴熟了。”
像我见到过的大多数朝鲜人一样,她不想过多谈论她工作时一整天都干了什么,但根据我之前访问朝鲜时她无意中吐露的内容,以及她无休止地响起的智能手机,我已经拼出了一幅朦胧的画面。
S的家庭远非普通人家。她所称的做“商人”的父亲曾在海外某朝鲜大使馆待过多年(K同志也是)。她和父亲都会时不时出国到中国、非洲和拉丁美洲旅行(K同志也是)。她做厨师的母亲经营着自己的餐厅,特色是欧洲和美国菜,并提供外烩服务。
有一次,S直白地问我在目前生活的德国是否有认识的生意人,这人要有比较大胆的作风,不太在意违反制裁。
我问她感兴趣的是哪类业务。她不假思索地提到了法国化妆品、IT服务(她告诉我她的兄弟是个天才程序员)、用于制作假发的人发。
“什么都行,真的,”她说。
在金正恩2011年继承权力之后,其政府的核心是所谓的“并进”政策:经济和军事(如核武器)同步发展。这在很多方面是他父亲军事第一政策的继续,该政策不仅扩大了朝鲜常备军的规模,还让军方要员掌握了前所未有的重权。
但在2018年4月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金正恩宣布了一条令人吃惊的消息:“并进”政策正式结束。开发核武器的计划已经完成,并取得了“胜利”。
虽然外界一直在争论,金正恩在多大程度上想要弃核,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他春季宣布消息之后,军方高层出现了人员调整,可能表明金正恩的决定在军方导致了某种不和谐,军事机关也普遍出现降级。
金正恩继续宣布,向前迈进的唯一关注点将是发展经济,同时启动外交程序维护朝鲜半岛的稳定与和平。除在新加坡与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进行简短会晤外,金正恩迄今已和韩国总统文在寅(Moon Jae-in)进行过三次长时间的会谈。文在寅曾反复表示,他相信金正恩的意图是真诚的。
众所周知,想弄清朝鲜政权的目的是什么会很困难,但在经济自由化与外交政策转变之间,乐观的解读是,金正恩想要开放朝鲜。
曾撰写过多部朝鲜现代史专著的芝加哥大学教授布鲁斯·康明斯(Bruce Cumings)对这一问题尤为乐观。“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开始相信,金正恩正朝着邓小平1979年在中国选择的方向迈进,”他对我说。
“我认为他的理想是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使朝鲜可以用中国和越南的方式,对世界经济开放。这在很大程度上是1月以来与韩国和美国的外交动态背后的原因。我认为实际上过去25年来,这一直是朝鲜的目标,但他们发现很难明说出来:在苏联解体后,以某种方式让美国来解决它的战略性问题。”
为让经济实现有意义的增长,朝鲜将需要美国和联合国取消经济制裁,允许朝鲜获得商品以及尤为关键的资金。
但正是基于这一原因,许多人对金正恩的举动深表怀疑,鹰派朝鲜观察人士认为这是要糊弄美国,让它取消制裁,自己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
问题仍然在于,铁板一块的朝鲜政治体系能否经受住市场经济带来的破坏力量。
这个等式的关���可能是“金主”这些人已经让自己成为一个复杂金融体系的组成部分。
鉴于朝鲜公布的可靠数据很少,很难判断到底有多少人属于这个正在崛起的经济阶层。然而,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正如金正恩已经开始依赖金主,金主也依赖于金正恩政权的生存。
生于俄罗斯、在朝鲜读过书的安德烈·兰科夫(Andrei Lankov)认为,在苏联的垮台过程中,中产阶级对体制的不满发挥了关键作用,与此不同的是,金主担心朝鲜政府的崩溃,以及随后同朝鲜半岛的统一,那将意味着朝鲜不得不与韩国这个全球经济巨头竞争,让朝鲜人处于次一等地位或者更糟。
他们充分认识到他们周围的贫穷 —— 以及他们中许多人是从“普通人”起家的事实 —— 因此认为,维持现状符合他们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金主很难被认为是一个持不同政见的阶层;他们只是想让政府不要管他们,这样他们就能发财了。
喝了一轮啤酒后,K同志告罪说他不得不提前结束此次聚会。因为他第二天早上要去南浦出差。
在我们起身离开之前,他送给我一件礼物:一个昂贵的打火机,上面印着千里马的图案,千里马是亚洲神话中的一种长翅膀的马,以惊人的飞行速度著称。
它令人想起金日成在1950年代末提出的千里马运动,那是一场类似于中国的大跃进和苏联的斯达汉诺夫运动(Stakhanovite Movement)的大规模劳工运动,旨在通过“思想激励”来刺激经济的快速发展,比如给超额完成任务的人授予千里马骑手的头衔。
此外,政府还鼓励员工少喝汤,以减少上厕所的时间。
千里马运动被誉为朝鲜历史的里程碑,但一些外部观察人士声称,它所带来的不过是疲惫、营养不良的朝鲜民众和一系列粗糙、劣质产品,只是昔日政府经济措施失当的又一个例子。
K还递给我一盒绿色的香烟。“这是平壤的新潮品牌,”他笑着说,然后压低了声音:“精英就抽这个。”
我大声念出生产它的公司名称:“Naegohyang”。—— 我的家乡。
在收银台前,我打算买单,但K同志挥了挥手,从他的杜嘉班纳衬衫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50美元钞票,抽出一张拍在桌上。
女服务员的手指在袖珍计算器上舞动,而后找钱给他,其中有美元,还有几千块印着金日成笑脸的朝鲜元。
K同志满脸怒容地把美元装进口袋,把朝鲜元推回给女服务员,我们慢悠悠地走到停车场,司机正在那里等着。
(Travis Jeppesen是一名作家,其最近的著作是《在平壤与你再次见面》(See You Again in Pyongyang)。本文是他为《纽约时报杂志》撰写的第一篇文章。)
https://cn.nytimes.com/asia-pacific/20190221/north-korea-black-market-econo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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