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别人成为我的救赎。我要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与水深火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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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一直那么温柔地对待那么拧巴的我
我也想要有朝一日可以大胆地接受这份感情
为了可以和你并肩而行 为了可以成为能让你骄傲让你暖心的存在 我会尽量越来越好的
#kk rambles#你是徐徐清风#当阳光洒落在身上 张开双臂 就像是在拥你入怀呢#老师 你对我那么好 我不想辜负你的好意呢#谢谢你呢#虽然生活不易 虽然还是会对自己苛刻#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呢#我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我想要成为一个可以让你开心的人#我想要和你并肩而行 我想要成为你生活中人生中能靠得住的支柱#好像 不知不觉中 变得有些贪心了#我不会让别人成为我的救赎。我要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与水深火热中#但是 谢谢你。给予了我世上美好的代表 可以继续前行的支撑#在无法相信自己的时候 感谢你给予我信念。#我爱你 以朋友的身份#希望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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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天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站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但吗当於本现年前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样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由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停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遇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善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诸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熟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赖摇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烧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握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京藉洞川宪拟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齐农滚障搬奶乌了松戴谱酷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逸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于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誉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汝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沿滥措么扭捉碗炉脏叔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寸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贼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挚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曝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蚕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蝉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樽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禄皂濑绒耽粪粤卤曜懋咎痘聂垢瞳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咙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肮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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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王六郎》故事改编
暮霭沉沉。
淄川城郊的河上,一叶扁舟缓缓飘荡着。船上的书生站在船头,放眼眺望四周,远山呈黛青色,郁郁葱葱;江水一色,颇有“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的美感。
书生斟了一杯酒,少年意气,他的脸上写满了自得。这位书生姓王,排行第六,称“王六郎”。他十分聪慧,自幼饱读经书,常常希冀能够在科举中一战成名、光宗耀祖。但他生性嗜酒,常常喝到不省人事。江上漂泊的时光总是乏味且漫长的,书生杯中的酒未曾断绝,随着拂面的江风,他渐渐醉了,连日奔波,疲倦袭上身来,他和周公相会。
俄而惊雷划破天际,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原本拂面的微风此刻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狂风,十分怖人。“救命——救命——”急促的呼救声惊醒了六郎。他本欲走出船外一探究竟,但这船也在狂风暴雨中变得岌岌可危,号称熟悉水性的船夫此时也躲在船舱内祈求上苍���盼望暴风雨赶快过去。“我本一介书生,又不善水,万一救人不成反害己,得不偿失啊!”在斗争了许久之后,他选择充耳不闻。
水面上的呼救声逐渐微弱,最后已经无法寻觅踪迹,而天神似乎也感知到王六郎与船夫的祈祷,江面的动乱已然平息。船依旧慢悠悠地在江上飘荡,六郎走出船舱,正准备略微舒展身体之时,船底似乎被巨大的物体撞击,“咔——咔——”,六郎与船夫用尽全部气力才勉强保持平衡。刹那间,江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有一双大手托举着船,急湍拍打的声音显得阴森可怕,本来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二人很快卷入漩涡,不见踪迹。
再次苏醒时,二人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布满青苔的泥地上,旁边站着两个鼠头蛇身的妖怪。这妖怪嘴里嘟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它们用手上的长矛逼迫二人起身并向前走着。这泥地是蚀骨的凉,周遭不时传来哀嚎与啼哭,不同颜色的血液在地上流淌,空气里弥漫着腐臭与咸腥。二人此时意识到自己身处阴曹地府,而这妖怪便是要将他们带至阎王殿上接受审判的小兵。
阎王的宫殿呈灰黑色,楹联与对联居然是由人血书写成的,殿上挂满了由人肋骨做成的铃铛,阴风吹过,这些铃铛发出的响声让人十分不适,仿佛是死亡的召唤。阎王慵懒地坐在人皮包裹的椅子上,翻看着二人的审判状:
“王六郎,山东淄川人,年十七。船夫某,山东淄川人,年二十。二人在进京赴考途中因一己私利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导致他人丧生,按阴间律令应当剥皮烹烤,给饿死鬼充饥,肋骨做成铃铛,永世不得超生。”
听完审判状的二人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王六郎更是吓到跌坐在地上。一时间,殿上数十名小厮哄笑着要将二人当堂剥皮,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使王六郎吐了出来。他给阎王磕了无数响头,忏悔道:“殿下,我本一介书生,天生不善水,在听到呼救声时已然起了读书人应有的恻隐之心,但本身��熟悉水性的我担心会害人害己,故而没有及时救助。恳请阎王看在我本有恻隐之心的份上饶过小生吧!”
阎王思忖片刻,认为六郎所言有理:“《孟子》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亏你饱读诗书,却没有读书人高尚的品格。也罢,诚然你有恻隐之心,但你的懦弱与胆怯也致使无辜之人丧命,本王罚你来世面容恐怖,科考永远不中,一生碌碌无为,你去人间赎罪。”言罢摇了摇头,“至于船夫,见死不救,情节恶劣,本王不能对你开恩,拖下去,行刑!”小厮们放下王六郎,撕扯着船夫的衣服与皮肤,船夫的呻吟与嚎叫在殿中回荡,皮肤被扯下的一刹那,温热的鲜血溅在王六郎的脸上,受到极大生理与心理冲击的他昏死过去,已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六郎只感觉到刺眼的白光,他本欲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咿呀之音,试图伸展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只有婴儿般的长度,此时六郎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转世。他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残破的墙壁、剥落的墙皮,略显风霜的家具,硌人的床板,看来这是阎王的惩罚:这一世的他注定是清苦的。
远处传来了略微沉重的脚步声,看来是一名男子。他走近床铺,细细打量着刚降生的六郎,忽然他跌坐在地上,颤抖道:“这孩子脸大如盘,如墙缝般细的三白眼,塌陷的鼻梁,突出的人中,三瓣唇,浑身冰凉也不哭闹,这样可怖,看来是妖怪降生了!我必有大劫!”言罢,男人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子,半跪着爬出了房门。六郎听罢男人的一席话,才得知阎王的审判成真了,而此时的他也不能开口为自己辩护什么,只能等待自己的宿命。
男人很快收拾好行李,他指责自己的妻子是不贞不忠之人,家中才会降生“天煞孤星”,这个妖怪注定会折煞他,他火速离开了家,留下了痛苦的妻子与无奈的六郎。六郎的母亲并不因为他面容丑陋而虐待他,反而悉心照顾他成长。她知道六郎生来丑陋,便将家中所有的铜镜藏起来,甚至不让他接近水源,生怕他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而感到自卑与难过。六郎一天天长大,他逐渐承担了家中顶梁柱的角色,也不得不在外“抛头露面”,每当他走上街头,总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女性看到他便绕道走,过分的人会对他吐痰。每当他感到委屈时,他的母亲总会宽慰他:“相貌不可改变,但是如果我们一心向善,上天总会被我们感动,你的未来也总会光明的。”十余年来,王六郎不曾知晓自己真正的容貌如何,但他一直非常感念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呵护。
六郎的母亲是村中教书先生的女儿,一直以来在父亲的熏陶下识字学习,看到六郎因相貌而感到痛苦,她便希望借读书转移六郎的注意力,出人头地后自然不会再有人敢于嘲笑他的面容。这一世的六郎并没有遗忘上一世所学,十余岁的年纪已然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小文曲星”,母亲也对他充满了希望。但是王六郎一直不敢忘记阎王对他的惩罚,果不其然,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连个秀才都没考中,世人纷纷讥笑他“小文曲星”的称号,他自己也感到羞愧难当。
又是一年科考,王母按惯例希望六郎前去应试,疲于准备且感到前途无望的六郎向母亲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再参加考试的愿望,母亲自然是不同意的,她认为六郎只是一时的怯懦,语气严厉地斥责他。王六郎便将自己上一世被阎王审判的经历告诉了母亲,母亲更是愤怒,认为他在为自己的胆怯找借口,拿着扫把将他赶出家门,要他好好反省。
郁郁寡欢的王六郎来到街上的酒铺,买了一壶酒后朝江边走去。夕阳西沉,江上来来往往的渔船与江畔浣衣女的歌声相映成趣,微风拂来,这份安然似乎使人沉醉其中。有些醉了的王六郎来到江边,回想起自己的平庸,他不禁吟诵“天生我材必有用”,但内心却是十分哀愁。他低下头,本欲捧起一泓江水靧面,却在江水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无比丑陋且恐怖的面孔,他吓得跌入水中,此时酒精的麻痹已然使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只能一点点没入江水之中。
虽然身体失去控制,奇特的是,他的思绪还相对清醒。在江底的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慢慢靠近他,一个嘶哑声音说道:“本来让你重新投生为人,是感念你尚有人的恻隐之心,但��如今你不过经历小小挫折,便留老母独身一人,无人赡养,这是天大的不孝!看来你已然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本王罚你在这江中做溺鬼,以此赎罪!”话音未落,六郎发现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原本不熟悉水性的他在这一刻能在水中自由行动着,当他来到有光的地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容貌已经恢复到第一世的模样。虽然作为溺鬼,他需要等候另外一个溺死之人来接替他,才能够再度投生,但自认经历了太多罪孽的他自发保障渔船的安全以及救助想要投水自尽的人,这份差事虽苦,但六郎却甘之如饴,或许是第二世的碌碌无为使他惊慌,在江中赎罪能让他感到略微的存在于心安。
某日,一位姓许的渔民来到江边,他一边饮酒,一边捕鱼,饮酒时,他还将一些酒祭撒在地上,供溺鬼饮用。王六郎对他的举动感到惊异,于是在暗中帮他赶鱼,这位渔民最后总是满框满篓地回家,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有天晚上,当渔民自斟自饮时,六郎从水中现身,在他身边徘徊,渔民邀请他一同饮酒,他也不推辞,二人相谈甚欢,但是那晚渔民一条鱼也没打到。六郎便下���替他赶鱼,只见水中的鱼儿“咕叽咕叽”地向渔网中聚集,不一会儿渔网便像往日一样满。许某向六郎致谢,并想将鱼送几条给他,但是六郎拒绝了:“平日里喝了许多你的酒,这只权当报答。”许某这时才明白六郎便是自己一直祭拜的溺鬼。六郎相貌清秀,性情温和,许某并不害怕。二人自此之后常常一同饮酒,许某的家境也越发富裕起来,他对六郎一直心怀感激。
大约半年后,一日,六郎突然对略带凄楚地对许某说:“一直以来和您相处得十分愉快,但是我很快就要离开了。”许某大吃一惊,连忙询问缘由。六郎道:“其实我原本是这江中的的溺鬼,因为抛弃老母,被阎王罚到江中赎罪。明天我的罪期便满了,会有人来代替我的,我要再次在阳间投生。”许某听后,伤感二人即将分别,长长叹息:“您又为何难过呢,罪期已满,脱身苦海,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请您不要再悲痛了!”言罢,二人又痛饮起来。许某问:“来代替您的是什么人呢?”六郎回答道:“是一位妇人,明天中午来到江边,您不用来同我告别。”
翌日中午,许某来到江边,希望送六郎一程。只见一位妇人满脸泪痕地站在江边,许某知道这便是要代替六郎���溺鬼。那妇人一步步缓慢地向江中走去,似乎对世间已然不再有留恋,她越陷越深,许某不忍心看她溺水的过程,将脸别过去。这时,水浪将她重新冲回岸上,那女子呛了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六郎此时从水中现身道:“这女子已然有孕,我不忍心看到两条人命来换我一人。况且,第一世的我已然犯了您今天所犯的‘见死不救’之罪,没有做到读书人应有的‘舍生取义’,已经让我追悔莫及,我无法做到白白看他人溺死。许兄,或许你我二人的缘分还没有尽呢!”许某在内心十分感慨,先是对自己的见死不救感到羞愧,又庆幸六郎及时出现使得自己免于收到阴间审判,最后又为朋友的“失而复得”而感到欢喜。二人依旧像从前饮酒作乐。
数月之后,六郎又来告别,原来这次是因为天帝被他的善心所打动,决定宽恕他的罪孽,并派他去招远县邬镇当土地神,过几天便要上任。许某同样非常高兴,但是想到这次可能是真正的诀别,内心又有些不舍。六郎告别道:“你我二人相识已久,您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请您不要担心,只管前去就好。”说完便化作一阵风不见了。
许某不顾妻子的劝阻,来到了邬镇。酒店老板见到他,便问道:“您是否从淄川来,姓许?”许某疑惑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时,酒店中所有的人将许某围住,说道:“前几天土地神托梦给我们,要我们善待从淄川来的许先生,想必就是您。”店家呈上最好的酒菜,众人相谈甚欢。许某来带土地庙祭拜六郎,为他奉上酒水,并焚烧纸钱。当晚许某梦到了六郎,六郎看起来容光焕发,他说自己已经拜托邬镇的百姓好好照顾许某,为他准备了些许薄礼,希望他不要推辞。在他回淄川时自己便会相送。果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某受到了邬镇百姓的款待,最后当他坚持会淄川时,大家纷纷前来送上礼物。
刚一出村,便有一阵风平地而起,随着许某走了十多里路。许某知道这就是六郎,拜谢道:“看到邬镇人民生活幸福,您一定是一位庇佑百姓的仁爱之神,作为朋友的我无需再叮嘱什么。”最后这阵风慢慢消失了,送别许某的村民也惊异地回去了。此后多年,许某一家的生活十分富裕,他乐善好施,喜欢帮助贫困好学的子弟,一直拥有极好的名声,许某去世后,他资助过的子弟纷纷为他吊唁。
六郎在邬镇当了几百年的土地神,邬镇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充��,大家对土地神十分尊崇。但随着时间推移与社会发展,土地神这一职务因为邬镇的兴旺发展变得越发安逸起来,六郎发觉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单调乏味,而他心中对江中溺亡之人以及对家中老母的愧疚之情与日俱增。他有时会在夜半惊醒,为前世的罪行感到痛苦,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即使自己罪期已满,但这些罪行必须要自己亲身去偿还才能达到真正的心安。于是,六郎向天帝上书,希望天帝念在自己守护邬镇有方的份上,让自己能够重新投生于母亲家中,以回报母亲前世的养育之恩。天帝虽有不舍,但感动于六郎的孝心,最终让他再次投生在母亲的家中。
时光荏苒,又是十七岁少年的王六郎踏上了自己的科考之路,再次泛舟湖上,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自己前世在江上或遇险、或溺亡、或救助他人、或相遇挚友的经历。“看来我与这江水缘分极深啊”,六郎略带自嘲地笑道。天神似乎眷顾着这一世的六郎,他顺利中了进士,被朝廷安排到湖广担任武昌府知府。在任期间,王六郎延续自己在邬镇当土地神时体恤百姓、勤恳工作的习惯,百姓十分爱戴他。六郎是带着母亲一起从淄川奔赴武昌上任的,他对母亲态度恭敬,从来不曾忤逆,众人都十分艳羡王母有如此孝顺的儿子。
过了几年,王母出面为六郎求亲,听说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新人拜完天地回房后,当六郎掀起新妇的红盖头时,意外发现新嫁娘正是自己前世曾救过的那位女子。新娘看出六郎的意外,握住六郎的手,浅浅一笑:“郎君前世曾救过小女,小女怎能忘却您的恩情?唯有今生以身相许,希望您不要嫌弃我。”六郎见新嫁娘笑靥如花,眉眼间尽是温柔,心中也十分欢喜。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新妇悉心照料家中一切事务,侍奉婆婆尽心尽力,二人生下三子二女,儿子都在仕途中取得一定的成就,女儿也都是远近闻名的贤媳,家庭和睦美满。
即使生活简朴,六郎也十分热心于捐助寒门学子。他听闻江夏有一寒门子弟,三岁成诗,七岁成文,但囿于家境贫寒,十多岁却无法进入学堂读书。六郎为这名子弟感到惋惜,便派侍从将他接入府中,想要有所交流。当子弟到来时,六郎只觉有些眼熟,再听到他熟悉的淄川口音,便问道他祖上是否是山东淄川,子弟感到惊讶,便说道祖父辈时,因淄川饥荒而逃到湖广,定居江夏。六郎这才意识到,这子弟便是许某的后人,他拉住子弟的手,眼眶不觉有些湿润,感念前世与许某相处的种种,他便将这子弟收为自己的门生,悉心栽培,本就天资聪颖的少年在后来竟连中三元,成为千古传奇。
王六郎的母亲活到百岁后才离世,此时六郎已然七十有余,官至湖广总督。他向朝廷上书,希望能够将母亲的灵柩扶回淄川,同时希望致仕,安享晚年。皇帝虽有不舍之心,但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
将母亲安葬、服丧期满后,六郎常常捧着一壶酒,在江边漫步。前世的种种,随着年老记忆力的衰退,已然变得模糊,在这一世,终其一生,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真正成为了仁义之士。江上依旧忙碌,白色的船帆来来往往,远处的渔民“嘿呦嘿呦”地收着渔网,浣衣女拍打衣物时清脆的声响,一切似乎都改变了,一切又都似乎没有变过。
他渐渐有些站不稳了,扶着江边的树,他缓缓坐在了地上。人总是渴望自己在来世能够弥补自己的过失,这一世的他小心翼翼地为过去赎罪,但倘若一开始便一心向善,恪守道义,又怎会有后来的是非曲折呢?他斟了一杯酒,苦涩地笑了。一阵疲惫感袭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靠着树干,他最后看了一眼暮色下微微闪着金光的江面,闭上了双眼,眼角淌下一滴清泪。
没有人看到过王六郎的尸身,有人说他最后又成为了神仙,有人说他又一次轮回,又有人说他永远住在了江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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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故事》第四章:信徒
#黑暗#兄弟#基情
人人都说这辈子,他是来修行的。
15岁时,奶奶第一次带他去教会,他便立志成为一名神父;
16岁时,无论爸妈如何揍他,棍子都打断了,他坚持终生吃素,因为主是仁慈的,不可能杀生;
17岁时,离开家庭,住进教会,一边读书一边奉献;
18岁时,爸妈在奶奶的劝说下签署了同意书,再由教会推荐与安排下,进入神学院。
晃眼10年后,当他再度踏上这块土地,已经世是人非了。教堂被翻新了,看起来碧丽堂皇,设施非常齐全,信徒们也增加了不少。倒是昔时的大人们,如今不是鬓毛白霜,就是回到主的身边了,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陈神父,圣诞节的表演排练将在今晚开始... ...” 眼前一位青春洋溢的女孩正在滔滔不绝地向他报告,所谓18无丑女,青春真的是女人的最大本钱啊!他慈爱地点点头,表示赞许,女孩眼中隐藏不住爱慕之情,盯着他看,呆了。
他知道教会里疯传的绯闻,自己承认确实长得还可以,从小没少收情书,男生也曾向他表白。如今自己28岁,看起来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除了发型稍微工整和多了一副黑边眼镜,若不是神职人员的制服,他看起来跟目前风靡全亚洲的韩国长腿OPPA没两样,脸上满满胶原蛋白的年轻长相配上白洁整齐的牙齿,帅气夺目。
女孩肯定又是“争”赢了,所以有机会来找他报告,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暗笑。于是,他谦卑地向眼前的女孩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终于可以享受片刻安宁。他就住在这间办公室的后面,是教会扩建时他专程设计的,没错,扩建和翻新的蓝图正是他的杰作,美如其名是提供历代神父的方便,实际上他把利益自己的方方面面都算进去了。他是一个懒惰的人,卸下制服和穿上神职制服只隔着一扇门,何乐而不为之?书架旁边有一道门,由于门上挂了一幅大大的油画,没仔细观察,还真的不会发现,门和墙壁统一都是白色的,干净明亮。
不得不佩服,神学、设计本毫无关联,自己却一副游刃有余的专业模样,有股学渣变学霸的骄傲,或许这也是神迹吧!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
原来是有人需要忏悔。曾经的一个女生文采不错,情书里以“如清泉入口,如流水击石,如微风拂叶,如指绕青丝”来形容他的嗓音,或许是这个缘故,教会中找他忏悔的人也骤增,有人说他一开口有疗愈的力量,透���传达主的大爱与宽恕,让人心生依赖、信任,丝毫没有违和感,常使人听后止不住泪流满脸,离开时有股重生的感觉。
感谢主的恩典,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不卑不亢,也是他的标签之一。
走进告解厅,小小的空间,关起门就只有一个人座位的大小。患有幽室恐惧症的人这辈子都无法忏悔了,每次一坐下,这个想法总会闪过,嘴角忍不住上扬。
“神父,我有罪... ”这时,颤抖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往对话框望一眼,身型纤细,声音透露来者是个男孩,年龄估计不超过18岁。
“你愿意在上帝面前说出诚实的话,并接受祂的拯救,孩子,上帝已经宽恕你了。”声音温柔、知性。
不料,男孩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抽泣着,男孩把深藏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一个黑暗的故事。
男孩有个哥哥,从小哥哥就是男孩的超人,有哥哥在,没人敢欺负弱小的他。有一天晚上,哥哥告诉他,不可以同床了,长大了就要独立,以后哥哥不在身边... 听到这里,男孩的耳朵仿佛失灵了,根本听不进哥哥接下去的话,翻过身来紧紧抱住哥哥的腰身,头顺势埋进哥哥的胸膛。男孩不能想象没有哥哥在身旁的日子,他不要... 巨大的恐惧使男孩用尽全力,像八爪鱼一般粘在哥哥身上,眼泪鼻水狂涌而出,直到哥哥说无法呼吸了,他才紧张地松开手。对上哥哥的眼睛,察觉到一丝戏谑,方知原来哥哥吓唬自己罢了,他那豆点儿的力气岂可能伤人?男孩有点不悦,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哥哥知错了,赶紧道歉赔罪,把男孩别一边的脸蛋扳过来对正他... 瞬间,世界寂静,一切停顿,唯一的声响剩下彼此的心跳声,还有两人唇对唇的温存。迷茫中,男孩屈服于本能的欲望,贪婪地向哥哥索求,耳根炽热,下身肿胀挺直,哥哥虽然嘴上说着对不起,下身却坦诚得跟男孩没两样... 结果,他们越界了。
那一年,男孩15岁,哥哥20岁。
打从那一晚起,兄弟俩关系更密切了,父母看了常露出安慰的表情,邻里间也对二人的手足之情赞赏无比。直到上个星期,男孩和哥哥在房里亲吻,忘了锁上房门,被推门而入的妈妈撞见,妈妈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连同两杯温牛奶,���中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惊吓。这时,爸爸也闻声赶过来,父母和兄弟俩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隐形的墙,双方对望无语,只是表情同样惊恐、欲哭无泪。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 是我不对,是我教弟弟亲吻我的。”习惯性,哥哥挺身而出,把男孩护在身后。
爸爸难以置信,太阳穴周遭青筋怒现,那是要揍人的前奏。���不其然,爸爸对着哥哥的脸,一大巴掌、两巴掌、三巴掌... 不晓得打了几个巴掌,只见哥哥的脸颊红了肿了,鼻子和嘴角都有鲜血流下,哥哥没有还手,更没求饶,任由爸爸把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妈妈哭了,爸爸停下手,也哭了。妈妈问,几年前男孩的肛门破裂,因感染发高烧住进医院,是不是哥哥造成的?哥哥也哭了,望着妈妈,没有否认。其实那一次,是兄弟俩不懂方法,都是第一次,加上哥哥经不起男孩再三的诱惑和强烈的索求,所以受伤了。男孩是喜欢男生的,哥哥应该是双性,他曾经有女朋友。
男孩妒忌那个女朋友,也怨恨她,所以悄悄用哥哥的名义把女朋友约到学校后面的林子里,趁她不备,用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超酷折刀,划开她的前颈。折刀真的非常锋利,这一刀干脆磊落,鲜血喷了男孩整脸甚至全身,如果不是事先把衣服鞋子脱下,恐怕这样走出去,肯定吓死人。男孩就这样,静静看着女孩捂着颈项倒下去,默默守在不断抽搐的女孩身边,直到她完全静止不动。不远处,清澈的溪水边有一棵老树,树身有一个洞,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他经常站着躲在里面,瘦小的他不但可以在里边转圈圈,还可以透过树身上的缝隙来窥视外面,如果他不自动出现,哥哥永远也找不到他。现在,他愿意把这个树身让给这个女朋友,当做对她的补偿,反正大小刚好合适。
安顿好一切,男孩到溪中把身体洗干净。正当他赤裸着身子从溪中走出时,发现哥哥早已拿着自己藏起来的背包,微笑着在一旁等着他。
“原来那里就是你的秘密基地,难怪以前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哥哥笑着对男孩说。
“哥哥不生气吗?”男孩有点心虚。
“不会,哥哥为何要生气?那个死八婆迟早要处理掉的,当年是她要求教训情敌,哥哥好心连同她的出轨前男友一起解决,到今天今日都无人发现,大家都以为两人是私奔出走,没想到后来染上毒瘾,居然忘恩负义,威胁说要报警告发一切,要哥哥给她遮口费,妈的!”
兄弟俩相视大笑,在大树前臣服于彼此最原始的欲望,融入彼此激情的荷尔蒙中。
爸爸的怒喊将男孩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爸爸要哥哥滚出家门,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哥哥毅然走向大门,回头用泪眼深情地望了男孩一眼,打开门,走出去。
门外原本就下着濛濛细雨,这时候,雨势变得更大,雷雨交加。哥哥什么都没有带,还被爸爸打伤... 想着想着,男孩放声大哭,跌坐在地板上。妈妈赶紧将他拥入怀中,告诉他没事了,还不断跟男孩道歉,说大人没注意到,让他受尽苦难... 男孩哭得更大声,他无法如实以告。
如今一星期过去了,哥哥依然了无讯息。男孩很担心,心中非常愧疚,他想念哥哥,想知道哥哥究竟在哪里,伤口还痛吗... 都是因为他,教会的条例不接受同性交往,更何况是他们俩的禁忌之恋。
“主真的还愿意宽恕我吗?”男孩无助地问。
叹了一口气,他回答男孩:“当然,孩子。主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没人比祂更了解你的处境。只要你愿意,主的双手永远为你张开。现在我们一起来向主祷告,请求主赦免你的罪,赐你机会补赎,好吗?”
接着,他为男孩祝福,让男孩先离开。
男孩很庆幸遇到陈神父,缠绕着胸口的窒息感已不复存在,或许上帝真的在天上守护着每一个人,他决定成为忠诚的信徒,以示感恩。
而身为神父的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连接休息室的房门,走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孩。
“原来你们兄弟俩那么的有趣,我真的没有收藏错。“
顺着男孩赤裸的身子,他充满爱恋地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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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神用历史对我们警示:武汉肺炎的因和果,如何才能走出“武汉肺炎”大难?
原文: 明慧网曾严 minghui.org/mh/articles/2020/2/23/如何才能走出“武汉肺炎”大难--401513.html 此文由新唐人和大紀元多篇文章集合而成, 原文連結在上,转者删改。普通人請看此文,中共政要請移步原文。請讓更多人看到此文。
【二零二零年二月二十九日】因为看到中共现政权领导人和上亿中华儿女面临的重大困境和危机,因此写来这篇文章。写文章的目地是想帮助世人看清一条光明和希望的路,走过自己未能意识到的生命劫难。
今天,“武汉肺炎”已席卷整个中国大陆,并殃及海外。致病的“2019新型冠状病毒”(简称“新冠病毒”)其严重性远远超过“萨斯”(SARS),更有致命性,传播更快、传播途径更多,并且还在不断变异,无症状的潜伏期越来越长。
在“武汉肺炎”面前,不仅是无数普通百姓切身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近距离的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我想中共高层的人也概莫能外,因为在疫病面前,中共高层的人和普通百姓一样,人身肉体都是爹妈所生,血肉组成,都食五谷杂粮,没有任何区别。
到现在,这场大疫已给大陆疫区在内的无数民众造成了巨大的生命损失,带来恐慌和压力。同时也给中国大陆的经济造成了重击。现政权已陷入两难:不封闭不隔离的话,疫情可能蔓延更广,但严厉的封闭又导致全国各地街道冷清,百业凋敝,经济萧条,尽管现政权早已要求不停产,“防疫措施不要过头”,但疫情肆虐,无人肯听,很多地方政府仍各自为政,防疫措施还在不断加码。
然而,把民众象动物一样强制关在自己家里,看不到结束的希望,给人们带来的压抑、恐惧和绝望,无形中又在酝酿另一场巨大的危机。
今天,谨以此文给世人提供另外一种(也可能是真正的一种)终止这场大疫,同时走出自己面临的各种困境和危机的思路和建议。
让我们先看看历史上两次大疫终止的史实
1、古罗马大瘟疫的终止
两千多年前,罗马帝国残酷迫害基督徒。信守圣洁、仁爱、和平和公义的基督徒,在当时看来不符合社会现实。出于仁爱,基督徒拒绝进入竞技场观看战犯与奴隶肉搏至死,他们将自己的奴隶无条件释放。不少教父批评罗马人奢华逸乐的生活方式,引起一些人很大不满。基督徒纯洁的个人生活与普遍堕落、奢靡的社会氛围形成一种强烈对照,使很多人尤其是当权者感到一种很大的威胁。
在尼禄等罗马皇帝编造的对基督徒的谎言中(如污蔑基督徒是“邪教徒”,吃婴儿血,乱伦等等),罗马帝国中参与迫害者甚众,对基督徒的迫害惨绝人寰,招致了四次大瘟疫,死亡人数在五千万左右,最终使曾经强大的罗马帝国走向灭亡。
罗马大瘟疫之后,公元680年,人们逐渐的清醒了,知道了真相的人们,开始谴责统治者对基督圣徒的迫害和社会的道德沦丧。罗马市民纷纷走出家门敬捧基督圣徒塞巴斯蒂安的圣骨游行,并虔诚的向神忏悔,从此罗马城的大瘟疫就彻底消失了。
罗马人的忏悔也影响到很多周边地区,公元1575年米兰和1599年里斯本两地的大瘟疫中,诚心忏悔的居民也敬捧圣骨绕市而行,各自忏悔,瘟疫由此停止。这种现象现代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站在今天所谓“无神论”的角度更无法理解。
2、明朝大瘟疫的终止
明朝后期各种瘟疫不断,从万历年间,开始爆发大规模鼠疫。华北一带是重灾区,如山西境内,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传染者无论贫富贵贱,得病即死,皇宫中也不能幸免。史料记载,从北京城抬出去的尸体大约20多万,占北京人口的40%。
万历、崇祯两朝,华北死于各种瘟疫者不下1000万。
崇祯末年,明朝京畿重地本有近20万精锐,北京城城池高深,李自成大军攻到北京时,未必有必胜把握,但瘟疫早已使明朝廷的军民丧失了战斗力,从而使李自成轻松攻入。奇怪的是,当时的瘟疫只针对明军和百姓,但对李自成的军队以及后来入关的清军,包括归附清军的明军都不传染。
至清朝顺治帝登基,在明末猖獗了数十年的各种瘟疫立即消踪匿迹,华北平原顿时一片清平,其后迎来了中华民族一百多年的治世——康乾盛世。
以上两个真实的史例值得今天面对大疫的我们深思。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我们从中应得到什么样的教训和借鉴,来对照当下和自己,不再重复历史的悲剧,从而走出现在的危难和困境呢?l
我们看到,前一个瘟疫的终止是在正信蒙冤得到昭雪、被谎言误导和蒙蔽的人民真心忏悔之后;后一个是腐朽的王朝被淘汰、迎来佛法兴盛的治世之时。���实��似的史例还不少,基本都大同小异。
参考前面的两个史实,我们是否可以试着往这两方面想一想:
(一)是否在当今的中国有正信蒙冤需要昭雪? (二)是否有腐朽和罪恶面临淘汰需要我们远离和避开?
(一)找到今天瘟疫的起因和真相。
先从疫情的表面的起源说起,关于此次病毒的源头,说法很多,但国际国内聚焦最多的是武汉病毒研究所——中国华南唯一储藏有SARS等多种冠状病毒,并对冠状病毒进行高度秘密研究的武汉BSL-4实验室,简称P4实验室。迄今为止国际上对此有理有据的专业分析和评论很多,在大陆民众中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少。
武汉病毒研究所因武汉肺炎一直陷在舆论的风暴眼中,其39岁所长王延轶及其院士丈夫舒红兵一直是舆论焦点。有爆料称,舒红兵背后是中共前党魁江泽民之子、前中科院副院长江绵恒操控的势力强大的上海帮生物圈,而上海帮间接掌控中共的军工生化武器地盘。
更有人认为这是毫无道德底线的中共江泽民集团为搅乱时局,想“翻盘”,而搞出的“病毒泄露事件”,也就是中共一直宣扬的“超限战”。
这些消息是真是假,我想,中共高层比普通百姓清楚。但不管哪一种说法,我认为这些都是表面起因。但却不是实质的真相。就象许多人知道的那个“红眼石狮的故事”,故事中,表面原因,是村中的几个混混涂红了石狮眼睛,于是大难如期而至,但真相和实质却是村民们道德败坏,不敬神佛、不信神佛,并且多次拒绝神佛救度的机会,使自己难逃灾难。
如果这次大疫真是武汉病毒研究所“病毒泄露事件”导致,中共江泽民集团的恶徒只不过扮演了“红眼石狮的故事”中那几个混混的角色而已。
参考第一个史实,那么在今天的中国大陆,是什么正信正在蒙冤?
仔细想一想,从1999年,江泽民和中共相互利用迫害法轮功(又称法轮大法或法轮佛法),这是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所谓清除“邪教”(迫害正信),因为被迫害的佛法修炼人达上亿之多,被迫害的人数和波及的人数及影响的范围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灭佛(迫害正信)的时期。
说起法轮佛法,很多人会质疑,思想中就会反映出中共长达二十年的污蔑宣传,如“邪教”,“自焚”、“杀人”等等。其实这和当年罗马帝国污蔑基督徒是“邪教徒”、“喝婴儿血”是一回事。那些“自焚”、“杀人”全是中共江泽民集团为给迫害制��理由,煽动民众仇恨和迫害法轮功学员而编造的欺世谎言。
有人不相信法轮大法是正信。那么我们简单的从现实几方面来说一说:
第一,法轮大法自1992年传世至今,已传遍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有数以几亿计的信仰者。其信仰者来自各行各业,各个民族国家,甚至不同的宗教背景,其中更不乏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人士,如律师,医生,大学教授,研究生,企业家等。
第二,法轮功创始人李洪志之作《转法轮》,现已被翻译成四十多种语言,是被译为外文最多的中文书籍,在全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发行,受到各族裔的推崇。
第三,法轮功学员自2006年组建七个神韵艺术团,现已在全世界巡演14年,以顶级的艺术形式展现纯正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2006年获《Billboard》杂志评选为全美七大优秀大型舞台剧。《纽约时报》2010年〈一夜看尽五千年中华传统音乐与舞蹈〉报导,指神韵每年在全世界逾100个主要城市巡演(至今未能前往中国大陆演出),2010年演出季,观众已超过一百万。
法轮大法能让上亿人发自内心的修心向善做好人,能把不同年龄,不同人生经历,以及文化水平、道德水准、性格脾气不同的人都变得真诚、善良、宽容忍让,上亿人自己身心受益还福益他人和社会。试问若不它是正信能有这样的威力吗?
28年来,让全世界不同民族上亿的人来学习,并且真心信仰,甚至历经各种考验与残酷的迫害都不放弃,若不是正信,那它是什么呢?
试问一个“焚杀婴孩的邪教”,若他不是正信,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因为在中国内区域网(墙内)遍布了中共极尽诬陷抹黑、造谣栽赃之手段,花费天文数字般的财富,找尽各方面的人士,制作的无数的污蔑文章,无数诽谤的视频。
所以这些事实今天在中国大陆看不到,亦无法触及,但在海外,这是随处可见,无法编造亦无可辩驳的事实。
佛经中有亦有记载:“法轮圣王”又称“转轮圣王”拥有与佛一样的三十二相、七宝,是不用武力用正义转动正法的轮,以此来支配世界的理想王……法轮大法不是佛法,不是正信,是什么呢?
那么法轮大法弟子今天正在中国遭受的诬陷和迫害,是不是古罗马帝国迫害基督徒的��版呢?长达二十年对正信的迫害,造成的无边罪业,排斥和打击“真、善、忍”的法轮大法造成国人的道德沦丧,堕落到无底线的程度,会不会招来各种灾难包括瘟疫呢?
(二)为什么今天席卷中国大陆的武汉肺炎 “新冠状病毒”是从武汉向全国扩散?
我们再来看看,这次的瘟疫是从武汉发源,并扩散至全国。为什么非要从武汉开始,而不从其它地方开始呢?
古罗马帝国因残酷迫害基督徒,才招致四次大瘟疫,大瘟疫是从迫害最严重的罗马城发源,因为那里罪业最大。
我们来看看,这次大疫的发源地为什么是武汉。因为在江泽民发起的对法轮大法的迫害中,湖北省和武汉市的一些官员做了几件迫害正信,恶冠中华的大罪之事:
1、当时的中共政法委书记罗干。他一心想跻身中共最高领导层(指中央政治局常委,离休年龄晚),如果他不搞出点大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很有必要,他就该退休了,为此,他开始找最好欺负的下手,把信仰“真善忍”的法轮功当作了“任人宰割的羔羊”。1996年,他指使公安部深入调查法轮功,结果反应很好,公安部很多人开始炼法轮功。退休的前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乔石,还上书中央一份调查报告《法轮功于国于民有百利而无一害》,当时的总理朱镕基,政协主席李瑞环赵紫阳等,也都很支持法轮功。罗干不甘心就此退休,孤注一掷,先给法轮功定性为“邪教”,然后让公安部去给他的定性找“证据”,把所有气功、会道门甚至神经病造成的社会危害,还有炼过法轮功又改练其它气功的人出现的偏差,都强加给法轮功。
另一方面,罗干对江泽民由于妒嫉失去了理智,一心要镇压法轮功,心领神会,罗干暗中唆使武汉电视台台长赵致真,拍摄一部恶意栽赃法轮功的电视片《李洪志其人其事》(简称“武汉台赵片”),声情并茂地罗列那些伪证,长达六个小时。中央开会酝酿、讨论是否取缔法轮功的会议上,就播放了这部片子,该片以假乱真的造谣手段迷惑了所有的人,为中共最终决议镇压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1999年7月20日,中共开始镇压法轮功,7月22日在全国滚动式播出“武汉台赵片”,中共强迫各机关、企业、学校、事业单位组织全体成员观看,以谎言煽起了民众对法轮功的仇恨。
这部“武汉台赵片”从武汉做出,流向全国和世界,使无数世人对法轮佛法产生了很深的误解、甚至仇恨,失去了得到这部高德大法的万古机缘,它给武汉和武汉人民带去了多大罪业?所以害众生不得救赎之罪恶,很大程度起于武汉。瘟疫在这个罪恶深重之地爆发,也就毫不奇怪了。今天席卷中国大陆的武汉肺炎,“新冠状病毒”从武汉向全国和世界扩散,如此“巧合”,是不是一种警示和提醒呢?……
2001年12月21日,美国联邦法院以“缺席审判”方式判定原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610办公室二把手的赵志飞虐杀罪成立。赵是第一个在海外被判有罪的迫害法轮功的中共官员。
2、中共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的滔天大罪,从陈忠华所主持的武汉同济医院发源。中共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被国际上称为“这个星球上最大的罪恶”。武汉同济医院器官移植研究院是大陆“器官移植的发源地”、是目前中国最大的专门从事器官移植临床与实验研究的综合性医疗服务与研究机构。(据其网站介绍,https://qgyz.tjh.com.cn/qiguan/about/?8.html)。该医院仅2005年2月份所施行的肾脏移植手术就达1000例以上。早在2004年,陈忠华接受采访时就说,“在经济方面,我们已经算是个器官移植大国,国外的病人都到中国来寻找供体”。
而今天,武汉同济医院是最早传出武汉肺炎医护感染的医院。此外,2月10日上午,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器官移植课教授林正斌因感染新冠病毒武汉肺炎经抢救无效去世。林正斌生前曾做过上千例肾移植手术,他是武汉同济医院器官移植副主任医师,从事器官移植专业30余年。
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出现大规模的活摘器官。上百万人接受别人的器官,而不知道它从哪来的,你的理由就是我花钱了。毫无人性,极端臭肉跟堕落,才带来这样的灾难,但今天没人敢去反思是不是。
“神目如电”。谁能证明这场对法轮大法的迫害所积攒的罪业,不是武汉灾难的根源呢?只不过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无独有偶,2020年1月23日,武汉由于疫情失控宣布封城。而十九年前的同一天,即2001年1月23日,也发生过一起震惊世界的事件,那就是“天安门自焚案”,从那时起,无数中国人被谎言蒙蔽。(此文不一一赘述 天安门伪火 和中共惨无人道迫害等证据,有条件者自行谷歌搜索,明辨是非)
二十年前的“天安门伪火”毒害了众生,二十年后的“武汉封城”让许多中国人,特别是海外人士惊醒。从二零零一年一月二十三日开始,中共制作的“天安门自焚”开始在全国、各省市电视台、报纸等媒体密集播报,在此后的若干年中,将“天安门自焚”写入教材,让孩子从小开始就种下对法轮功的仇恨,误解,并在“大外宣”中斥巨资欺骗国际社会,在世界范围产生了难以估量的恶劣影响,同时也在无数人心中种下了毒瘤。
有法轮大法弟子在节目中说:“十九年前天安门自焚事件欺骗了国人,国人愿意被欺骗,愿意那么去看待,从而污辱修行的人。十九年后,同样事情落在你每一个人脑袋上。”
“这是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今天,里面有着相当的定数。法轮功1992年开始传出,七年之后1999年被迫害。再过七年之后我们看到的是,神韵在世界范围内开始演出,演到今天十四年。”
“武漢封城,這是新華社頭條,武漢負重前行封城七天,1月23日上午10點鐘,它宣布的時間1月23日凌晨2點鐘。武漢封城成為了這件事情的標誌,武漢封城是習近平出手抗爭瘟疫。往前推19年 2001年1月23日,陰曆29下午3點半,在天安門廣場發生了,所謂法輪功學員天安門自焚事件。在2001年那年沒有大年三十,今年有三十,那年沒年,出現了透天的罪惡。”
我无意为大法弟子背书,但是人们应该听听被迫害的他们的声音。
同时我们是否该反思一下,这场对相信神的正信的迫害,是否一如当初基督教遇到的一般?
而这场瘟疫,是否也一如当初基督教一般,是神对那些麻木不仁,道德败坏,不信神佛,对迫害熟视无睹,甘愿被欺骗的世人的惩罚与审判呢?
那么我们再来看看古罗马瘟疫与武汉肺炎的惊人相似之处,以及历史告诉我们的启示,也即,逃出大瘟疫的方法。
(一)古罗马瘟疫与武汉肺炎的惊人相似之处
1、时间比对
古罗马时代
公元54年至68年间皇帝尼禄残酷迫害基督徒。其后,尼禄被杀。
公元65年。罗马即爆发严重瘟疫(后世学者认为可能是重症疟疾),据载有三万人丧生。
公元161年,奥勒留·安东尼用酷刑逼迫基督徒放弃信仰,不放弃就被斩首或扔进斗兽场被猛兽撕碎,还让人观摩取乐。当时的罗马人民听信谎言、追随迫害,得到了一时之乐。
公元166年一场大瘟疫降临了,肆虐16年,有500万人丧生。
公元249年,德休斯(Decius)即位,为转移危机,他发起对基督徒的空前迫害,大批基督徒被处死。
次年,瘟疫降临,猖獗了近二十年,夺去2500万人的生命。
公元542年,第四次大瘟疫开始(Plague of Justinian),强大的罗马帝国被彻底摧毁。
回看今天,将中共对法轮功的迫害与古罗马对基督教的迫害对比一下,发现如出一辙,只是在时间上、过程上浓缩了。
中共从1999年开始迫害法轮功,2003年爆发“非典”疫情。
在2020年前夕,我们无从得知中共对法轮大法弟子做了什么。
2020年1月23日,中共因疫情爆发宣布武汉封城,震惊世界。与之对应的是19年前的同一天中共制造的“天安门自焚”欺世罪状。
我们无法得知2千年前尼禄污蔑基督教是邪教的日子,但今天��们可以以史明智。
然而遗憾的是,到今天,在中共统治的中国,我们仍然无从得知死于非典和武汉肺炎的确切人数,以及被迫害至死的法轮功学员的人数。
2、地点比对
上文已说过,大瘟疫是从迫害最严重的城市发源,因为那里罪业最大。
古罗马帝国大瘟疫从罗马城起源。新型冠状病毒由武汉传向全世界。
3、起因比对
基督教
起初,罗马政府对宗教采取宽容的态度,基督教的活动没有受到过多的干扰。
但古罗马当时奢靡成风,虔诚的基督徒拒绝进入竞技场观看战犯与奴隶肉搏至死,他们将自己的奴隶无条件释放。不少教父批评罗马人奢华逸乐的生活方式,引起一些人很大不满。基督徒纯洁的个人生活与普遍堕落、奢靡的社会氛围形成一种强烈对照,使很多人尤其是当权者感到一种很大的威胁。
随着基督徒人数的增长,罗马帝国的官员们开始担心,基督徒可能会成为政治颠覆者,基督徒的布道将会把人们对罗马的忠诚转向布道者。
至此,尼禄污蔑基督教,迫害开始。
法轮功
1949 —1999 年,在后毛泽东时代,气功热发展成为中国城市中人们表达社会与精神需求的主要途径之一。
1992年5月,法轮功始以气功形式传出,在短短几年间,遍布大地,迅速发展到数千万人的庞大规模。《纽约时报》1999年4月报导,北京当局估计中国在1999年有七千万人修炼。上海有线电视SCATV1998年曾报导称全球约有一亿人在学法轮大法。
由于法轮功修炼人数增加、意识形态与中国共产党的差异,让北京政府感到威胁,所以其从1996年就开始暗中监控。
4.25上访,中南海震怒
1999年4月25日超过一万名法轮功修炼者至北京上访,起因主要是三年以来当局的不断打压、在天津逮捕和殴打修炼者、以及对法轮功媒体污蔑宣传活动,是为425上访事件。
上访当日,据记者Gutmann报导,公安在等待法轮功学员的来临,把学员们带到了府右街的中南海前边。1万多法轮功学员在中南海周围人行道上安静坐着或看书,举行了一整天的和平请愿,要求当局给予他们合法练功的权利;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会见法轮功代表,妥善处理天津公安局涉嫌非法抓捕一案,并释放被捕的逾40名法轮功学员。
法轮功学员们自始至终秩序井然。当问题得到基本解决后,学员们于当晚十一点半平静的离开,同时清理好了周围的环境,使这一因暴力事件而引起的和平上访事件得到了合理解决。
然而当晚,罗干通知了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这一事件,据报导,这次法轮功学员上访是自一九八九年六四天安门事件十年来,中国政府遭遇到的最大规模的示威,江泽民对此震怒,要求对法轮功开展铁腕镇压,并且指责朱镕基的处理措施的软弱。
至此,1999年7月20日,中共开始镇压法轮功,“武汉台赵片”、“天安门自焚”“邪教”横空出世,欺世灭人。
4、手段过程比对
尼禄指使人在罗马城纵火并嫁祸于基督徒,编造基督徒祭祀喝婴儿血肉、乱伦等谎言,把基督教描绘成反社会的迷信邪教,煽动罗马民众加入迫害。而基督耶稣被尼禄用“参与政治”的罪名钉在十字架上。
那么让我们用相同的语句描述今天法轮功遇到的事情。
中共指使人在天安门广场纵火自焚并焚其“儿女”,编造法轮大法创始人李洪志包藏祸心,居心叵测,把法轮功描绘成反社会的迷信邪教,煽动迫使中国民众加入迫害。
毫不违和。
朋友们,今天与历史何其的相似。
更有意思的是,当中共邪恶在这二十几年迫害法轮功过程中犯下种种非人的罪行: 无所顾忌的制造谎言 , 栽赃陷害 , 洗脑 , 关押 , 株连,酷刑 , 杀戮 , ‘‘活摘器官’’ 以至 ”活吸人脑" , 回看今天,回看被武汉肺炎蔓延的中国大陆之上的今天,除了酷刑、活摘器官和吸食人脑等,其他的罪行都落到了大部分大陆人民和武汉人民的头上——无所顾忌的制造谎言(管控疫情实情),栽赃陷害(推卸责任、管控造谣),洗脑(疫情可控等),关押(造谣、妄议拘留,全国人民在家中),株连(一人染疫,全家染疫、一户封一栋、一栋封一区,循环往复,封一城,一城封一省),杀戮(没有人敢说现在的武汉在运了40台焚尸炉之后是个什么情况,但我能肯定的是,是炼狱)。
这些迫害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以另一种方式,落到了这片迫害正信法轮功的大陆的每一个人头上。我以为这就是说的这一份报应。
‘‘末世的灾难,总是由于人们的错误和罪业引起, 邪恶的团伙制造了巨大的人道灾难, 他们不相信神的报应, 但是神会把加倍的灾难报应回他们的头上。可是如果今天人类中的大部分人,面对巨大的人道灾难却无动子衷,他们的行为又怎么称得上‘人道' 呢 ? "
而值得说的是与之泾渭分明的两个对比:台湾和香港(暂时不说海外),这两个与中国交流极为频繁的地区,呈现出与大陆完全不一样的情况,死亡率极低,为什么?这是极为明显的对比,我想是因为大部分人没有迫害过法轮大法这个正信,没有误解过,没有昧着良心赚中共的钱。大家想想中共的钱是从哪来的啊,是以对正信侮辱的姿态取得的,是侮辱神得来的啊。��亲共你就是认同他,认同他你就是中共的一份子,神是会清算的啊。
香港警察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大家知道香港警察宿舍被封了,有人染疫。大陆监狱也是,这是必定的,大陆拘留所也是必定的,这些都是权利集中的机构,是迫害法轮功子弟的主要场所。香港人在过去7个月中反送中做得很好,以一个完全反对的姿态面对中共,但是香港警察不行,与狼共舞。这也是血淋淋的例子。
(二)那么历史给我们对瘟疫的教训是什么?怎么才能逃出这场大瘟疫乃至终止这场大瘟疫呢?
清军入关,很奇怪,当时的瘟疫只针对明军和百姓,包括后来入关的清军,归附清军的明军都不传染,为什么?
罗马大瘟疫之后,公元680年,人们逐渐的清醒了,知道了真相的人们,开始谴责统治者对基督圣徒的迫害和社会的道德沦丧。罗马市民纷纷走出家门敬捧基督圣徒塞巴斯蒂安的圣骨游行,并虔诚的向神忏悔,从此罗马城的大瘟疫就彻底消失了。为什么?
为何大法弟子常说三退保平安?是保你们的命啊
三退是什么?退党、退团、退少先队。
当天意要亡明朝这个腐朽不堪,僵化至极的朝代,当百姓和明军忠臣认同明朝要保明朝逆天意而行时,只要你是其中的一份子,瘟疫就开始长了眼睛,所以弃暗投明的明军活了下来。
当你今天是中共的一份子,是认同中共这个迫害正信,腐朽至极,犯下滔天罪恶的一份子时,那么你就是参与迫害的一份子,你也不可能走出这场瘟疫。不是这场还有下一场,直到中共解体。别忘了,罗马有四场大瘟疫,今天我们是第二场。别忘了,入党入队是发过誓的,把生命交给他。
为何正信弟子,法轮学员要告诉人们真相?是保你们的命啊
当罗马市民开始发现基督教并非污蔑中的邪教,并开始谴责统治者对基督徒的残忍迫害和社会道德的沦丧、人们的沦丧,虔诚的忏悔时,瘟疫消失了。
当你今天对这个正信——法轮佛法心存污蔑、敌视、误解,仍旧以为他是个邪教,仍旧认同中共,对中共残忍的迫害熟视无睹、与之共舞(伍),毫无人道时,当中共灌输的这些观念仍旧残留在你的脑海中时,这场瘟疫就不会消失。
如果可以,你们本该自己了解法轮功的啊。
当神用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和现实如此血淋淋的昭示人们时,我想人们本不该如此盲目。
今天法轮佛法和基督教一样,传遍了世界各地,并被翻译成了40多种语言被人们广为流传、学习。我想这是一个标志。
今天,同样的,瘟疫,或称武汉肺炎,也蔓延到了世界各地,一如当初中共所造下的罪业一般。
所以今天,认清这些现实和真相不仅仅成了中华民族的事情,也成了世界各地,被灌输这些观念的国家与地区,甚至你和我的事情。
我知道我们今天很多人是无神论者,可是回顾我们的历史,回顾我们中华民族的上下五千年,我们说人是谁造的?是女娲。盘古开天辟地,以身为大地,血为河流养育天,地,人。看看我们辉煌的与神同行的五千年文化吧,人们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坏事��有报应的啊。
当中共在中华大地对人们,对正信法轮功子弟犯下诸如无所顾忌的制造谎言,栽赃陷害,洗脑,关押,株连,酷刑,杀戮,‘‘活摘器官’’以至”活吸人脑" 等惨无人道,罄竹难书,罪恶滔天的罪行时,当众多媒体、团体甚至国家与此等罪行同行,道德与人性沦丧败坏至极时,就真的不相信有报应吗?
当今天历史与现实巧合到了如此地步,你还相信这是巧合吗?当神的审判已降临到这片大地之上时,你还不相信,这是报应吗?
这就是报应,是神的审判,是当初中共种下必然的因和果。
正是因为人们在人道和人性上的缺失,“修行者们的鮮血因此染红了大地,那圣殿也被邪恶破坏”,人类未来唯一的希望几乎被人类自己毀掉。
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让我们来看看古罗马大瘟疫的幸存者约翰曾写的一段话:“也许,在我们之后的世界的剩余岁月里,我们的后人会为我们因自己的罪行而遭受到的可怕灾祸感到恐怖与震惊,并且能因我们这些不幸的人所遭受的惩罚而变得更加明智,从而能将他们自己从上帝的愤怒以及未来的苦难当中解救出来。”
波力斯卡说:“如果人类足够聪明,足够智慧,那么人类自己所塑造耶稣基督将不会被人类自己钉死在十字架上。今天质疑我的人,已经被上帝遗弃了,他们永远到不了天堂,因为他们是撒旦的人。”
“弥勒佛,一拖,二拖,三等,众生不醒……”不醒者可悲也。
慈悲的神佛其实把标准定的并不高,看看历史,看看那两场瘟疫,只要你今天还有良心,还有人性,你就不会选错。第一,不是中共的一份子,不与中共为伍,肃清与中共的关系;第二,认清正信法轮功,肃除其成见,诚心忏悔,正视这场对正信的迫害,以及中共这个罪魁祸首。
神的慈悲,不要人什么,不损失人们什么,不是要拉人入伙,也不是登记人们什么,只是叫人相信一句善言,表个态而已。很难吗?
法轮大法里,真 善 忍 这三个字,就这么难理解吗?
而如今我们回顾历史,回看法轮功学员常做的劝三退,讲真相时,难道还不能理解他们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在这个世间有的人牵扯到的人太多,涉及到的生命太多……不管他以前错过了多少次机会,但如果他最后终于做对了选择,那也有利于更多的生命能做出正确选择,走出绝境。就象《生命的选择题》中讲的那个故事:七十多年前的二战中那个寒冷的夜晚,艾森豪威尔将军在事关生死的选择题中,做出了正确选择,不仅救了他自己,也救了所有跟随他的人。
把这篇文章告诉���多的人吧,口口相传吧,告诉你爱的人,你的亲人,父母,朋友,兄弟,闺蜜吧。
如果可以,让更多的武汉人知道吧,如果这是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如果这是逃出瘟疫的唯一途径,我想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知情权。
中华大地的中华儿女们,觉醒吧
世人啊,觉醒吧
人类啊,觉醒吧
当作神给人类的最后一个警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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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6乙女向】【Thermite/ reader】Rain Prayers 祈雨之人
分级:R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Thermite/Reader
梗概:关于伊拉克战争时期的热切的臆想。
警告:天雷玛丽苏OOC。有车。
废话:大量捏造,文中军事相关知识皆不可信。为爽而写,很雷。部分内容引自《杀戮一代》。 自从穿越伊拉克边境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滴雨。
灼烧的刺痛在我的神经末梢间点燃闪光弹似的白光,厉声叫嚣着将我从浅眠中撕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我以为我终于死了,死在迫击炮或火箭弹下;然而睁开眼,我却大失所望地看见了正将步枪重新收回怀中的乔丹。出于某些近乎迷信的原因,我确信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死在我前头。
我低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裸露在战术手套外的皮肤上有一圈圆环形的红痕,仿佛某种意味深长的烙印。于是我意识到,比起凝固汽油弹之类的玩意儿,那灼痛感的来源显然更像是乔丹将被加拉夫运河上的烈日晒得滚烫的枪口按在了我身上。我们暂时都没死,和另外五个人一道挤在军用卡车的车斗里,彼此疲惫的面孔因沙石路上的剧烈颠簸而显得模糊不清。
车上所有的后视镜和能反光的玻璃平面都已被拆掉,我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战友的尊容就成了彼此的镜子。半个月来没人洗过澡,同一件防化衣已经穿了十天,人人的脸都黑得像扫烟囱的雾都孤儿,因而牙齿都显得分外洁白。在厚厚一层沙尘、沥青、枪油和烟草沫下,我们的嘴唇皴裂渗血,眼眶和鼻尖发红,不时流泪。这是四月,愚人节刚过,沙漠中不眠不休地刮着让士兵们显现出肺炎症状的夏马风,空气似乎被永久地染成了红棕色。大家时不时地在夜晚突然惊醒,接着发现头顶的帐篷已被吹翻,帆布埋进十几厘米深的沙中。军方曾运来几百只鸽子和小鸡,放在帐篷与帐篷之间,期望它们能为毒气攻击预警;几百年来,煤矿工人就是这么求生的。然而绝大多数鸟禽都在几个星期后死于暴烈的沙尘。 手臂上的烫痕仍在刺痛,它在我无端的想象中像铁架上的烤肉般飘起了白烟,发出诱人的嘶嘶声。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在饭点见过肉了。一辆补给车前天陷入了盐沙地,在必须急行军的情况下被指挥官放弃,结果在抵达巴格达之前整个营的主食配给都必须减半。人人都把手伸进箱子里搅动,企图抢先拿到一两包之前只有食物链底端的菜鸟才会分到的速食意大利面。原理很简单: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所有此前味同嚼蜡的快餐食品都会变成美味珍馐。
“你看起来似乎想找麻烦。”我嘟哝道,感觉车斗里的其他人立刻明显地紧张起来。前队长被敌方狙击手一枪命中之后,队长的责任落到乔丹身上。战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看热闹或参与其中的心情。
“我找到了你,不是吗?”乔丹平静地回以注视,“我们在自由射击区,我以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举起双手,讥讽地作投降状。“行,长官,你赢了。以随便什么神的名义起誓,今天直到晚上,我的上下眼皮合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再超过五秒。”
乔丹没再说话,嘴角的肌肉动了动,组成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笑容。我移开视线,但我知道他仍然在看着我。我在街头长大,我看得懂那个眼神:他想上我。
不存在什么转折点,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在马蒂尔达营的灰色大帐篷里转着圈进行徒手格斗练习的时候,他就这样看我了。没有人不打架,CD播放器或者游戏机之类分散精力的娱乐用品不允许带到中东,我们的娱乐项目只有看书、下棋、打牌和搏斗。一副棋盘放在帐篷中央,连里的锦标赛可以持续六个星期,而翻卷缺页的《好色客》杂志和印有不同的色情女明星艳照的扑克牌是整个帐篷共同传看的宝物。但,��经久不衰、最能激起热情的余兴节目,永远是战友之间友好又有意义的搏击训练。
离开科威特苍白的沙漠前,我和乔丹的脸上总有淤青和抓伤,因为我们至少每天都会打上一次。他用类似柔道的技巧把我头朝下摔在沙地上,坐在我身上,用双腿把我牢牢钳住;而我挣脱后用胳膊夹住他的头,用拳头猛击所有我够得到的地方,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喜欢出其不意地如刺客般从对方背后窜出来,用卡巴军刀抵住对方的下胁,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四种不同的出拳方式,一种比一种杀伤力更大,而他也不羞于从我身上学习锁喉的技巧。偶尔,极少数的偶尔,当我们真的玩过火了,我们便暂时停战,坐在角落里轮流给对方发牌,根据分到的点数做俯卧撑。但很快我又会和他打起来,因为乔丹热爱出老千。
在极度枯燥中,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脏话不断、充斥着汗水和疼痛的搏斗几乎可以当作性爱的代餐。每一声闷哼,每一次肌肤相贴的角力,每一根抓得过紧以致指甲划破皮肤的手指,全都暗示着某种形态相近而本质不同的活动。现在,在白天没有战斗的晚上,他依然会来找我进行一轮又一轮近战训练,有时是我去找他。我们对彼此的动机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靠近一座变电站时,敌方的机枪手在红棕色的沙尘暴中向我们开火。我所乘坐的这辆没有装甲的悍马开在最前头,一次眨眼的时间,我身旁的驾驶员的脑袋就没了半边,如同一朵丑陋的大王花。些许红白脑浆溅到了我眼睛里,我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脸,感到皮肤上满是令人反胃的滑腻。
车在减速的过程中撞上一座塔楼,停了下来。我听见车顶上的炮手被伊拉克人从屋顶上抛下来的缆绳打中,跌在沙地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他努力地想爬起来,但二楼的一挺机枪对准了他。没有什么事是太难的,它们只是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调整枪口,接连不断钻进身躯的子弹就让他在地上抽搐了最后的三四下,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十米之外一辆已经无人的轻装甲悍马被迫击炮命中,开始燃烧起来。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之中,乔丹的嘶吼固执地从无线电里断断续续地钻出来,��令我赶紧滚下来,向他的方向撤退。我扯下耳机扔到一边,摸进口袋,只摸到一块嚼烟和半袋速溶咖啡颗粒。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嘴里,像要咬碎牙齿那样缓慢而用力地嚼着,压低身形,让M-19继续对着砖房和小巷扫射。
在战场上的压力反应作用下,时间膨胀了。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去了半个小时,枪口始终快乐地喷射着火光,而理论上本该让我耳鸣的枪声听起来如同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那辆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装甲车的热量烘烤着我的脸,使脸颊发烫到几乎要裂开。希望死神干活干脆利落,我想。
时速八十公里的风裹挟着沙尘和烧焦的橡胶与皮革的臭味扑来,车身突然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导致我的枪口偏了一寸。我震惊地回头,乔丹就那么站在那儿,穿越一整条街道的枪林弹雨,站在打开的车门前面,仿佛一个战场上凭空出现的幽灵。
他紧抿嘴唇,揪住驾驶座上的尸体的衣领,一把将它拉下车,让它像个破布袋子那样砸到地上。接着他坐上来,用力甩上车门,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
“你想送死是吗?嗯?”他一边倒车,一边在子弹不断击打车身的雨声中大喊。乔丹把方向盘打到底,让车掉转方向,朝大部队靠近。他开得太急,险些一头撞上另一辆炸毁后被弃置在路中央的车。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抱着枪,恼火地吼回去,发现自己的声音奇迹般地能压过爆炸般的枪声。我们这一支部队是吸引伊拉克人火力的诱饵,我们拖得越久,大部队就有越多胜算。“别告诉我你刚刚干的那码事不是送死!你有什么毛病?”
在土灰色的矮房、变形的薄钢板和面目不清的伊拉克枪手之间,乔丹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因为我在乎你——这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的东西,几乎像子弹一样击中我,让我的心脏在一秒钟里膨胀了十倍。这太过直白了,直白到让我疑惑,如果他这么轻易地敞开自己,他怎么可能在部队里生存到现在。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他选择只对我这么做。不知为什么,我既不愿意去仔细分析,也不愿意很快把它扫出脑海。我只想让它留在那儿,像睡在沙漠里掘出的散兵坑里时抬眼偶然看见的星星,陌生地高悬在寒冷的夜幕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丹一直保持沉默,垂着头鼓捣一个用在起爆装置上的小玩意,拒绝与我对视。我们穿过一座村庄,大多数村民一听到车辆的声音就躲进了房屋或地窖里,只有一个阿拉伯男人站在他的家门外,冲我们微笑。
我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件事:他穿着得体的褐色外套,胡须修剪整齐,双手交叠握在身前。然后一挺贝内利自动霰弹枪从前头的一辆车伸出来,向他打了一梭子。我没看见任何武器,我的眼前只有那个笑容,在阿拉伯男人向后倒下时完美地凝固在他脸上的笑容。
乔丹骂了一句只有陆战队队员才能听懂的脏话,伸手便要去够无线电。鬼使神差地,我按住了他。我几乎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做了的事情已经做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你知道这没有用。”我攥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乔丹的眼神晦涩难明,他手背上层层肮脏的绷带在我的手指下绷紧,我惊讶地发现,我正在想象青筋在那些粗糙的布料下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的模样。
“……我知道。”他最终说,尽管他的神情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和我们同坐一辆车的列兵是个从北卡罗来纳州的山区来的年轻孩子。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目击这种场景。“长官,”他迟疑地开口,“这是……这是合法的吗?”
我松开了乔丹,而后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还是表示他也没有答案。
对于大多数问题,我们都给不出答案。在阿什夏特拉附近,我们亲眼看着自己人将一座小村庄夷为平地。那恐怕是生长在大城市里的队员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小的村落,仅有三四座房屋,坐落于青绿的草场和一丛棕榈树之间。一支两栖战车部队认为几个携带RPG火箭筒的敌人藏身在那几间土坯房里。尽管几名侦察兵明确表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惊慌的母亲和三个吓坏了的孩子,但人们依然开了枪。十几挺机枪和步枪开始向小村庄射击,红色的曳光弹砸向小屋,仿佛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我们前头的一辆履带车上跳下一个兴奋的陆战队员,扛着迫击炮。另一个激动的士兵从后头开着悍马过来,举起他的枪,向小村发射了两枚203榴弹。
乔丹的阻止和威胁毫无用处。一旦有人开枪,所有剩下的人都会跟着开枪,拦住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敌人的窝点夷为平地。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嘎嚓响声不绝于耳,片刻后,一道道浓黑的烟柱从小村上空升起。
我们终于摧毁了它,就像摧毁这片土地上许多别的东西一样,轻而易举。
事实是这样:尽管这里的某些人会在广播里搜寻对这场战争的政治评论,或者在闲暇时间朗读杂志上头头是道的分析,更多人并不在乎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和弟兄们在一起,看顾彼此的后背,就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们在周末外出露营。战争就好比一个永恒持续的周末,一次体验极端环境的珍贵机会,一个由纪律、牺牲、集体意识和苦行主义编织的钢铁梦境。有很多机枪手每天都在等待开火许可,每打中一个人都会兴奋地向队长报告。在这里,最动人心魄的不是保护,而是杀戮。
于我而言,这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剧,而我无法坐在观众席上置身事外。同化的步伐缓慢且不容拒绝。我从不提问,但我心中当然也有些秘而不发的问题;我必须找到一个答案,一条出路,一个踏入泥沼的理由。当所有人都埋头在黄沙中翻拣白骨和子弹壳,我抬起头,在天空中寻找乌云的踪迹。
我需要一场雨,和伴雨而来的救赎。
我们沿七号公路南下,行驶到一个岔路口,我看见路旁的水沟中躺着一具少了一条腿的尸体,分辨不出性别,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碎。再往前走两百米,���家人衣冠整齐地站在他们的农舍外面,对我们的队伍使劲挥舞手臂。两个身穿黑色罩袍的老妇高兴得边拍手边跳,一些蓄着大胡子的男人连声喝彩。有的队员向他们挥手致意,但我和乔丹都没动,抱着枪坐着,一言不发。
阳光刺穿云层,洒进茂密的玉米地和棕榈林,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银灰色。越来越多的村民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欢呼雀跃。父亲们抱着他们的孩子,将他们举向我们的队伍。一群穿着栗色或浅红的裙子的年轻姑娘从土墙后走出来,她们藐视传统,没戴面纱,露出美丽的面孔和乌黑长发。少女们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向陆战队招手。
“这些妞儿真他妈的漂亮。”一个密苏里州来的卫生兵喃喃地说。
乔丹抬腿踹了他一脚。
越往前走,公路越窄,逐渐变成了一条车轮压出的小路,宽度只能容一辆车通行。我们的悍马车像猎奇电影中的大型昆虫那样在地面上缓慢地爬行,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几个精瘦的男孩从道路右侧的干河床里爬上来,试探着靠近,确认我们不会开枪后纷纷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喊起来:“你好,美国!”有些孩子把手放在嘴上,作手势讨要食物;还有个孩子一直盯着乔丹看,对他做鬼脸,想逗他笑。
“妈的,”乔丹低声骂了一声,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我,“我们来喂喂这些小家伙吧。”
我耸耸肩,起身去翻我们携带的人道主义配给食品,和他一起把那几包亮黄色的食品扔到窗外。孩子们大声欢呼,一拥而上,在泥土中打起架来,争抢那几包食物。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睛里全是淡淡的阴郁。
归功于部分不堪忍受高压统治的镇民,我们用比原计划少三分之一的时间攻下了瑞法。许多人终于洗了几个星期来的第一个澡。稍稍放松下来后,队员们开始交换抱怨:后勤营的蠢货计算出了错,带来的SLA润滑油的量远远不够。没有这种特种润滑油,M19在这风沙最大的时节罢工的次数多得超乎想象。
我躲到了营地边缘的一辆卡车后头抽烟。战场上,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站在离车门两米的地方,狙击手的黑枪和流弹会叫你送命;而躲在车后头,你就会感到相当安全。这种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相对主义其实不堪一击,因为谁都清楚,装甲再完备的战车也挡不住一枚有准头的火箭弹。
我从烟盒里倒出最后一根烟,正准备点燃时,乔丹从天而降,笑嘻嘻地掏出一管大约有一指高的琥珀色液体。“你心心念念的SLA宝贝儿,”他把那一管润滑油抛给我,“我从RCT-1那边骗来的。收好喽,别给别人看见了。”
“真见鬼,”我一把在空中抓住它,为了这份惊喜,我蹦起来用力捶了他一下。“我真想亲你一口。”
乔丹眯起了眼睛。即便在洗干净脸之后,他的牙齿依然白得发亮。“为什么不呢?”他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我在这儿等着呐。”
我知道这将是个错误。我正在把自己扯进一种沼泽般难以脱身的复杂情境中,我一直以来都致力于避免这种情况,如今即将功亏一篑;并且,我很清楚事后我一定会后悔。我扯住乔丹的衣领,将他拽向我,僵硬地迅速触了触他仍挂着笑意的嘴唇。
非常温暖,柔软的触感中钻出些许砂砾和胡茬,如意料之中。
我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得更远些,尽量显得稀松平常。“这就是你们德州人做事的方式?”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乔丹笑着用拇指轻轻抹过自己的下唇,这动作让我想一拳打烂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又想再亲他一次。“我猜你没去过德州吧?”
“我为什么要去那儿。”我恶声恶气地说,重新坐回车厢边沿上,“因为你从那里来吗?”
他眨了眨眼睛。“我喜欢这个理由。”乔丹斜倚在卡车车棚上,微笑着俯视我,让我不禁联想到靠在储物柜上熟稔地搭讪同级女孩、邀她一起去参加毕业舞会的高中男生。他找错人了,我恶毒地想,我他妈可不是什么啦啦队队长。“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我预感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个邀请吗?”
“当然。”乔丹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你有更好的计划。”
我没有。他抓住我的把柄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唯一做过的对未来的打算是一份遗嘱,那是我觉得唯一实用的东西。乔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征兵动员广告上正面情绪过剩的蠢货,笑容闪闪发亮,坚信自己会活下来,永远心怀希望,坚持原则;我简直怀疑他是那种五岁就想参军、从小唱着海军陆战队的歌长大的人。而糟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过多的希望是否和过少一样危险。
“等我们成为幸存者再说吧。”我含糊地敷衍道,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想要点燃它,继续我之前被乔丹打断的动作。不巧的是,那个我从科威特的杂货商那里买来的小塑料打火机已行将就木。我按了三四次,腾起的微弱火焰都被满载沙尘的风吞噬了。
乔丹哼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抖出一根来,炫耀似的在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上蹭地一下擦燃。他用身体挡住风,举着火柴,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凑过去点烟。我在脑海中犹豫了一刻:这距离实在是近得让人心生警惕。但火柴梗越烧越短,几乎就要烧到他的手指。我把乱麻般的思绪推到一边,伸头过去,让烟的末端凑到火苗上。
烟点着了。我咬着它,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模糊的道谢,正准备退回安全距离外,乔丹却突然抬手捏住了香烟,用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把它从我的牙齿间扯了出来。下一秒,他的嘴唇压了上来,将我脑中在那一瞬间炸开的所有想法清空。
乔丹的吻是入侵,毫不绅士地撬开我所有本能的防御,即刻开始了他的掠夺。接受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这么说;接受我,为我停留。几分钟前那个玩笑般的吻仿佛是根点燃的导火索,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他的胡茬压在我的皮肤上,扎进去,带来激起欲望的刺痛。我尝到风沙,硝烟,和男人身上最原始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彼此的嘴唇换气。当我重新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陡然变得稀薄的空气中撞上时,一切开始朝着某种难以收尾的方向急速发展,无法停止。
“为了我,做个幸存者,别走太远。”他将我摁倒在卡车的地板上,在接吻的空隙低声命令。他的注视让我眩晕,胜过白日沙漠中晒烫一切钢铁的烈阳。“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压下他的脑袋继续吻他,同时手向下伸去,扯开了他的皮带。
我和他在补给车的车厢里干了一发。我是在泄愤,一边猛烈地骑他,一边发泄所有被这个日渐脱轨的世界敷衍的愤懑。我根本不管乔丹是否适应我杂乱无章的节奏,也不管会不会被巡逻的当值士兵发现,一心只想狠狠地弄痛自己,在被戳伤的疼痛中找回呼吸的快感。我把那根点燃了的骆驼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另一只手抓着帆布车棚的支架,将自己尽可能高地撑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车棚抖得像害了小儿麻痹症。每起落几次,我就侧过头去吸一口烟,然后为他的顶弄断断续续地咳嗽。
我们没有安全套,但我不在乎。最坏也不过是把另一个小杂种带到这片无可救药的土地上来,更何况我确信在生下它之前我就会尸骨无存。每个街区都有一整打嬉皮士在想清楚之前就生了孩子,我们是美国的第一代社会弃儿,由成天在外打工的疲惫的单身母亲抚养成人,熟悉电子游戏、肥皂剧和色情网站更甚于熟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不会要乔丹负责,从最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那么想要我,想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货色。他是个傻子。
那混蛋抓住我的腰,手腕上的绷带擦红了我胯部的皮肤,稳住我,强迫我慢下来,逼我清清楚楚地感受那根把我钉在他腿上的大玩意儿是怎么一下一下地捅进我最深的地方。他贴上来,舔咬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声念叨着最下流的混账话,那低音让我无法自制地一阵阵挺腰,像个荡妇那样收缩身体:你真可爱,甜心,我好爱你的喘气声;我们可不能让你落到那些伊拉克人手里,嗯?你这么美,他们一定会轮流操你,把你操到腿都合不拢;你知道吗,我每晚打手枪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把你摁在悍马车的引擎盖上和你做爱。然而在所有这些该死的混账话里,最该死的一句是: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为了我活下来吧。
我一口咬住他肩膀上的雄鹰纹身。还在加州彭德尔顿营的时候,我们和一大群人一起去了纹身店,每个人都弄了一个。勇气的象征。我的那个在背后,在他的手掌下。“闭嘴。”我在高潮中勉力威胁他。我的手指在发抖,什么也握不住,那支烟几乎要从指缝间掉下去。
我想,我该走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该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但我所做的只是缓慢地用一边膝盖撑起自己,让他从我的身体里滑出来。乔丹在里头射得一塌糊涂,好些盛不住的浑浊液体流了出来,我的下腹和大腿内侧被弄得一片黏腻。我翻过身,靠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抽起那支快燃尽了的烟。
乔丹抬起一边手臂,紧紧地搂住我,拇指像抚摸一只家猫那样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我忍耐着,在他的手指间吐出最后一口烟,在缭绕的香烟迷雾中闭上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睡袋里梦见一群蛮横无理的牛仔围住了我,按着我的脑袋,逼我去和一棵满是尖刺的仙人掌行贴面礼。当我被摁着将脸贴上去时,它变成了乔丹,吻住了我。我感到自己悬浮在雾中,很快忘了先前那滑稽的场景,在这个吻中慢慢融化。
梦里的这个乔丹松开我,说:“我就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我们在一座无名小镇遭到了伏击。
这只是下午,但能见度因沙尘暴而低得让人绝望,就连远处亮蓝色的清真寺圆顶也在满天红沙中失去了踪迹。伸手在满是尘土的挡风玻璃上抹一下,划出的痕迹顷刻便会被再度盖上。有人因护目镜上糊满了沙尘而将它取下,很快就不得不戴回去,因为眼睛在空气中根本无法睁开。镇上弥漫着恶臭,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早些时候的炮击炸毁了下水道,还是这里的条件本就如此可悲。
道路上散落着残砖断瓦,我们的车辆碾过成堆的黄铜炮弹壳,撞飞被丢弃的钢制弹药箱,轮胎在附近被击毁的车辆流出的一摊摊带粉红荧光剂的发动机冷却剂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小土桥下的底格里斯河不受丝毫干扰,静静流淌,宛如一条镶嵌着断肢与尸体的灰色绸带。
尽管我们没让敌人好过,我们自身依然损失惨重。先前传来的错误情报表明这座小镇已经安全,我们能遇到的最大威胁是出没在残缺的建筑物间的野狗,因而只有两支小队从这里穿过。不论这镇子是否有攻下的战略价值,我们都必须立即撤退了。
“刚刚摔下车的是弗兰克。”乔丹指的是那个年轻的小列兵,“他或许中弹了,但我几分钟前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很可能还活着。”
“要是你脑袋不清醒,我可以给你一耳光,别客气。”我拔高音量,剩下的队员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两个人争吵。或者说,我单方面和他争吵。现在片刻的安全是不堪一击的假象,在这里停留的每一秒钟都危险至极,谁也不知道那些破败的土屋中还剩下多少人,每一扇窗户、每一条窄巷和每一个房顶都有可能藏着能送我们回家的偷袭者。离开队伍行动无异于送死。而乔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冲我耸耸肩。
“如果两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动身向镇外撤退。”他低头清点弹药,随后把它们重新收好。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步枪,让它在手里发出几声咔咔响声,然后抬起头,像所有准备赴死的英雄主义疯子那样向我轻快地眨了眨右眼,“现在,小队是你的了。”
我的喉咙被不存在的鱼刺扎了一下。我的脑袋很清醒,所以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即便是我。“两分钟,多一秒都没门。快滚。”我咬着牙说,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咽下一句“活着回来”。
乔丹微笑着跳下车,消失在泥砖与煤渣砖构建的民宅之间。我们的头顶掠过一架眼镜蛇武装直升机,我假装感兴趣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尽力不去想那个微笑很可能会成为我对他的最后的记忆。
等待比疼痛还漫长,我在心中数着秒,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我在骇人的寂静中又数了六十下。每数一下,我都期待着下一秒乔丹的身影会出现在道路拐角,脸上带着那该死的笑容,并且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四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空中某处极其遥远的地方滚过雷声。队员们沉默着,几双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在他们的目光中站起来,抱着枪。
“记下这个坐标,向镇外撤退,和部队汇合后叫他们派人来支援。”或者收尸。我解开几粒扣子,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折成方块的遗书,连同备用狗牌一起递给那个卫生兵。“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这东西交给长官。”
“别,别去。”密苏里人摇摇头,不肯接过那两样小东西,“别让那套‘决不放弃每一个人’的论调害死更多人了。”
我把它们扔到他的大腿上。“别傻了。”我跳下车,回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这是个人事务。”
我顺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走,在并不可靠的掩体间穿行。到了记忆中听见有人掉下车的地方,一条格外新鲜的血迹抓住了我的眼睛。我猫下腰,快速穿过空旷的街道,跟着它走进暗巷。转过一个拐角,我的呼吸几乎为我看到的景象停滞;乔丹靠坐在一堵土墙上,捂着右肋,旁边的沙地上躺着那个显然已经没救了的孩子。
我向他冲过去。他也看见了我,勉力直起身,用沙哑破音的声音大喊:“别过来,这是个——”
陷阱。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身体跟不上头脑反应的速度,没能刹住脚步,大腿在他的声音钻进耳朵的同时剧烈地震了一下,让我跌倒在地。我知道我中弹了,令我惊奇的是,除此之外我竟没有任何感觉。我不受阻挠地转身轰爆了那个阿拉伯人的头,停顿了一下,确认周围再没有动静后半跪着蹭到乔丹旁边。
他还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半眯着眼睛,好像我们头顶那苍白无力的阳光分外刺目一样。他的微笑随着衣料上的深红痕迹扩大,满意的,安宁的,与那个阿拉伯男人一直到死都带着的笑容分外相像。我抓住他肩膀的手发起抖来。
“这才是……”乔丹咳嗽着说,“我的……我的女孩。”
“少说点吧,省省力气。”我拽起他的胳膊,甩到我肩膀上,咬着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妈的,这男人真沉。“你他妈一定是泡在电影院里长大的。”我暴躁地抱怨道,努力把他再往我这边挪了挪,让他把大部分重量分给我。“天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这些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的白人蠢货。” “讨厌到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他用另一只手按着肋下的伤口,自鸣得意的声音里有种暖洋洋的幸灾乐祸。“承认吧,你需要我。” “你不觉得眼下这句话倒过来说更合适吗?”我挖苦道,像个残疾人那样歪斜着身子,把他一步一步拖向镇外的方向。他的一只靴子有气无力地拖过地上混杂血迹的污水坑,在沙中画出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线。来时只用了几分钟的距离此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但我知道我和他一定会走完它,一定。 “那么,好吧。我们彼此需要。你是我的。”
我庆幸他的角度绝对看不到我发烧的脸。“闭嘴。”我斥责道,但很快便后悔了。这种时候,我倒宁愿他跟我多说几句话。随着我们缓慢地前进,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难以迈动。死亡是个轻浮的妖妇,她的触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会带来永远无法逆转的后果。乔丹也会死,死在我之前——我感到真相来临时必然的不可理喻。这太滑稽了,在见证过那么多无谓的死亡之后,当她盲目的手指偶然之下拂过这个男人,我却仍无法坦然接受。
他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他。
乔丹仿佛正在承受着双倍的地心引力,不住地向狼藉的地面滑去,也拉扯着我的心脏向下坠去。我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绝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挤出更多力气,将他向前拽。再拽一步,再拽一步。我感到液体流下我的脸;我哭了吗?
“雨。”我听见乔丹梦呓般的声音。我在他的重负之下仰起头,天幕吐出无数细针般的凉丝,覆向大地,要缝合起什么伤口似的一针针扎进我的眼皮和嘴里。这是雨,我难以置信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品尝到沙中越来越浓重的潮湿的腥气,直到对雨的回忆和枪伤处的疼痛终于一同完全苏醒。自越过幼发拉底河以来,这是我头一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种调和着浅灰的淡蓝看起来竟然会和乔丹的眼睛那么像。 一百来米外,几辆悍马停在那里。有谁在车里叫喊了一声,随后某个土色的影子跳下车斗,向这边跑来。疼痛从我的腿中抽走了力气。我跪倒在沙地上,手臂搂住与我一起慢慢滑下的乔丹,在越来越大的雨的掩护下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
终于,在这一切之后,我等到了。我找到了你。 “你哭得像个被人踢碎了蛋的初中低能儿。”乔丹在我肩头喃喃,暖意从疲倦而破碎的音节中缓缓渗出,清晰可辨,让我心脏抽痛。“你怎么回事?” “是雨。”我说。“那不是眼泪,只是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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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e moonlight survival 1-10
《白月光求生记(快穿)》作者:扁担一号
文案:无数个男主心中总藏着个白月光,这个白月光可能是童年好友,可能是校园学长,也可能是初恋情人……
这白月光无疑就是男主们心尖的朱砂痣,理想中的梦中情人,但是无奈,但凡白月光大多有个不得好死的光环,车祸死,绑架死,癌症死……
而主角的任务,就是穿成各式白月光,努力逃脱挂掉的结局,成功则获得白月光剩下的余生平静度日,失败体验各种死法。
只是主角在努力活下来后,发现这多了个白月光的世界剧情发展有点不对啊……
PS:快穿,所有世界的攻都是一个人。
暂定世界:
喜欢的人总是撮合我和情敌在一起(已完成)
被圈养的白月光(已完成)
末世的那个学长(已完成)
被改造成O的A(ABO)已完成
作者微博ID:扁担一号
内容标签: 年下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逸辰 ┃ 配角:苏远航,宋骏驰,徐江哲 ┃ 其它:苏爽快穿小黑屋
第一章 拐卖
昏暗的车厢内,横七竖八的捆了近十个幼童,偶尔可听一两声低低的啜泣声,气氛压抑又沉重,哪怕这些幼童大多还是不知事的年龄,但也被一种名为绝望的阴云笼罩了。
哐当一声,车厢被打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爬上来,一手一个,提溜着这些年龄衣着各不相同的孩童走进一个地窖里,几趟来回就将车厢给清空了。
那个地窖里黑漆漆的,即使大汉在搬运的时候打开了顶盖,依然无法完全照亮里面,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挤着为数不少的被捆着手脚的孩童,这数量,绝对不止大汉刚刚扔进去的那几个。
伴随顶盖被重新盖上的沉重声音,和那哗啦哗啦的锁链声,那好不容易涌进这间铁皮屋内的光线再度被阻拦住。
见到坏人终于离开,地窖内的幼童们接二连三的发出了小声的啜泣,中间还不时夹杂着让人心酸的“我要妈妈”。
白逸辰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醒了过来,他是刚刚被那大汉扔进来的近十个孩子中的一个,身上依然残留有被粗暴的扔下来撞击到地面的擦痛。
但是现在最让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状况非常不好,手脚绵软的没有一点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嗓子火辣辣的痛,并且似乎还有些肿,现在他就连和旁边那些小孩一样哭着叫妈妈都没法做到。
他定了定神,强行打起精神去查阅这个世界的背景,随着心里呼叫白月光求生系统后,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信息。
这是一个科技背景还有文化都和他原本的世界差不多的世界,他现在附身的白月光,名字也叫白逸辰,死亡年龄八岁,死亡原因,被人贩子绑架途中体质虚弱发烧而亡。
白逸辰的心止不住的沉下去,再一次清晰的认知到现在所处环境的严峻和恶劣,不过不管怎样,他都要活下来,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神奇的机会,不论那个名叫晋江01的系统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试试,他想要活着。
白逸辰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自己所附身的这个身体的信息,所以虽然系统给他的背景资料里除了这些,还有这个世界和他是世交,并且从小一起长大的主角攻宋骏驰,以及这个世界的主角受苏远航的信息,他都只是一带而过。只大约知道,这个世界的白逸辰是主角攻宋骏驰心里的白月光,不过白逸辰八岁的时候不慎被人贩子绑架,虽然白家立刻动员了警力去查找,但是白逸辰因为先天体质较弱,加上从小娇生惯养,在人贩子运输转移途中的折腾里发起高烧,直接一命呜呼,从此成为宋骏驰心里永远的朱砂痣。
宋骏驰长大后接手宋家产业,成为了宋氏集团的霸道总裁,一日在乘坐电梯时,遇到了新进员工的主角受苏远航,结果途中电梯故障,他发现了苏远航有极为严重的密闭空间恐惧症,再后来,他了解到苏远航是因为小时候被人贩子绑架才得了这种病症,对于万恶的人贩子,宋骏驰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死于人贩子之手的发小白逸辰,不由得对苏远航有些同病相怜,从此对他诸多照顾,最后两人慢慢的走到了一起。
总的来说,这是除了有个死的比较早的白月光炮灰,总体来说是比较治愈的故事。
但是在白逸辰自己变成了那个早死的炮灰的情况下,他可就一点也不感觉治愈了,不管怎样,他都想要活下来。
白逸辰垂头看向自己的手脚,发现手脚虽然都被绳子捆住了,但可能被捆的是一群小孩子,那些人贩子也不认为他们能逃出去,所以所有孩子的手都非常省事的直接捆在了前面,而没有选择更加稳妥的捆在后面的方式,不过这样的捆法,也是他的机会。
就在白逸辰与捆着自己的绳子做斗争时,地窖上方,一个一直站在不远处望风的瘦高杆男人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对着那满脸横肉正在捣鼓车子的汉子问道:“老二,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还行吧,路上没遇上查车的,你这里呢?”
“哈哈,我这里隐秘着呢,哪能有什么事,就是小崽子们之前哭的让人头疼,这不,关了一个清静多了。”瘦高杆男人一边慢吞吞的说着,一边搬起一旁的稻草,均匀的铺在了那绑着铁链的顶盖上,直到再难看出一点痕迹。
横肉大汉想起自己刚刚往地窖里扔人时,所有小崽子都安安静静的情形,不由得对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神情。
两人交流完情况后,那瘦高杆男人伸手往横肉大汉肩上一拍,“走,我弄了点酒菜,我们先去吃点热乎的,完了明天继续上路,梆子他们已经在老地方等着了,等到了地方,这些小崽子们就没我们的事了。”
听到瘦高杆男人备了热乎的酒菜,那个横肉大汉眼睛一亮,最近的天是越来越冷了,这荒郊野岭的还能吃点热乎的,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于是两人很快就勾肩搭背的走了,只留下身后那铺了一层稻草,看起来与周围没什么两样的黄土地。
……
夜渐渐的深了,不过在那黑暗的地窖里,不管白天黑夜都看不出什么变化,唯一的改变是,就连之前那些哭着喊妈妈的幼童们,也大多精疲力尽的蜷缩在一起睡过去了。
黑暗中,白逸辰近乎机械的用酸软的牙齿咬着自己手中的绳子,这些绳子虽然很省事的直接捆在了前面,但却是用专业手法捆的,加上捆的很紧,在这根本看不清绳结的黑暗中想要解开,非常的不容易。
白逸辰强撑着不知道咬了多久,两颊几乎都失去了知觉,他感觉自己手脚乏力的情况更严重了,但每一次都强打起精神,又坚持了下去,因为他现在是在与生命赛跑。
终于,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拉扯了哪个关键点,手中的绳子一松。
白逸辰精神一振,立即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双手一自由,他立刻就摸索着将自己的脚也解放了出来。
白逸辰本来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没有力气走动了,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扶着墙壁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地窖里黑洞洞一片,没有任何光源,但可能在黑暗中久了,白逸辰还是能隐隐约约的分辨出地上一些比较深色的影子,他知道那些黑影都是其他被拐来的孩童,但这个时候,还是先探探出口更重要,如果可行,他自然会带着这些孩子一起逃出去。
他扶着墙,小心的不踩到躺在地上的那些孩子���一路摸索着向上而去。
他穿过孩子们躺着的地方,走上楼梯,很快便来到了顶盖在的地方,抬起手,用尽了力气往上推了推,白逸辰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下去。
因为他听到了……铁链的声音。
白逸辰又试验了几次,确定了这顶盖外面被铁链锁的严严实实,一时间,近乎绝望。
这种程度,即使这里所有的孩子都解绑了一起来推,也是不可能推开的。
也是,人贩子做的是几乎可以被判死刑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犯这种疏漏。
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以后,白逸辰顺着墙壁滑坐了下来,这个地窖因为并不是用作储存蔬菜的,所以密封做的并不好,甚至可能特意安排了很多通风口,里面阴冷阴冷的,不时还能抽出一道风,而他所在的顶盖处钻的风更多,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现在的时节,应该是冬天吧。
他转回头看向自己走来的地方,他知道那里都是被拐来的孩子,但是他并不担心,因为从他获知的信息里,这伙人贩子在转移这群孩子的途中,会被一举抓获,而这些孩子,全部都会获救。
但是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凉风吹着他滚烫的额头,白逸辰只感觉额头抽抽的痛,他的手脚发软的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烧了,而他的死因,就是身体虚弱发烧而亡。
事情显然已经到了最坏的程度,更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白逸辰咬咬牙,心底下定了一个决心,旋即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去敲打上面的顶盖。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小小又柔嫩的拳头敲击在那实木的顶盖上,让这声音传递出去。
一些熟睡的孩子被这声音惊醒,却因为看不清黑暗中的情形而惊恐的睁大着眼睛,安静的瑟缩在那里。
白逸辰的嗓子哑着,根本发不出声,却执拗的一下又一下,争取让这敲击声传的更远。
但是没有人来,一直都没有人来……
连来查看的人贩子也没有。
眼皮沉的厉害,也许就是今晚吧,就在今晚,他只要一睡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好似上天开玩笑般给他的机会,就没了……
白逸辰的脑海里回转过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少年得意,人生顺遂,却在临近三十的时候,被查出身患绝症,随后就是与病魔的抗争,但是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化疗的折磨,最终还是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了人世,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意识就要这么消散时听到了那个系统的声音……
一丝愤然出现在心中,白逸辰的眼睛猛然睁开,黑沉的眼底放出不甘的光芒,他不要就这么结束,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他不想死,他想要活着,活着!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想要去争取……
他想要活下来,需要什么,一床温暖的被子,和一粒退烧药,也许就能让他活下来。但是现在连人贩子都没有过来查看,他想要退烧药根本不可能。被子,这里也没有,但他绝对不能再这样在风口中吹了,他要去暖和一点的地方,暖和一点的……
白逸辰扶着墙,用比来时加倍的艰辛,挪回了那些孩子们躺着的地方,就在他打算找一个最为避风的地方躺下来时,他的手下摸到了一块迥异的材质,光滑的多,也没有那么冰冷的材质。
白逸辰心中一动,摸索之下,虽然看不清楚,但他很快确定了这是一个柜子,一个木制的柜子。白逸辰从未为这样一个发现而欣喜不已,一个柜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个绝佳的避风场所,而且睡在柜子里的木板上,不管怎样,也比躺在冰凉的地上强上百倍。
他头上的眩晕更严重了,白逸辰摸索着,拿下了卡在柜子外面的那根木板,打开柜门钻了进去。在钻进柜门的一瞬间,一直靠着毅力硬撑着的白逸辰终于撑不住了,他最后的意识,就是这个柜子里,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温暖柔软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开文啦~为庆祝开文,本文头三章评论区均有红包掉落,截止到14日晚八点,新文急需支持,表害羞,已经
第二章 遗忘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简陋的砖土房里两个男人正呼呼大睡,显然昨晚的好酒好菜,让他们一时间忘乎所以,有点喝高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那个瘦高个男人动了动,摸出手机后有些迷糊的接听了几句,猛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慌慌张张的鞋也顾不得穿,使劲推搡着还在打呼的壮汉,“起来,快起来。我们马上走!把所有小崽子都转移走,条.子往县里摸过来了。”
瘦高个的话给那个大汉也吓得不轻,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所幸他们昨晚喝高了也没脱衣服,直接把鞋套上就能走。
两人慌慌张张的来到那货车处,一个打开后车厢,另一个去将那绑在木盖上的铁链解开,然后一起协力将地窖里的小崽子都捞上来送上车,这两人因为那个消息,速度那叫一个快,匆匆扫了一眼确定地窖里的小崽子都搬空了以后,他们将木盖盖回原位,也顾不上上锁了,直接抱了厚厚的稻草遮掩了一下,就全部上车了。
因为时间仓促,两人都没有清点人数,那个瘦高杆显然忘记了自己曾经顺手做的一件事情,更因为地窖内昏暗的环境,他们也没有发现地窖的某个角落里有两截被解开来的绳索。
发动机轰鸣着,外表平平无奇的小卡车用恨不得飞起来的速度哐当哐当的走了,只余黄土地上被车轮扬起来的飞沙。
时间缓缓流逝,日头也渐渐升高,原本灰蒙蒙的天居然难得的出现了一片蓝,这是个冬日里难见的好晴天。
……
昏沉睡了一夜的白逸辰缓缓恢复了意识,当再度拥有意识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愣冲,他这是,活过来了?
心中还来不及欣喜,白逸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的耳朵旁似乎有轻暖的气流,以及他身下柔软又暖和的靠垫似乎动了一下。
动了一下……
白逸辰猛然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闪着水泽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他醒了一般,他只听到了一道嫩嫩的,带着满满惊喜的嗓音:“哥哥,你醒了。”
听着这稚嫩的嗓音,白逸辰懵了一瞬,他感受了一下四周依然狭窄的环境,想到自己昨天失去意识之前感觉这柜子里比自己想象的软很多,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不是这柜子软,而是里面原本就关了一个人。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压在这个孩子身上睡了一晚,加上那稚嫩的嗓音,还叫自己哥哥,有可能对方比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还小,白逸辰心中顿时充满了一种负罪感,他连忙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推开柜门撑着发软的手脚爬了出去。
一出去,白逸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原本挤满了幼童,不时有小声啜泣的地窖里安静的可怕,那些衣物摩擦声,小声的咳嗽声全部消失不见了,就连他之前隐隐能在地上看到的那些孩子的黑影,也全部都不见了,白逸辰忍不住跨出几步,想要更加确定一点。
“哥哥。”因为白逸辰的离开,里面那稚嫩的嗓音显得有些惊慌。
“我在这里。”白逸辰连忙答应了一声,他发现自己睡了一晚,真的恢复了很多,头没那么昏沉了,嗓子的肿胀也好了很多,最起码说话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而这一切最应该感谢的,应该就是柜子里的孩子了,如果不是他的体温,他哪怕就是侥幸活了过来,也决计无法恢复的这么好。
听到了白逸辰的声音,之前那显得很焦急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在黑暗中也闪闪发亮的眼睛,依然在眨也不眨的看着白逸辰,似乎生怕他将自己丢掉。
白逸辰走到昨晚躺了很多孩子的地方,确定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这让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奇怪的猜想,难道是人贩子已经走了?他的运气这么好?就这样被遗忘了?
白逸辰沉思了一会,突然发现柜子里的孩子依然没什么动静,到现在还没出来,正有些奇怪,猛的想起了什么,他走回柜子旁,伸手去摸,果然在对方的手上摸到了粗糙的绳索,心中暗恼自己的粗心大意,连忙安抚道:“你别急,我帮你解开。”
“嗯。”
那稚嫩的声音很乖巧,白逸辰听着,心里更加软了几分,他放轻动作解开了孩子手腕上的绳索,又摸索着解开了对方脚上的。这一次,白逸辰没有辜负自己成人的智商,知道对方昨晚被自己压了一晚上,手脚又被捆住不能动弹分毫,现在说是麻木都是轻的了。
他伸出手,小心的将柜子里的人抱了出来,然后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帮他按揉着手脚。这个孩子果然比他要小,不仅小手小脚的,刚刚的体形,连他现在的力气都能轻松抱出来。
因为猜测人贩子可能已经走了,白逸辰现在也放松了很多,他一边帮那孩子舒缓着手脚上的经脉,一边问他,“小家伙,你怎么会在柜子里面?”
虽然有些奇怪这个哥哥对他的称呼,但那孩子还是老实回答了,“我被坏人关起来了,里面好黑,我好害怕,还好后来哥哥来了。”那稚嫩的嗓音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往白逸辰怀里躲了躲。
白逸辰听了这怯怯的回答,心道果然,他还记得他昨晚摸到那个柜子时,外面是有个木条横插着卡死的,这样一来里面的人根本出不来,相当于被反锁在了柜子里,那些人贩子简直丧尽天良,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白逸辰帮小家伙揉了会手脚后,将他扶了起来,“你试试看,能不能走了。”
“嗯。”小家伙试探的在地上走了两步,显然是没问题了,然后下一瞬间,白逸辰的衣角就一紧,显然被某个小家伙紧紧的抓在了手里,白逸辰微微笑了一下,伸手覆上抓着自己衣角的冰凉小手,将之握在了手里,“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听着这柔和好听的嗓音,手心被温暖的手包裹住,苏远航自从和妈妈走散以后,就一直仿徨不安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仿佛只要在这个哥哥身旁,就连周围的黑暗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永远都记得他被那个坏人粗暴的关进柜子里的时候,任由他怎么敲打也没有人来放他出去,他被关在那里,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不论他是哭得发抖,还是怎么叫喊,都没有人理他,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永远遗忘在那里的时候,哥哥出现了……
白逸辰忽而感觉自己手心的小手又紧了紧,那抓着他的力道,让他都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但他只以为是小家伙害怕了,什么也没说,将他拉近自己一点,就小心的带着他往自己昨天摸索过一遍的阶梯走去。
走到那个入口处,仔细听了一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白逸辰的神情又放松了些许。当白逸辰伸手推向那个顶盖的时候,心里设想了两种可能,虽然他猜测那人贩子很可能已经带着所有的孩子转移走了,但是这个顶盖依然有两种可能,最坏的可能,是人贩子走后不忘将铁链锁起来了,如果是那样,他们的危机依然没有解决,而最好的可能……白逸辰咬咬牙,伸出手用尽全力一推,咯吱一声,那沉重的实木顶盖被白逸辰推开了一些。
白逸辰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显然,他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好。
之后白逸辰一鼓作气,彻底将顶盖挪了开来,然后两人互相帮助着爬了出去,重新置身于阳光之下,白逸辰忍不住眯起眼适应了半晌,等到能够正常视物后,他垂下头,看到了一张异常精致可爱的面孔。
那是一个看上去就非常乖巧的孩子,穿着蓝色的冬衣,柔顺的刘海搭在额头上,下面是一双乌黑纯净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着就惹人怜爱,小家伙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又紧紧的牵住了白逸辰,和在地窖下面时一样。
白逸辰什么也没说,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人影,也没有看到任何车辆,但是他也不敢大意,将顶盖放回原位,上面又掩了一层稻草后,就牵着小家伙小心的往旁边走去。
白逸辰一路都尽量躲在障碍物后面,争取有人来了也能第一时间藏起来,走了一段路后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只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简陋的小屋子,门半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声息。
这里的地形很开阔,除了那栋房子,白逸辰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按理说他现在就可以拉着小家伙直接逃走了,可是昨晚虽然好好睡了一觉,身体已经恢复很多,但要说状态有多好却是没有的。不说他的腿脚现在还有些发软,根本跑不快,就说他和小家伙从昨天到现在都滴米未进,身上也根本不剩多少力气了,从这四周荒凉的环境来看,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才可以看到人烟,以这么虚弱的状态直接离开,显然是不利的。
白逸辰看了看四周,将小家伙往藏身的地方一推,“你在这里等我。”
结果一直都非常乖巧的小家伙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白逸辰最后只好带着小家伙一起向那个破旧的小房子摸了过去,好在据他的推测,那个房子里八成已经是没有人的,而且他只是想先摸到窗户外面偷偷看一眼,风险也比较小。
就这样,白逸辰带着小家伙,两人一路压低身子摸到了那窗户旁,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去,这个破旧的小房子不大,里面也一览无��,只有一张贴墙放的简陋木板床,以及一个四方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上还乱七八糟的摆着几盘残羹剩菜,地上倒着一个空了的酒瓶,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甚至于可以从一些细节看出,那些人贩子走的非常匆忙。
见此情景,白逸辰松了口气,他牵着小家伙走向门那里,那破旧的门根本就没锁,只是虚掩在那里,想必是因为那些人贩子也认为这小破屋里没什么好偷的。
白逸辰伸手推开了门,让小家伙注意门外,看到有人就提醒他,然后很快就在这个小房间里搜刮起来。
在这个人贩子都认为没什么可偷的小破房子里,白逸辰搜到了几个馒头,和半壶已经凉了的开水,然后就拉着小家伙坐在桌子旁狼吞虎咽起来。
桌子上那乱七八糟的已经凝固了一层白油的残羹剩饭非常的影响食欲,但是现在不论是白逸辰还是小家伙都吃的非常香,根本顾不上其他。两人匆匆吃完后,还剩下两个馒头,白逸辰用装馒头的袋子一并装了,又喝足了水,就拉着一并照做的小家伙出门了。
因为吃饱喝足,两人的体力都恢复了很多,白逸辰看了一下四周,就顺着那条在黄土地上依然留有车痕的道路而去。
这里果然非常的偏僻,两人一路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看到人烟,当然这也和他们人小体弱,走的很慢有关系。
不知走了多久后,他们远远的看到了一个村庄,但是白逸辰没有带着小家伙走过去求救,而是远远的避开了,毕竟这是距离人贩子窝点最近的一个村子,这种偏僻荒凉的地方,整个村庄的村民都与人贩子有合作关系,在法制新闻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可不希望因为一点大意而才脱虎穴又入狼口。
那些人贩子就是顺着这条道开车离开的,那么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他们迟早可以走到大路,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求救的时机。
就这样,白逸辰带着小家伙一直走,一直走,走累了就休息一会,饿了就把带的馒头吃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再也迈不动腿时,他看到了远方一条黑色的长龙……
一条黑色的,由柏油铸造的长龙。
第三章 我叫苏远航
看着那条黑色长龙,白逸辰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自从穿越以来第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黑色的柏油路上虽然算不上车辆如梭,但每隔个一两分钟,都有一些车辆驶过,这些车辆大部分都是运载了大量货物的超大货车,当然中间也夹杂了为数不少的私家车。
一辆时尚的宝蓝色轿车伴随着轻快的音乐一路驶来,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戴着墨镜,脑袋有节奏的跟着音乐轻摆着,突然他的眼前闪过了什么,忍不住愣了一秒,然后紧接着就是刺耳的急踩刹车声,年轻人扑到车窗上往后看去,果然在那宽大的柏油路旁,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在那里冲他招手。
……
……
“呜呜,怎么还没有找到!怎么还没有找到!我家逸辰失踪那么久了,他身子那么弱,天又这么冷,他怎么受得了,呜呜呜……”警局内,一个贵妇人满脸崩溃的诉说着,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旁身着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拍了拍她的肩,递上了纸巾,却也没有力气进行更多的安慰,儿子已经失踪三天了,这三天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本来正是男人最为意气风发的年龄,鬓角却是一下子添了很多白发。
“秦阿姨,你别哭了,我相信逸辰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旁一个一直静静站在角落里的英俊男孩忍不住上前道,声音格外的坚定。
秦仪泪眼婆娑的看向身前的孩子,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虽然知道这只是孩子的天真话语,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莫大的安慰,她一把抱住了他,忍不住想像他所说的那么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回来的,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儒雅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也忍不住酸涩,恰好一个头发斑白的警督走了进来,中年男子立即迎了上去道:“赵局长,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之前的计策已经生效,那些人贩子被引出来了,现在各处警员正在全力追捕,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捕获。”赵局长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完后,他看了满脸愁容的白金川一眼,开口安慰道:“白先生您也不用太过担忧,人贩子的踪迹已经追寻到,令公子一定会找回来的。”
儒雅中年男子听闻赵局长的话,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在这笑容下,又隐含了更深的忧虑,是啊,已经追寻到了踪迹,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呢,就像妻子所说的,辰儿的身体能否撑到那个时候……
就在这室内满是愁容的时候,白金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白金川本以为是公司有事情找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拿了出来,结果一看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他不由得一愣。
如果是往日,这种陌生号码白金川绝对是不会接的,但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满脑子都是孩子的白金川看着这个陌生号码心中不由得一动,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毕竟那些人贩子的目标就是孩子,不是绑匪,更不会找他要赎金,但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细微的期待,接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一通,那头就传来一道年轻的嗓音,“喂,你好,请问是白先生吗?”
听着这陌生又有礼的声音,白金川心中有些失望,毕竟在他心中,人贩子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有礼貌的话的,这估计又是一个想方设法弄到他私人号码,然后想要寻求合作的人,这样想着,他的语气不由得就��些冷淡了下来,“是我,请问哪位。”
“哦,我是谁不重要,是这样的,我在路上遇到两个孩子,是其中一个孩子让我打这个电话的,他说他叫白逸辰……”
“你说什么?!”刚刚还一脸冷静淡漠的白金川陡然提高了音量,因为太过激动,都出现了破音。
“嗯,我说他叫白逸辰,等等啊,他想和你说话……”电话里的声音中断了一下,然后就换成了另一个稚嫩很多的嗓音,“爸,是我,我出来了,快来接我。”
白金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顷刻间激动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逸辰,你没事了?!好好,爸爸来接你,我们马上来,你在哪,现在安全吗?”
“爸,我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地址我让这位大哥哥告诉你。”白逸辰看了看眼前估计真实年龄比他还要小的年轻人,面不改色道。
听到自己被称为大哥哥的年轻人,显然心情极好,电话被交还给他了以后立刻爽快的说出了地址,并且还贴心的发送过去了自己的坐标,为自己被一个八岁孩子叫哥哥而自豪的年轻人绝对不会知道,白逸辰之所以不叫他叔叔,纯粹是因为叫不出口。
在这年轻人和白父那边交代好一切,挂断这通电话的瞬间,白逸辰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尊敬的宿主,您已完成晋江白月光求生系统第一个世界任务,任务完成度100%,您将获得此世界共计二十年一个月零十二天的寿命奖励,奖励已发放,祝您生活愉快。”
白逸辰脸上放松的笑容僵了一瞬,二十年?怎么会只有二十年?
年轻人结束通话后,让两个孩子坐上了后座,然后就止不住的通过后视镜偷偷往后看去,当然观察的重点放在白逸辰身上。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热心的留下来等待那边的警察和家属过来,除了自己确实没什么急事,以及那边的拜托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好奇,对那个名叫白逸辰的男孩好奇。
因为今天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实在有点重塑他的人生观了,从看到那两个不大的孩子满身狼狈,但又明显不像流浪儿的衣服,到后来的那通电话,已经让他隐隐猜测到这两个孩子遭遇了什么。但是这个显然刚刚才从人贩子手中逃脱出来找他求救的孩子,实在是太镇定了,镇定的不像话,几乎看不出任何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慌乱感。
明明年龄看着也不大的样子,带着一个年龄更小的孩子,但是不论是拦下他的车还是搭话时,都没有任何这个年龄孩子的怯懦,做事也非常的有章法,说话更是清楚明了,这一系列表现,都让他叹为观止。换位处之,即使是他被绑架了逃出去求救,估计表现的都没有这孩子好,难道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妖孽吗?
白逸辰没有心思去搭理前面那个明显好奇心过剩的年轻人不时的窥视,一手握着始终紧紧抓着他的小家伙的手,抿着唇在脑海中飞快的质问01号系统,明明说好了活下来就可以重获一世生命,但是为何现在这一世时间缩水成了只有短短的二十年?
面对白逸辰的质问,系统很快给出了解答,综合来说,就是白月光大多是红颜薄命的命数,本身气运薄,加上这个身体先天性不足,所以经过种种计算,能够再活二十年一个月零十二天,已经是这个身体寿命的最大值,就是原主白月光能躲过人贩子这一劫,之后所活的年月也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数字。
听到这个解释,白逸辰的唇抿的更紧了,他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所有自然不会忽略系统所说的那句白月光大多是红颜薄命的命数,里面的“大多”,虽然心里面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去求证了那个猜测。
系统是不会撒谎的,白逸辰问了什么,就答了什么,于是很快白逸辰得知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原来所有的白月光真的都活不长,可以说就没有寿终正寝的,就算是他成功活了下来,获得白月光剩下的余生,那个所谓的余生,都与他原本的期待有着极大的差距,说不准,这个二十年,在所有白月光的余生里都算长的了。
他终究,还是被那个白月光系统坑了一下。
白逸辰深吸了几口气,才平息下了自己翻涌的情绪,世界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过事已至此,这个白月光求生系统虽然有点坑,但也算是满足了他的一部分愿望,能多活二十年,总比没有好,而且这个世界结束了,还有下一个世界,只要他的运气足够好,就能再一次的活下去……
想通了这些的白逸辰不再继续那些无谓的懊恼,他开始在脑海中不断整理着关于这个身体的信息,以确保等见到了这个身体的父母不会露馅。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警方查的真的很严,所以白逸辰虽然已经被拐走三天了,但是那伙人贩子却并没有将他们转移多远,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虽然看着偏僻,其实也只是周边城市的一个贫困县旁边。
不到三个小时,就有几辆警车夹杂着轿车呼啸着过来了,一看到宝蓝色轿车的车牌号,那几辆车都相继停在了路边,随后一辆黑色轿车被推开,里面一对衣冠楚楚的中年夫妇冲了上来,看到安然无恙的白逸辰,瞬间激动的哭了出来。
一番关切的询问后,夫妻俩确定儿子是真的没事了,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对那个宝蓝色轿车的年轻车主连番道谢。
而此时,一个一直眼巴巴在后面看着的英俊男孩才终于挤着缝上来说了句话,“逸辰,你没事吧。”
白逸辰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孩,以及那满脸毫不作伪的紧张关切,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事,骏驰。”
没错,这个英俊男孩就是白逸辰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宋骏驰。
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威胁般,几乎在宋骏驰凑上来与白逸辰说话的瞬间,之前一直安静抓着白逸辰的小家伙手上立刻就紧了紧,在白逸辰低头看去的瞬间,宋骏驰也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矮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矮子,最后视线停留在那小矮子紧紧抓着白逸辰的手上,心中微妙的生出了一丝不爽的感觉。在他看来,逸辰从小到大就和他玩的最好,但是这个小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还和逸辰贴的那么近,经过他的允许了吗?
虽然心中不爽,但是宋骏驰也是出生世家,在平日里身边玩的小伙伴里更是充当领头羊的角色,所以不会一开始就把那种针对表现出来,而是状似寻常的问道:“逸辰,这个是?”
“这是和我一起被拐的孩子,我们一起逃出来的。”
宋骏驰听到这话,一时倒是也不好针对那个小矮子了。
白金川和妻子秦仪此时刚与那年轻车主道完谢,他们刚开始时见到儿子太过激动了,所以虽然也看到了那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陌生孩子,但没有顾得上问,现在听到儿子和宋骏驰的交谈,立刻就关心起来,“那有没有联系他的父母,这孩子爸妈一定也和我们一样急死了,对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没有其他孩子逃出来?”
白逸辰将自己逃出来的情况说了一遍,让白金川夫妇心里直呼侥幸,之前他们在车子里虽然也电话联系了两次,但主要关心的是白逸辰有没有受伤之类的,其他的倒是没有顾上,现在见了儿子身边多出来的孩子,才想起问那些细节。
至于联系孩子的父母,白逸辰在之前也询问过自己身边的小家伙是否记得家里的号码,不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他就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心,反正这种被拐的孩子在警局里都有备案的,只要他们能回去,自然就能找到小家伙的父母。
而现在,那些跟着白金川夫妇一起来的警员们就有事干了,一部分根据白逸辰的诉说,前往那个他们逃出来的人贩子窝点探查,留下来的有的在给白逸辰做口供,还有的则围着那个小家伙询问他的信息。
不过小家伙显然因为这次的被拐经历有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面对着陌生警员的询问,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还使劲把自己往白逸辰的身后藏,最后因为小家伙对陌生人的抵触心理实在太强,只能拜托白逸辰替警员们询问。
这种事情白逸辰自然是义不容辞,而白逸辰代警察询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你叫什么名字?”白逸辰放柔语调问道,之前在拦车的时候他问过小家伙是否记得家里的联系电话,倒是真的没顾上问他的名字。
面对白逸辰的提问,那始终垂着头不肯说一个字的小家伙抬起眼看着白逸辰,一双乌黑的眼睛纯净极了,里面满满的仿佛只印了白逸辰的身影。然后就听一把小小的嗓音虽然稚嫩,但却努力的一字一顿说清楚,仿佛在进行一个隆重的自我介绍一般,“苏远航,哥哥我叫苏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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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竹马
苏远航……
白逸辰一下子愣住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名字他在穿越过来后,在那早已经被他熟记的资料里,已经看见过不知多少次了。
名字叫苏远航,同样小时候被绑架过,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白逸辰这样想着,嘴里下意识的就问出了警员准备的第二个问题,“那远航你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吗?”
“记得,我妈妈叫刘美可,爸爸叫苏宁。”
白逸辰的目光顿时更加复杂了,苏远航,如果单纯是这个名字一样,那还有是重名的可能,但连父母的名字都撞了,那就完全没可能是巧合了。
白逸辰从来没有想过,造成苏远航产生密闭空间恐惧症的那次被拐,与造成原主死亡的那次,居然是同一次事件,而这一点,在资料里丝毫没有被提及。
这想必是因为宋骏驰和苏远航俩人也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吧,毕竟一个对于幼时被拐的经历充满恐惧,另一个也因为儿时好友的死亡耿耿于怀,从来都不会去特意提及,所以没有发现这点巧合也是可能的。
“哥哥,你怎么了?”
可能是白逸辰想的太入神了,一道糯糯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心响起,白逸辰低下头,就见到小家伙乌黑纯净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白逸辰微笑了一下,“我没事,小航能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真厉害,你放心,警察叔叔很快就能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
苏远航听到小航这个亲昵的叫法,脸微微红了一下,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白逸辰,小小声的道:“那哥哥,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么?”
白逸辰笑道,“当然可以了,我随时欢迎你。”
白逸辰抬手摸上小家伙的脑袋,入手的发丝柔软极了,事实上,小家伙就是主角受苏远航的事情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他的目的只是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至于宋骏驰和苏远航的爱情故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也对他造不成任何干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能够遇到苏远航是他的幸运,毕竟如果当时他打开的那个柜子里没有苏远航,他那天晚上可能真的熬不过去。
是苏远航的体温,救了他一命。
想到资料里苏远航被人贩子遗忘在了那个黑暗的木柜里,直到警察们抓到了所有的人贩子,苏远航的父母却并没有在被救回的孩子里找到苏远航,最后几经辗转,才终于找到了被遗忘在了地窖里的苏远航的事情,白逸辰心里就由衷的感觉到心疼。
因为据资料记载,那个时候的苏远航差不多在柜子里被关了两天两夜,救出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后来虽然慢慢恢复了过来,但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害怕任何黑暗密闭的环境,后来即使成年了,也摆脱不掉这个阴影。
想着这些,白逸辰看苏远航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怜惜和柔和。
而感觉到这种善意,本来就极想亲近白逸辰的苏远航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一般,在白逸辰和家人警察的对话中他也早已经知道了白逸辰的名字,他再次小心拉了拉白逸辰的衣服道,“那哥哥,以后我可以叫你辰哥哥吗?”
“可以啊!”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宋骏驰脸颊抽搐,突然感觉这个顺杆子往上爬的小矮子简直前所未有的可恶。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的,警方根据苏远航提供的信息联系到了他的父母,终于找到走失儿子的苏家父母喜极而泣。而这天夜里,在很多人都熟睡的时候,警方一举破获了一起特大跨省拐卖儿童案件,犯罪团伙的主体人员尽数被捕,被犯罪团伙控制的被拐儿童全部获救,警方正在根据被捕人贩子的口供,去寻找那些经过不法渠道被送养的儿童。
自此一切回到了正轨,只除了……
“秦阿姨,请问逸辰在家吗?”小小年纪就有一副英俊相貌的宋骏驰彬彬有礼的询问,这种好相貌加上好态度,简直是天生的好感度加一百。
果然秦仪一看到宋骏驰脸上就出现了笑容,只是……“是骏驰啊,逸辰在家呢,在楼上和小航玩,你去找他吧。”
宋骏驰一听到这话脸就黑了,但是对着身前的秦阿姨,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就气势汹汹的上楼了,那个小矮子,又是那个小矮子!
宋骏驰带着满身的气势,径直走到二楼那个白逸辰最喜欢待的房间,砰的一下推开门,然后就见坐在落地窗前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很美的画面,这个房间本来是一个休闲加看书的书房,但自从逸辰从人贩子手上被救出来后,就喜欢上了花草,所以里面也添加了很多花草,变成了一个书房和花房的结合体,布置的美不胜收。
在午后的阳光下,在花草的映衬下,素白的手捧着书靠坐在藤椅上的白逸辰显得好看极了,也优雅极了,宋骏驰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两拍,但在这唯美的景象里唯一有些碍眼的,就是那个趴在逸辰腿上的小矮子。
就是这个小矮子,就是这个小矮子!
当初他听到那个小矮子说以后来找逸辰玩的话,开始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个小矮子居然真是A市人,之后更是一有空就跑过来,跑的几乎比同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他还要勤快,简直是厚颜无耻。
偏偏逸辰还很喜欢这个小矮子,就连秦阿姨也因为小矮子和逸辰有过同样被拐的经历,加上逸辰说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小矮子,他可能熬不过去的话,对那小矮子也是关爱有加,从来不嫌弃对方的频繁登门,而这个待遇,以前只有他有过。
综合如此种种,宋骏驰对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小矮子,是更加的不顺眼。
“骏驰,你来啦。”
温柔好听的嗓音响起,迅速清空了宋骏驰所有杂乱的思绪,接触到白逸辰看过来的沉静视线,宋骏驰更是连那股妒火都压了下去,他就是情商再低,也不会在逸辰的面前对那个小矮子态度多恶劣,更别提他原本就是情商正常的了,欺凌弱小的事情,有多降低印象分,不用说他都知道。
伴随着白逸辰的招呼声,另一声有些稚嫩的“宋哥哥好”也同时响起。
宋骏驰一哽,几乎无法形容自己的心塞程度,但是在好友的面前,还是只能对那个小矮子点了点头,并且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白逸辰看着眼前这和睦的情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其实小家伙之所以叫宋骏驰为宋哥哥,还是他的功劳,因为小家伙和宋骏驰都是他这里的常客,所以他们三个人撞在一块的机会非常的多,三个人在一块,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小家伙叫他辰哥哥,他便也让小家伙叫宋骏驰为宋哥哥。
每当听到小家伙叫宋骏驰宋哥哥,看着这一对未来的情侣相处和睦的情景,白逸辰就由衷的有一种欣慰感,原本就是命中注定的情侣,现在比原来更早的相遇,几乎是竹马竹马的长大,他们以后的感情应该会更好吧。
白逸辰的想法没有人知道,但是面对他的目光,年龄大一点的宋骏驰莫名的寒了一下,而年龄更小的苏远航还感觉不到太多,只是莫名的不喜欢白逸辰的视线投注在别人身上,他贴在白逸辰腿上的脸蹭了蹭,成功的又拉回了白逸辰的注意力。
而宋骏驰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自己牙痒痒的更厉害,甚至连拳头也痒痒了。
当然这一切只发生在暗地里的明争暗斗,白逸辰是察觉不到的,他微微眯眼,靠在舒适的躺椅上,窗外拂来的清风微微吹在他的脸上,带来了阳光与青草的气息,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活着,真的很好……
白逸辰复又睁开眼睛,抬手翻过一页自己手中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看的书籍。
既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年,那么他要更加倍的珍惜才是。
他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享受自己这得来不易的二十年。每一天,都不要辜负。
室内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宁静,就连原本暗地里针锋相对的两人,也都停下了那些小动作,悄悄的看着那个专注看书的人。
两人的目光,一个有着隐藏极好的炽热与迷恋,另一个,则是浓浓的依恋,以及那依恋下,浓郁的连他自己都还无法分辨的另一种情感。
但这两个人不论是谁,都非常安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仿佛只要在这个人面前,连发出一丝声响,都是一种惊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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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吃醋
春去秋来,转眼间,就是十年过去。
在这十年里,白逸辰没有辜负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时间。
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懂得珍惜,对于这第二次人生,白逸辰过的格外认真。
曾经没有来得及发展的爱好,他这辈子好好钻研,曾经没有时间去看的书,他一一阅遍,对于这个身体的父母,他相处和睦,这个世界获得的友情,他也好好珍惜,甚至于就连那枯燥的,已经经历过一遍的学业,他也做的无可挑剔。
时日久了,携带着两辈子经历的白逸辰,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光芒已经悄然绽放。
谁都知道,白金川白家的那个孩子,是多么的优秀。
甚至于在A市的商界,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代们,从小到大都听白逸辰这个名字听的想吐,因为他们不管做什么,但凡做的不如家中长辈的意,下一句你看看白家的白逸辰就来了。
综合来说,白逸辰这些年的历程,浓缩成一句话,就是那万恶的,让无数二代在心里偷偷扎小人的别人家的孩子。
除了白逸辰,当初书房内的那两个小少年也渐渐长大,转眼间,原本趴伏在白逸辰膝上的小小孩童,渐渐长成了一个纤细的美少年,小时候那张精致可爱的容貌,越长大越是显露出非凡的美貌,原本那乌黑澄澈的大眼睛,简直漂亮的让人心颤,哪怕是再凶恶的人,对着那双眼睛说话都忍不住柔和上两分。
美少年的变化虽大,���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依然最爱趴伏在白逸辰的膝上,以及那双看着白逸辰,充满了浓浓依恋的眼睛。
要说这些年来,陪伴白逸辰最多的,以及最让白逸辰牵挂的就是这个小少年了。苏远航的性子静,而且可能因为小时候被拐的经历,有些抵触陌生人,最爱做的,就是来找白逸辰这个小时候带他逃出魔窟的大哥哥,不论是帮他打理花草,还是一起静静的看书,甚至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伏在白逸辰的膝上睡一觉或者发呆,都很开心。
事实上,随着苏远航的年龄渐大,有些幼时便养成的习惯,白逸辰也感觉有些不合适起来,比如苏远航最爱趴在他膝上看书或者睡觉的事情。
但每当白逸辰提到这点,苏远航那双乌黑澄澈的大眼睛就变得雾蒙蒙的,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白逸辰就心软了,渐渐的也就不提这件事情了。
毕竟他是看着苏远航长大的,在他的心里,已经真心把这个乖巧听话又极为依恋他的孩子当成了自己弟弟般疼爱,这种经历感觉,对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独生子的他来说,都是非常奇特的。
事实上,对于苏远航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是很欣慰了,这一世的苏远航没有像原本的那样患上密闭空间恐惧症,虽然还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性子有些孤僻,但是与别人进行正常的交流是没有问题的。外形上更是与原本的苏远航天差地别,要知道在他从白月光系统里获得的资料来看,原本的苏远航在大学毕业后,都还是留着长长的遮住眼睛的头发,永远垂着头不敢直视别人,总的来说,是一个阴郁的,不讨喜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学业足够优秀,恐怕根本就进不了宋氏集团。
而现在的苏远航,完全是一个美少年的模样,精心修剪的头发,自信展露出来的精致五官与漂亮的眼睛,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发光体。
这一切让白逸辰相信,这一世的苏远航,不论哪一个地方,都会过的比原本更加美好,更别说,他命中注定的伴侣,这一世可是从小就在一起培养感情的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几乎在白逸辰刚想到宋骏驰的时候,书房的门就被推了开来,然后一道满是活力阳光的,“逸辰,你在吗?”就传了进来。
和苏远航一样,宋骏驰同样是白逸辰这里十年如一日的常客,这么多年过去,宋骏驰的变化也不小,当年英气逼人的小男孩,现在是长成了真正的英俊少年,高挑的身材,长期运动的蜜色肌肤,俊挺英气的眉眼,加上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扬唇笑起来的样子不论是怪阿姨还是纯情少女,都忍不住在心中尖叫。
白逸辰看向站在门口的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影,无奈的笑道:“你都进来了,还明知故问什么?”
宋骏驰讪笑了两声,然后就毫不在意的走了进来,只不过目光在扫到那个趴伏在白逸辰膝上的人时,闪过了一缕不悦的光芒来。
不过宋骏驰没有将自己的这丝不爽表露出来,只是佯装不经意的笑吟吟道:“小航也在啊,不过都这么大人了,还每天趴在逸辰腿上,羞不羞啊。”
虽然宋骏驰掩饰的很好,但是这句话几乎天然的就带着十足醋意,白逸辰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骏驰你吃醋了?”
宋骏驰毫无防备的听到这句话,脸立刻就涨红了,有些磕磕巴巴的反驳道:“谁,谁吃醋了!”
不过宋骏驰的这句反驳还不如不说,他那紧张慌乱的样子,任谁都看在眼里,白逸辰莞尔一笑,体贴道:“好,好,我开玩笑的好了吧。”
宋骏驰用了很久,才勉强降下了自己脸上的温度,但是心里依然紧张的砰砰直跳,止不住的在想,逸辰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真的在开玩笑?
逸辰刚刚的话,是发现他喜欢他了吗?
如果逸辰发现了,那他是什么想法?但如果他去问逸辰,逸辰之前只是开玩笑的怎么办?如果逸辰发现了他的心思,会不会觉得他恶心?会不会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宋骏驰纠结着这些,连那个粘人精依然黏在白逸辰身边都顾不上赶了。
一直静静依偎在白逸辰身旁的苏远航默默的将房内所有人最细微的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眸光闪了闪,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悄无声息的伸手环住那近在咫尺的美好腰部。
腰上多了一双手,白逸辰不可能毫无所觉,他低下头去,就对上了苏远航那双乌黑澄澈的可以当镜子的眼睛,面对那双满满都是依恋,以及透着不自觉撒娇的神情,这些年早已经习惯苏远航无时无刻都挂在他身上的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这样默许了。
于是当宋骏驰从自己的纠结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更加让自己内伤的一幕,不过他刚刚已经因为提这个问题而被取笑一次了,他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个正常男人,是不会那么在意这个问题的。
好在他和逸辰马上就要高考了,他已经问了逸辰想要考取的学校,也有把握跟过去,到时候就能摆脱这个粘人精了。
想到他终于有朝一日能摆脱掉苏远航这个甩不掉的大灯泡,和逸辰去异地的大学校园里度过美好的二人世界,甚至还有可能确定恋情,宋骏驰就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美好了起来。
就是这种美好的憧憬,让宋骏驰暂时压下了对某个牛皮糖的不耐和难以言说的嫉妒,沉下心来安心备考,毕竟逸辰的优秀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也可以轻松考上逸辰想要上的那所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但如果两人的入学成绩相差太大,他还是不愿意的。
——他想要从任何方面,都让人感觉他与逸辰是最为般配的一对。
……
……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上章有评论说希望下一章千万不要就是十年后了,我感觉胸口中了一箭_(:з」∠)_
第六章 高考
随着高考时间渐渐临近,白逸辰每天有条不紊的复习着功课,虽然他这个身体生在了一个完全不需要靠高考决定人生的家庭,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白家父母对这场考试的重视,看着白金川夫妇两人在家时那似乎连脚步声都放轻了的样子,白逸辰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本若有所思,似乎……如果他考的非常好,他们应该会很高兴。
索性他上辈子也没有尝过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滋味,不如这辈子,就努力一次吧。
……
如火如荼的六月很快到来,白逸辰如期走进了考场,内心平静如水。
审题,答卷,检查,交卷……在如此规律又紧张的行程下,两天的时间似乎非常短暂。
白逸辰的高考过程极为顺利,早已经将所有知识点都牢牢掌控,加上几乎没有考场紧张这种情绪的他,考出来以后就对自己的成绩大致有了个预料,如果不出意外,他似乎可以让这个身体的父母好好高兴一下了。
白逸辰出了考场以后,就坐上了白家的专车闭目休息着,等车接近白逸辰所住的别墅区时,车后传来一声车鸣声,白逸辰睁眼,就见到后面的一辆车赶上来与他并排,同样坐在后排的宋骏驰兴奋的对他挥手。
这次考试宋骏驰与他不在同一个考场,但是每天考完之后,对方都会来找他,嗯……对答案,似乎非常紧张这次考试的结果。
其实白逸辰私心里是觉得宋骏驰的这个形象,与自己心目中未来的霸道总裁是不符的,但是看着宋骏驰现在那洋溢着青春朝气的英俊脸庞,再想想这个考试的重要程度,他又感觉理解了,嗯,毕竟这是高考吗。
而宋骏驰,对于自己能找出与逸辰对答案的理由,来一考完就找他是极为满意的,更为让他满意的是,这两天都没有看到苏远航那个粘人精,让他赢得了难得的与逸辰独处的时间。
但是宋骏驰的这种好心情,只维持到了到达白家的半小时后就结束了,因为穿着一袭白衬衫,露着精致的锁骨,手中端着一份果盘的苏远航,就这么宛如画中的美少年般出现了。
“小航,你怎么来了?”白逸辰抬头看到苏远航后惊讶道,同时顺手接下了他手上的果盘。
被白逸辰接走果盘,苏远航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我想辰哥哥你今天应该考完了,就来看你了,这是我在下面切的果盘,秦阿姨说你们在上面对答案,我想你们可能累了,就切了一点端上来。”
白逸辰闻言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些事情让别人做就行,你是客人,如果不小心切到手怎么办?”
苏远航从小到大天天往这里跑,不管是他还是他父母都没把苏远航当外人,苏远航更是在厨房做过几次小点心给他吃,但是白逸辰知道,苏远航虽然是普通家庭,但在家里也是被苏父苏母捧在手心里的,更因为小时候的拐卖事件,格外的紧张他。因为苏远航不愿意和别人玩,一定要来找他,苏父苏母感觉很抱歉,每年的年节都会拎上堪称贵重的礼物过来,虽然他每次都会回礼回去,但每一次看到苏远航做这些他还是有些良心不安,总感觉将人家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当童工用了。
“我想切给辰哥哥吃。”苏远航抬头看向白逸辰,眼睛亮晶晶的。
宋骏驰看着苏远航的作态,只感觉一阵腻味,所以说他最讨厌这个粘人精了,好在这一切,只要忍到上大学就结束了。
这样想着的宋骏驰当下拿了一块果盘里白逸辰最喜欢吃的哈密瓜递过去,口中道:“逸辰,你最喜欢的哈密瓜,快尝尝,看样子应该挺甜的。”
一心献殷勤的宋骏驰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收获了一个不赞同的眼神,“这是小航切的,你应该先送给小航吃啊。”
宋骏驰……只感觉心塞塞的。
之后的暑假,对于宋骏驰来说同样不是一个多愉快的过程,虽然他每天都来找逸辰,但是那个粘人精同样放假了,然后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和喜欢的人一分钟独处的时间都没有,他能愉快的起来才怪呢。
宋骏驰就这样一边腹诽着,一边继续在炎炎夏日中,每天都不辞辛苦的来到白家,然后加入那个十年如一日的三人小聚会。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就到了高考分数公布的日子。
虽然白金川夫妇俩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很优秀,在高考过后看到儿子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对儿子进入那个知名学府很有信心,所以根本没有多问,但是在分数出来后,那接二连三的恭喜电话中,依然震惊了!
状元!省状元!
而且还是他们这个历来的教育大省,高考厮杀无比惨烈之地的省状元!
在挂断那个校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后,白金川立刻激动的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然后看着儿子那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也依然淡定,只不过微微笑了一下的面孔,白金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不过,状元啊!那是高考状元啊!他不紧张那才奇怪呢!
不论如何,哪怕被儿子笑话也好,白金川也觉得这个事情值得他好好宣扬宣扬。
这样想着,白金川当机立断,立刻翻出了自己通讯录里的那些老朋友以及白家为数不多的亲属的电话……
“喂,老王啊,哈哈,没事没事,这不有一段时间没见面,想找你聚聚吗……”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家孩子今年应该高考吧,啊,M大啊,那是名校啊,我早就说你家孩子聪明了,哈哈好好,改天一定去吃你家孩子的升学宴。我家逸辰啊,我也是才知道,这不,陈校长刚刚打电话来,说他是省状元,啊呀,哪里哪里,这是孩子自己努力……”
白逸辰听着白父举着手机渐行渐远的说话声,禁不住露出了个苦笑,深深感觉自己又被拉了一波仇恨。
事实上,白逸辰这一世除了和宋骏驰以及苏远航的固定三人小组外,别的朋友并不多,除了白逸辰的心理成熟,与他们不太玩得到一块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从小被自家父母拿别人家孩子教育的富二代们,能对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有好感才怪。
白逸辰甚至有时候恍惚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阶级仇人,其他不说,就说那个王伯伯的儿子,每次见面都被王伯伯耳提面命要多和他学习,但是实际上,对方在私下里可没给过他好脸色。
不过……白逸辰摇了摇头,朋友贵在精不在多,而且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了,这一世能有宋骏驰和苏远航两个至交好友,他就很满足了。
就这样,白逸辰在白父孜孜不倦的宣扬下,在假期每个聚会各家长辈的嘘寒问暖下,终于迎来了快要开学的日子。
等开学的时间一临近,宋骏驰就频频催着逸辰去往他们将要就读的城市。被宋骏驰催着,加上白逸辰也想提前去看看,所以很快便定下了行程。
就这样,他们收拾好了行李,加上白家父母和宋家父母决定送他们去S市,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堪称壮观。
白逸辰走之前本来还很担心苏远航,毕竟苏远航的性子内向,平日里几乎所有的学业外时间都在他这里,除了他和宋骏驰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这下他和宋骏驰一起走了,那接下来的两年里,苏远航可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样担心着的白逸辰发现自己要走的那天,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苏远航虽然满脸不舍,但并没有用那种雾蒙蒙的,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的目光看着他。
白逸辰不禁悄悄松了口气,要知道他这些年里,最受不了的就是苏远航那个样子了,不过在松了口气之余,白逸辰看着那冲着自己挥手的苏远航,心中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相比起白逸辰心里的百般思绪,宋骏驰可就是全然的兴奋了,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拉着白逸辰往前快走了两步,之前在告别的时候他还强忍着假惺惺的与那个黏人精不舍了几句,其实心里都快要笑疯了,他和逸辰要去S市了,那个黏人精还能追去S市吗?以后的几年里他和逸辰就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二人世界了!
拉着白逸辰快步往前走的宋骏驰心中可谓无比欢畅,但是白逸辰却误会了宋骏驰的这种态度,他以为宋骏驰这样快步离开,是因为不忍看身后依然在目送他们的苏远航。
是啊,毕竟是命中注定的伴侣,这一世又从小竹马竹马的长大,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分开过,会不舍也是正常的。
索性他们都不缺钱,白逸辰已经在想,以后的双休日和大小节假日,只要时间宽裕,他们是不是要时常飞回来看看。
白逸辰和宋骏驰的入学,在白家父母和宋家父母的护送下,可谓是相当的顺利,几乎没有事情让他们操心的,因为A大的大一新生必须住校,所以虽然白家和宋家都早早在S市备下了房产,但是第一年还是得让他们住学生宿舍。
索性白逸辰和宋骏驰都是同一个学院,所修的又都是金融管理系,白父和宋父便干脆想办法将他们俩人弄进了一个寝室里,更因为这一届新生的寝室有所宽裕,白父和宋父更是让那原本的四人寝室,硬生生的没有放进其他新生,而是只住了他们两人。
对于自家父母的安排,白逸辰和宋骏驰都没有意见,白逸辰纯粹是觉得清静点也好,而宋骏驰则是心中激动万分了,他甚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父母是这么了解自己的心意。当然这个想法,他也只是压在心中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他心知父亲之所以这么安排,纯粹是因为两家关系本来就很好,以及因为逸辰的优秀,想让他跟在旁边多学学。如果老爸发现了他的真实心思,估计第一个打断他腿的,就是他的亲爸。
安排好寝室后,寝室卫生白逸辰和宋骏驰同样没有动手,也根本就没有他们插手的地方,白家和宋家父母不仅自己来了,还各自带了助理以及家里的阿姨,所以白逸辰和宋骏驰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陪着父母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回来后,寝室里已经大变样,不仅打扫的一尘不染,还进行了简易的装修,所有两人用惯的东西都放在了该在的地方。
因为白逸辰和宋骏驰来的都比较早,此时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之后便陪着双方父母在S市游玩了几天,这才送走了他们。
而在白逸辰和宋骏驰陪着父母悠闲度日的时候,A大的入学高峰也终于到来,原本还有点冷清的寝室楼,一下子拥挤了起来,大包小包来入学的新生,陪同一起来开学的父母和亲属,以及忙里忙外打扫寝室的学生们,忙的可谓是一片热火朝天。
在466寝室对门的419,正是处在所有的室友都到齐,又好不容易送走了热心唠叨父母的时刻,虽然在人挤人的情况下打扫了一天的寝室,419寝室的兄弟们都有些累了,但是终于与新室友的独处,以及即将到来的崭新大学生活,依然让他们极为亢奋,几人一边分享着零食,一边大聊着游戏和其他感兴趣的内容,大有彻夜长谈的架势。
这谈着谈着不知就怎么的说到了寝室门号上,一说起这个,几人就忍不住齐齐吐槽起来,其实之前看到这个门牌号他们就想吐槽了,但无奈纯洁正直的家长们都在,他们只能憋着,现在终于到了能一吐为快的时候。
“唉,你们说我们怎么就分到了这么个倒霉的门牌号,419,419,我可是正经人啊,这寝室号码以后要是让妹子误会了我可怎么办。”
“哼,还妹子,我们寝室以后不被取外号就好了,以我的经验,这种特殊的寝室号码,一般是逃不掉被取外号的命运,你想想以后我们被叫做约.炮寝室的谁谁谁,还让我们怎么做人!”
听了这话,419寝室里的几人全部都锁起了眉头,一脸苦大仇深起来。
这时,一个坐在床上的汉子无意间看到对面寝室的门牌号,禁不住感叹命运不公的叫唤起来,“你们看,对面的寝室门牌号多好,466,多顺啊,多吉利啊!”
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同样是分寝室,他们和对门怎么就差了那么多呢!就在这一寝室的人都沉浸在对对面寝室的羡慕嫉妒恨中时,一双大长腿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第七章 我来上学
本来正在争相探讨的419寝室众人不由自主的顿了顿,他们的视线下意识顺着那名牌运动鞋,笔挺的长裤往上看去,在一溜扫过那几乎是完美的身材后,他们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张英俊耀眼,仿佛自带冷傲气场的侧脸上。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双大长腿不仅是停留在了对面的466门前,而且还掏出了一把钥匙,似乎是准备打开那扇门。
419寝室的众人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随着吧嗒一声轻响,对面466的门真的被打开了,因为是正对门的位置,所以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寝室里的一切,虽然与他们寝室是同样的格局,但仿佛完全不是同一个寝室,不同于他们灰扑扑的地面,对面的寝室铺上了锃亮的地板,寝室内的用具也似乎经过了特意的色调统一,看上去非常���谐,东西摆放的更是不见一丝杂乱,一眼看去,就有一种井然有序的舒适感扑面而来。
就在他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对面那个英俊大帅哥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往后让了让,随后另一双大长腿印入了他们的视野,那是一个容貌俊雅,气质斐然的大帅哥,与之前的那个冷傲帅哥站在一起,气场丝毫不逊色,只见两人站在门口似乎极为熟稔的说了句什么,随后就先后走了进去,对面的466寝室门再度关上。
安静,彻头彻尾的安静,不知过了多少秒后,419寝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哀叹,“还给不给人活路啊!”
寝室内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住着那466顺到不行的寝室号,又从头到尾都透着人生赢家的气息,而且这种人还不是一个,而是一来来两个,那长相,那身材,那气质,他们感觉自己以前高中的所谓校草,可以直接被秒成渣渣了。
想到自己以前学校校草的受欢迎程度,再对比对面两个可以直接秒杀校草的人,419寝室的众人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在对面寝室的衬托下,他们说是无人问津都是好的了,以后没准会沦落到帮忙跑腿递情书的地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就这样,在419寝室的哀叹中,正式迎来了开学,而大学新生们必经的一件事情,就是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虽然白逸辰和宋骏驰都有办法不去参加这个军训,但他们都选择了参加,白逸辰是想再体验一次那独特的经历,而宋骏驰纯粹是跟着他的选择走,加上宋骏驰自幼就有专门的私教,体格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新生都要好,也根本无惧这小小的军训,甚至他心里暗暗期待能借着这个机会在逸辰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A大作为一个名校,军训也是非常的严格,虽然没有拉到军区去封闭式训练一个月,但是辛苦程度丝毫不下于去那里,在炎炎的烈日下,这一届新生整齐的列成一个个方队,在灼热的阳光下纹丝不动的被烘烤着。
更为气人的是,总是会有一些学长学姐三五成群的在操场边缘晃过,手中拿着冰凉冒冷气的饮料,头上撑着遮阳伞,就那样嘻嘻哈哈的看着他们,然后在他们额头滚落汗珠的时候,畅快的仰头喝一口冰凉的汽水。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些学长学姐们的行为,无疑让这些已经极为苦逼的新生们受到了一万加的暴击,不少人牙齿咬的咯咯响,却因为教官锐利的眼神,而不敢有任何异动,因为任何轻举妄动的结果,就是会被毫不留情的揪出来就地罚做俯卧撑。
不过很多新生心中已经在这种阴影下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暗暗决定来年的今天,他们也要这样做。
俗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天道好轮回,说的就是这种过程。
当然操场边上除了那些撑着伞,带着小电风扇,手中拿着冰饮嘻嘻哈哈注孤身的二缺们,还有不少别有目的的人,这些人显然比那些刚刚从大一熬过来,一心想要一雪前耻的二缺们成熟一点,他们或是经过了精心打扮,手中拿着一本书在树下做文艺青年,或是干脆带着饮料小零食,目光借着这难得的清一色素颜的大好时机,寻找自己的目标,然后守株待兔。
相比起男生,女生们就随意多了,直接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对着那些身着军训服的小鲜肉们品头论足,虽然统一的着装极大程度的增加了她们寻找目标的难度,但是很快,聚集在金融管理系的视线越来越多。
“哎,你快看快看,那个冷酷帅哥。”
“哇,腿好长啊~身材真的超级赞!”
“我更喜欢他旁边的那个帅哥,看起来就好温柔。”
“这一届的学弟质量真高,怎么办,谁来帮帮我,啊啊,两个都好喜欢,谁都不想放弃!”
“去死!”
就这样,在这日复一日的围观中,新一届的校花校草名单很快就出现在了A大论坛里,而宋骏驰和白逸辰都赫然在列。
一些大胆的学长们,甚至于在军训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公然给学妹们送花表白,想要抢占先机,而女生们则矜持很多,暂时还没有那种公然示爱的,不过暗地里搜集新生校草们联系方式的行为也从来没有少过。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军训内容也从原本的站军姿走方队,变成了实战内容,在这个时候,原本就有格斗基础的宋骏驰一下子就宛如发光的金子般被挖掘了出来,不仅表现出彩,后来还被拎出来与教官单独过招,并且看着还没有太落下风,这在这一届新生里面可谓是独一份的,见到这一幕的不管是新生老生,都看的眼睛闪闪发光,只感觉这家伙太牛逼了,于是宋骏驰在不知不觉中,就吸引了大批迷弟迷妹,一时间风头更盛。
军训的时候虽然很苦很累,但时间也非常紧凑,不知不觉中,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军训结束的时候。
新生们为教官们准备了欢送会,虽然军训的时候大部分新生的日常都是在心里咒骂教官,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艰苦的日子也是最容易培养出感情的,于是在欢送会上,不少感性的女生哭得稀里哗啦。
就在每一个教官都被一些热情的女生围着要号码时,金融管理系的方阵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澈好听,仿佛一条溪水流淌而过的声音:“辰哥哥”。
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白逸辰和宋骏驰都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他们第一时间扭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那静静站在不远处,仿佛水晶雕琢而成的美少年。
苏远航,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过不同于白逸辰看到苏远航时那纯然的惊讶,宋骏驰脸上的神情就丰富多了,如果综合成一句话,那就是见了鬼了!
除了白逸辰和宋骏驰,周围离得近的也有不少人看过去,初始原因是因为声音太好听了,但看过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挪开视线,不仅女生们看的眼睛放光,就连不少男生也愣冲了一下。
其实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除了苏远航本身就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军训了。要说军训之前,这批新生还都是正常肤色,那军训之后,就普遍黑了两个色度,更有倒霉的,直接变成了一块黑炭,他们平日里每天互相看着,也都看习惯了,早已经不觉得这个色度有任何问题,但是有没有问题也是对比出来的,如今正是他们经历完了整整一个月军训,晒到最黑的时候,一下子看到了苏远航那水晶般的美少年,心中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不说他们,就连白逸辰这样看着苏远航从小长大的人,在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起身走了过去:“小航,你怎么来了?”
苏远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走过来的俊逸身影,满腔的思念和情感再也压抑不住,直接扑了过去,“辰哥哥,我好想你。”
紧跟在白逸辰身后走过来的宋骏驰脸一下子黑了,好险才没有将那个黏人精一把拽开。
被苏远航紧紧抱着,白逸辰的心中满满的都是疑惑,小航怎么会过来,难道是因为太想他们了,所以过来看看他们?可是不说他们开学才刚刚一个月,就说这军训的时候虽然每天都很累,但他也从来没断了和小航的联系,总会抽空打打电话,当然也不忘让那别扭的宋骏驰与未来伴侣联系联系感情,所以小航因为想他们而千里迢迢赶过来似乎有点说不通,难道是……白逸辰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难道是因为他和骏驰走后,小航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这样想着,白逸辰当下就将自己怀里的苏远航扶了起来,语气沉了不少问道:“小航,你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远航被白逸辰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过十年朝夕相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这个人身上,苏远航对于白逸辰也了解到了极致,只思绪一转,就猜到了他的辰哥哥为什么是这般神情,心中生出一丝甜意,苏远航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我很好,没出什么事。”
白逸辰听了这个回答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却是更加奇怪苏远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远航看了看他满脸疑惑的辰哥哥,又看了看后面脸黑如碳的宋骏驰,突然俏皮的眨了眨眼,“辰哥哥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这个问题,不论白逸辰还是宋骏驰自然是点了点头。
“我来,当然是来上学了。”
苏远航的这句话,仿佛一个炸弹丢到了毫无准备的白逸辰和宋骏驰头上。
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白逸辰愣住了,“上学……”
而白逸辰身后的宋骏驰听到这话陡然一个激灵,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原本看着苏远航就满是不耐的眼睛越瞪越大,那表情,简直比刚开始看到苏远航时更加像见了鬼般。
成功收获到自己想要的表情,苏远航心中满意,也不继续卖关子了,而是道:“我也考上了A大,和辰哥哥你们一样,金融管理系,从今天以后,我就可以和你们一起上学了。”
这一连串消息的冲击让白逸辰不由得有些混乱,他下意识的道:“不是,小航,你怎么会考A大,你之前不是应该才高一吗?”
宋骏驰同样不愿意相信这个噩耗,跟着点了点头,他使劲盯着苏远航,那眼神就差明晃晃的质问他,你丫不是在骗人吧。
苏远航的事情,自然不是骗人的,经过了他的解释,白逸辰和宋骏驰才明白了,原来苏远航早在高一的时候就悄悄跳级到了高二,然后又争���到了高二提前参加高考的名额,最终成功考上了A大,不过因为他身体差年纪小,这次军训申请了缓训,这才没有出现在军训队伍里……这一系列的操作简直听的白逸辰和宋骏驰叹为观止,甚至于最后宋骏驰看着苏远航的视线都有些怪怪的,这个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黏人精,真有那么聪明?
苏远航解释完了自己考上A大的经过后,又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白逸辰道:“辰哥哥,你们不会怪我瞒着你们吧,其实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白逸辰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有什么想法,而宋骏驰心里简直要呕死了,这哪里是惊喜,这是惊吓还差不多!
不过他心里又隐隐的有些复杂的感觉,跨过两年时间,考上A大,说起来轻巧,但是其中的难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挑战的,他以前,是不是太过轻视这个黏人精了?
就在宋骏驰难得的对自己的认知进行反思时,美少年苏远航眨巴眨巴眼睛,牵起了白逸辰的手撒娇道:“辰哥哥,我才来不久,宿舍里的室友都好陌生,你们宿舍还有空位吗,我可不可以搬去和你们一起住啊?”
听到这句话,宋骏驰只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然而一句斩钉截铁的“不行!”说出口,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这里真正有决定权的人不是他,而且白逸辰丝毫不认为宋骏驰那个拒绝是真心的,他只以为这个别扭的家伙是在害羞呢。
说起来,白逸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宋骏驰,小航这么努力的考上A大,不会就是为了他吧。
恋爱中的人,真是潜力无限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灰常抱歉,下一章更新改在晚上八点左右更,要增加一些内容,会比较肥的~~爱你们(づ ̄3 ̄)づ╭?~
第八章 消失的二人世界
于是第二天,白逸辰和宋骏驰那舒适又顺到不行的466号寝室,就搬进了一个新的住户。
搬寝室那天是白逸辰和宋骏驰去帮着搬的,新生东西本就不多,有人帮忙,苏远航更是一身轻松的换了寝室。
白逸辰和宋骏驰的寝室是标准的四人间寝室,上床下桌格局,当初选床铺的时候,宋骏驰出于某种心思,选了和白逸辰紧挨着的那个床铺,两人在同一边,所以对面的两个床铺是空着的。
苏远航在弄清楚寝室里床位的归属后,选择了正对着白逸辰的那张床铺,然后便开始收拾起来了。
白逸辰自然不可能看着苏远航一个人收拾那些,在他心里,苏远航始终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弟弟,而宋骏驰看到白逸辰都动手帮忙了,也不可能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只能黑着脸帮忙一起收拾。
不过他一边做着这些这辈子也没做过几次的琐事一边心里止不住的自我怀疑,他到底上辈子欠了那个苏远航什么,不仅要被他破坏掉和逸辰的二人世界,还得帮着他收拾行李?
当然这个问题,始终是无解。
就这样,这个十年间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一起度过的铁杆三人组,兜兜转转之下,又聚集在了一起。
……
寝室调动的事情没有引起太多波折,不过466对面的419寝室依然对他们进行了强势围观,在发现那个搬466寝室的又是一个帅哥,或者不该说帅哥,是一个超级美少年之后,他们集体感觉到了绝望。
虽然说红花衬绿叶,但他们感觉他们在对面466寝室的映衬下,简直生生变成了泥土。
翌日清晨,在美少年苏远航搬入466寝室的第一个早晨,口中叼着牙刷,大裤衩大背心的男生大摇大摆的走出419寝室门,然后他只感觉身前一阵清风拂过,抬起头就见到一个近距离对他展露的美绝人寰的笑容,“早啊!”
少年的嗓音清洌的仿佛山间的流水,沁人心脾的好听,但是里面又蕴含了满满的活力与快乐,让听到的人不知不觉被感染其中,更别说那长长的睫毛,乌黑漂亮的眼睛,以及精致好看到极点的五官。
脸上尚有几颗青春痘的大男生僵硬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回应了一句,“早,早啊。”
少年又对他笑了一下,就很快消失在了466寝室的门后,但是男生却不知为何耳朵有点发烫,怎么办,完全没办法讨厌啊。
想着想着,男生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刚刚那漂亮到极点的笑容,心中不知为何,恍然间感觉这张笑脸,比他们寝室曾经共同讨论的新生校花梁晶还要漂亮。
当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男生有些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连忙摇了摇头,强行清除了自己脑海中的这个念头,脚步有些踉跄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而此时的466寝室里,苏远航的心情却是非常好,毕竟还有什么比一醒来就能看到他的辰哥哥更让人开心的呢?
曾经最让苏远航难过的事情就是与每次与辰哥哥的分别,哪怕他白天再怎么缠着辰哥哥,到晚上也是要回自己家的,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与辰哥哥住在一起!一间房子里!
只要一想起这个事实,苏远航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甚至于心情好到能对陌生人毫无芥蒂的露出笑容。他愉快的将自己买来的早餐在桌上摆好,快乐的几乎要唱出歌来,与此同时,寝室的卫生间传出一声响动,拿着雪白毛巾擦脸的白逸辰走出来看着苏远航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苏远航一看到自己的辰哥哥,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我买了早点回来。”
白逸辰顺着苏远航的话,看向了他身后摆在桌上的三份精心搭配的早餐,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中,之前宋骏驰每天天不亮的就起来晨练,天天都起的比他早,他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只当这是个人习惯,但是现在,就连小航都起的比他早,他是不是太松懈了……
这样想着的白逸辰视线下意识瞟向室内的时钟,早晨六点整,似乎这个时间,对于大学生来说,不算晚吧……
就在白逸辰陷入沉思中时,寝室门再度被推了开来,一身运动服,额上布满了细碎汗珠的宋骏驰大步走了进来。走进门的宋骏驰一抬头就看到了半边脸贴在雪白毛巾上的白逸辰,他禁不住露出笑容走上前去,“逸辰,起床了?今天想吃什么?我订了源记的早餐。”
宋骏驰正满脸期待的看着白逸辰时,房间被他忽略的角落里,传来一声怯怯的,却如溪水般好听的声音:“宋哥哥,我已经买了早餐。”
苏远航的声音提醒了白逸辰,他从善如流道:“小航已经买了早餐,把源记的退了吧,我们今早都尝尝小航买的早点。”
白逸辰的话,让宋骏驰暗生内伤之感,但他一向都不会反驳白逸辰的决定,加上他现在刚刚运动完,满身汗臭,他也不想以这个形象长期在白逸辰面前站着,所以只能郁闷的点点头,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走进了浴室里。
在宋骏驰走进浴室冲澡后,房间里的苏远航抬起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白逸辰轻声道:“辰哥哥,我饿了,可以先吃吗?”
听到这可怜又怯怯的询问,可把白逸辰心疼坏了,他自然连忙招呼苏远航来吃,本来就是小航买的早餐,哪有不能吃的道理,他想着小航到底是性格内向,又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来,什么都放不开,他要多照顾他一点才行。
这样想着,白逸辰拉着苏远航坐下,将他买的早点放在他面前,又倒了一杯牛奶给他,殷切的就差和照顾小孩一样的手把手喂他吃了。
面对白逸辰的照顾,苏远航有些羞涩的低着头,全程乖宝宝模样,只在最后将手中拿着一口没动的早点递到白逸辰面前道:“辰哥哥,你也一起吃。”
面对这种好意,白逸辰愣了愣,因为他原本是想等宋骏驰洗完澡出来一起吃的,不过看着苏远航乌溜溜的眼中隐藏的期待,加上这孩子拿在手上那么久还是没吃一口的早餐,他严重怀疑他如果说等一会吃,这孩子也会一起等一会吃。想到这傻孩子之前就说已经饿了,熟悉的心疼和责任感立刻就泛了起来,白逸辰想着这毕竟是小航住到寝室的第一个早晨,对一切环境还有点陌生,犹疑了一会还是接过了苏远航手中的早点。
不就是没有等骏驰吗,偶尔一次应该没关系吧,而且骏驰应该也不想让小航饿到吧。
白逸辰这样想着,在手中的点心上面咬了一口,果然苏远航见到他吃了,也很快笑容羞涩的拿了一块和他一样的点心咬了一口,只不过美少年总是会忍不住咬一口,就看他一眼,逼得白逸辰不得不做出吃的很香的模样来。
不过现在本就是吃早餐的时候,加上手中的早点虽然是在学校食堂买的,但是味道也不差,吃着吃着,白逸辰也就恢复了正常进食的模样。
于是冲完了澡,换了一身清爽衣服出来的宋骏驰就见到逸辰和那黏人精开心的吃着早餐,都快吃完了,完全把他遗忘了模样。
在那一瞬间,心头拔凉拔凉的都无法形容宋骏驰的感受,他僵在那里,过了两秒才出声道:“你们……”
听到宋骏驰的声音,背对着浴室门的白逸辰才发觉宋骏驰出来了,他转过身,有些抱歉的看着宋骏驰道:“我有点饿了,就和小航一起先吃了,抱歉没等你。”
宋骏驰的喉咙梗了梗,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他能说什么呢?他能指控逸辰因为那个才来一天的粘人精就把他忘了吗?他能因为一个早餐没人等他就作天作地心情不爽让人感觉他是一个小肚鸡肠没有气量的男人吗?立志要在逸辰面前做一个英明神武,富有魅力男人的宋骏驰最终也只能僵硬的,强行的挤出一丝笑容,做出没关系的样子来。
白逸辰和苏远航的早餐虽然快吃完了,但宋骏驰的份还是给他留了,苏远航甚至看到宋骏驰走到桌边后,笑容腼腆的将剩下的一份早餐推到了他面前,细声细气的道:“宋哥哥,你吃。”
宋骏驰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远航,面无表情的拿起一个菠萝包,面无表情的咬下去,坚硬的牙齿咀嚼着,仿佛他在咬的是某人的血肉一般。
而苏远航看到宋骏驰脸上的神情,笑容则变得更加甜美了一点。
白逸辰不禁意间看到这一幕,不禁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甜蜜美少年和酷帅大男孩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经常有一种让外人无法插足的气场呢。
……
……
军训之后,就是正常的开课了,苏远航这个迟来的新生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后,A大的校草榜上又火速的增加了一人,这让不少早已经在心中暗暗感叹今年经管系校草多的他系学生们更是忍不住心中泛酸。
因为白逸辰三人住在一个寝室里,又是同一个系,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一起出动的,不论是去上课,还是去食堂解决伙食,总是走在一起,从来也没见谁落单过。
要说不论在什么时候,帅哥的威力都是巨大的,更别提是这种校草级别的帅哥,平时哪怕是一个人走在路上,都能吸引一片或明或暗的目光,三个帅哥同时走在一起,那威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更别提这三个帅哥分别是三种不同的风格,英俊冷傲,俊雅绅士,纯澈美少年,简直满足了各种口味的人群,每一次这三人走过的地方,简直沦为了眼球收割机。
甚至于因为某个曾经热播过的偶像剧,A大校园里渐渐有人给这三人组取了个F3的外号,并且广为流传,可谓满足了大片的少女心。
这般能够满足少女心的组合就在他们校园里,广大少女们怎么可能会一点行动也没有呢,于是正式上课之后没多久,这三人就纷纷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告白。
不论是这三人去上课时,还是去图书馆时,甚至于在食堂中,都被各种各样的围追堵截,有含蓄的情书,有大胆热烈的求爱,还有暖心的早点零食,当然,虽然三人收到的告白数量不相上下,但是每个人收到的告白群体还是有显著区别的,对宋骏驰告白的是御姐和软妹掺半,白逸辰收到的告白大多数是知性温柔美女,而苏远航,男女掺半……
虽然这三个人一个也没有接受那些告白,但这些丝毫不影响A大学子们的热情,毕竟没有接受那些人,说明更多的人还有机会,单身的帅哥,总是比有伴的帅哥更加的吸引人。
并且随着众人的热情,三个人的信息再度被深挖,比如白逸辰,省状元,学神级人物,从小到大都是男神!A市的知名企业白风集团知道吗,没错,就是他家的!
宋骏驰,家世不凡,学习优异,运动出众,篮球场上的风云人物,据说还精通格斗,击剑等等,军训时与教官对练也不落下风,据说有人曾瞥到过这位的八块腹肌,简直让人想趴上去舔。
苏远航,清澈纯美的美少年,看上去让人充满了保护欲,事实上美少年也确实比大多数人年龄小,据说这位是连跳两级考上A大的,美少年曾经的同学们,现在都还在上高二,这让不少经历了那地狱式的三年,战战兢兢使出吃奶的劲才考上A大这所名校的学子们,看着那美少年的眼神都不对了,既钦佩又惊叹,长得这么美还这么聪明,这个世道还让不让普通人混了。
A大学子们心中的躁动并没有对白逸辰三人组有什么影响,毕竟这些同学们虽然热情了一点,但也没有干扰到他们的正常生活,而且说句自信点的话,他们三人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了被众人瞩目的生活,以前收情书被表白的事情,遇到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大学之前的学生们更加含蓄一点,在学习为重的氛围里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这些事情都是偷偷的进行。
从小到大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最多,受到校内外学生表白也最多的宋骏驰更是没把这些当回事,他现在心中最为烦恼的就是,他与逸辰的二人世界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灰常抱歉,更新晚了,失策啊,这一章几乎等于重写了,抱住等更的小天使们。
第九章 摊牌
没错,他幻想了那么多年,期待了那么久的二人世界,就因为这么个意外多出来的人,全都没��。
可以想象现在每当宋骏驰看到寝室里那个原本不该出现的人,心情是有多糟糕,原本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两个人独处一个寝室,寝室里又有单独的卫生间,他每天冲完澡出来,都可以直接松松垮垮的围一块浴巾,对逸辰展露他精心锻炼出来的八块腹肌,但是现在寝室里多了个苏远航……他还要点脸。
因为诸多早就想好的计划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苏远航破坏掉了,简直让宋骏驰从小到大对苏远航积攒的不满到了最顶点,如果说他以前是看苏远航哪哪不顺眼,现在简直到了爆发的边缘,他感觉他现在还能够在逸辰面前维持对待苏远航的平常态度,已经用了此生最大的演技与忍耐了。
当然,自诩忍功与演技了得的宋骏驰绝对不会知道,真正的忍功了得,是让连被忍耐的人都不知道,原来他在讨厌他。
……
经过开学一段时间,三人都已经适应了大学校园的生活,虽然三人因为各自的原因,都没有参加什么社团,但是白逸辰却因为太过优异的入学成绩,以及过度可靠的表现,总是被辅导员委以重任,反而成了最忙的一个,总是时不时的就不在寝室。
白逸辰一离开,房间里一下子便只剩下了两个相看两厌的人,最终宋骏驰为了打发白逸辰不在的时间,在一众社团里选择了两个感兴趣的打发时间,每当白逸辰离开后,他也必然会去往自己参加的社团,总之不管去哪,都比和某个黏人精待在一间房里有意思。
而这一天,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白逸辰原本正在午睡,但是后来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在白逸辰离开之后,原本躺在床上看一本原文书的宋骏驰一下子对手中的书失去了兴趣,他利落的爬下床,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后,便走出门了。
苏远航对于宋骏驰的行动早已经预料到,说是熟视无睹也不为过,他等到宋骏驰走了之后几分钟,才摘下耳机,视线在寝室内环绕一圈后,突然定在了对面的床上。
对面的床上是纯白的真丝被子,不过此时那床铺微微的有些凌乱,与平日里的规整完全不同,床铺的主人显然走的匆忙,并没有按照自己平日里的习惯去整理。
苏远航定定的看着那空空的床铺足有两分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白嫩的耳坠染上了些许薄红,就连那乌溜溜的眼睛也变得更加闪亮了。
他扭头看了看寝室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对面的床铺,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轻盈的爬下床去,往前走了几步,再度轻盈的攀爬上去,下一刻,他便跪坐在了那张洁白的床上。
我只是帮辰哥哥整理一下被子。
苏远航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的,但是他的眼睛,却随着手指触碰到柔软的被子后越发闪亮,当将被子捏在手中时,仿佛还能感觉到辰哥哥的体温与气息。
终于,他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两下后,再也没忍住,将被子抱起来,把脸埋进去深深的吸了口气……
满满的,都是属于辰哥哥的气息……
想着辰哥哥每天晚上都躺在这里,而这些被子就包裹在辰哥哥身上,苏远航便将手中的被子抱的更紧了一点,就在他沉浸在这种隐秘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愉快中时,“啪嗒”一声,寝室门被推了开来。
宋骏驰皱着眉头推开门,但是走进寝室没两步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他抬起头后,就见到逸辰的床上,坐着一个不该存在的身影。
宋骏驰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与他对视的人,顿了两秒,不客气的质问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苏远航眨眨眼,动作自然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被子,对着宋骏驰展颜一笑道:“我想帮辰哥哥叠一下被子。”
是……这样吗?宋骏驰有些狐疑的看了苏远航一眼,不过苏远航脸上那十年如一日让人厌烦的笑容,实在是很难让人看出什么来,加上这家伙惯会讨好逸辰的性格,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不奇怪。
宋骏驰这次回来是因为自己有东西忘带,在他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时,苏远航已经一丝不苟的将被子叠好,然后又慢腾腾的爬了下来,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宋骏驰最后看了一眼苏远航,心中带着一丝自己也尚且不明了的怪异离开了。
……
那一丝宋骏驰自己也没有琢磨明白的怪异虽然很淡,但是却非常奇异的,一直也没有被他淡忘,反而丝丝缕缕的,总是时不时的又冒出头来,搅和的宋骏驰心头烦乱不已。
但是宋骏驰始终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一切的转折点在一天三人一起回寝室时,路上遇到一个男生堵住苏远航表白。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长的也不怎么好看的男生,但是他却堵住苏远航,满脸通红的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爱意。如果是以前,宋骏驰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少不了要幸灾乐祸一把,权当看苏远航的笑话。
但是这一天,这一个情景,却仿佛拨动了一根弦般,突然触动了宋骏驰脑海中一根敏感的神经。
以前因为自己美好的二人世界被破坏了,宋骏驰虽然也总能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一些男性堵住苏远航表白,但他都是以看笑话的目光,心中更多的是因为苏远航的烂桃花和倒霉而高兴不已,从来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更甚者,他有些瞧不起苏远航过于没有男子气概的长相了,所以才会被那么多宅男盯上。
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所忽略的问题,那就是苏远航对于那些凑上来告白的男生,虽然都是非常直接的拒绝,但好像从来没有表现过愤怒羞恼的情绪。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苏远航他,不排斥男人!
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认知,第一次浮现在了宋骏驰心头,几乎让他悚然一惊。
��能是灯下黑的原理,从小一起长大,加上在他印象中,苏远航很多年里一直是个矮个子小豆丁的模样,所以他这些年虽然心中不停的咒骂苏远航这个粘人精麻烦鬼,却也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更别说把他视为威胁。苏远航在他心里,更多的是一个接近于无性的存在。
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苏远航他,不排斥男人,甚至有很大的可能,喜欢男人!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对来自同性的告白表现平静的。
在脑海中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宋骏驰整个人都几乎凝固了,他几乎在同一时刻,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天推开寝室门看到的一幕,那让他感觉怪异,又一直无比介意的一幕。
苏远航坐在逸辰的床上,搂抱着逸辰的被子无比满足的微笑着。
宋骏驰只感觉自己被定在那里,连指尖都充斥着让人僵硬的寒意。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他居然愚蠢到,让一个不排斥男人,甚至可能喜欢男人的人,一直那么亲密的接触逸辰?
这个认知,对于宋骏驰的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这让他在这天回来后,就表现的有点魂不守舍,让白逸辰一直担心他是不是病了。
苏远航倒是没有那么关心他,只不过他看着宋骏驰太过明显的异样,有点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宋骏驰到底是宋骏驰,在精神恍惚了两天之后,就打起精神来,他开始花大量的时间暗地里观察苏远航,尤其是苏远航和白逸辰在一起的时候。
毕竟之前的猜测只是他的猜测,一切要以证据说话。于是渐渐的,466寝室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宋骏驰发誓过去十年间,他放在苏远航身上的视线都没有这几天的多。
苏远航好似没有察觉到那紧迫盯人的视线般,依然是一有机会就粘着白逸辰,如之前十年一般。
而宋骏驰脸上的神情则随着他的观察,一日阴沉似一日,忍不住开口挤兑苏远航的次数也变得更多,大多时候是在苏远航粘着白逸辰,有肢体接触的时候。
宋骏驰的这种异常,不说苏远航,就连白逸辰也明显察觉到了,加上宋骏驰每次挤兑苏远航时的时机,让白逸辰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在发现宋骏驰开始因为小航与他有肢体触碰而吃醋的时候,白逸辰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不过他也意识到现在小航长大了,和以前小时候是不同了,宋骏驰会吃醋,也是正常的,或者,他应该给他们俩人腾出更多的独处时间?
自觉是个大灯泡的白逸辰第二天就找了个借口开溜了,本来三人约好的行程他借故有别的事情推脱了,直接发了个短信过去,而自己则躲到图书馆里找清静了。
一直以来都因为白逸辰的存在而维持着表面和谐的两人在收到那个短信后,一下子就陷入了难言的静默中,宋骏驰看完短信后,将手机收了起来,斜扫了一眼苏远航道:“我们谈谈。”
苏远航对于宋骏驰的话似乎没有任何意外,他最后不舍的看了眼白逸辰发给他的信息,收起手机,点了点头,干脆的应了一声“好啊。”
两人在收到白逸辰那个有事不来的短信后,谁也没有再提那个原本应该由他们两人继续的聚会,而是直接一前一后的回到了他们的宿舍。
走进宿舍,关上房门,一个私密的空间立刻便形成了。宋骏驰转过身来看向苏远航,与平日里和白逸辰在一起时对着苏远航还算客气的态度全然不同,宋骏驰的气势慢慢变得充满了压迫感,眼神也变得深沉了很多,他一步步的走向苏远航道:“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出乎宋骏驰预料的是,平日里看起来内向怯懦的苏远航没有因为他的气势而有任何害怕的样子,仅仅是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淡淡看了他一眼,“宋哥哥想要和我谈什么呢?”
宋骏驰忍不住仔细的又将苏远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虽然现在苏远航依然安安静静的,看起来与平日里乖巧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但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眼前的苏远航有了些变化,与那个逸辰在场时的苏远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一样。
宋骏驰的眼睛有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认为我和你,还能有什么好谈的。”
苏远航一下子沉默了。
见到苏远航不吭声,因为自己可能被愚弄的事实,加上自觉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宋骏驰也不耐烦那些客套话,他直接道:“苏远航,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心思,但是你最好给我离逸辰远一点。”
“……”
“别以为逸辰对你好,你就可以无所顾忌,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逸辰只是因为你小时候的经历,可怜你而已。”
“……”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定位,不要有什么不该想的想法,更不要有不该有的行为。”
“……”
“你和逸辰,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骏驰倨傲的,将那些隐藏在自己心底许久的话全部一吐为快,一时间只感觉大为舒爽。
这些年来,他为了在逸辰面前的形象,一直将这些话憋在心底,简直都快憋出病来了,现在终于把这些真心话说出来了,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快了很多。
苏远航静静听着这些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垂下来的长长眼睫,在眼睑下映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宋骏驰以为他给了苏远航那些警告后,今天的事情就会到这里为止了,毕竟以苏远航那从小内向的性格,谅他也不敢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句清淡的,没有什么烟火气的,“那么宋哥哥又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些话来的?”
宋骏驰愣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就看到了苏远航那没有什么表情的漂亮面孔道,“是凭着你喜欢辰哥哥吗?”
宋骏驰第一次变了脸色,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捏成拳,这个家伙果然知道。
“可惜辰哥哥好像并没有喜欢你的样子。”
“你!”宋骏驰陡然暴怒。可惜还没等他将这股火发出来,苏远航又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宋哥哥,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为时过早吗?”
宋骏驰死死的盯着苏远航,只感觉他今天才终于撕开了对方的伪装,看到了那张隐藏在乖巧面孔下的尖利。
也对,能有跳级考上A大的智商,怎么可能真的是一只没有攻击力的小白兔呢?
以前他会那么认为,纯粹是因为他眼瞎。
苏远航丝毫不在意宋骏驰的目光,自顾自道:“而且,辰哥哥到底最后和谁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宋骏驰敏锐的察觉到了苏远航话里潜藏的意思,当下也顾不得生气了,他满脸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当然是……”苏远航微微一笑,宛若一朵美丽的白莲绽放,“我们公平竞争啊。”
果然,他承认了!
最坏的猜测被苏远航亲口承认,宋骏驰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神色阴沉的看着他面前的苏远航,他之前几天的观察,和那天在寝室看到情形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家伙,也对逸辰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并且还先一步察觉到了他对逸辰的心思。
可恨他以前居然一直也没有察觉到,居然任由他纠缠在逸辰身边十年。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宋骏驰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视线已经变得冰冷若刀,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样子我这些年,真是小看了你。”
“宋哥哥你也一直没有高看我啊。”
��宋骏驰一哽,最后咬着牙道:“就凭你也想和我争逸辰,简直不自量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也许辰哥哥喜欢的就是我这一款呢。”
宋骏驰一听到这话,瞬间想起了自开学以来,那对苏远航表白的数量众多的男生,而他,一个都没有,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宋骏驰憋了半晌,觉得他和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只能气势汹汹的甩下一句,“那就让我看看,逸辰最后到底选择和谁在一起。”就直接摔门而去,离去前还不忘冷冰冰的留下了一句:“别叫我宋哥哥,恶心。”
苏远航看着那被摔得直晃荡的门,还有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语调平静道:“那可不行,这是辰哥哥让我叫的,宋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修文了,一口老血
第十章 神秘论坛
466寝室这个下午发生的一切,白逸辰毫不知情,他在图书馆消磨了一下午时间后,傍晚回到了寝室里,仿佛某种秩序恢复一般,466寝室又有了那种表面的和谐。
并且非常奇异的,别看宋骏驰和苏远航下午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并且说出那种要一决胜负的话,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一人拽着白逸辰的一只手,进行一场激烈的夺爱大战,但是他们在白逸辰面前的实际表现,依然是含蓄而克制的,甚至于都没有让白逸辰察觉他们与往日里有什么不同。
不过知道了情敌的存在,两人私下里的行动,却要比往日快上了不少。
于是白逸辰开学没几个月,就不止一次的分别撞上两个人热气腾腾的出浴图。有以为寝室没人,就直接大刺刺光着身子从浴室出来,结果被刚好回来拿东西的他看光的,也有一个人在浴室里洗澡,结果迷糊的在浴室里滑倒,被他扶出来涂药的。
这让他不禁心中感叹,到底是真正的十几岁的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的。
白逸辰所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在他心里被评价为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在得知对方也使用过这一招后,分别在心里如何用最恶毒的词语咒骂对方不要脸,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帮白逸辰洗洗眼睛。
不过显然,这种直白的色.诱,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两个人只能另寻他法,各显神通。
……
转眼间,就是一年过去,又到了新生开学季,如火如荼的军训,再度开始。
依然是苦逼的在烈日下被烘烤的新生,依然是操场边缘那些嘻嘻哈哈的万恶学长,但是仔细看去,却可以发现这些学长都换了一批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上一年在操场上被晒黑的面孔。
但是这些刚刚荣升为学长的大二学生们对在操场汗流浃背的新生们没有任何怜��之心,不仅继承了以前历届学长的各种得瑟方式,还推陈出新,想出了各种新方法。比如有一个学长,就自带了一个保温桶,里面是满满的冒着凉气的晶莹冰块,这个学长就在那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方阵的注视下,拿出一块又一块,在自己的脸上,手臂上,滚来滚去的冰敷着,间或放一块在自己带来的八二年雪碧里面,那特意被他用透明玻璃杯盛放的雪碧,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冰块,以及其内往上浮动的小气泡,仅仅是看着,就能够感觉那杯雪碧是多么的冰爽。然后那个脸上写满了贱.人两个字的学长,慢慢的将那杯雪碧举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随着这声咕咚声,那些方阵里近半数的人都克制不住的跟着吞咽了一下口水,最后连教官都无法忍受这个贱.人学长了,喝声道:“全体都有,向后转!”
啪的一下,那个贱.人学长收获了一排排的屁.股。
这些让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贱.人学长们暂且不提,操场边缘的学长里面,还是有特例的。在一片树荫里,静静站着两个欣长的身影,引得距离近的几个方阵里不少视线偷偷看去,更有一些女生,脸上浮上两朵红云,连头顶上的烈日都顾不上了,心里纷乱的想着,他在看什么,他在看我吗……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两个人太帅了,一个面容英俊冷傲,虽然那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也没有任何波动,但是仅仅是看一眼那冷峻的面容,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让人充分感受到什么是天生的荷尔蒙爆棚。
如果说在场有一半的女生在看那个英俊的男生,那么另一半的目光,就是牢牢黏在那个男生身侧的欣长身影上了,丝毫不逊于身侧男生的长相,只是多了些柔和,多了些俊雅,没有那么强的侵略性,一举一动都有着刻入了骨子里的优雅,仿若一个中世纪的王子一般,让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得心生好感,然后克制不住的沉沦……
几个方阵里几乎所有女生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的事实,让方阵里的男生们禁不住腹诽,这些学长们简直是牲口,居然在军训的时候就开始了,还给不给他们活路啊!!!
这些心里愤愤不平的新生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方阵周边,因为那两个人的存在,一个耍贱学长的影子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似在做着自己事情的学姐,但是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那些或是写生,或是聊天的学姐们,目光都若有似无的瞟向那两个身影。
“全体都有,就地休息三十秒。”随着教官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个原本站着笔直的方阵立刻就瘫软了下来,大多数人都顾不得地上到底干不干净,直接就瘫坐了下去,毕竟只能休息三十秒啊。而有一些渴极了的人,则会走向一旁找到自己的水,拿起来大灌几口。
与此同时,那始终站在树荫下的两个人终于动了,几乎在刚听到教官的声音时,白逸辰就拿了水往前走去,看到那个方阵中走过来的身影更是加快了步伐,直接扶住了对方。白逸辰看着苏远航那煞白的小脸,以及额头上凝聚的汗珠,简直心疼不已,连忙道:“快坐下,来,先喝口水。”
在苏远航捧着水壶喝水的时候,他的额头上传来了几下轻柔的触感,那之前凝聚出来的汗珠被身前的人轻轻擦去了,鼻尖轻嗅着那清爽的味道,抬眼就可以看到那湖水般温柔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自己,苏远航喉间滚动了一下,又仰头喝下了一大口水。
跟在后面的宋骏驰看着心上人给那个苏远航又是喂水又是擦汗的模样,心里几乎阴沉的滴出水来,但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的撑起一把伞,让遮阳伞撑起的阴凉笼罩住了在烈日下的两个人。
三十秒的时间转瞬即逝,随着一声哨响,原本瘫坐在各处的新生们立刻回到了方阵中,恢复了在烈日下不动如山的模样。
“回去吧,逸辰。”宋骏驰撑着伞,阻隔了所有可能落在白逸辰身上的灼人日光,轻声道。
“嗯。”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树荫下,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
此时的日光正是一天最烈的时候,一眼看去,操场被日光烘烤的近乎有点扭曲,白逸辰看着苏远航站在那方阵中毫无遮挡的被日光暴晒着,心中止不住的担忧,小航的身体一向就比较弱,这种强度的军训他真的能承受住么,心中担心着,白逸辰就忍不住念叨了出来,“早知道我就要小航不要补训了,今年天气这么热,比去年还要热,小航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宋骏驰默不吭声的听着白逸辰的担忧,但是心中却在冷笑,苏远航那家伙会同意不补训才怪呢,这不正是他算计来的结果吗。
即使宋骏驰心中各种瞧不上自己的这个情敌,但也不得不承认,苏远航的心计确实非常深,不说这一年间两人明里暗里的交锋他从来没占到什么便宜,单说这个军训,他就被算计了两次。
第一次,明明和他们一起考上A大的苏远航,却特意选在了军训之后,在所有人都被晒到灰头土脸的情况下,才闪亮登场,即使他一向看苏远航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白嫩的和豆腐一样的苏远航,足够的吸引人眼球,甚至于那一届新生的女生们,都被生生比下去了。
而第二次算计,就是这个缓训了,他们已经舒舒服服的升入了大二,只有苏远航一个人被塞入新生中去进行那辛苦的军训,逸辰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于是这个正常的每个人都经历过的军训,在苏远航那里,就又变成了一件引人怜惜的事情。
说恨得咬牙切齿,已经不足以形容宋骏驰此时心中对苏远航的感觉,但哪怕他再恨苏远航,一听到逸辰要来看对方,还是不得不乖乖的跟过来,因为放逸辰和那个姓苏的单独相处,他更加不放心。
一阵微风拂来,给这树荫里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凉,在宋骏驰和白逸辰静静站在树荫下看着军训方阵的时候,殊不知,他们在别人的眼里也是一道风景。
那些或明或暗的偷偷瞟着两人,明显心有所属的目光暂且不提,在一个角落里,还有几声压抑的尖叫,仔细看去,那些虽然细小,但是却掩不住兴奋的尖叫声,皆是出自几个萌妹子之口。
这几个萌妹子捂着胸口,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树荫下的两人,火热的目光与那些满含恋慕的偷看那两人的学姐们有些类似,却又有所不同,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激动,她们立刻急切的互相询问道:“拍下来了吗,拍下来了吗?刚刚白帅哥给苏苏擦汗了,拍到了吗?”
“这还用你说,我的触觉是多么敏锐,一感觉不对,就马上拍下来了。诺,你看,拍的多清楚。”
这位触觉敏锐的萌妹子将自己所拍的照片分享给几位同伴,超高清的摄像头加上恰到好处的时机,将白逸辰给苏远航擦汗的一幕拍的清清楚楚,因为角度和光线缘故,两个蹲在一起的人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光,就连白逸辰垂头看着身侧之人的目光,也显得温柔又深情,更别提在两人身旁,还站着一个高挑的冷峻身形,正默默的撑着伞,隔绝了那将会落在两人身上的灼人日光。
静静看着这张照片,几个萌妹子都不由自主的屏息了一会,随即脸上涌上了更深的潮红,一个萌妹子握拳道:“能拍到这个画面,我死而无憾了!啊啊,果然我白苏派才是王道。”
“喂喂,你不要忘了站在旁边的宋帅哥啊,沉默的守护多萌啊,你看,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却还在一旁默默守护着,甚至生怕太阳晒到了苏苏,还给苏苏撑伞。”
“你们白苏派和宋苏派都别争了,要我说干脆三个人在一起好了,你没看他们相处的多和谐么,宋帅哥给苏苏遮太阳,也没见故意把情敌晾着啊,你们看,白帅哥可是一点太阳都没晒到。”
被这句一提醒,几个萌妹子一看,可不是么,甚至于仔细看去,那遮阳伞的阴影要更加偏向于白帅哥,让她们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不过白宋派是成不了气候的邪教,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小部分人拥护,后面很快就被其他教派打的不剩什么了,于是这几个萌妹子也只是在心里奇怪了一丝丝,又继续去萌自己看到的东西了,只是阴影偏了一点,谁打伞还会那么仔细丈量啊。
“啊啊,白帅哥和宋帅哥站在一起注视苏苏的场景也好萌啊,快拍下拍下。”
几个萌妹子继续聚在一起,激动的进行自己的偷拍大业。
你说这几个萌妹子口中的白苏派、宋苏派到底是什么,这一切就要从一开始说起了,当初白逸辰宋骏驰和苏远航三个各具特色的帅哥美少年一起进入A大,可谓是轰动一时,并且因为总是一起行动,被送了个F3的美称。然后这F3就迎来了各种追求,从开始的普通学员们,蔓延到后来的系花院花……
这些接踵而来的告白,没有被F3里面的任何一个成员接受,广大A大学子们表示这也很正常,毕竟帅哥,总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攻克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学期过去,两个学期过去,甚至就连别的学校,也有美女被美.色吸引,前来暗送秋波,但是这三个人,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脱单,依然是每时每刻的一起行动,吃饭一起去,聚会一起约,就连占座,也总是一个人占三个人的,这样广大群众的目光就有点不对���了,这三人是连体婴么,至于黏的那么紧?
有人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样子,但也说不出来是哪里怪,但是某些特殊的群体,却是终于忍不住行动起来了。其实这个特殊群体在刚见到这三个特色各异的大帅哥时,就有点忍不住了,不过因为这三个帅哥实在太诱人了,就那样内部消化也太过可惜,比起内部消化,她们还是更愿意发展成校园偶像剧,所以一直按自忍耐着,但谁知道,她们忍住了,这三个帅哥,对那些送上门来的美女,却是无动于衷。
于是理所当然的,白苏派,宋苏派,还有三人大和谐派就纷纷涌出来了,当初除了这些教派,还有宋白派,白宋派,以及三角恋派,不过这些派别支持的人比较少,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前面三大派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因为这三大派的冲突并不大,甚至于很多人属于三人大和谐派,于是三大派的支持者聚集在一起,成立了一个神秘的组织。
这个神秘的组织唯一的重任,就是随时关注那三大帅哥组合,搜集三人的动态,以及拍到有爱的照片,供组内成员欣赏,并且她们拭目以待,到底最后谁支持的派系才是胜利者。
当然这一切,是在不影响三大帅哥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偷偷进行,所以到现在,白逸辰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组织的存在,当然不知道的人,也仅限于白逸辰。
夜,苏远航掏出手机,熟练的登入了一个论坛,然后在其内找到了里面最新发布的热帖。
点开后,苏远航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里面新增加的照片,他面容平静的一张张的浏览着,里面有他军训的侧脸,有辰哥哥在树荫下看着他的照片,还有……苏远航愣愣看着那张照片,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了些许红晕,就连乌黑的眼睛,也不知不觉中变得闪亮了一点。
辰哥哥……
苏远航盯着那张照片足足看了几分钟后,果断的点击了下载收藏,只不过在收藏之前,他用裁剪工具巧妙的将站在两人身旁那个碍眼的身影给裁掉了,这样看来,照片里只有那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了,苏远航看着这张照片,都恍然间有一种,照片中的他是被给他擦汗的辰哥哥深爱着的感觉。
苏远航侧过身面对着对面那张床上的辰哥哥,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满足的进入了梦乡。
在苏远航因为一天高强度的军训,终于撑不住睡过去了时,那个神秘论坛下面的派别之争,依然进行的如火如荼,当然主要是白苏派和宋苏派在争论,天下大同的三人和谐派,是怎样都无所谓。
而引人注意的是,在这白苏派和宋苏派的战场上,有一个宋白派的小号一直在战斗着,不过他的存在太过势单力薄,很快被两派的人联合踩了下去,并且附上了各种语重深长的教育,“宋白派是邪教,层主别挣扎了。”
“是啊,两个攻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
“层主一看就是入门没多久,还没品味到精髓,相信我们,白苏派和宋苏派才是最般配的组合。”
侧身对着墙,用手和被子遮住了外溢出去光线的宋骏驰看着手机上的那些回复,气的脸都绿了。去他的白苏派才是最般配的组合,凭什么他和逸辰在一起就是邪教了,这些人都是什么眼神,都眼睛瞎了吗,啊,还有那个宋苏派,什么鬼,他简直要吐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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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the stories about being dead 所有关于死去的小故事
1. 那一天,我觉得苟且活着失去了趣味。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这不是突如其来的症状,我已经忍受了三天的内心挣扎。可是这个人说,你最好是给我想点开心的事情。我照着这个人的说法尝试了一次,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让我的牙关咬得更紧了。这个人就像拿着一个写满了陈词滥调的提词板,在我面前晃荡着,“你看这个好笑吗?你以前是看一次就笑一次,我以为这个故事对你来说很有意思。” “不再有趣了,”我说,“你就别再跟我提它了,让我一个人消化一会儿。”说完,我就拿了一根烟下楼,从楼梯间就能感受到外面的寒意。我想,以后要租公寓,就得选允许室内吸烟的那种,以免每天都要在上下楼之中浪费时间。想了想又觉得这比提词板上哪一条都好笑,这不就代表我和这个人所想的一样,好像充满着希望的样子吗?想到这个矛盾的产生,我的脑子如同插满了探针一样,不疼,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翻滚沸腾。打开大门的时候我看见门口放了一盒好时巧克力,看了看上面附赠的字条,噢,原来是房东给我的感恩节礼物,这会儿我也许该感谢一下来自陌生人的关心。拿着这盒巧克力抽烟显然不可取,我把它放在门后的阶梯上,期待这几分钟内不会有人下楼来。 卷起的纸条烧完了,我拿起没有人看见的巧克力盒,走上楼,一边在餐桌旁拆开包装,一边对房里的那个人说:“嘿,你想来吃点巧克力吗?是别人送来的礼物。”然而门后面许久没有传来回应,我思忖这不应该,这个人为什么不说话呢?在试图修改提词板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得揍这个人一顿。然后我推开了那扇轻的要命的白色木门,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我平时坐的黑色椅子里,四周没有什么提词板。 这个人就这样死了,一颗巧克力都没尝到。
2. “这就是为什么你想要浪费汽油?”盛夏下午五点的阳光斜射进开启空调的车内,我的身上一阵冰冷一阵滚烫,非常难受。四周除了几个高高立起的加油站牌子外就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都是荒地!”我说:“全都是荒地!” “这不是荒地,”伊万说:“这是玉米地。” “管他呢!我肯定是闲的发慌,否则绝��可能同意你的馊主意。” “你看,那不是在你梦里出现过的东西吗?” 车驶向了一块低谷地,地平线看起来就在我的头顶,而地平线的更上方,似乎有一株巨大的树木。它的尺寸令人难以置信,好像一片树叶都大过我的车身。这和我曾经做过的梦有点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那个置于低谷地的火车站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了,这也是我不得不大老远跑去火车站改签车票的原因。值得庆幸的是这只是个梦,这般折腾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等等,我从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这个梦。”我回过神来,敲打着方向盘。伊万,就像个混蛋一样,把手掌盖在空调的出风口上,笑出了声。音响里传来一首《你爱上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伊万的笑声好像踩在了每一个节拍上。 “我的朋友,”间奏响起的时候,伊万停止了笑声:“猜中你的梦,比磕开一个鸡蛋还容易。” “这是我听过最烂的比喻。”终于到达了我目的地的小镇,我在右转车道里停下。在我前面的是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那也是我曾经梦到过的东西,我敢打赌伊万猜不到这个。 我找到了公园,停下了车。当钥匙转动引擎熄火时,车身震动了一下,挂在后视镜上的香包左右摇晃着,连带着前面的灰尘也抖动了起来。我打开了车门,一股热浪席卷而入。河流就在我的眼前,但我一点儿靠近它的兴趣都没有。 “这就是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下来看看呢?”我从后座上拿起了那个背带已经破烂的牛仔布包,把钱包和一堆钥匙塞了进去,然后把视线转回副驾驶座上。 伊万很安静地待在那儿,大睁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伊万再也没有出声,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 “该死。”我又把包放回后座,往回家的路上驶去。
3. 手臂上有一片过敏的痕迹,很痒。我挠了半天,直到白色的皮屑翻滚起来才收手。痒是止住了,马上就传来了火辣的刺痛,像后遗症一样。疼,真疼啊。 房间里没有暖气,我手脚冰凉地平躺着,墨绿色的,灰色的,彩色的毯子通通压在我身上。我爬上床前喝了一大杯水,那有助于暂时填满我空空如也的胃袋。我的身体里传来了挤压的声音,这说明我还是很饿,距离我上一顿饭肯定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艾琳嘲笑了我一顿,她说我是个蠢货,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说得对,”我附和道:“我就是个蠢货。” 听我说出这种话,艾琳收了声。好在还有手臂上的伤痕,腹中的绞痛跟它比起来无足轻重,但是效果不长久,于是我又抓了两下。等我控制住两种消极感受的平衡时,艾琳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应该是自己跑去厨房,吃那袋我觉得没味道的蛋糕。我想着,我最喜欢的食物是炸薯条,但如果现在有一盘薯条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去拿一根来吃。我的食欲明显减退,这就是糟糕的点了。我昨天中午吃过什么呢?一盘干枯如同橡胶般的炒蛋,过咸的香肠片,还有饼干。对了,饼干,过甜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救赎。不像那一袋蛋糕,我想不通会有生产商造出这种怪物来。 我不该回忆这些食物的,现在我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困难。我耗费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最上面那条彩色的毯子被折腾到了地上。明显地,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窗外的寒风吹得玻璃隐隐作响,我从卧室的门底下的缝隙看见了客厅的灯光,而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艾琳,丢三落四的家伙,她准是把所有的灯都给打开了。现在是凌晨一点钟,灯应该保持在熄灭的状态。我勉强支撑起身体,捡起地上的毯子披在身上,走出了卧室。 “艾琳?你又忘记关灯了。”我不敢相信我的声音成了这个样子,虚弱,无力,听起来像个快要报废的点唱机。 厨房里没有艾琳的身影。我走到玄关去,她的鞋子不在那儿。我关好了灯,重新躺回床上,手臂的刺痛做出最后的挣扎。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见过艾琳了。
4. 这不是亨利吗?我最好的朋友,亨利,不请自来,敲响了我公寓的房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亨利的行为很可疑。他为什么要来?在发生了种种变故以后,他为什么还执意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喜欢这个人,他让我觉得我下一秒就会死在他的手中。我宁愿自己拿把刀解决一切,也不想让我讨厌的家伙把我杀死。 “嘿,”亨利拘谨地挠了挠头发,那黑棕交织的短发看起来足足有三天没洗,油光发亮的同时散发出一股馊味。“我今天刚好路过这个地方,我的伙伴们本来是不愿在这儿多待一个晚上的,但我最后说服他们了,然后偷偷从旅馆溜了出来。” “关我什么事?”我说:“你来干什么?我不想听你说废话,滚吧。” 亨利不说话了,我关上了门,关掉前廊的灯。现在是十一月底,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想在冰天雪地里站着。亨利过一会儿就会离开了,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坐回到电脑前面写我的文章。 事与愿违,由于亨利的搅和,我一点灵感都没有,破碎的文字组成一段段失去逻辑的句子。我决定去洗把脸,镜子里的我看起来非常糟糕,昏暗的环境加深我脸上的阴影,我就像一个得了失思症的人一样,下眼睑浮肿,目光没有聚焦。这种结论也没有错,摆放在我桌上的药瓶又多了两个,患病吃药,多么简单的道理。医生跟我说要试着去相信别人,我那个时候立刻没有回答她“我会的”这种话,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办到的任务,这是我脑中紊乱幻想的源泉。无法完成的事情绝对不能应允。我明白我活了这么些年,绝大多数的期望都会落空。而信任的疏离是最常见的一种,我早就习惯了。我本来想像前天那样,走下楼抽完我的最后一根烟,然后明天趁着出远门前再买一包。路过窗户的时候,我打消了我的计划。 亨利还在那儿站着,似乎是在等我回心转意一样。 愚蠢的偏执,我心里笑了一声。既然亨利尚且怀抱期待,那他最好是今晚就冻死在我的门外。
5. “嘿,我的手指流血了,动都动不了,而且我累得要命。所以你能帮我把药拿过来吗?”维奥拉坐在黑色的椅子上,之前有人在这张椅子上过世,而她似乎也命不久矣。流血的双手搁在大腿上,她的下眼睑沉积了沉重的红色,像是得了眼疾。在我看来,维奥拉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在跟谁说话?”我问道:“顺便一提创可贴就在你手边的抽屉里。” “能请你把药和卫生纸帮我拿过来吗?”维奥拉重复了一遍她的请求。 维奥拉在对着空气说话啊。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维奥拉说:“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一起玩你喜欢的小小大星球。” 小小大星球是我喜欢的游戏,但是维奥拉不是在和我讲话。 “噢,实在是太可惜了,我们说好圣诞节要去北边的湖来着。” 去北边的湖是我和维奥拉的计划,然而维奥拉没有在看我。 维奥拉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声的喘气。我坐在维奥拉面前默默读着《第十二夜》,因为我很生气,我才刚刚回家,就看到一幅如同一条蠕虫闯入欢乐的小丑群中的滑稽场景。我也睁不开眼睛,为了我的心情着想,我应该继续读下去。没过多久,维奥拉的喘气声消失了。 维奥拉可真是一个顽皮的家伙。
6. 伊斯特在无病呻吟。他说今天外面很冷,他路过剧院的时候跑了起来,吸进鼻腔的寒冷空气促使他停下了脚步。我说,是的,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显然不明智,为什么不一起来听听看“按下开始”呢,这是一首有名的音乐,去年冬天我就是靠这首歌活下来的。我记���出远门的那天早上开始下雪,而我在出发前还需要去参加一个该死的会议。 伊斯特说他不想听这首歌。于是我接着说去年冬天发生的事情,公路旁的荒地,或者说是玉米地,积攒了厚厚一层雪,在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刺得我眼睛疼,我记得有一个急转弯,当我经过那里的时候我在听“穿上裤子便太热了”。无独有偶,我第二次独自前往这个地方的时候在下大雨,地面上的积水反射着霓虹灯的光芒,我看不清路口在哪儿,好像两次旅行都不是愉快的经历。一边说着,我打开了绿色的收音机,从音响里传来了“闪耀火花”。 “���也是你喜欢听的?”伊斯特问我。 “没错,当我画画的时候我就会这个,这让我的手比较灵活。”我右手的指关节沾了石墨,左手的指关节上都是伤疤,我说:“你去外面做什么?” 伊斯特解释道,自己的车需要更换机油,虽然换油的提示今天才亮起来,他讨厌拖延。“求你,换首歌,这个鼓点吵得我头疼。” 我转了一下旋钮,音乐换成了“材料母亲”。 “好多了。”伊斯特喝了一口咖啡,滚烫的液体让他呛住了,他捂住嘴巴弯腰咳了一会儿,我猜那滋味不好受。等他恢复了一些后,伊斯特拿起挂着夸张吊饰的钥匙串,又一次准备出门。 伊斯特是个可怜的家伙,所以我愿意和他说话,他每天都很努力地活着,做着一些辛苦的活计,他真的很拼命。正因如此,我觉得我不应该担心伊斯特,因为他一定会加油的。出于我对伊斯特的信任,我拒绝听他的请求,即使他说那是他最后的请求。我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送你各种颜色的康乃馨。你不讨厌康乃馨,对吗?” 伊斯特笑了:“谢谢你,我很喜欢康乃馨。” 这是我见到伊斯特的最后一面。
7. 毫无疑问,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我收到了几个好消息,这让我觉得脑袋没有那么混乱。我一边劝慰着自己不要睡觉,一边煮了咖啡,即使那对我的疲倦来讲没什么用。 我不喜欢午睡,每次从地上醒来的之前,我都会被几个噩梦困扰。我记得所有我在梦里说过的话,那是剧烈的疼痛,是疯狂与苦难的潮汐。文森特觉得不可思议,他认为如果我能把这些梦境都记录下来,那一定会是很精彩的故事。 “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吗?”我反问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昨天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死去了,今天的我能站在这里实属不易。” “能有多难呢?”文森特说。“你告诉过我,有一个背对着光,看不清脸的人要来抹你的脖子。” “我没有。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从不和人分享我的梦。”我说。窗外的风刮得更大了,我看见那棵几天前还满是叶子的树被风吹得只剩下一些残渣。 “嘿,这次换成是你不信我的话了。”文森特说:“你把我手上的东西抢走,用刻薄的眼光盯着我,背地里嘲笑我的可悲。你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才不是!我听见了你的嗤笑,所以我逃走了!我逃到你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你一定要想起来,所有痛苦的来源都是那一个夜晚。你不该看那个影片,你绝对不应该看的。” 文森特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话。我接受的信息量快要让我的脑炸开,像一个上好发条的惊吓盒,在恰当的时间跳出来了。文森特的表情是笑着的,我觉得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一个不存在的同伴!”文森特用念诗一般的语气喊出了这句话:“我竭力在探索你的一切,我知道你的喜好。你喜欢彩色的花纹,你喜欢白巧克力!你的毛衣混合着阳光、香水和烟草的味道。” “我猜你没有在和我说话。”看到这幅熟悉的场面,我快要忘记文森特的名字了。他和那些伙伴们没有区别,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再也不用面对他们的脸。
8. 我听见了壁橱里传来的声音。照常理来讲,那个地方不应该有声音。我在里面塞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卫生纸,不用的皮包,旧床单,还有一些我从不知道哪里搜集来的书。但无论如何,壁橱里不应该有声音。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米拉从壁橱里钻了出来。 “老天爷,你在壁橱里做什么?!”我很惊讶,我想象不出她怎么能钻进一个满是灰尘的狭小空间,她在里面待了多久? “你在壁橱里留下了头发。”米拉开心地说,手上攥着的是一簇混杂着灰尘的红棕发丝。 “这很正常。”我说:“你肯定不是为了找我的头发才进去的,你想要我的头发。” “外面太冷了。”米拉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冷,阳台那儿的出风口一直在吹冷风,所以我躲了进去,这里面很温暖,像一个庇护所。” 我回想起来,洗完澡之后我觉得房间里太热,顺手就关上了空调,当然,更多的想法是节省电费。我可以在被子里待十几个小时,米拉不同,她需要俯卧在阳台的门边,被门缝渗透进来的寒风凌虐,一晚上下来或许还能收获几只虫子的尸体,那将是她的早餐。 “你在我的水杯里放了一根针。”米拉说:“你还把我的东西藏到箱子底下。” “你做梦了。” “那不是梦。”米拉弹了弹自己的衣摆,整理了一下头发。米拉随意地用一根黑色橡皮筋把头发束了起来,在壁橱里的折腾让她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一个在沙堆里欢乐了一下午的小孩。是我最讨厌的小孩。 米拉想让我多对她说些话,她自诩能不担心我知晓她的秘密,还信誓旦旦地说总有一天她绝不会嘲笑我。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问过她所作所为的理由,她说不想让我讨厌她。 “跟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你不觉得高兴吗?”米拉的声音洋溢着令人反胃的喜悦。 “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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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的朝鲜战争》—— 刘家驹
1950年秋,解放军开进了为金日成将军火中取栗的朝鲜战场,更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大枪小炮换了苏式装备,吃穿用有刚成立的共和国做大后方,本应不再像国内战争时期那样发愁了,可战场上却依然出现断粮。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拥有制空权,开战三个月,我军投入的运输车给打掉了一半,仅靠800辆车供应几十万大军打仗,要把战略物资运送到三八线,都是昼伏夜行,再挥军南下三七线作战,就只能用我军的传统战法:武器,不增加一枪一弹;吃的,每人自带7天干粮(炒面)。这种不要后勤的游击,美国人嘲笑我们是一星期的战争,一个战役何止打7天啊!弹尽粮绝还得拼死拼活地持续作战,每到饥荒时刻,红军时期培育的流寇思想,就会得到“光大发扬”,我军所到之处,掘地三尺,凿壁捣墙,打翻坛坛罐罐寻找口粮。
我经历的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是从1951年4月22日开始的,���6月10日结束,历时50天,中间只给我们补给了一次干粮,就是说有36天缺粮!我们生存凭借些什么?有人说是我军思想政治工作的巨大威力,我说是人在死里求生时本能的发挥。
战役一开始,我60万志愿军迅速突过三八线。别以为我军攻势如破竹,美国人为了拉长我们的补给线,有意不和我们对着干,他们驾起四个轱辘跑,我们放开两条腿追。7天就追到了离汉城10公里的汉江北岸,丝毫未受损失的敌人知道我们开始饿肚子了,他们在汉城外围的预设阵地上组织起重兵阻击,想把我军拖个精疲力竭,再收拾我们。
我所在的野战医院,一上战场总是尾随先头团救治伤员。先头团在汉城边上激战了一天一夜,指挥员看到粮袋光了,进不了城了,赶紧下令回撤。这天拂晓,我们医院竟懵懵懂懂地还在往前闯,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炸响,枪弹在头顶上呼啸乱飞,要不是夜幕,我们就会撞到敌人的枪口上了。院长一接到后撤的命令,掉过头就带领我们百十人撒开两腿,一气跑了10多里还未停歇。我领着挑夫班急追快赶,还是要掉队三五里。
我的本职是文化教员,一上战场,既不能提枪打仗,又不会救死扶伤,教导员分工我跟着司药老吕管理挑夫班。挑夫班有10人,10副挑箱里装的是医药、手术器械和敷料布疋。老吕主管医药用具,随用随取;我分管埋葬死人,凡抬到医院的伤员不治身死,由我指挥挑夫们进行掩埋处理。挑夫都是军法处轻判的犯人,有开小差抓回来的,有枪走火伤人的,有奸污妇女未遂的……都给发配来以苦役代刑罚。教导员对我和老吕有特别交代,说他们都是没改造好的解放兵,又犯了罪,要处处警惕他们的不轨行为。
教导员的忠告我毫不怀疑,战役开始以来,已通报过好几起战场报复杀害干部的案件,都是这帮人干的。每天行动,我和老吕都带有一支20响,一前一后盯住他们,休息时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特别忧心的是挑夫班长。大前天,部队追到汉江边,先头团团长吴彦生给敌人冷炮袭击牺牲,尸体送来医院交我处理。按规定,团以上干部牺牲不得就地掩埋,要拉回国葬在沈阳的烈士陵园。我让挑夫班长给我三丈白布裹尸,他很不情愿地从挑子里取出一匹布来,用右手食指和拇指牵住布头的一角,左手沿布边拉动到左肩胛,丈量了10次,是10公尺的量。我说,他是个老红军,还是你的团长,再给他添加一丈吧。他脸上泛起愠色,嗤的一声撕下他刚量好的布扔给我。我压住火不和他理会,赶紧给死者包裹。包完头部四肢,还要给死者包全身,翻身时我让挑夫班长帮忙,他气呼呼地说:“我干不了!”我只好让随担架来的吴团长的警卫员搭个帮手,才给死者全都裹上白布,填了一份牺牲鉴定书插在死者身上,又从公路上拦住一辆送弹药返回的卡车,送走了死者。这时我自然对挑夫班长生产生了警觉:他仇视自己的团长,也会仇视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一次报复,捅我一刀,或撂下挑子远走高飞!
二
紧急转移,虽然医护人员没有多少负重,身上只携带一个救急大包,一张雨布,一把挖防空洞用的小镐,但长距离的跑动还是大都支持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队,像是一群溃退的散兵游勇。挑夫的担子都有五六十斤,虽慢下来好几里,可他们的耐力良好,肩担闪闪悠悠,前后还能相互照应,消除了我防范他们借机逃跑的疑虑。
此时,一个人在我前头一瘸一拐地跑着,突然“咣当”一声摔倒了,一听“啊呀”的叫声,是个女孩子。我疾步上去扶她,是护理员小冯,她痛苦地躺在地上,我怎么也拉不动。老吕从后面赶来,给她包扎了膝上破皮的伤口。她缓过劲,撑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回到摔倒的地方,抽出背负的小铁锹,猛力地砸了几下那块绊倒她的石头,飞溅的火星伴着她的愤怒:“你是混蛋,你欺侮人,你是帝国主义……”她那稚气的动作和骂声,让我心底泛起阵阵酸楚:一个刚从城市走向战场的小家碧玉,承受战争的苦难比我们男人沉重得多!她不想走了,蹲下来放声大哭,还苦苦哀求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例假也来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饥饿正瓦解她的意志。我急了:“你别犯傻了,这是什么时候,我带着你!”
挑夫班长停下来,放下肩上的挑担,打开箱子,取出半袋炒面。他是个有战场经历的人,视粮食如生命,这是他的“库存”。他摘下腰间的瓷碗,从袋里挖出一碗来,又从箱里撕下一块包裹死人用的白布给包上,递给小冯,什么也没说,挑起担子赶路了。像上天赐了一把灵芝,小冯抓起炒面拼命往嘴里填塞。等她吃完最后一口,我才拽起她来,牵住她的手说“快走”!
我的腹内空空,周身乏力,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还要顾及小冯。小冯身体本来就纤弱瘦小,加上饥饿,每跑一步几乎都要我全力牵动。我的胃开始翻滚,不住地涌动酸水,从口里鼻腔往外冒,又苦又涩。老吕见我难受呕吐,上来悄声告诉我说:“不要吐,咽下去,那是胆汁,胆汁没有了,生命也没有了。”我听他的,一口口往回咽,喉管像火燎一样难受。
天亮了,我们终于赶上了大队。医院人马已分散在一条山沟里隐蔽,休息待命。我把��冯拉到护士长跟前,这个1946年就入伍的山东老兵,圆睁两眼,光火了:“好个小冯啊,还让人牵着手回来,为什么不让人家背着你!”我从护士长疑神疑鬼的眼神里感到冤枉,我和小冯相识有半年,从未正儿八经地说过话,相见仅是点点头,这牵手是出于关爱伸出的援手啊!我无法和这位法海式的女人争辩,只向她作了一番自信无鬼的解释,算是交了差。
离开小冯时,我发现她眼里流溢出一股感激之情。她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的望着我。我走开了,脑子里一直映现着她那副傻傻的眼神,手心热乎乎的,一种逆反效应从心底猛烈升起,身上出现了异样的感觉,但绝不会是那种“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
我回到挑夫班。老吕正在柘树丛下召集挑夫训诫:“……你们别以为是我们吃败仗了,我们的撤退是把敌人放进来打,你们中谁有幻想,谁要趁机开溜,我绝不手软,坚决执行战场纪律……”这是老吕天天都要做的功课。挑夫都埋着头,似听非听,只有挑夫班长不时抬眼望望老吕,眼里有股凶光在闪动。等老吕讲完,我和颜悦色地安排大家分散休息。
挑夫班长靠在一棵松树干上,两眼半睁半闭地养神,他对小冯的同情让我产生了好感,我走近他,勾下身问他累不累?他睁开眼没有表情。我讨了个没趣,转身要走,他叫住我,说:“我箱子里还有半袋炒面,都给你。”他起身要去打开箱盖,我忙制止他:“我不能要你的,我还能坚持,你干的是力气活,没有你们,医院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我马上坐下来唐突地问:“你是哪年的兵?”他答:“在淮海战场给提溜过来的。”“你还当过班长?”“现在是犯人。”“为什么犯事?”“没改造好,思想反动,与人民为敌。”他的话有真意,有嘲弄,心气仍是不平。我说:“犯法是指强奸的,行凶的,你讲了两句怪话就问罪,是怎么回事?”“我说的都是真话,还是人家传来的。”“��说了些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注视我好一阵,似乎看到了信任,才说:‘朝鲜男人裤子不大裤裆大,房子不大炕大,国家不大惹的事大,金日成肚脐眼不大心眼特大’……这些顺口溜谁都在讲啊,我一说就不得了啦,我是个国民党啊!还说我思想反动,带坏了一个班,军法处判我是思想犯,发配到这里来劳改两年。”
各种传言的蔓延,不及时处理,将会涣散部队斗志,可为什么不是批评教育,动不动就给他判刑?我问:“你为什么不申诉?”他面无表情,说:“能申诉吗?共产党<一贯正确。”这家伙胆子够大的,带着枷锁还敢揶揄。我怕引出他更反动的话来,想起我在给他团长裹尸时他那付凶相,问:“你们团长怎样?”“是个老共产党,”他平静地回答,“他老是把我们这号人看成敌人。保卫股抓我那天,他站在一边训我,说我侮辱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是破坏了国际主义精神,反动透顶。说真心话,我还感激他呢,我要不给逮起来,还得上到最前线吃枪子。现在,我到了福地,虽比一般人苦累,但保住了命,即使伤了,这里有医有药,能得到及时救治。打仗啊,就图个活命!”
简短的交谈,我对他的了解有了点清晰度,但不能劝谕他,更不能教训他,他是个有自尊的人,只能和他和平共处,共生共存。我要他好好休息,就起身找老吕去了。
三
老吕在一处深深的茅草窝里蹶着睡了。我没惊动他,靠近他躺了下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饥肠辘辘的。倒头便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我的身躯给人摇动:“快起来,他们都走了!”我睁眼见是老吕,呼地爬起来四下张望,太阳正下山,天上有架侦察机在低空盘旋,远处轰鸣的炮声依然不断,四野空寂。我不知所措地问:“怎么办?”老吕说:“这是挑夫班长的报复,故意不叫我们,快走呀,追他们去!”
我俩跑出了山沟,前方的山峦上有一片森林,我们以为医院大队人马已转移到那里隐蔽。飞奔过去一看,这里生长着参天大树,林木阴森,似进入绝境,强烈的恐惧感令人浑身发冷,我们不放弃,冒着胆向林间深处搜寻。走了一程,路面开阔起来,脚下出现了一条宽敞的神道,尽头约50米处是一座庙宇。我们疾步过去,上到台阶,便是大殿的正门,门楣上有“大成至圣”四个金字,是座孔庙。高大的殿门是敞开的,透过幽幽的光亮,见到殿堂中央有一尊孔夫子站立的塑像,头上有冕,身着飘逸的彩色袍式官服。我们小心翼翼进到殿内,老吕走在头里,他一到孔子像前,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战争在这一带拉锯了近一年,韩国人崇敬的孔夫子都得不到祭祀,老吕的祈祷更不济事。我上去拽他赶快离开,说:“孔圣人帮不了我们的忙,快走吧。”说话间,我发现供桌上堆着供品,很杂乱,满是尘垢,想寻些吃食的欲望驱动我上去胡乱翻找了一阵。果品大都腐烂,我看到一只木盆中有块打糕,是朝鲜人用蒸熟糯米放在木臼里砸出来的,我们称它“糍粑”,已长出一层长长的白毛。揭开霉衣,露出洁白的糯米茸来,我用手指拈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很硬,硌牙,像嚼骨头渣子,咬了几下,软了,无异味。我兴奋地抓起打糕,约斤把重,剥去皮层,揪了一半给老吕,我们急忙退出了大殿。
太阳快落山了,我判断出北方,边咬着打糕又开始小跑。我俩上气不接下气直跑到入暮时分,发现我们后面上来了一支小分队。我惊呼:“是敌人!”路旁已找不到隐蔽的地形地物,我俩只得站在路边听天由命。老吕是老兵,沉住气说:“是自己人就合伙走,要是敌人就束手就擒。”他们过来了,突然传来一声:“前面是谁?”一听是自己人,我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老吕答话:“是师医院的。”对方大步过来一人,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似乎辨清了我们的面目,才把端在胸前成战斗状态的冲锋枪送到身后,问:“你们是掉队的?”我说:“是掉队的。你们也是?”对方说:“我们是二支队二营收容的。”我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命悬一线时刻碰上救星,感激话正要出口,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过来了,用手电在我们脸上晃了晃,验明了正身,命令式地说:“你们跟着走。”他侧过头对刚和我们打交道的战士说:“三班副,你带着他们。”小分队从我们身边走过,11人,还有一个韩国人,50多岁,杵根木棍,是带路的。
副班长说:“你们俩跟在我身后,拉开距离。”
万籁俱寂,只有脚下的沙沙声。正行进间,走在我头里的老吕停下来附在我耳朵上说:“你看!”我紧张地抬眼望去,夜暗中,副班长正用手捋下一把路边小树上的树叶,放到嘴里。我知道,他已饥不择食了,一种报恩之心油然而起,我几步就走上去从袋里取出我剩下的打糕,掰下一半给他。他三下两下就塞到嘴里,只说了声:“快走吧。”口气和缓多了。他悄声告诉我:他们的任务是保障大部队撤退的安全,警惕敌人的跟进,又不让有任何人掉队,带队的是营的参谋。我跟在副班长身后,保持着五六米距离行进。恐惧已消除,可我的打糕马上没有了,我学着副班长,从路边小树上摘下几片嫩叶放到嘴里嚼了两下,苦味满口串,干呕了好一阵。我想起入朝前教导员的谈话,要我经受住党赋予的生死考验,吃大苦、耐大劳……我还是个正被改造的小知识分子,要脱胎换骨,起码还要三年五载的磨难历程。
四
已入午夜,前面出现几点星火,在星光下能影影绰绰见到一座村庄的轮廓。小分队在路边停了下来,参谋派人到村子里去搜索,看看有没有人掉队。没多久,派出的战士回来了,参谋问询了战士几句,就带领我们进了村,来到一家院落。房子里闪烁的火光透出窗户,参谋推开了房门。我看到坑中央正燃起炉火,两个战士围在火盆边翻烤着苞米,两支步枪扔在一边。参谋对他俩发话:“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大个子战士停下他手上的拨火棍抬起头来:“二支队三营的。”“为什么不赶队?”“饿得走不动了,天亮再走。”“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参谋在下达命令。“十多天没睡觉了,睡一觉再走,”另一个瘦瘦的战士回答,说话慢条斯理的,很油。“敌人很快过来了,你们必须马上离开!”“我们又不是新兵嘎子,你别唬人了。”“你们想不想走!?”“你想干什么?我们在国民党那边还没人敢逼我们呢。”大个子说话更傲气,说完,把扔在一边的步枪拉到自己身边,似乎在显示他的自主能力。听得出,这两人都是解放兵,战场的历练给了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参谋发出警告:“你们究竟走不走?”瘦瘦的战士说:“走不走我们自己决定,用不着你来给瞎子点灯。”参谋火了:“你们想当俘虏?”大个子说:“当就当呗,无非是第二次解放!”参谋气得“砰”的一声猛力关上房门,退下台阶来,一挥手说:“我们走!”刚走出院落,参谋回过头来,叫:“三班长!”一个敦敦实实的战士走到他跟前,参谋吩咐说:“你带着小李马上去处理了他们!”参谋转身领着我们出了村,上到路口,突然间,从我们刚离开的那家院落传来几声叫骂,接着两声枪响。我毛骨悚然,心像重重地压上了块石头。
我们又开始行进。脚下是一条牛车路,路面坑坑洼洼的,本来就绷紧的神经还得全神贯注盯住地面,生怕稍有不慎摔倒爬不起或走不动,就得吃枪子。班长带着那个小李回来了,快步从我身边通过,那黑森森刚开过火的冲锋枪,成了我加快步伐的动力。肚子又开始饥饿了,步子却是疾速的。
拂晓前,我们来到一处山垭口。两侧的山头上一支殿后的部队正在构筑工事,清晰的镐锹撞击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他们在准备迎击跟上来的敌人。我意识到已到达安全地带了。参谋停下来用手电看了看手中的行动路线图,走过来对我和老吕说,现在已进入三营的阻击线,他的小分队已完成任务,要从另一条小路下去归队了,那里是他们营的集结地。参谋要我们径直往前走5公里,就是支队部的位置,到了那里就可以打听到师医院所在地。
我俩表示了感谢正要走,参谋叫过三班长说:“把带路的老乡带到背静处去解决了。”我一听惊恐了,老吕忙转过身到参谋跟前求情说:“放了他吧,他带路我们才走<出来的。”参谋提高了嗓门,说:“你放走他,敌人跟上来就不会放过你,这里不只你和我,还有上千人的安全!”他急迫地命令班长:“带走!”那个韩国人,见班长在推搡他,其势又汹汹,已意识到什么,喊叫开了,班长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到不远的一个小沟边,我不敢看……枪声响了,子弹像穿过我的心脏,我全身发出阵阵的颤抖。
五
天光大亮,我和老吕终于回到医院的新营地。这是一座被炮火摧毁成疮痍般的村子,一个坑洞,一处断垣,一间塌房,都有我们的人在藏身,他们把身体蜷曲成一团呼呼睡去。老吕是党员,组织观念强,他领着我去找教导员汇报掉队的事。教导员正在地边的一个土坑里弓着身子睡觉,老吕叫醒了他,向他报告了我们掉队赶队的经过,教导员张着惺松的睡眼说:“你们活着回来就不错嘛。”话语是冷漠的,也许正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忧心忡忡,已见不到战前他那种“政治工作的活力”了。我里有几分怅然:战争把人情都扭曲了,你死了,如同工作调离,你历险归来,就像出趟差回队,一切都平淡无奇,生生死死的此时此刻,党的关怀麻木了,人的相悯相惜已不如动物的群体。
我找到了挑夫班。他们正蹲在一间半塌的牛棚里,有的靠着墙在睡觉,有的围在炊事班的灶前捉虱子,我清点了人数,9个。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问:“你们班长呢?”几个挑夫都抬起头望着我,感情是漠然的。半晌,一个挑夫用怪怪的声调说:“跑啦,没走多远,你快去追吧。”他面对灶火的脸上似笑非笑的,听得出,这是在调侃我。我平静下来,问他们一路的情况,没人答理我。
医院已断炊,炊事班在这里支锅升火,只为大家烧开水。这场战役一开始他们就不再造饭,现在没干粮吃了,烧水只是尽职尽责给大家补充水分。挑夫班长来了,手里拎着一袋鼓鼓的东西,到了灶前,他提起麻袋就往锅里倒,我一看全是老百姓当柴火的老苞米芯子,盛了满满一锅。不多会煮开了,苞米芯在锅里热气腾腾,几个挑夫迫不及待地用树枝各自拨出一个来托在手上吹着、啃着,还把捉住的虱子也放到嘴里,拌着苞米芯吃。他们都当过国民党兵,吃虱子是常事,从不畏惧什么回归热的传播,还认为是以血还血,既增加营养,也惩治了虱子。他们围住火堆,把脱下的内衣内裤翻来覆去地找,嘴里接二连三地在咬虱子,卟哧卟哧的,像吃五香豆,咂巴得有滋有味。人常说:虱子多了不痒,此时,我身上却开始反射,感到虱子在爬动。我也脱下衣裤收拾起来,捉住的虱子,不像他们放在嘴里,而是扔进火堆,捉一个扔一个,实在太多了,我就抓住衬衣的领肩往火炉里使劲抖动,火堆里立刻闪现出一片火星子,发出了噼啪炸响,我感到一种惬意。
六
刚开始享受心情的缓和,棚子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子声,有人高喊:准备出发!是管理员的声音,我的神经又绷紧了。马上穿好衣服,叫起躺在墙角的挑夫,挑夫班长把锅里的包米芯子捞起两个来塞给了我,说:“你太斯文了,他们都在抢着吃,你为什么不动手?”我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他让一个挑夫和他一起,把一锅包米芯子拎到路边,给医护人员分发,一人一个。院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好样的,你在立功赎罪。”挑夫班长面无表情,木木的,像是很不愿意接受这种赞誉。
出发了。医院不是班排连的编制,各自招呼自己的小集体,稀稀拉拉啃着包米芯子上路了。这是第一次白天行动,说明情况是紧急的,谁也不顾及饥饿疲惫,步子再沉重也要咬着牙关跟进。路边有人倒下了,后面上来的人不扶也不问,无所顾忌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我们医院年轻女同胞多,脚板上都是泡摞泡,行动起来痛苦钻心,有的边走边哭,老兵骂骂咧咧,拽着推着催她们赶路。
太阳���升起,传来口令:人人要戴防空圈。我弄来些带叶的树枝,扎成一顶伪装帽扣在头上,很大,像个斗笠。敌机果然来了,四架油挑子(美F86佩刀式歼击机,翼下有副油箱,我们称它为“油挑子”),它们发现了目标,直朝我们前面一支正行进的步兵分队俯冲扫射,还扔下几枚炸弹。炸烟起处,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四处狂奔。等我们走到飞机袭击过的地点时,伤员已抬走,留下两具尸体,死者浑身是血,鞋袜已被人扒走,胸襟是敞开的,腹腔已开裂,白花花的肠子突露出来,肠的破处都是些草团子。女同胞捂住嘴扭着头快步通过,我们到死者跟前,挑夫班长放下挑子,蹲下来看个究竟。他扒拉开肠子,把一只手伸进死者腹腔里去摸了一阵,退出手来,整个手臂都是殷红淋淋的血污,用力甩了几下,对我说:“心肝都没有了,肯定给他们掏走了。”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人打死了,人肉不好吃,人的心肝要比猪羊身上的细嫩。”“你吃过?”“吃过,战场上没吃的就得吃死人身上的,什么都要会吃,何况这是好东西啊!”这个来自国民党的老兵,身处绝地,他有自己生存的法则。
我小的时候,常去刑场观看刀砍枪崩犯人,人们都争着去弄些死人血回来辟邪。我也去弄过一回,刽子手刚砍下一个大烟贩子的脑壳,我们一群孩子奔过去用草纸或小铜钱蘸上鲜血,拿回家压在床头。挑夫班长说吃人的心肝,让我不寒而栗。战争,人性就得退到动物的地位。
七
日以继夜的强行军。天天蹲山沟,在一堆草边,一棵树下,刨个坑蹶着就睡。肚子里没有食物支撑,每迈动一步如同背负三箱弹药一样吃力。人人都形容枯槁,面带菜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具具活僵尸。人在绝处都有求生的欲望,连路边的小草也给连根拔起,抖抖泥就放进嘴里。老吕煮了一饭盒灰菜,倒去苦水,我俩分享,算得上一顿美食。我们在一条山沟停下来歇息,他把我带到沟口一处断壁残垣的村落里去找吃的。韩国人早就把食物藏进了深山老林,这里还是不断被人梳篦,仍然有好几十个战士在村里村外东寻西觅,奋力翻着刨着,盼望能捞到一口吃的。
我跟着老吕在一处残房中撬开坑石,脑子里不断出现幻觉,仿佛每掘开一块石板,都有一缸白油油的大米。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我们已别无所求,只有不惜余力才能活命。正刨着,见几个战士围着一个坐在房前台阶上的韩国老人说话,老人背靠残壁,闭着眼。战士说的是半通不通的朝语,一个战士像是认定他坐的台阶下有隐藏的东西,就抓住老人的手臂拉扯,老人犟着不动,几个战士一齐上去提起老人的胳膊腿,硬是抬出了十几米,放到一个草堆上,回头就抡起镐头,砸碎了台阶的石板,露出一道阴沟来。一个战士急忙卧下身去掏了一阵,拉出一个草包,这是朝鲜人盛的稻子。旁边的两个战士伸手拎住草包的一角,提溜出来,那个掏的战士又<伏下身躯,不一会又拉出一包来。这时,周围正在搜寻的十几个战士蜂拥而至,七手八脚撕开两个草包,稻谷散了一地,都忙不迭地脱下衣服裤子,把稻子往自己的衣裤里拨拉。我和老吕眼热了,也脱下军装挤进人堆奋力哄抢,好不容易都弄得三四斤,如获至宝。生怕被再来的人夺走,我们抱着军衣包住的谷子转身跑到一处残墙下,找来两块坑石,抓出一把谷子放在石板上,再压上另一块石板搓磨开了。磨了一阵,揭开石板,吹去稻壳,捡出了一把米粒,急不可待地塞进嘴里,又抓出一把稻子来磨,边磨边嚼边咽,忙活了个把时辰,吃下了有斤把的生米。一股青香味在口腔里久久回旋,恐慌情绪抑止了,剩下的稻谷我用块布包起来系在��上,找了个草多的地方,美美地睡开了。
半夜,炊事员来传信息,说一支队的几个连队从山上的洞里搞到了不少粮食,要挑夫班去给他们说说,弄些过来。挑夫班长从睡梦中惊起,带着挑夫班就向山上奔去,我和老吕怕他们出事,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在半山腰,一个班的战士正抬着两个草包下山,挑夫班长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去:“站住!放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走在头里的是个老兵,可能是班长,他毫不示弱:“谁规定是你们的地盘?”“是我的规定。”挑夫班长举了手中的扁担。那个像班长的老兵,呼地从身后把冲锋枪顺到胸前,拉动了枪栓,说:“你想找死!”他身后的七八个战士放下抬草包的扛子,端起了枪。挑夫们也高举扁担,眼看火并一触即发,老吕慌忙举起双手连连往下压,高喊:“都放下!出了人命谁都活不成。都是自己人,我的意见二一添作五,和为贵,你们留下一包。走人。”对方没吭声。我站出来晓之以情:“我们是医院,伤员多,大家都在挨饿,总要给伤员留下一口吃的吧?”我不由分说地招呼过来几个挑夫,扛上一包就下山了,那个班长明知遇到了拦路打劫,又斗不过我们一伙不要命的,气呼呼地愣在那里。
回到营地开包,全是苞米,炊事班熬出了两锅半稀半干的苞米粥,全院每人都分得两碗夺来之食。
八
我军的紧急转移,不是北撤,而是挥师东向,到中线地区寻机歼敌,这是彭老总的新部署。我们是6月12日到达三八线上重镇华川的,在那里补给7天的干粮。
补粮那天,我们医院的大队人马是半夜开进兵站的。在一个山坡的树林里,每人用自己的面袋盛了9斤炒面,装袋时都迫不及待往嘴里填,像是盛宴。腮帮子、鼻子上都粘了一层香喷喷面粉,一咳嗽像是嘴里喷出一朵蘑菇般的云烟。没有水,全是在干咽,我一口气吃了两碗,多少天来一直贴着脊梁的肚皮鼓起来了,挑夫班长警告我:“千万不能喝水,喝了就要膨胀,撑死你!”我打嗝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挑夫班长在求生存上比谁都精明,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令人惊喜的信息,说在另一处山沟里还有一个特供站,专给机关首长提供高级食品的。他领着挑夫班和我去了,到了沟口,有哨兵守卫。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路边大声问:“哪个单位的?”挑夫班长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九二〇司令部的。”九二〇是军的代号,因打砸抢的名声让人生惧,对方没敢再问,放我们进去了。进沟约百十米,沟的两侧出现了十多个货堆,堆上盖的都是青草,还能辨出袋装的米面和箱装的蔬菜副食,有不少人正在领取。挑夫班长从一个货堆里拖出一箱来撬开一看,全是猪肉罐头。大家相机行事,都拖出一箱来砸开,急切地脱下裤子就往里装,我装了二十多筒,用皮带收紧裤腰,又扎紧裤脚,码到脖子上就急匆匆往回走。没人拦,没人问,奔出了沟,心里像得了唐僧肉一样兴奋。挑夫班长力气大,扛了两整箱回到路边,他一人一筒分给了医护人员。医生高兴得抚摸着挑夫班长的手,女同胞就举手敬礼致谢,挑夫班长笑呵呵的像是在给大家授勋。我突然想起了小冯,跑到护理班,悄悄塞给她三筒,剩下的我又给了挑夫班长和老吕,我留下了三筒。
路上,我问挑夫班长:“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下几筒,是不是为了立功受奖?”他说:“我绝不承认我有罪,也不需要立功。他们都饿成了皮包骨,还要抢救伤员。”我说:“你的心肠太好了。”他说:“我在国民党当了八年兵,升了班长,再艰苦,我的班从来不会饿肚子的。人要结善缘啊,上天就会保佑你。”
九
五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我军以3000人的代价,打开朝鲜中部的屏障加里山,切断了洪杨公路,在小平川围歼了美军第三十八团。
此时,担任后续部队的三支队刚翻过加里山,在一条冲积沟里隐蔽待命,给敌人发现了,15个炮兵营万炮齐发,打得这个团人仰马翻,伤亡2000多人。我们的医护人员都投入了抢救,跟随先头团的副师长、作战科长和团参谋长,也被炮击牺牲,尸体抬来交给我处理,我让护理班守尸。挑夫班里有个叫小李子的犯人,见到死者中有武参谋长就哭开了。他告诉我,成都战役时,他是俘虏,武参谋长那时是营长,给他们动员说:“我们是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你们愿跟我们打老蒋的,就掉过枪口,不愿的就发给三块大洋,走人。”他留下了,还打了一仗,伤亡了几个刚过来的弟兄。武参谋长很仁义,给死者挖坑垒坟,用木板写上墓牌,还给他们家寄去烈士证。小李说话时很带感情,两眼泪花花的。挑夫班长感动了,他打开挑箱,倒出里面所有的纱布绷带,说:“白布没有了,就用这些来包好他们。”边说边动手,我们三人把三具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天下起小雨,小李子拿出自己的雨布给尸体盖住。
挑夫班长感动地说:“人心是肉做的,谁对我好,我也会用十倍的恩情报答谁。小李判的罪是报复杀人,他的排长骂他打他,他无法忍受屈辱,枪杀排长未遂,他是个懂得恩仇的汉子。”挑夫班长的感言让我领略:带领他们,无需用阶级斗争的思维,就是一个“仁”字。
晚上,我去拦了一辆送弹药返回的车,把三具尸体送上了车。回过头,身边已无干粮了,我又忙着去找吃的。
小平川是一个村庄,村前有一片开阔地,美军一个营在这里被全歼,到处是尸体,一百多顶帐篷东倒西歪。这里早就被战斗部队打扫战场清洗过了,我在死人堆中翻找了半天,最大的运气是从一具死尸的腰上拽下来一只铝质饭盒。我又沿着洪杨公路搜索,发现一辆美军的中型吉普翻到有六七米深的沟底。我下到沟里一看,车身已变形,浑身血污的驾驶员僵直地横躺在座椅上,两条腿悬吊在车门之外。车箱内空空的,尾箱锁着,我用石头砸开,里面仅有一只木箱,我轻轻托出来,最大的担心是伪装炸弹。敌人知道我们都是些饿鬼,把爆炸物制成如打火机或罐头之类食品来诱杀我们,我曾用过美军飞机上撒下的传单擦屁股,肛门红肿流血,痛苦了好些天。这次,我倍加小心地把木箱抱上公路,从路边拾来一根长约30米的电话线,一头捆住箱子,我从另一头拉着在公路上奔跑。没有听到箱子有动静,我仍不放心,回头又抱起箱子扔到路边的坎下,赶紧伏在地上,只传来啪的一声,箱子开裂了。我爬起身向下望去,见沟底散落一地的饼干,我欣喜不已,下到沟底,把饼干装进破箱扛回营地。
老吕打扫战场先我回来,他从炊事班弄来一只大盆,把他捡回来的十多听罐头煮了一锅,稀稀的。我忙把刚弄回来的饼干全倒了进去,想让挑夫班的人来共享我和老吕的成果,熬了一会,我迫不及待用瓷碗舀了半碗,不顾滚烫,就放到嘴边吹着喝着。刚喝两口,就尝到一阵难受的苦涩味,呲牙咧嘴对老吕喊道:“不能吃,毒药!”老吕也惊愕了,他用手指醮上放到嘴里品了品,也吐了。我赶紧去找来郝军医,他是白求恩大学来的,懂英语。他拿起老吕开过的空罐头看了看标识和文字说:“不是毒药,你们拿回来的都是人家的战伤用药,你看,这是沙发米德,我们也在用嘛。”老吕脸红了,他是老司药,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说:“怪我没认真看,饥不择食了。”
我后悔不已,捡来的一箱子饼干全报废了。
十
我们又开始后撤了,传来的命令是十万火急。美国人摸准了我们的补给已断线,他们不再像战役第一阶段那样不敢尾追,这次竟放心大胆地撒出了五个先遣快速纵队,从我们6个军的战斗分界线楔入,用坦克开路,迅速深入到我后方,俘虏了我们一个师(第180师)。我们兵团的20万大军阵脚乱了,撤退已无序,滚滚人流都争先恐后挤在一条公路上逃命。实在跑不动的,就倒在路边呻吟,叫骂,公路边的沟里,几付遗弃的担架上,伤员呼天唤地哭嚎,谁也顾不上谁。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困倦已极,跑动中连连摔跤。我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担子中有鸦片,我要他放下担子,给我弄出一小块来。我用纸卷起,点上火,猛吸了两口。烟气实在难闻,又满嘴苦涩,咳嗽不止,走在我身后的老吕上来警告说:“这是生烟啊,止痛用药,你要吃死的。”我惊恐地扔掉烟卷。挑夫班长递给我一盒万金油,我抠了一点抹在太阳穴上,凉凉的,神志开始兴奋了,从路边拾来一根树棍拄着。挑夫班长让我揪住他挑担上的绳子跑,还要我闭上眼,果然我神情懵懵的,两耳已听不见周围马嘶人叫,两条腿成惯性迈动。
迷糊中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说:“前边有匹骡子给飞机打死了,赶快去看看,搞点来吃。”我一听是大好事,跌跌撞撞地跟着老吕向前奔去。果然,公路边大约有三四十人挤成一团,有吵嘴的,有打架的,我和老吕怎么也挤不进人堆。我转着圈找人缝,终不得逞,老吕眼尖,说:“你看,一条腿。”我从老吕指处发现从一个战士的两腿间露出了一只骡蹄子来,老吕抓住骡蹄子又拽又扯,怎么也不得手。我上去用头顶住那个正抢夺的战士的屁股,帮老吕合力拽住蹄子摇晃了一阵,也无能为力。突然我身后伸进来一双大手,左旋右转几下,猛力地一顿,扯出了骡子腿,我回头一看是挑夫班长。老吕用双手紧紧抱住骡子腿起身便跑,几个挤不进人堆的战士像见到希望,跟在老吕身后紧追不舍。老吕跑下了公路,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等我上去一看,他扔在地上的骡腿上白净净的,几乎没一点肉,几个追来的战士失望地掉头走了。
老吕不死心,说:“哪怕敲骨吸髓,我也要吃上几口。”他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来,在骨头上刮着,真给剔下了几块薄如纸的软组织,他兴奋地说:“不错嘛,还有点油水。”我从腰间取下铝质饭盒,把他刮下的往盒里装。我又找来一块尖棱的石块在骡腿骨上刮开了,刮了半个时辰,已盛了半饭盒。老吕拾来些干树枝,我支上饭盒,点上火熬了起来。刚开锅,我的喉咙里像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端起滚烫的饭盒倒出一半,狼吞虎咽地喝开了。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我向老吕建议给他留一些。我们各自匀出一半来,我提着饭盒拼命赶上队,递给还在跑动的挑夫班长,他怎么也不要,说:“还是你留下吧,你再不增加营养,真要倒下了。”他话语真诚,有情有义--谁说他是罪犯呢?
我又想起小冯,把剩��的骡肉汤端到她跟前。她患了夜盲症,护士长用一根绳子牵引着她,跟在护理班的班尾,那纤弱的小腿,举步似千斤,口边流着涎水。她一见我捧着半盒热乎乎的肉汤,两眼泪花涌动:“你真好!”护士长回头来一见是我,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变得和睦了,善意地向我点了点头。我永远记住了这充满人性的一瞬间。
我们真像拿破仑从莫斯科的大撤退,千军万马不成列。人们挤着拥着,吵架的、打斗的,乱成一团。路的两侧,有人坐着,有人躺着,分不清是死是活。一个战士坐在公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双肘抵住膝盖,手掌托住腮,两眼睁开,安详地望着每个行人。他死了,没有倒下,像一尊雕塑。人们走过都要敬佩地向他注目致敬。我和挑夫班长走到他跟前,默立良久,挑夫班长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他了不起,人都死了,还为我们送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为你们送别的。”
十一
已疲累不堪的败军经两天两夜急行军,到达了北汉江,江桥已给美国飞机炸断,一个工兵营正在伐树抢修,大部队都给堵在江的南岸。这是一条独路,一边是绝壁,一边是临江的悬崖。祸不单行,我们的后方华川,已给美军快速纵队占领,开设在那里的兵站医院给连锅端了,4600伤员和300医护人员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从华川到眼前的江桥有30多公里,敌人坦克正迂回过来断我们的后路,我们已派出一个营去阻击。
滚滚人流,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们医院挤在中间。突然间,护士长在人群中高喊:“快给我们让路,前面有伤员,我们要去抢救!”她带领几个老女兵在前边不住地喊着、冲撞着,有牲口挡路,女兵们就掀翻了驮子,还把一辆大车推下了悬崖。饲养员破口大骂,女兵们出语更凶:“闭住你们的P嘴,你挨了枪子,老娘不会给你堵洞!”一路冲冲撞撞到了桥头,江桥中段的桁间已整体断裂,修复它恐怕要等到天明。炮弹在江岸附近爆炸,弹片在头上横飞。此时,护士长又发了神威,她振臂高呼:“女同胞们,不要等待了,赶紧趟水过河!”她纵身先跳下水,女兵们紧随其后,接着呼呼啦啦地一帮人马都进到河中,炮弹在河水中升起水柱,求生的人不顾一切扑向对岸。
步兵分队都跟着下了水,一时间,北汉江上像开锅的水饺,几千人在水中扑动。地面上,敌人的坦克炮在不住点地轰击,夜空挂满照明弹,飞机临空一拨接一拨,狂扔炸弹,激起无数水柱,织成了一道高高的水墙,死的伤的都让水冲走了,越过死亡线上岸的,就惊呼狂叫,像是庆幸他们的活着。
我们医院徒涉过江,一些不会水的女同胞站立在江岸,急得直叫唤。挑夫班长突然一声喊:“我们班都放下挑子,背人过江!”他带头背上哭叫声最高的小冯,扑扑啦啦游向河心,挑夫班的都背上人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连来回背了三趟,医院终于突破了封锁线,人都上到了北岸,院长马不停蹄地又急速带领大家继续突围。他们走了,我和老吕停下来等挑夫班--他们背人过河后,又返回南岸搬取自己的挑子。
他们回来了,我清点人数,9人,少了挑夫班长。我问:“你们班长呢?”一个挑夫抓住两副挑子哭开了,说:“他把挑子交给我了,说不过来了。”老吕惊恐地火了:“为什么他就不过来?他想干什么?”挑夫们都闷不吭声。半晌,挑夫小李子高喊:“还不赶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此时,江岸上黑压压地堆满从水中爬上来的人群,嘈杂的呼叫声响成一片。我催老吕快走,老吕气呼呼地挑起挑夫班长留下的那副担子,领着我们融入了溃逃的人群。
在路上,小李子告诉我,班长交待,他箱子的半袋炒面是留给我的。我问小李子:“他为什么不过来?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小李子说:“我们回去搬箱子,他对我们说:‘你们都是有妻室儿女的人,还要顾家,就好好接受改造,活着回去。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走了……’”
到了后方休整。教导员在总结会上说:“这场战役,我们医院冒着敌人炮火,忍饥挨饿,收治转运伤员3700多人,有17名同志为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也出现了叛逃的……”
挑夫班长被定性为叛逃者。
我心目中他却是一个没有过河的卒子。
据说,改革开放后,他回到大陆老家开办了一家粮食加工厂。
30年后,我出差去南方,顺便探望了小冯,她逃过了战争的劫难,幸运地随夫转业走进了东方大都会。她已是一个事业单位的人事处长。也许是对战争伤痛的感怀,她特地做了一席丰盛的家宴款待我,一再嘱咐:“要吃饱啊!”
这场战争的残酷性远不止让人析肝吐胆的饥饿。我军遭到惨重损失的真实人数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在他的回忆录后记中只说了一句话:“牺牲了几十万同志。”前些年,彭德怀的老秘书王亚志给了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志愿军负伤、阵亡、病故、失踪、被俘,共为978122人,占入朝作战总人数190万人的51.5%(这一惊人的数字还经民政部门在全国普查核实过)。
表演战争
1952年秋,祖国赴朝慰问团来到金城前线。一天,营部通知我,说慰问团有个代表要见我。什么人?传话人说不清楚。我知道这支慰问分团来自四川,肯定是家里人带来嘱咐,我喜出望外,跟连长打了个招呼,一气跑了十多华里来到师部。慰问团住在师部附近的一条山沟的小坑道里,我见到要见我的人。他是四川省的劳模,我哥哥当年的车工徒弟,我叫他乔哥,现在已是所在丝厂的车间主任,分管动力部。他果然带来我父母的问候,好长时间没写信回家了,他们都牵挂我的死活。
代表团成员将分头给部队作鼓舞斗志的报告,谈家乡的新气象、新面貌。乔哥是搞阶级斗争的积极分子,他悄悄告诉我重庆的肃反大逮捕,一夜就抓了七千人,镇压了好几���。他的丝厂厂长肖渊也给枪毙了,肖是留日的,有缫丝专业技能,枪毙他是有人说他是日本特务。他夫人收的尸体火化未烧尽,连肉带骨头的装了两坛子运回浙江老家。
乔哥还告诉我一件高兴的事,慰问团带来一台川剧的折子戏。最有名的演员都来了,丑角有周企何,旦角有陈书舫,他们在四十年代就红遍川南川北。过去,我在家就听老一辈人经常谈起他们的轶事,遗憾的是从未见过他们的演出。
第三天,师里安排我们山炮营观看慰问团的演出。地点在离阵地后方十多公里的一片树林里,这里有高大的落叶松,足以掩蔽500多人的活动。慰问团为我们师一天要演两场,演出时是高度的戒备,场地四周设有防空哨,敌机一来就鸣枪示警,同时,安排了慰问团和部队疏散的路线和防空地域,还专门有一个高炮营保护。
那天听完代表报告,乔哥又坐在我身边陪着我观看演出。第一个节目是周企何的《花子骂相》,花子嘲弄官僚,体现了古代的阶级斗争,周扮演的花子骂得痛快之极,四川方言幽默,看得观众满堂喝彩。第二出是陈书舫的《秋江》,她把尼姑陈妙常思凡的心境演得缠绵又细腻,直看得人回肠荡气。第三出是《小放牛》,由青年演员晓艇、晓舫(陈书舫的女儿)载歌载舞的用旧调新词赞美四川改天换地。乡音乡情唤起我们思念之情,激动地把手掌都拍痛了。最后一出是《八仙过海》,表现何仙姑、吕洞宾等仙人和虾兵蟹将大打出手,剧情说明书上说,志愿军就是八仙,打败侵略者的法宝就是全国人民作坚强后盾。乔哥兴奋的告诉我,这出戏得到七团团长的百般赞许,他对慰问团表示,他的七团要打一仗给慰问团看,邀请代表们到前线观战!
我一听十分欣喜,七团团长是川南人,1938年只身跑到陕北参了军,他的乡音未改,乡情更浓烈。我说:“好啊,让你们看看我们是怎么用真刀真枪打美国鬼子的,你回去够你摆一辈子的龙门阵!”
看戏归来,营长把各连排以上干部留下。营长只说了几句:我们准备配合七团二营五连打641(我们给敌人阵地的编号),每连弹数是240发,还有喀秋莎连、炮41团的一个105火炮连和我们协同,炮火准备时间是明天上午9时。给慰问团的表演战斗和部署就这么简单。
我们已和敌人对峙近一年,敌我阵地犬牙交错,像这样的小打小闹,每个月要打好几回,我们称之为“挤”阵地,来来回回的争夺,目的不只是争地盘,而是诱杀敌人的有生力量。比如攻打641,我们已打过好多次,无需作多大准备,说打就打,有现成的射击诸元,最大的准备就是炮弹数量。我回到阵地,连长分配给我们排60发炮弹,只需10分钟就可以打完。
我从乔哥那里知道,慰问团要来观战,观看的位置肯定是在我们阵地后面的龙凤山。龙凤山山势突兀,又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敌人一线营垒的全景,山上有师的前进指挥所,团指挥所和我们营的炮兵观测所。我还打听到,师团都安排人给慰问团做现场解说。我在电话里要求营长也安排我,营长知道我在慰问团有亲人,满口答应。
第二天,我提前来到龙凤山我们营的观测所。等了半个时辰,慰问团一行在师警卫连的护卫下爬上山来了,他们有12个代表和8个演员。据说,来的人都经过严格政治审查的,他们分成7个小组,到炮兵观测所来的三位代表,自然有乔哥。
山上的指挥所都是土木结构的掩蔽部,活动面积小,只能容下三到五人,原值班的和通信人员都撤走,瞭望孔有30-50公分宽,可供三人观望。师领导担心不够,还让工兵连在附近又构筑了几个临时观察所备用。我们的观测所有一架20倍的炮对镜,一个代表往镜里瞧时,兴奋的喊开了:呀呀,敌人从工事里伸出来的枪都看见了!
我向他们三人介绍了敌我态势,这场战斗用多少炮弹打,多少人攻。他们仨听得新奇又新鲜,傻傻地张着嘴。更让乔哥感动的是,他在家乡见我时,我还是个娃娃,现在已是带兵的排长了(其实还是见习的),表扬说:老弟呀,你像个官了。
我把炮对镜对向攻击目标641,还给他们配了两个望远镜。我一边讲解,一边给他们指示目标。这是一条横向拖长的山梁,641是山梁中段隆起的山包,面积约百十平米,美军只用一个排依托水泥工事在防守。我们攻击部队从我方的610阵地出击,顺山梁到641约400米距离,为了给慰问团观看清楚,攻击路线和战斗队形,全都选择在面向我们的斜坡。三位代表听我的介绍,已急不可待,巴不得马上看到敌人灰飞烟灭。
到各观察点的代表都已在掩蔽部就位,山上出现了一片难耐的寂静,等待我们的炮火准备。9时整,龙凤山左侧喀秋莎阵地的炮火首先响起,这是苏联二战后期发明的多管火箭炮,一个齐射同时打出64发,给敌人以突然袭击。两分钟之后,百炮齐鸣,千百发炮弹从龙凤山前掠过,肉眼都看见弹丸在空中飞行,无以计数的小黑点,很像蜂群出巢,带着尖利的啸声扑向敌人的阵地!霎时间,641山头上弹着密布,一簇簇烟柱冲天而起,接着传来地动山摇的炸裂声,火光闪烁,石块泥土在硝烟中上下翻飞,三位代表看得兴奋的跳起了脚,嘴里直叫:啊呀呀,真了不得,了不得!
火炮的射击还没停,我步兵一个排从617阵地出动接敌。等炮火延伸,步兵排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边冲击边用手中枪射击。当他们离敌人阵地不到100米时,突然从残存的工事里一挺轻机枪复活了!攻击的先头班倒下了,跟进的一个班给打的往坡下翻滚。我的心沉了:我们使用了比过去打641多两倍的火力,为什么还不能彻底摧毁敌人工事?很快,团的82炮连进行火力支援,打了五分钟,敌人机枪哑了。五连的又一个排很快向641靠近,刚接敌到150米左右,敌人从642阵地上扑下来一个班,手中全是冲锋枪。过去,敌人是不敢白天反击的,为什么今天竟敢出来碰硬?我们的第二个排也给突如其来的增援火力打得趴在坡上。炮火不能支援了,因靠敌太近,怕误伤自己人,就这样僵在那里,都用自己手中武器对射。这时,我发现这场战斗的指挥者在一块石头边上正挥动手臂,不一会,后面上来一挺轻机枪,卧在他身边不住点的向641阵地射击。敌人大都趴在残留的工事、堑壕或弹坑里顽强的对我进行阻击。机枪打了一阵,丝毫不能掩护步兵前进。
我突然想到,过去我们“挤”阵地,都是多路攻击,敌人总是措手不及,惟独这次是专为代表观看,仅选择一个光秃秃的山坡,而且还是单一的路线在出击,只为看,不为战,把战士生命当了儿戏。
敌人开始在我进攻道路上进行炮火拦阻射击,五连全暴露在山坡上挨打。在岩石边的指挥员已无能为力了,我看到他把挂在胸前的一只小羊角号放到嘴里,我虽然听不到号声,但我能猜度他是在下达撤退的号令。果然,上去的两个排连滚带爬的退下来了,只剩下十几个人。
山梁上没有枪声了,战斗已停止。我们的三位代表都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没见到消灭一个敌人,看到的是自己人死了一大堆。他们惶惑的脸上似乎都是在责怪自己,不该来看一场用生命表演的战争。
我安抚他们说,失败是兵家的常事。乔哥保证说,我们回到四川不会乱说的。
七团团长在战场上培养了争强好胜的脾性,这次却在祖国亲人跟前大丢了面子。送走慰问团,他火冒三丈,要惩处指挥战斗的二营副教导员。团长之所以用他,一是年轻,二是四川人,如让代表们看他打了胜仗,会给四川人增光添彩的。可惜他辜负了团长的期望,只能让他上天国去反省。他命令身边的赵参谋,去二营执行他的处决命令。
赵参谋到二营,把副教导员五花大绑拉到一个山沟里,举起手枪对向他脑后勺,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副教导员已泪流满面,说“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团长!我���知道该怎么打这一仗--团长是要我表演啊!排兵布阵都是你们来制定的,我的失职是没有拿下阵地。”
赵参谋的心颤动了,这场战斗是他和团长来���营部署的,团长还特别指名要副教导员代连长指挥,自己也有重大责任。他慢慢放低了枪口,回过头对跟在身边看他执行死刑的营长和教导员说:“你们给他松绑带回去,等候发落。”
赵参谋没直接去找团长解释他不执行命令的原因,即使他敢去,也会尝到苦果。他先找了慰问团副团长,请他出面干预。这位副团长是从部队转到地方的,他和我们师政委交换意见时说,责任不在基层,不能再用干部的性命去抵偿这场战斗的损失,希望枪下留人。
副教导员给保下来了,撤职任副指导员。回国转业回四川,在一家大厂做保卫股长。
多年后,我见到已是某步校教研室副主任的赵参谋。旧事重提,他说,这明明是团长好胜喜功,不惜人命,自己下不了台,还诿过于人,要那个副教导员给他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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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15
之后的两年里,尽管俄罗斯和奥地利的联军曾一度攻占下柏林,但因战场对俄罗斯而言太过深入中欧,本国无法提供有力的后勤,盟国奥地利也无力支撑两国军队的补给,故他们除去经过近两年漫长而艰难的数次围攻以占据科沃布热格要塞、使翌年俄罗斯能直接往科沃布热格要塞的港口输送军队以便进攻柏林外未能取得其它进展。同时这场战争不但极大的消耗了军队里的有生力量,还导致本就状况不佳的俄罗斯财政雪上加霜,为了筹备军费,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要求人们为盐与酒交税并将她的一半衣服卖掉,连番征兵与物价上涨也使境内各地发生农奴动乱。
不过由于他们和奥利地盟军已形成了对柏林的围困,且普鲁士的兵力也仅剩数万人,看上去他们只需撑到普鲁士战败崩溃就好,伊万甚至开始思考他们该用什么样的手段逐渐增加东普鲁士内的子民对俄罗斯的认同度,并统计新获得的土地能为他提供多少新的特产资源、税收与劳动力。然而一个月以前就曾癫痫发作的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再次病倒了,她不停咳嗽,无法获得哪怕一晚上不受打搅的睡眠,偶尔会从喉咙或体内更深处呕出鲜血来,三名皇室医生尝试通过放血来减轻她的痛苦和减缓她的症状,可那毫无用处。
在持续咳出一整天血后,无论是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还是宫廷内的其它人都认为她这次无法再谢绝主的恩召,她召来牧师进行临终祷告,将除了伊万以外的人都赶出卧室,伊万本以为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想告诉他一些密诏,但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仅带着复杂的神情——根据伊万旁观那么多任统治者的临终时期的经验来看,那其中肯定有对意识体漫长生命的嫉妒——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嘟囔了些什么后又陷入昏沉之中,下一次清醒时她将尼基塔·尤里耶维奇·特鲁贝茨考伊亲王召进卧室,下令宽恕监狱里一些债务总额不超过五百卢布的欠债不还者,此后直到她离世都未再清醒过。
如果忽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将葬礼的筹办全扔给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只顾着庆祝圣诞节、忙于下令让他的情妇成为他的荣誉女仆并搬迁到冬宫内居住,以及在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逝世当日就撤销了一名饱受人民称赞和认同的总检察长的职位的话,那么无论是宣布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为下一任沙皇还是举行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的葬礼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伊万庆幸自己终于迎来了又一次、或者说是近一个世纪以来的首次没有政变和暴力的权力交替,然而这样的好心情没能维持超过一周。翌年年初,伊万在参加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举行的又一次宴会时,宴中时任牧首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谢切诺夫忽然带着两名随行者不请自来,站在角落里的伊万——根据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虽发出邀请但在所有宴会中既不同自己打招呼、也不同自己交谈的表现来看,伊万怀疑要么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试图通过这种冷落来羞辱他,要么就是新任的、还未加冕的沙皇本打算彻底无视他,假装俄罗斯从未有过意识体,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没那么做——一看见牧首心中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显然对这名未受邀请的客人的到来极为不悦,他皱着眉等待牧首上前,伊万看见牧首望了自己一眼,而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表情则随着他与牧首���谈而变得愈发不耐,某一时刻他怒气冲冲的朝牧首高声叫嚷着“不!”,不过随即站在他身旁同他关系亲密的近臣们低声说了什么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恼怒地喷息着点点头,他站在原地,侧头望向伊万像唤一名仆人似的对伊万说:“母国,跟我来,牧首有些事想与我们谈谈。”
这般不礼貌的举动让四周的人们带着不赞同的神色开始互相凑近贴着旁人的耳朵窃窃私语,无意就这种程度的无礼同自己的统治者发生争执的伊万穿过人群跟随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离开舞厅来到隔壁房间中,待三人在桌旁坐下、牧首的随行者站在远处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用食指敲着桌面问:“您想谈什么?”
“陛下,”牧首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按在桌面上微颔首道:“俄罗斯自尚还是莫斯科公国时期就存在着一种古老的、神圣的传统仪式————”伊万睁大眼,他突然意识到了牧首此行的目的,他暗自咒骂自己为何会忘记这个仪式——某一部分的他在脑中辩解道这不能怪他,毕竟最近一次为男性沙皇举办加冕已是近四十年前的事了,且还因为彼得二世加冕时尚不能勃起与射精故跳过了那一环节,而上一次举行完整的仪式还是费奥多尔三世加冕之时,距今已差不多隔了近一个世纪——他匆忙开口插话道:“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我想这事有待——”
“母国,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俗。”牧首严肃地说,他瞥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眼,问伊万道:“难道您不认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为您的统治者吗?”
闻言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双眉快挑高进发迹线后,他面露一种混着惊讶和迷茫的愤怒,双手撑在桌子上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座椅上跳起来般。
“我完全认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继承沙皇之位,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在陛下的加冕中得重拾已断绝近一个世纪的习俗。”伊万的余光中,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姿态放松些许,这名脸上残留着天花痊愈后的疮疤的中年男子像条正努力试图听懂主人命令的狗一样来回转头看着伊万和牧首,“我们都知道,包括彼得二世在内,我的前几任统治者们即位时皆未曾举行过‘神圣婚姻’。”
“那是由于她们都是女人,而彼得二世加冕时生理还未发育到允许举行仪式的程度。”牧首叹息一声,他摩挲着权杖光滑的、金属制的杖身说:“您说的没错,这习俗已断绝近一个世纪,而每一任牧首都将完整的仪式步骤、祷词、仪式中所穿的服装以及哪些身份的人有资格旁观仪式等内容详细的传授给下一任牧首以静待再次重现罗斯风俗的那一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犹疑地瞧着伊万和牧首打断道。
牧首同伊万对视数秒,‘您打算向他介绍神圣婚姻吗?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来到俄罗斯后的表现来看,您难道无法预测他听见这个旧俗后会有什么反应?就凭他对我、对俄罗斯帝国的厌恶,您真的认为他肯触碰我,更遑论将自己的一截器官插入我体内?’伊万无声询问牧首,他想告诉牧首仅仅是让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得知俄罗斯的加冕仪式中有着这么个环节就已经非常不明智了,而期望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能平静的接受并完成这一环节更是个不切实际的妄想。遗憾的是牧首与伊万之间不具备进行眼神沟通的默契,而即便伊万制止牧首,牧首的话也已经引起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疑问和兴趣。
伊万挫败地移开眼,牧首看向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说:“一个从罗斯公国时期延续至今的习俗。如您所知,与中欧以及西欧那些国家不同的是,我们将土地的化身视为不受肉体性别束缚的圣灵,而当一个人类想要统御这片土地时,他必须同圣灵结合、即同圣灵‘结婚’,圣灵会通过这种方式来赋予他统治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羊群的权力,这个仪式被称为‘神圣婚姻’。”
“‘婚姻’一词听上去已经足够糟糕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评判道,“所以呢?具体要我做什么?不可能真让这个男人成为我的妻子吧。”他瞥了伊万一眼。
“您不应用不尊敬的态度对待您的母国!”牧首严厉地斥责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句,不待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反驳,牧首就继续说:“而且我已告诉过您圣灵不受肉体性别的束缚,祂不是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您不需做什么特别的事,‘神圣婚姻’是加冕仪式中的一个环节,在您亲吻圣象、接受坚振圣事后,您、母国、您的妻子、我与我的助手以及其余有资格参与‘神圣婚姻’的人们会进入内室,之后您将在圣台上与母国交合,直至母国与您都射精为————”
“等等!什么?”彼得·费奥多罗维奇震惊地瞪着牧首,上半身几乎伏在桌面上,“交合?!”他的声音拔高到听上去有些扭曲,“你说了‘交合’吗?我,和他?”他猛然抬手指向伊万,而伊万吞下一道呻吟后用右手捂住自己的额角轻揉那块皮肤,“鸡奸在俄罗斯不是犯法的吗?”他双手用力砸在桌面上,尖叫着跳起身。
“这不是鸡奸!”牧首高声说,他攥着权杖,显然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使用的对伊万不尊敬的用词以及反应使他很愤怒,“这是神圣的、传统的仪式,而且是加冕的一部分!”
“不,它不是!你们说过已经近一个世纪未举行过‘神圣婚姻’,而我看不出省略它对沙皇统治俄罗斯有何影响!”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踢开椅子,“我不会在俄罗斯举行加冕,你听清楚了吗,我不会在这个恶心的国家里戴上王冠,我会去丹麦,在那里举行我的加冕仪式!”话音未落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就转身冲出了房间,留下目瞪口呆望着他的背影的牧首及其随行者与依旧揉着自己额角的伊万。
“您为何作出这般惊讶的模样呢,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您难道对我们的沙皇抱有别的期待吗?”伊万叹息着说,他望了眼敞开的、从内泄出音乐声的门,情不自禁思索在那舞曲之下隐藏着多少隐约听见方才争执的人们的议论声,“您应该事先同我或至少同那些与沙皇交好的大臣,诸如格列波夫和沃龙佐夫等人商议一下。您知道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十四岁才来到俄罗斯,在俄罗斯生活的这二十年里他也不曾主动了解过我们独有的那些古老的习俗,那孩子是在男同性恋们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的环境中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毫不反感得接受‘神圣婚姻’呢?”见牧首张口,伊万抬手止住牧首的话,“对你们而言我是圣灵,可对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来说,一个有着男人的长相、男人的声音、穿着男人穿的衣服、有着男性生殖器的人还能是什么呢?”
牧首沉默数秒后说:“仅是从对您的称呼中,陛下也应了解到您不能被单纯归纳进性别范畴中的男性分支里。”
“是啊,‘母国’……”伊万盯着桌沿的雕花轻声念出那个阴性词,“遗憾的是,我们都知道时至今日,比起俄语陛下依旧更倾向于说德语。”伊万抬眼看向牧首,“我希望您别执着于一定得举行‘神圣婚姻’,现在是十八世纪而非十三世纪,更不是罗斯公国时期。在俄罗斯已迈上国际舞台的现在,其它国家极有可能视‘神圣婚姻’为俄罗斯野蛮落后的象征。我不知您的前任们是否记载下一个历史事实,若他们记录过又是否传授给您,即彼得一世在获得全俄皇帝头衔后曾计划修改整个加冕仪式,其中最大的改动就是他打算删除‘神圣婚姻’环节。”
“……彼得大帝未曾就此颁布明确的诏令。”
“那是因为他一直忙于战争,且没预料到自己会在几年内就受主恩召而去,而当时的牧首和大臣们又因其继任者阿��克谢耶芙是女性而向她隐瞒了‘神圣婚姻’的存在,因此对加冕流程的改良才无期限中止。请您好好考虑一下,俄罗斯现在已经有够多的麻烦了,不需要为了个象征性的仪式同沙皇角力。”说罢,伊万站起身向舞厅走去。
不幸的是,与伊万的期望相反,牧首并未听取他的建议,这个留着俄罗斯式的、蓬松且浓密的络腮胡的五十多岁的老人数次向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施压企图让沙皇同意依照旧制举行加冕,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抵抗情绪也愈发强烈。不需多久似乎人人都知道了教会与沙皇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至于这矛盾具体是什么,由于第一次争吵发生的地点以及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使用的词,人们分别结合自己听闻的小道消息产生了岁各不相同但皆略带下流色情感的猜想。
伊万以为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会像撤销雅科夫·彼得罗维奇·沙霍夫斯科伊的总检察长职位那样为自己的私欲撤销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的牧首之职,让他惊讶的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没那么做。可三月末时,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签署了《教堂土地世俗化宣言》,从提高国家财政收入、增加受国家管控的耕地以及人口方面来说,伊万完全支持这项改革,但这项宣言出现的时机使伊万不得不怀疑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签署的动机中或许也有着报复俄罗斯东正教教会的成分。且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太过急切了,他掌控这个国家才三个月,就已经发布了包括废除秘密特勤局、宣布对外自由贸易、免除贵族服役义务等在内的命令,而根据伊万的经验,在修改某项牵涉人数众多或施行时间久到国民对此习以为常的政策时最好使用缓慢柔和的手段并留出逐渐过渡的空间,毫无铺垫的、粗暴直接的改变从未导向良好的结果。
相比牧首同沙皇的矛盾,伊万更在意的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意孤行决定停止正对普鲁士王国进行的敌对行动,仅是在快要赢得此战胜利的当下意欲避开盟友和普鲁士王国结缔单独和平[1]就已经让伊万万分不解了,彼得·费奥多罗维打算无条件把俄罗斯已统治四年的东普鲁士返还给普鲁士王国的决定则使伊万产生‘现在坐在俄罗斯王座上的到底是俄罗斯的沙皇还是腓特烈二世的侄子’的疑惑。
“我们为这场已持续了四年的战争付出了那么多,有近十四万俄罗斯士兵丧命,而您却想把战利品拱手让人吗?您突然撤除那么多修道院,生活在那些修道院里的退伍军人又该去哪儿?不需普鲁士王国支付赎回东普鲁士的赔款,那维持救济寡妇、孤儿和退伍军人的机构的资金从哪儿来?”伊万想将这些质问摔在彼得·费奥多罗维的脸上。然而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即位没多久就取消了他可不经邀请与通报进入冬宫的权限,非但如此,在签订和普鲁士的和平条约前夕伊万还被赶出了圣彼得堡,或者按彼得·费奥多罗维奇面向公众的说辞是“体谅母国因战争遭受的痛苦故让母国前往乡下别庄休养身体”,伊万不知这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身旁亲近之人中谁想出来的,毕竟依照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性格他不可能想出这般委婉的、顾全双方脸面又能达成自己目的的办法。
伊万还是首次被他自己的统治者赶离权力中心,远离圣彼得堡使他不再能快速接收到局势的每一分变化。即便如此,伊万仍时不时听见些不好的传闻,例如不少大臣认为首都的人民有暴动的可能性,在某场晚宴中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当着无数外国使者与贵族的面用侮辱性的词称呼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计划对俄罗斯的长期盟友丹麦王国开战等。对此伊万感到非常焦虑,他不想在刚结束一次漫长且昂贵的战争后又立刻开始下一场征战,也不明白攻打丹麦对俄罗斯有什么益处,他绞尽脑汁唯一能勉强想出来的是若俄罗斯胜利,或许他们能迫使丹麦将波罗的海通往北海中的某座岛屿、如萨尔特岛等割让给俄罗斯从而获得一个看似稳定的、得以前往挪威海与北大西洋的航线通道。但考虑到俄罗斯与丹麦的地理距离,伊万不认为获得一块位于交通要道且远离国土的飞地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保护飞地的成本高到会使他们在面对周边国家时陷入被动地位,在这场俄罗斯已退出而俄罗斯曾经的盟友和敌人仍在继续的战争中,伊万瞧见了两任不列颠国王为了保护远在中欧的汉诺威耗费了多少心血。
不管伊万有多焦虑,他都无力做任何能改变自身处境——‘自身’意味着他这一人格以及俄罗斯帝国这个国家——的事,他强迫自己每日天亮不久就外出狩猎或野游,直至黄昏时才回到庄园里,他指望长时间运动导致的疲惫能让他在夜里放弃胡思乱想直接入睡,难说这个方法是否有效,他的确能更快睡着,可睡着后他又老是做些光怪陆离的、醒后会迅速遗忘但在他心中留下模糊的烦躁不安感的梦境。伊万的状态让娜塔莉亚担忧不已,奥利加也时不时朝他投来一个充满理解和些许同病相怜的眼神,她们没什么能帮助他的,只耐心陪伴在他身边,当他满腿泥星、袖口沾着血迹回家时也保持沉默,不大惊小怪也不肆意评判他的行为,为此伊万既感到庆幸又对她们生出感激之情。
不过未来总是充满了未知的变数,正当伊万以为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忍受一个把自身喜好与荷尔斯泰因-戈托普公国置于俄罗斯帝国利益之上的统治者时,圣彼得堡处就传来了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推翻了其丈夫的统治并成为新的沙皇的消息,不等伊万派人前往圣彼得堡收集更为详细准确的相关信息,迎接伊万回圣彼得堡的宫廷使者就已抵达了这座位于偏远乡村旁的庄园。
在伊万回到圣彼得堡的几日后,从罗普沙宫处传来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已逝世的报告。前任沙皇如此快速且无预兆的死亡显然引发众人对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死因的怀疑,为了消除自己身负的谋杀嫌疑,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下令对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遗体进行尸检。比起一个已经死掉的、不受人们欢迎的统治者,伊万更关注俄罗斯的现状。也许是回报伊万曾对自己的帮助,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政治理念的继承者,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表现得极为重视与信任伊万,她邀请伊万住在冬宫内——伊万婉拒了她的提议——把伊万带在身边参加各种或大或小的会议,在处理政务时请伊万等在书房内或与书房相邻的房间内以便她能随时向伊万提问或就某事征求伊万的意见,也因此,伊万了解到经过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半年的统治后,本就各显乱象的俄罗斯的境况变糟糕到了哪种程度。
国库空虚、没有强大的海洋防守力量、军事部门负债且已有三个月没发军饷、教会对教会领土世俗化的不满、司法系统遍布腐败并依贿赂金额审判案件等。同时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无意修改或终止已签订的《圣彼得堡合约》,且由于较为了解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同教会之间的矛盾内容,她曾同伊万、牧首和近臣商讨她是否该在加冕仪式中添上‘神圣婚姻’环节,大约是想靠着延续这一古老的传统增加自己成为俄罗斯沙皇的合理性。牧首和近臣皆露出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表情古怪得面面相觑后,牧首含蓄地告诉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恐怕她不具备举行这一仪式的客观条件。“我想这不是问题,”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平静地说,“只需使用人造阳具或交换体位。”
这次商讨中牧首不止一次给伊万递眼神希望伊万能开口制止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这异想天开的打算,伊万假装没留意到牧首的神色,他不欲为此事打破自己‘不以俄罗斯的身份对某件政事表态’的规则。不过当牧首和近臣们离开后,伊万对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说:“您不必去做男性沙皇会做的事来证明自己成为我的统治者的合理性,且‘神圣婚姻’中之所以要求沙皇与我交媾,除去象征着神授王权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沙皇向教会以及贵族展现自己的性器官发育良好、有能力使自己的配偶怀孕,而您已经生下了保罗·彼得诺维奇了。”
“可是我想举行完整的加冕仪式,母国。”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望着伊万,她的语气尤为认真,“既然每一任男性沙皇都有权这样做,为何我不行呢?”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的话。”伊万沉默一瞬,接着说:“或许您知道象征着基辅地区的、我的姐姐奥利加曾是罗斯公国的政权化身,而罗斯公国曾出现过女性大公,我会询问奥利加女性大公的‘神圣婚姻’仪式流程。”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腓特烈二世派出包含普鲁士意识体在内的使团参加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的加冕,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显然对那名曾向伊万戳破自己背叛行为的意识体抱着种带有一些迁怒的好奇。而伊万则做好了受普鲁士意识体当面嘲笑的心理准备,他抱着自嘲的心态猜测贝什米特会用什么话题讥讽他,是关于两次勃兰登堡宫奇迹还是迷恋腓特烈二世的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曾写信向腓特烈坦白自己宁愿成为一名普鲁士将军也不愿成为俄罗斯的沙皇?
出乎伊万意料的是,对比自己记忆里那个傲慢吵闹的印象,这次贝什米特表现得相当友善,他不但礼貌的恭贺了新任沙皇即位——尽管伊万明白成为公国后曾身为条顿骑士团的贝什米特必然得学会如何外交,可意识到贝什米特不再如当年那样举着长剑大声嚷嚷着“杀掉异教徒”依旧让伊万感到有些惊讶——还真诚的称赞说伊万拥有强大的军队和优秀的将领,“你的男孩儿们打了不少漂亮的胜仗,虽然俄罗斯和普鲁士没进行最后的对决,但我们都清楚若战争持续下去你和你的盟友会取得胜利。”基尔伯特点着头肯定自己的话,随后裂开嘴微笑着说:“这次你赢得堂堂正正,我很高兴你放弃使用卑鄙的手段。”
贝什米特的话使伊万情不自禁挑眉,“卑鄙的手段?”
“别告诉我你忘了。”贝什米特不耐烦地挥挥手,“在你还是莫斯科公国时的那次?佩皮斯湖之战?”
“……我想您说的是楚德湖战役?”伊万问,“以及,恐怕我不明白您说的‘卑鄙的手段’指的是什么。”
“你们利用了结冰的湖,”贝什米特微抬起下巴,“我必须承认当时的指挥官安德烈亚斯·冯·韦尔文也犯了没有仔细侦查战地地势的错,但你们仍不够光明磊落。”
“我想我们只是对自然环境进行了合理的利用,况且,鉴于我救过您的命,用卑鄙来污蔑我和我的军队显得您有些忘恩负义。”
伊万的话让贝什米特眯了眯眼,他默不作声地盯着伊万,撑在自己胯骨上的右手不自觉摸索着掌下的布料,伊万能看出贝什米特像只在森林里与人对上视线的、认为自己受到了挑衅的狼一样衡量着是否该扑上来撕咬挑衅者的喉咙,不过十多秒后,贝什米特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他喷息着开口道:“随你怎么说。总之,祝贺你获得一位美丽的统治者。”
举行完加冕仪式后,伊万一直忙于教导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该如何处理内政、如何挑选可靠的官员以及若一个官员虽能极好的履行他的职责但他贪财受贿的话该如何处理他,在他终于把乱得如杂糅成一团的棉线般的内政稍微理顺能分出精力留意欧洲局势近况时,他发现那场俄罗斯帝国提早退出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而法兰西王国如弗朗西斯早先预料的那样把位于北美的殖民地全割让给了大不列颠王国,非但如此,除去少数贸易站得以保留以外,法兰西王国几乎失去了全部海外殖民地。仅凭这些信息,伊万就能推测出法兰西王国的海军遭受重创、失去殖民地导致财政收入减少等,他差不多能断定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层面弗朗西斯都一定处于极为糟糕的状态中,他想写信安慰弗朗西斯——某一瞬间他脑中出现了邀请弗朗西斯去某个远离城镇和人烟的庄园里住上几个月以让他俩能逃离现实世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念头,只是因这想法太过异想天开故下一瞬就被他抛在了脑后——可他们已许久不曾通信,上一次联络还是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加冕不久后弗朗西斯寄信表达对他短期内再次更替政权的关心。
伊万思索良久,决定在给弗朗西斯写信前先去验证一件事,他耐心等待夜晚降临——不是出于任何施展巫术的必要,单纯是为了避免日光下那些看得够远的、观察力够仔细的子民会发现有个高速移动的模糊影子从自己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他自圣彼得堡出发,房屋和灯火混作各色不一的暗灰色块与洒落在其中的暖橘色小点包裹住他,随后森林、平原与山峦化作起伏的线从他身周掠过,他来到堪察加半岛上,在东部沿海的某处高地停下向远处眺望,和圣彼得堡处的晴夜不同,此处云低夜黑,风不停从海面上卷起半人高的浪花拍碎在高地和海洋交界处的岩石上。
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他过去从未尝试过跨越海洋,他能感知到零星分布在面前这片海洋中的群岛式的领土,以及由群岛链接的后方面积更大的领土,理论上,跨越海洋和跨越陆地不会有任何区别,但一直呆在陆地上的伊万仍对海洋、或者说是未知怀有一丝恐惧,毕竟意识体是土地上诞生的人类文明的象征,若海洋同他没有如土地同他之间的那种紧密的联系呢?若他摔进两片领土间的海洋内、下沉至不知有多深的海底呢?‘早知道在我和英格兰还是盟国时,应写信询问他他在前往海外殖民地时能否使用意识体特有的移动方式的。’伊万想着,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穿着,‘好吧,至少我不像贝什米特在楚德湖战役中那样穿着全套盔甲,在被溺死后我的尸体会浮出海面,接着只需等我再次活过来即可。’
伊万又做了个深呼吸,他抬脚向前跨出一步,尽管前方是悬崖,他却没摔落到崖底的礁石上,而是像踩在一块看不见的台阶上那般平稳停在空中,他呼出长且颤抖的一息,垂首望着下方翻腾的浪潮眨眨眼后,抬头跨出第二步,他紧绷着神经接着前进,或大或小的岛屿自他右侧一闪而过,一重盖过一重的黑色海浪也逐渐变成反射着如渔网般的粼粼银白光芒的平面。在他跨出第八步或第九步后,借���月光他看见前方出现了像埃曼塔奶酪一样遍布灌满了湖水的洞孔的陆地,他一刻不停继续向东、或按照新大陆本地的方位来说是向西走去,在他抵达自己在新大陆上的殖民地的边界后,他停了下来,闭上眼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几秒后伊万的身体突然摆脱自身重力的桎梏向上浮起,他睁开眼,先是垂直飘浮到超过树梢的高度后,又略往前倾斜着向西方飞去,他的速度比身在自己国土内时要缓慢不少,之前未造成阻碍的冷冽的风也开始使他感到寒冷,他张嘴冲拢举在嘴前的双手呵气,又把覆有残温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和耳朵上,他飞跃过两个较大的形状奇怪的湖泊后减慢速度并降低高度,最终降落在一条浅且窄的河边。
以人类——或许还得加上如弗朗西斯一样对此不太敏感的意识体——的视角来看,此处不过是一片静谧的、没有人烟的、由黑色的泥土山岩和白色的雪与冰组成的荒野,然而在伊万的感知中,面前竖立着一面下不知有多深、上不知有多高的薄膜,这层薄膜后就是大不列颠的殖民地鲁珀特地,而根据弗朗西斯对新法兰西领土的描述,马修·威廉姆斯所在的领土应位于鲁珀特地之后沿一个据说名为圣劳伦斯湾的海湾的狭长地带,伊万不知新法兰西被割让给大不列颠后,马修的领土是与鲁珀特地融合在一起增加了所属范围还是维持原样,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得先测试自己是否能在不惊动柯克兰的前提下进入对方的殖民地。
伊万靠近薄膜,他抬起右手缓缓贴近薄膜却停在一个将触未触的距离,他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感觉自己的手仿佛穿过一丛肉眼看不见的、柔软的树枝——不,那不是静止不动的、没有自主意识的枝条,而是传说中藏在深海里袭击路过船只的海怪,那些粘腻的、冰冷的触手主动向伊万的右手缠卷而来,不过这并非攻击行为,只是海怪在发觉同类后的确认性嗅闻罢了。
然而,触手温柔的蹭磨不能抵消伊万的不适感,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皱着眉忍耐这股与娜塔莉亚、奥利加甚至维那莫依宁带给他的截然不同的、犹如液体般且浸润着股咸涩味的触感,仔细分辨着在他掌心和指缝间滑动着与他相融后辐射过来的、藏在能量之中透露其主人特性的东西。‘我果然不喜欢亚瑟•柯克兰。’他想着,右手谨慎且缓慢地朝前按压,他如按进一团发酵好的面团里,也像是把手伸入蜂蜜罐中,每前进一头发直径的距离都能感到阻力在增加,可这阻力完全不能阻挡他,挡在他掌前的无形的束缚虽不能用蛛网来形容其脆弱程度,但顶多也只能被称作需要拿着斧头敲断的冰凌。‘我本以为会更加困难的,’伊万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这种阻拦的力度,简直就仿佛————’他屏住呼吸,右手用力一推就穿过了薄膜。
伊万凝神观察四周的动静,片刻后他转头四下张望,仍没看见某个眉毛极具存在感的意识体或是怒气冲冲或是带着混合着不屑与居高临下的质问出现在他面前,被他穿透的薄膜也只伸出软榻榻的触肢无力地缠绕在他的手背上,他长吁一声,紧绷的双肩松懈下来,他抬起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右手插进薄膜中并作出撕开的动作,随后迈步进入薄膜后的领地中,他回首望了眼薄膜,‘柯克兰的巫术力量果真比我弱。’
伊万向新大陆更西部飞去,逐渐他能感知到来自同族的微弱的气息,他循着气息来到一座被一条河一分为二的城市——或根据其规模以及建筑样式,更准确的形容是繁华的乡镇——外,他定定望着距河不远处的山坡上的一处被石墙同周围建筑隔开的小庄园看了数秒,在他的感知系统肯定地告诉他其内有着他的同族后,他转身向来路飞去。
[1]单独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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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纵队”里的中国人:被遗忘的先锋——黄昉苨
在西班牙身着国际纵队军装的谢唯进 2013年10月23日15:08 来源:中国青年报
在西班牙身着国际纵队军装的谢唯进
1939年国际纵队战士受困于法国集中营,他们身后是朱德等人赠送的锦旗。
12岁的谢进珍被满屋子的“老外”震撼了。那是1966年。在四川南充干休所一个外观普通的房间里,满墙都贴着奇特的照片——有些是高鼻深目的白人,有些是长相敦实的黑人,还有一位女士,英雄般地对着镜头演讲。
谢进珍的养父、一个西南小城里满脸沧桑的“书呆子”,站在屋里,对每张照片都能说出一段掌故来。她甚至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照片记录了上世纪30年代末西班牙内战的情形。而养父谢唯进,当年在战场上亲手拍下了这一切。他是“国际纵队”的一员。
类似的震惊,在20年后击中了另一个背景全然不同的中国人。在美国从事科研工作的台湾人邹宁远,原本正翻阅“国际纵队”美国志愿军的名单,不期然看到了3个类似中国人的名字。
与谢进珍不同,他知道什么是西班牙内战:“从西班牙画家毕加索的巨幅壁画《格尔尼卡》上,可以听到德国战机轰炸下西班牙古城人马惊惶的哀嚎声……从美国作家海明威的小说《战地钟声》里,可以听到异乡人在西班牙战地敲响的浪漫钟声。从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诗篇里,可以看到钢铁般的鸽子飞渡重洋,盘旋在马德里血岩的山谷上。”
在1936年持续至1939年的这场战争中,为了抵抗德意法西斯,来自世界53个国家的4万多名志愿者,主动奔赴战场。这些人中,有中国人熟悉的加拿大胸腔科医生白求恩、匈牙利摄影师罗伯特 ·卡帕、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拍摄《四万万人民》的荷兰导演伊文思……当然,还有海明威。
只是,那里怎么会出现中国人呢?
“那是一件该做的事,非做不可的事”
后来那些寻找中国人的故事,源于1981年冬天的某个夜晚,纽约城里播放的一部电影。
那是一部关于西班牙内战的纪录片。1936年,因为反对民选的左翼共和政府,西班牙军人佛朗哥发动武装叛乱。他得到了德国元首希特勒与意大利总理墨索里尼的全力支持。如今了解历史的人们,会将西班牙内战总结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奏”;但当年,在佛朗哥军队与得到苏联有限援助的共和政府之间,英美等国选择了保持“中立”。一时间,唯有德意两国的武器源源不断输入西班牙,该国成为法西斯实验最新武器的战场。
然而,这场战争最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在法西斯的炮火面前,许多国家的公民作出了与他们政府不一样的选择。
4万多名志愿者,也许是艺术家、诗人,也许是矿工、木匠、海员,或者码头工人,在那一年纷纷奔赴西班牙战场,组成“国际纵队”,支援共和政府。美国作家海明威在那里成为一名战地记者;而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当时则加入了民兵组织。
跑去西班牙的,还有加拿大医生白求恩。与同时代的许多人一样,他已经从这场内战中嗅到了世界大战的阴影:“法西斯从德国和日本开始,现在已经到达西班牙……如果不在西班牙把他们拦下来,世界就会变成一个屠宰场。”
“我记得半夜醒来,心想不知体检医生知不知道他有关节脱臼的毛病。也许我该把这秘密告诉医生,他就准去不成了。”一位美国老太太对自己半个世纪前的纠结还记忆犹新,“但是我想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我会无法面对自己,他也一辈子不会原谅我的。”
她的丈夫,一位大学体育教师,终究在西班牙战场遇难。提起往事时,老太太咬着牙努力地控制着即将落下的泪水说:“我们每个人终究都会死,如果为了正义而死,也许不是件坏事。”
观众席上,从事科研的华裔夫妇邹宁远与倪慧如被这一幕震撼了。
成长于台湾的邹宁远与倪慧如,当时是纽约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研究员,每天的生活就是忙着“写专利、发论文”。这部名为《正义之战》的电影,让这两位科学家第一次听说半个世纪前发生在西班牙国土上的战争:竟有这么多人自愿从这么多国家出发,为了一个陌生国度的人民而投入战争,这对他们来说,有些“难以想象”。
因为这份感动,他们很快与曾参加西班牙内战的美国志愿者团体熟悉了起来。事实上,老战士们依然活跃在全美的各大抗议游行活动中,中气十足地反对着那些他们认为不公正的政策。每次出现在游行队伍中,除了标语之外,他们也会骄傲地举着“林肯兵团”的大旗,那是他们当年在西班牙的旗号。
直��1986年,邹宁远在“林肯兵团”的纪念册上发现了中国战士的名字。
如今说起这事儿,他一连用了好几个“不可思议”:“听到美国志愿者参加西班牙内战的事情时,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我们没想到还会有中国人去参加——那就更不可思议了。当时中国还在进行抗日战争啊!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跑去西班牙呢?”
他们不知道上世纪30年代中国的气氛。那时候,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叶君健常常会与他的老师、武汉大学教授朱利安·贝尔在通信中讨论西班牙内战。贝尔是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最疼爱的外甥,一位擅长作“朦胧诗”的诗人。西班牙内战爆发之际,这个年轻人觉得自己无法再安居于中国:“我怎么能够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去西班牙,为我们相信的理念而战,而我自己却置身度外。叫我怎么能挣脱这羞愧之感?”
而在《大公报》、《新华日报》、《救亡日报》等当年的报刊上,西班牙内战也总是国际新闻的头条。那年头还有一首流行歌曲名叫《保卫马德里》,是一个名叫“国际研究会”的小组织里两个年轻人写给西班牙人民的。不管西班牙人有没有听说过这首歌,至少在中国,这首歌被广为传唱,先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学生中流传开来,后来连教会大学的学生都哼着“拿起爆烈的手榴弹,对准杀人放火的佛朗哥,起来!起来!全西班牙的人民”满街跑了。
著名马克思主义学者高放曾撰文回忆称:“我当时在福州市上高小,记得音乐老师指教我们合唱这首雄壮激越的战歌(《保卫马德里》),还帮助我们编导演出了声援西班牙的话剧。我穿着小军服,佩戴军官的武装带,手挥军刀,在舞台上高喊‘誓死保卫马德里!’这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永世不忘的景象。”
在延安也不例外。
1937年夏天的一次游行中,《保卫马德里》的歌声响彻了延安。正在当地访问的美国女记者海伦·斯诺还用西班牙文写了“不许法西斯通过!”的标语,高高举在游行队伍的前面。
甚至还有日本人参与了国际纵队。
邹宁远曾在巴塞罗那的国际纵队50周年纪念会上遇到过日本教授川成洋。这位教授带着一支纪录片拍摄队伍,就为了搜集当年唯一一位站在西班牙共和政府一方的日本志愿者杰克·白井的资料。很多美国老战士记得这个家伙,他是在西班牙时“林肯兵团”里最受欢迎的伙夫。
但杰克对自己被分到的这份工作,简直“火大得要命”:“我有一支上好的苏联步枪,我来这儿是打法西斯,我要留在前线!谁能够在厨房里打法西斯!去他妈的厨房!”
这番抗议起了效果,白井在机关枪连队里成了一位“持枪厨子”,他跟政战官立下约定:一旦前线有战事,就去参战。最终,在1937年7月11日,为了给前线战士送饭,白井利索地跳出战壕,再也没能回来。
日本人没有忘记这个出生在北海道的孤儿。近30年后,白井在东京无名战士公墓拥有了一块纪念碑,还有两位日本学者为他著书立传。
倪慧如猜想,对于当年正在亚洲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人来说,能够发现这样一位国民去参与反法西斯战争,也许象征着一种救赎,因此他们分外郑重。
即便到现在,邹氏夫妇也没想明白,明明有更多的华人曾投身西班牙反法西斯战场,为什么半个世纪后,却几乎不见任何记载。“既然我们已经肯定地知道有中国人参加,我们就不能再让这段历史继续空白。我们要把这些中国人找出来。我们要认识他们,了解他们当年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到陌生的西班牙去打仗。”
回忆往事时,倪慧如说:“我们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胜任,只觉得那是一件该做的事,非做不可的事。”
“我是来前线,尽我的全力作一名战士来战斗的”
这念头一起,就是历时十多年、可能出现在全球各地的寻找。为了还原这场战争中发生过的一个小小的瞬间,邹宁远与倪慧如曾经在西班牙某小镇的档案馆里把所有格子中满布灰尘的卡片一张张抽出,试图寻找到一些旧日光影的蛛丝马迹;他们走访过奥地利、东德、波兰、捷克、保加利亚等国,与所有能找到的西班牙老兵交谈,甚至在上世纪90年代初北京的中国革命博物馆吃了不止一次闭门羹……
他们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充满勇气与理想主义色彩的故事。
国际纵队中并没有专门设置一队“中国纵队”,可是,巴黎华文报《救国时报》1939年的一篇通讯显示,从世界各地赶去西班牙的国人可能达到了三位数:“中国同胞在西班牙参战者,总计在国际义勇军者和共和国军中者百余人。”
这百余人中就包括四川人谢唯进。1937年春天,他把长子托付给友人,只身一人从瑞士来到西班牙。在2002年出版的一本名为《西线战事》的小说中,作者活灵活现地描绘了谢唯进如何“在欧洲组织中国人参加国际纵队”,“受命赴西班牙参战”;但对于读过谢唯进书信与日记的邹宁远与倪慧如而言,事实并非如此。
“至少在我们所见到的资料中,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任何人是受指派走上战场的。”邹宁远正色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相反,他见到了谢唯进写给西班牙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一封信,通篇费力地劝说对方接纳自己参战:“为了要参加这个斗争,我费尽了万难才来到西班牙……我不是来西班牙作短期逗留,我是来前线,尽我的全力作一名战士来战斗的。”似乎是为了打消疑虑,谢唯进还建议西班牙向瑞士德共或巴黎法共的中国部核实自己的党员背景。
最终,他如愿以偿被分派到国际纵队第十一旅的反坦克部队。
上海工人陈阿根是直接从中国跑去西班牙的。因为在厂里尝试着组织工会,他被国民党追捕,情急之下,跳上一艘法国汽轮避难。而这艘轮船启程开往欧洲。旅途中,他和船上的越南厨子熟悉了起来。这位厨子一肚子学问,不光会讲法语,还会5种中国方言。他告诉阿根,如果法西斯在西班牙得胜,又一场世界大战将近在眼前。当船驶入西班牙西北角的海港拉科鲁尼亚时,陈阿根已经决定下船参战。
后来美国人奥尼茨在俘虏营里和陈阿根成为好朋友。他问阿根:“那厨子鼓动你来西班牙打仗,自己为啥不来?”
阿根说:“他说他奉命要去苏联深造。”
遇上邹宁远与倪慧如的时候,奥尼茨跟他们说了自己后来的猜测:一个会讲多种中国方言、在船上当水手、还奉命去苏联深造的越南人,也许就是胡志明?无论如何,陈阿根自己看上去一点也没后悔。
国际纵队里的中国明星是来自法国的老工人张瑞书与刘景田,两人都大字不识几个,年轻时从山东去法国打工赚辛苦钱,西班牙内战爆发的时候都40多岁了。法国雷诺车厂共产党党支部招募工人组成“雷诺连”去西班牙参战时,他俩一起报了名。
和白井一样,他们没得到上前线杀敌的机会。国际纵队费了好大的劲儿去说服他们:被分到卫生队担任担架兵一样是为打法西斯出力。
张瑞书知道,人家是嫌他“年纪大”。可这俩山东老乡也不说啥,就埋头苦干了起来,他们很快以不怕苦不怕累出了名。国际纵队第14旅的《联队》杂志第六期有一篇文章是专门写他们的:“国际纵队有多少同志的性命是他们救的?有多少人是由他们在机关枪子弹下背出火线的?没有人知道确实的数目,但是,伤员和战士都知道,他们勇敢无畏。”
第一位从美国出发的中国志愿军战士,是土木工程师张纪。他是长沙人,大学毕业后,在明尼苏达州的一家矿场里工作。37岁的张纪在1937年春天在纽约登上“巴黎”号客轮,在抵达西班牙后的报名表中,他写道:“我来此地的初衷,是想运用我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来帮助这场战争。我不反对加入国际纵队,只要我能够为西班牙政府最后的胜利给予具体的贡献。”
与他同在“林肯兵团”的还有广东人陈文饶。人们无从得知25岁的他为什么会去西班牙,只能读到他负伤住院后写给唐人街华文报的信:“在这次战役中,我不幸中了开花弹,伤及我的右脚。弹从脚面入,从趾部出。医生已把这受伤的大脚趾剖割。一俟伤口痊愈,我就要再上前线去杀敌。”
国际纵队里的很多人都记得华人医生毕道文。他原是印尼华人,一直为印尼独立而斗争,不愿在“国籍”一���填上殖民宗主荷兰,于是总自称是中国人。1939年春在法国的集中营里,波兰志愿军人办的小刊物邀请毕道文谈谈“有关遥远中国的事情”,这位印尼大叔(没准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为他们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汉字:中国,波兰,自由。
那年头国际主义精神对这些人的感召,可以从张纪的一段回忆中看出来。有天,他在战场上打听陈文饶的消息,迎面跑来一个大胖子,使劲儿握着他的手。老张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在明尼苏达州时常去的酒吧里的酒保吗?
几句寒暄之后,对方跟他炫耀起了自己的经历:“你知道我是从巴塞罗那登陆的?我们那条船被意大利潜艇炸毁了。”船上有60多个美国人,200多个其他国家的人,全沉到了海里,胖酒保扑腾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架救生艇,放眼一看,浪头上起起伏伏的都是人。
“可那些泡在海里的共产党人,你知道他们干什么?他们唱起了《国际歌》!”听着世界各国不同的语言汇成了同一曲旋律,酒保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就没有了害怕。他对张纪说:“等回了美国,我就要加入共产党!”
“他们不是年轻人觉得新鲜,想冒险,想去西班牙战场玩玩。他们是深深地觉得,人类——不管来自哪个国家,不管什么种族——都应该平等,互相尊重,互相爱护,相互帮助。”了解了这些志愿者的故事之后,倪慧如总结说。
“我还是要去中国的。再见了,老青年!”
“你们是要先听我在西班牙的事,还是在中国的事?”1991年,在东柏林的一间民居里,曾参加西班牙内战的德国医生白乐夫这样问远道而来的邹宁远、倪慧如夫妇。
当他们尽全力去探究这段故事的时候,被遗忘的历史也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扑面而来。事实上,西班牙内战与当时同样遭受法西斯侵略的中国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39年在香港的《天下》杂志上,张纪记述了自己在西班牙军官训练学校认识的水手查理。西班牙内战结束后,他俩在法国某站台上重遇。查理已经瞎了一只眼,但他满不在乎地冲着张纪嚷嚷道:“哎,如果他们不嫌弃我少了一个头灯,我还是要去中国的。再见了,老青年!”
某种意义上说,当时的中国,与西班牙遭遇的是类似的命运。当年《救国时报》送给西班牙前线战士的锦旗上写道:“东战场,西战场,相隔几万里,关系文化的兴亡。咱们所拼命的,是对侵略的抵抗,咱们要贯彻的,是民主的主张。”
德国共产党员Rolf Becker地道的汉文名“白乐夫”,就来自1939年的中国。从西班牙战场撤退以后,他与奥地利医生严斐德、捷克医生纪瑞德一起从利物浦启程前往中国,一路行经江西修水、河南南阳、云南楚雄等多个地方,“哪里有战火,我们就到哪里设立流动医疗站”——这是从西班牙内战中得来的经验,可以就地抢救伤病员。
直到8年后,他才登上二战后第一班从上海回伦敦的轮船。
与他有类似经历的,还有2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与两位女护士。他们都是离开西班牙战场之后,自愿赶赴中国,继续参与反法西斯战争的。因为这段经历,他们每人都有一个典雅的汉文名。这些人当中,最为人熟知的是来中国后第二年在陕北因细菌感染去世的白求恩。而在中国待的时间最久的,是白乐夫。
许多医生都忘不了他们当年在中国红十字会的总部、贵州图云关山区的时候,每周总有一两天,大家结伴一起,唱着西班牙战壕里的歌曲下山,浩浩荡荡去贵阳城里听京戏。
在中国各地兜了大半圈之后,白乐夫在山东遇到了印尼华人毕道文,因为有西班牙的共同经历,他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回忆起西班牙战场,白乐夫还记得国际纵队中有一个厨子是中国人,个子高高的,30多岁的年纪,是从法国过去的。“我们嫌他菜烧得不好,他气得不得了,说‘你们不是共产党员!你们怪我煮的不好,你们不是共产党员!’”
“最开始,我们只是怀着好奇心去查找。”邹宁远说。可是慢慢地,见过越来越多在美国、在欧洲的西班牙战场志愿者,了解了每个人的故事之后,他觉得有义务要留住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对中国人来讲,这是非常重要的历史。另一方面,它也是世界的历史。我们想让世界知道:中国也有人参加国际志愿军,他们在怎样的环境下参加、他们参加的过程是怎样的——总之,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也是世界的一员。”说起这项研究,倪慧如变得有些激动,“这是全世界的人,为了同一个梦想,为了民主,为了反法西斯,大家都齐心协力地来做一件事。而中国人是参与其中的!”
在西班牙的中国参战者“最大的光荣”,当属1938年一位中国海员从上海经马赛辗转带去的一面锦旗。锦旗足有一人高,用黄色的中英文双语写着“中西人民联合起来!打倒人类公敌——法西斯蒂!”,落款是“朱德、周恩来、彭德怀同赠”。其中,朱德是谢唯进在德国哥廷根大学的同学,周恩来也已与他认识十几年,谢唯进带去西班牙的照相机就是周赠送的,他用它拍了后来那满墙的照片。
巴黎中��人民阵线一位名叫“赵建生”的联络人写信告诉谢唯进说,这面锦旗是毛泽东和王明委托海员送来的礼物。“赵建生”,是饶漱石的曾用名。
然而此时,国际纵队已经走到最后的时刻。当年9月,辛苦支撑的西班牙共和政府宣布撤除所有外国部队,希望德意两国也会因此收兵。在西班牙的中国人也随着大部队,陆续撤退到法国境内专门安置国际纵队的集中营里。
集中营建造在海岸边的沙漠上,四周没有草木,只有围了两层的铁丝网与网外看守的法国士兵。这样的境况下,谢唯进还带着一个西班牙语极好、名叫张树生的战友,一起创办了一份小报《中国抗战情报》,向营里的国际战友们宣传中国的抗战问题。
在集中营里,谢唯进给远在中国的友人龚普生写下了这样的话:“一俟弟等解囚,当速整戎装,趋赴祖国前线,为民族之独立生存而效命。”
决定回国抗日的还有碉堡工程师张纪。在西班牙一所医院里,他告诉美国人门德,自己要去延安,参加八路军。
没有人知道张纪是否曾成功抵达延安。关于他的所有线索,在1939年的香港戛然而止。门德在1986年访问中国时,还曾向相关部门询问过这位老友的下落。对方告诉他,中国姓张的人太多了。“从此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连一句话也没有。”
“大地是永不可被征服的,它比任何暴政制度还要长命,大地将永垂不朽”
1938年10月末,在最终撤退之前,国际纵队的战士们奉命汇集到巴塞罗那。女英雄伊巴露丽在他们与西班牙人民的告别会上上台致辞:“我们不会忘记你们。当代表和平的橄榄树枝重新发出绿芽、编结成西班牙共和国胜利的桂冠时——请务必回来!
“请回到我们这里来。你们如果没有故国可归,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园;你们如果渴望友情,我们就是你们的朋友。你们将满载全体西班牙人民的热爱与感激。”
广东人陈文饶没等到这天。半年前,这个不到25岁的小伙子在甘德萨战役中阵亡。叶君健的老师朱利安·贝尔,也在西班牙牺牲。他们的结局不算偶然。踏上西班牙国土的国际志愿者,仅7%毫发无伤地离开,而其中三分之一的人,把生命永远留在了那里。
海明威以自己的语句送别了这些人:
“死者勿需站起来,他们已是大地的一部分。大地是永不可被征服的,它比任何暴政制度还要长命,大地将永垂不朽。
“没有人比在西班牙阵亡的人还要光荣地入土。这些光荣入土的人士,已经完成人类的不朽。”
德意两国并未随着国际纵队的撤出鸣金收兵,共和政府一方很快溃不成军。1939年3月28日,首都马德里被占领,西班牙内战就这样以共和政府的失败告终;长达40年的佛朗哥独裁统治则由此开启。
离开西班牙战场后,因为在法国工作多年,张瑞书与刘景田很快就被工友们搭救了出来。虽然没有进集中营,却也被法国驱逐出境。他们去了延安。在1944年的《解放日报》上,倪慧如读到了他们被评为“劳动模范”的新闻。在邹氏夫妇开始寻访之前,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内。
张瑞书在1947年成为新华社的干事;他在那里一直干到退休,并于1968年去世。在亲友的描述中,这是一个待自己近乎严苛的老党员;到了晚年,常常借酒浇愁。大家尊敬他,但也没什么人关注他的过去。倪慧如在上世纪90年代初曾托人去询问,一位老干处的负责人告诉来者:张瑞书文化水平不高,在社里做些一般的行政工作,对新华社并没有突出贡献。
然而邹宁远与倪慧如一次次在欧洲的杂志上见到他们。张瑞书的大头像被印在1937年9月25日马德里出版的一本杂志的封面上;作为一名令人难忘的国际英雄,他的西装照出现在上世纪90年代末的一本法国杂志上。在不同年代西班牙与东德的报纸上,刘景田背着伤病员的相片,被当做那场满是国际主义者的战争中经典的一幕。
1966年8月1日,东德医生白乐夫最后一次收到印尼老朋友毕道文寄来的信函。他猜想毕道文在其后的苏哈托政变中大概遇害了。
那一年,毕道文给印尼国内的老朋友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只写了一个词:自由。这个词把对方吓了一大跳。那时候的印尼,收一张这样的明信片要冒很大的风险。当时毕道文在一处偏远小岛上的麻风病院里当医生。人们认为他已近乎发疯。
80年代末,在东柏林的寓所中,白乐夫找出收藏多年的毕道文相片,交给了邹宁远夫妇。照片上的中年人身着民族服饰,圆圆脸,笑得很和善。在1965年寄给老友的这封信中,毕道文写道:“我寄给你一张我的照片,你在西班牙、二战及中国的老战友。希望你能完整无缺地收到……不要忘记前进!”
白乐夫医生在1999年93岁生日的当天离开人世。他的讣文上写着:献金请交给Cuba Si,为古巴儿童买牛奶。
对于生长在台湾、上世纪60年代赴美留学的邹宁远和倪慧如而言,美国的西班牙内战志愿军是他们最熟悉的。那么多年来,在美国的各种抗议活动中——纽约反对核武竞赛的队伍里,抗议美国政府拉丁美洲政策的游行中,乃至以后反对伊拉克战争的人群中——他们总会看到这群白头老翁,精神奕奕地走在队伍前排。
“他们一辈子都是这样的个性,碰上不公平的事情,一定会站出来抗议。游行队伍里,他们看上去那么年轻。”倪慧如回忆说,“有回我们在纽约反对伊拉克战争的队伍里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个90多岁的老兵,朝我们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往前走。他后来就是在游行时去世的。”
毫无疑义,西班牙战场下来的这群老战士,“不是讲讲而已,是要身体力行自己去做,他们用一辈子实践了自己的理想”。
“他们远赴西班牙是为了一个信念……他们证实犬儒主义是一个谎言”
很难说四川人谢唯进可曾如愿践行自己的理想。
1978年10月,曾担任空军工程部副部长的谢唯进顶着一“谢老修”的帽子在北京去世。去世前的13年,他一直都被安置在四川南充“养病”,直到临终前也没能说清自己的历史问题——他的苏联妻子,他在苏联读书的儿子,还有他曾经在国外多年的“国际特务”身份……
但他告诉养女谢进珍:“我问心无愧,你要记得你爸爸是一个国际共产主义者。”
谢唯进回国后,曾在重庆从事了几年地下工作。他真正重上战场是在解放战争时,担任四野特种兵政治部副主任,随着部队从平津一路下到江南。1955年,他获得一级解放勋章。在空军工程部工作到1963年,他就被安排离休了,两年后,更被送往偏远的南充干休所。
他人生最后的精力几乎全都倾注在一箱与西班牙内战有关的资料上——它们陪着他从西班牙战场到法国集中营,再漂洋过海回到中国,在四川乡下躲过了抗日战争与历次运动的摧残。
获知自己罹患淋巴癌的消息后,谢唯进把医院变成了自己整理西班牙内战资料的工作室。他最终赶在去世前整理完了所有资料。
在南充小屋里满墙战友的凝望中,他一次次跟养女说起西班牙的故事。“我要让你知道这段历史,不然要是我突然死了,留下这么多东西,你要是不知道,还不当废品给我扔了。”有一回,谢唯进感叹说。
但谢进珍不开心的时候,会跟爸爸顶嘴:“我觉得你这个老党员这么多年,今天落得这个结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老百姓自由些!”
不论环境如何改变,谢唯进依然对每一个他遇到的人讲述当年的故事。甚至有一回谢进珍的老师来家访,他也对人家侃侃而谈:“当年西班牙战争,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是国际上几十个国家的人,黑种人、白种人,不分种族去支援西班牙内战,那种气氛在世界上是空前的。”
就像他不曾忘记西班牙战场一样,西班牙战场上的战友们,并没有忘记他。
邹宁远还记得一个奥地利的老战士特地来告诉他:“我在战场上遇到过‘林济时’。”“林济时”是谢唯进在参战时使用的假名。邹宁远最惊讶的是,50多年过去后,这些老人依然牢牢记得那个中文读音,这对欧洲人而言很不容易,“他们的很多记忆都清楚得不可思议”。
后来他逐渐明白了,“那是他们一生中,也许是最重要的经历”。
“请务必回来”——1996年,伊巴露丽这句演讲词说出口58年后,依然在世的300多位国际纵队战士从29个不同国家步履蹒跚地回到了马德里。西班牙议会在那年年底通过决议,颁给这些“为维护自由和民主作出功绩”的国际志愿者公民证。
“兄弟们,你们的名字照亮了马德里。”西班牙老诗人在老兵的聚会上大声吟诵诗作,几乎同时,观众席上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呼声:“不许法西斯通过!”
谢唯进与张瑞书已去世,更多的人则从此不知所踪,重回马德里的老战士中,并没有一个来自中国。
邹宁远和倪慧如的寻访进行到最后,写出的文章被集结成一本关于中国志愿军的书,2001年在台湾出版,名为《橄榄桂冠的召唤》。
“不管写得是好还是不好啦,只要查证之后是确切无误的事情,我们就把它弄出来。”每篇文章后都附着很长的注释,每条信息的来源都被仔细标注,“希望后人如果有兴趣、有机会,能够把这件事研究下去”。
2013年夏天,这本书有了简体中文版,取名为《当世界年轻的时候》。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头,因为一位素不相识的西班牙汉学教授多番奔走,西班牙语译本也出版了。在以五星红旗图案为底色的封面上,中国工人刘景田背着伤员奔跑在70多年前西班牙街头的硝烟中。
第一次听说这段历史的时候,邹氏夫妇刚过不惑之年,现在,两人已头发花白。
在书的末尾,他们附上了一篇美国作家约翰·赛尔斯在庆祝林肯兵团50周年纪念会上的致辞:
“犬儒主义者认为人只为自己的利益而活,认为每一桩似乎是无私的行为,骨子里都潜藏着贪婪、仇恨与恐惧;犬儒主义者说,为了要使人守规矩、要使社会运作,你必须要懂得怎么利用和指使人们潜藏的黑心。犬儒主义者说,这就是生活,人就是这样的。这番话乍听起来似乎有理,但不久你会说:‘但是林肯兵团那些志愿军是怎么回事?’……
“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他们远赴西班牙是为了一个信念,相信人的可能性,相信人能够在一起生活,他们根据这个信念而生活,许多人为此而牺牲性命。
“‘但是,他们战败了!’犬儒主义者说。犬儒主义者并不知道更重要的是这批人战斗过,在他们不需要作战时,他们去作战;当战争并不能为他们家乡带来荣耀时,他们去作战;他们证实犬儒主义是一个谎言,它误使人们陷入黑暗。谁也无法忘记他们。”
去年的圣诞节,一位巴拉圭裔美国音乐教授给邹氏夫妇打来电话。他的祖父也是西班牙战场上国际纵队的一员,在祖父从法国集中营带回的诗集里,他发现了一段中文留言。“你们能帮我翻译吗?”
倪慧如觉得很欣慰:“70年后,孙辈还把它当宝一样地珍藏着,历史播散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泛黄的诗集上,是邹宁远与倪慧如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来自1939年的对未来尚充满希望的谢唯进。在与这位巴拉圭战友告别时,他用中文写下祈愿:“特书此以作我们将来分手到地球之各方,共同为我们公共事业而奋斗之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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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by宵 严禁转载】
得去救孩子们。这句话,不停地从心底涌出,推着少女前进。
未来赶向“箱舟”养育婴儿们的设施——“摇篮”。就像引擎室里不断被添入燃料,不断猛冲停不下来的火车头一样奔跑着。
那帮人的眼睛就是摆设。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虽然使用了全息投影进行光学迷彩化,但和周围的景观不断产生细微差别的自己。他们听到贯穿楼层的音管奏响曲调的呼唤,像是羊群被牧羊犬聚集起来一样渐渐走向露台。
不记得了——然而,过去自己曾经走过这里——穿过了通路。跑上楼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这是刻在自己身体里的记忆。握紧拳头的手一挥动就感受到割开空气的手感。一踏入低反弹材料的地板就传回来的脚底的感触。体温上升,渐渐变得剧烈的呼吸节奏仿佛要唤醒什么一样。虽然没有留在脑海中,但通过自己的肉体,而知觉到这个地方。这简直像是,被撕得粉碎而扔进垃圾桶的语言的碎片被重新组合,而成为连贯的文章一样。
西栋四楼――〈摇篮〉——没错,就是这里。
在天花板被吊高的入口,宛如要抢走孩子而袭来的亡灵交错飞行着一样,黑外套覆盖全身的女性们匆忙地到处走动着。她们不断穿过“摇篮”出入口设置的旋转大门。然后抱着婴儿们走下楼,身影渐渐消失。
未来披上向导的女性放在她这里的黑外套,走进了“摇篮”。精神科/齿科/内科/耳鼻喉科……等等以各种名称被划分开的医疗系商铺鳞次栉比。虽然很旧,然而医疗用无人机械却很齐全。其中面积尤其大,设备应有尽有的,是妇产科。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箱舟”的那帮人,最想要婴儿了。
(……自己就是在这里生下孩子的)
回来了。忽然,感觉到这种奇妙的怀念。记忆正在一点点地复苏。Live House里的搭话。车辆的接送。在挑空的广场被给予的“圣母”的洗礼。接受了让自己能毫无不安地生下孩子的细致周到的护理,所有人都伺候着自己。对,那时候,怀着孩子的自己,站在阶层的顶点。然而,平安生下孩子之后,孩子被夺走,被强行要求“忏悔”,差点被杀死。
就算如此,却还是觉得这里让人怀念。在这里度过的每天,引起了自己的乡愁。在这里的生活,是过去无可比拟的幸福。
(我明明,在这里差点被杀死……?)
未来对这份无法理解的感情渐渐生出恐惧感。缺失的记忆。忘掉了被“箱舟”带走之前的人生,究竟是为什么呢。别人向自己说明是因为被无数次殴打头部而产生的伤。然而,真的仅仅如此吗。明明被“箱舟”带走之后的记忆,虽然是断片形式的但几乎没有忘记,可是这之前的记忆,却全部忘掉了。这份记忆好像被收进盒子里被层层上锁,好让它绝对不可能被打开一样。
(不对,要去救孩子们。不是害怕的时候)
然而,她击退了这份意义不明的恐惧。断定自己是害怕被那帮人发现,才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仅仅去想,要救救自己生下的孩子。那帮人,要把婴儿移动到其他的地方。
《……弥生。呐,弥生……》
未来通过无线通信呼叫,可是失败了。这样的话,只能按照弥生跟自己说的去做了。带上孩子,出去到这个设施外面。向公安局寻求帮助。
未来走到了排列着许多宽大的寝具的空间。在豪华样式的床上,几个婴儿一起睡着。悄悄地掀起有蕾丝花边的床帐。许多毛绒玩具。柔软的枕头。婴儿们静静地呼吸着。然后,在搜寻到第五张床的时候,终于找到了。
有人觉得,婴儿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分不清,然而要是自己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就和在人山人海中也能马上看到自己的家人是一样的。
双胞胎婴儿互相靠近着身子甜甜地睡着。未来终于再次见到了出生后就马上被抢走的自己的孩子。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婴儿柔软的脸颊。好像“箱舟”的那帮人说是异卵双胞胎。确实如此。虽然两个都是女孩子,然而嘴巴和鼻子的形状完全不同。尤其是眼睛。自己总觉得,其中一个很像自己。对了,另外一个则……。
然后,伸出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以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呼吸变得艰难起来。视线集中在一点上固定了。
「啊……,啊啊……」
嘴里漏出了呻吟声。脑海中,响起啪嗒啪嗒的奇怪的声音。这是缺少的碎片渐渐被填上的声音。拼图一开始要拼起来很难,然而剩下的碎片越少,被填上的速度就越快。啪嗒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像是祝贺完成的喝彩的鼓掌声。然后,是咔嚓一下最后的碎片被拼好的声音。双胞胎的其中一个——不像自己的眼睛——自己认识的——只不过是不小心忘了而已。
为什么,自己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事情呢。忘记了自己本该爱着的对方。那大大的身体。大大的手。如果被紧紧抱住,全身就会完全被包围住的,一切都比自己大的男人。
在无线通信中向弥生的提问――“我,是和他人相爱而怀上孩子的么?”
多么愚蠢的提问啊。我,只能爱那个人。根本不应该考虑这之外的事情。根本没有选项什么的。我就是像这样——为了成为这种少女(东西)而被养育成人的。对,毕竟,那个人,是我的——
然后在理解袭来的时候,未来,大叫了起来。如癫狂了一样嚎啕大哭。她的双手,想要抹消唤起这份深不见底的恐怖的原因,而抓住了双胞胎婴儿中那一个的脖子。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想要使劲。
然而,周围响起了如警报声一般的盛大的哭泣声。睡着的婴儿们醒了过来,害怕着突然出现的怪物的咆哮,而哭出了声。因为恐怖快速地被传播开了。
听到赤子恸哭声的合唱,未来取回了理性。在即将使出劲前的僵直的手,就那样无法动弹。这以上的,握紧也好,张开也好,都无法做到,只是,始终呆呆站在那里。
于是,察觉到异常,涌进来的“箱舟”成员用双肩下握颈姿势绑住她,把她从婴儿那里拉开——剥下她的外套,全息投影也强制解除。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一切都被揭露出来。
然而,无论是谁,强行把自己带离了孩子身边,真是太好了。
自己应该得到制裁。不该得救。要说为何,因为我犯下了罪。过去所犯下的过错,还有现在,残留在手里的讨厌的感触。如果即使是稍微晚了一点点――。
(……我,就会折断那孩子的脖子……)
已经走到的是,简直就像要让自己跳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而被强制推到的通往地狱的边缘。
啊啊,“圣母”大人发声了。忏悔自己的罪吧,如此宣告道。
「我——本来想用这双手,杀掉婴儿……」
这份罪必须得到净化。
所以,未来,纵身跳向火焰中。
†
志恩眼前,公安局综合分析室的多面显示屏上,展示着能收集到的一切情报。其最前面——六合塚弥生执行官(猎犬2号)的定位情报/色相迁移/生体情报——无论哪项,都是1小时以上之前的数据没有更新,持续显示着同样的数值。
《牧羊犬1号呼叫实验室。这里也不是目标地点。准备前往下一个推测地点》
多面显示屏上映出朱迫切的脸庞,然后又马上消失了。
在高円寺潜入“箱舟”车辆的弥生和未来的反应,从离开都内到一定距离的附近开始,定位情报的追踪就变得极为困难,已经是完全音信不通的状态。于是将从反应消失的地点开始的一定区域设定为搜索范围。以从出动的公安无人机那里得到的情报为基础,朱去一一调查志恩推断出的弥生等人的预测所在地。
在郊外地区,存在着许多可谓是在这个国家的人口还是现在的将近10倍时的遗迹的设施遗址。从废弃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到街道边的住宿设施遗迹,还有成为废线的轨道路线的车站等等,多的是能被反西比拉抵抗组织挪用为根据地的设施。更何况,也有被从西比拉秩序下逃走,半回归到自然的,被世间抛弃的人们当做小型村落(公社)的情况,很棘手。
弥生和未来的情报更新停止是在同一时间,而从执行官设备的情报发送停止看来,她们应该是在被电磁屏蔽室一样的遮蔽物所包围的地方,然而现在还没发现。需要能进一步缩小预测地点范围的条件。为了让搜索结果更精确,得更加详细、具体地描述搜索关键词。
可是,这是什么?志恩理解到自己的头脑正在空转的事实。被弥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这种不安驱使着。情报通信的彻底中断是最应该避免的事态。弥生不是笨蛋。她应该会用各种方法尝试通信。如果,做不到这点的话,有很大可能性是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
快想想。快想想。快想想。
志恩有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从容的自负。然而,一到弥生的事,就不管用了。不对,并非如此。正因为这个案件才这样的。通过电信号再现出来的尸体的臭味、死后僵直的肉体的手感、刻印着彻底的憎恶的伤痕——现在,和自己等人对峙的那帮人,是因极大的恶意而行动着的。
她很害怕。失去弥生这件事,现在,比其他任何事都害怕——。
指尖因仿佛要烧身的焦躁而变得僵硬,用着投影键盘不小心又再次打错了字。没法好好进行思绪的整理。冷静下来。这样说给自己听,吸了一口自己喜欢的牌子的细香烟(Fortissimo),让烟深深地流进肺里——然而,吸过头不小心呛到了。激烈地咳嗽。不行了,结果一切都适得其反。明明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要怎么办才好啊」
不由得吐露出了丧气话。明明即便这样做,也不会有人来帮忙的。
「――应该好好查查反应消失地点附近的电力和水道的使用状态」
背后,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不自觉地回过头,身材颀长清瘦的男子正要进入综合分析室。他将脱下的外套迅速叠好放在沙发上,一席黑衣,站在志恩身旁。
「……宜野座君」志恩一脸茫然,说出了他的名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数据应该送过来了吧?――确定了那个搜查协助者少女的身份」一系执行官――宜野座伸元皱起了眉头。「然而,确保六合塚等人的安全是最优先的。你去找找通过上世纪的省厅合并,从地方自治体那里接管了水道事业和电力事业的国交省的数据库吧」
像接连不断的炮弹一样放出的话语。
「可是,如果是国交省的管辖范围,凭厚生省属下的公安局的权限――」
「这么糊涂可不像你呢,唐之杜」宜野座用冷静的毫无动摇的语气继续说道。「省厅之间的争蛋糕我可清楚得很。不过,凭你的技能这可不是什么麻烦事。我说错了么?」
「……确实」志恩把手放在桌子上,再次启动投影键盘。整理多面显示屏上的情报――最优先处理的是对国交省数据库的入侵。「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一点也不像我呢」
「这就行了。因为能马上找回状态,也是你的其中一个专长啊」
「这是因为你怂恿的,嘛」
正如宜野座所说,志恩轻易地就达到了目的。在显示屏上放出关东一带的电力和上下水道的供给网,放大弥生等人位置情报丢失的地点附近。在各地,表示电气·水道的使用量的柱状图屹立着。迅速扫过一遍这些图的宜野座,在某几处地方标上了标记。
「……这是」
「果然,在本应已废弃的多个商业设施中,电力和水道被使用着呢。其中使用量尤其多的是……」宜野座指着其中一个不正当使用着公共基础设施的设备。
「能帮我追溯这个设施过去几年的数据,把电气和水道的使用量推移制成图表吗?」
志恩用其他窗口表示出图表。于是发现,本来在0️附近推移的用量,从1年前开始突然大幅度上涨。
「和确认到“箱舟”进行对少年少女的绑架的时期重合了呢。恐怕,可以认为这里就是那帮人的据点」
然后,宜野座启动了无线通信。
《猎犬1号呼叫牧羊犬1号》
《这里是牧羊犬1号。怎么了?》
《几乎确定了六合塚她们所在的地点。是御殿场购物中心的遗迹。那里是“箱舟”据点的可能性很高》
《了解。马上赶过去》
「那,我也过去」
《啊,可是只有执行官――,我马上请求霜月监视官出动》
「没问题。也已经向她发送情报了。说常守监视官下达了要快速合流的指示。不过,从都内出发的话到到达要花些时间。怎么办?」
《视情况,视场合,我会单独强袭》
「你的判断,还真是荒谬啊。敌我之间的战力差太大了」
《可是,说不定容不得一刻的犹豫。所以,唐之杜小姐。麻烦你掌控管理设施内部的监控摄像头等等的系统》
「Okay。因为通着电,管理系统应该也在启动中呢。交给我吧」
然后通信结束。志恩转向显示屏,开始侵入监控系统。
「……这样太危险了,常守她」宜野座叹了一口气。「和以前不一样,我不能再在事后弥补了」
「嗯~,不会总觉得如果是小朱的��就没事的吗?」
操作着投影键盘,志恩以行云流水的动作从桌上放着的盒子里拿出一根新的香烟,叼在嘴里。太不可思议了。直到刚才还有的阻塞消失了,感到思绪变得清晰。重新找回了正在准确无误地做该做的事情的实感。
然后,宜野座拿过打火机,为志恩点上了火。
「真是太巧了。我也总觉得她行动的话就总会有办法的。……可是,“箱舟”那帮人,可不是什么一般的集体。过于警戒,这种程度反而刚刚好」
「宜野座君」志恩缓缓让紫烟的味道填满肺部。「弥生她们,就拜托你了」
「我可没法百分百保证。不过,我会尽力的。再缺人的话,从战斗力方面看也是重创」
「哎呀,还真是古板的说法呢」
「天性如此哟。光是改变这一点就需要花时间」
宜野座离开显示屏前面,穿上了放在沙发上的浅褐色外套。
「对了,宜野座君」志恩想目送他离开,停下了打键盘的手,回头看他。
「我个人觉得你戴眼镜,可能,更好」
「……以前,我觉得有个假面就好了。一直都讨厌自己的脸,就想用眼镜遮住」
这么说着的宜野座苦笑道。比以前更短的刘海下,能看到他双眸中机敏而知性的光芒。这容貌中,带着以前见过的谁的面影。简直是如敏锐和沉稳兼具的熟练的猎犬般的脸。
「这样么?」
「——不过,最近有觉得并非如此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啊。所以我大概,不会,再戴眼镜了」
渐渐走出分析室的背影,比以前看起来,要伟岸坚毅得多。
然后志恩再次转向多面显示屏。只不过是商业设施的管理系统,年代也久远,净是漏洞,所以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掌控了系统。
「实验室呼叫各成员」志恩启动了无线通信,告诉伙伴们。「我夺走了被认为是“箱舟”据点的设施的管理系统的操作权限。接着会同步播放设施内部的监控画面,请制定突入作战的方针――」
然而,当看到多面显示器显示出的影像,志恩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话。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被挑空的购物中心广场上,像喷泉一样冲向天空的巨大的火柱。黑烟滚滚,渐渐被烧焦的各楼层。从被火焰炙烤着的融化树脂墙面内部露出的建材。然后从掌控的收音麦克风传来的设施内的声音——求助着的,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发出的尖叫。
「这,什么啊――究竟怎么回事啊!?」
志恩寻找着女性发出声音的地方――监控拍到了被绑在一楼入口附近的柱子上的女性的身影。然而,不是弥生也不是未来。
「小朱,有像是“箱舟”成员的女性被扔在设施里了!」
《我知道》
紧接着,在熊熊大火中,冲入购物中心的朱的身影显示在屏幕上。
《牧羊犬1号呼叫各成员。敌人据点发生火灾。这之后,为了救人,我去单独实行紧急介入》
†
车上所有窗户都被黑色的罩子遮住,从车内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然而,却记得传达过来的震动。废弃高速公路的路面——“箱舟”的据点就在旧高速公路匝道入口边上。那帮人,移送婴儿们之后,就在设施放火了。比起说是毁灭证据,而好像是原本,就这样计划的。是“大移动”——“箱舟”全体出动,要移动到其他的某个地方,自己等人也会被带过去吧。
现在,弥生穿着黑西服和黑长裤,坐在座位上。没有被绑住。也没有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会有的严刑拷打。然而,眼前就是“箱舟”的头目“圣母”,同时被关在无法逃脱的车内,这可不是什么可喜的事态。
身边的未来,也同样被解除了全息投影,穿着oversize的卫衣,无力地倚靠在弥生身上。仿佛没有人操纵的木偶一样无依无靠,如果不支撑住的话,就会吱溜溜地倒下一样。这是心灵创伤造成的休克症状。像是关在外壳里不出来,一言不发,有时,好像是对什么做出反应一样传来微微的震动。
弥生环住她肩膀的手更用力了。指尖,触碰到了她烧焦的发梢。
“本想杀掉自己的孩子”——如此告白的她,想要纵身跃进火焰中。千钧一发之际,“箱舟”的成员把她拽了起来,然而衣服到处都被矗立的火焰烧焦了。完全的误判。注意力都被“圣母”吸引过去,而疏忽了未来。然后,两人都被抓住,暴露了真实身份,陷入不得不把命运的一切都交给敌人的窘境。敌人——对,是敌人。
眼前坐着的“圣母”——过去的自己的恋人——泷崎莉娜,是应该被处理的潜在犯。
自从五年前的诀别以来,她的行踪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然而,现在也还以为,就算她还从事着反体制活动,但一定还在演奏着比谁都更激情的音乐。
全都是随便的妄想。现实,却是地狱。
「……你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俯下身子使用对讲机对话,给部下们传达指示的 “聖母”抬起了头。持续偏移的马赛克的全息投影,看起来仿佛是为了将自己扮成抽象的存在。丝毫都没有想过,会像这样再会。
「带到远处哦,很远的地方……,漫长旅途最后终于到达的真正的乐园……吧」
「——莉娜」
弥生加强了语气。即便是在敌方阵地,也不打算低声下气。
「你这样我很困扰的,明明本名对大家是保密的」“聖母”咯咯地笑了起来。简直像是在怀念过去一样轻快的口吻。「泷崎莉娜,已经不复存在。我是“圣母”噢」
「你,可不是什么圣母。你是指使他人对30名以上女性进行集体暴行与杀害,以及抛尸的犯罪者哟。回答我,――为什么,要杀害女孩子们」
弥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仅仅是,质问着这点。这之后,无论会遭受什么,都不想在不知道“圣母”犯罪的理由的情况下,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这样死掉。
「孩子就是希望噢。——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如果孩子是你们的希望……,那为什么,要将他们的母亲……」
「――话说回来,呐,弥生。你,有没有烹饪过鸡蛋呢?」
“圣母”像是无视弥生的质问,反问回来。
「……别闹了,你在说什么啊……」
「这点,很重要哟。所以,能不能稍微忍一下听我说呢」“圣母”哄着弥生。宛如对无礼的信徒也尽了礼数,仔细听其说教而真挚对待的圣职者一般,平稳的语气。弥生已经断念,回答了她。
「……吃过,不过没做过」
「啊这样。那,打碎前的形态你不知道吧」
「不,帮同事打下手的时候看到过。受精卵是,小小的,白白的,圆圆的」
「答对了」
“圣母”将双手合拢,掌心朝上,在弥生的眼前举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要用这双手,悄悄地接住什么易碎的东西一样。
这之后她继续说道。鸡蛋,如果不打破蛋壳的话就吃不到。无论是煮得硬硬的鸡蛋,还是松松软软的欧姆蛋,都必须首先打破蛋壳。在台子的边缘用力一敲,壳子裂开缝,首先打出一个小洞然后再一分为二。这个行为,必须得无比慎重地进行。
「啪嚓」圣母两手紧紧握拳。清清楚楚地想象到鸡蛋在她本该什么都没有的手里碎开的样子。「所以,不能粗暴地对待。要十分纤细地,像敲自己恋人所在房间的门一样谨慎,对,如果不怀着火热的敬意打破就不行。鸡蛋的内部,直到打破前,都绝对不会知道是什么样子」
虽说这已经是以前的故事了,圣母如此说道,盯着自己的双手看。
「刚才我们点燃的购物广场——,那里以前,被称作御殿场基地噢。好像是高喊要打倒“西比拉系统”的抵抗组织们的集会场所噢。要是在都内,布满街头扫描,公安局无人机横行跋扈,如果想大家一起训练而聚集的话,立刻就会被同时处理掉。
那么话说回来,御殿场基地是老旧的设施,所以没有自动料理机,只能靠我们自己处理食材来料理。鸡真是很厉害的动物呢。一天亮就鸣叫能当时钟,母鸡则下蛋给我们食材」
「别说这种不明所以的话了……」
弥生正想直起腰,坐在“圣母”两边的身强力壮的少年们就抓住弥生的肩膀,把她强行按回座位上。好像在说直到她说完话,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不被允许一样。
「——某一天,我和往常一样打蛋。本来想做培根蛋的。在大平底锅里铺上满满的培根,加热出油,想一个一个打入鸡蛋……。
然后,当最后一个蛋落在正中间时,那孩子出现了。是像漆黑夜空中的明月一样,青白通透的胚胎噢。本来想用刚产下的蛋,可是混进了放了很久的蛋呢。受精后,就这样在壳的内侧成为新生命,然而,却永远冻结在某个固定的成长阶段的生命,滋滋滋滋地被烤焦……」
“聖母”像是在忏悔一般双手互握,抬头仰望天空。
「男人们,一开始就感到不舒服,可是却说着好吃好吃,把那孩子吃得干干净净。如果连搭成未成熟的身体的骨头都被咬碎的话,这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简直就像是从一开始,这样的不速之客就不存在于完美的培根蛋中一样。
但是,我却不小心得知了。得知了蛋是没能成型的生命。自那以来,就变得不能打蛋和吃蛋了。对,我呢,在洗完衣服之后,独自到访了鸡舍,把母鸡一只不留地全杀了。为了让她们,不要继续再生蛋,继续积累罪孽了。不能让她们再重复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而将是自己肉身的一部分的孩子当做供品献出去的过错」
「……这,就是你杀害她们的理由吗……」
「不要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嘛,弥生」“圣母”脸上的笑意,又更浓了。「刚才只不过是回忆……,像是闲聊一样的话噢。蛋是蛋。人是人――,我们“箱舟”,处理了生下孩子的母亲,是因为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哟」
“圣母”的指尖——如磨得十分锋利的刀一样的指甲——指向了未来。
「很有可能弑子的危险的人,为什么能放在一边不管呢?这孩子一发现了自己的孩子,就掐她脖子想把她杀了哟。这真是可怕呢……」
「……不对,她是因为心灵创伤造成发作——」
「色相恶化到不得不逃离西比拉的庇护的地步的人,是多么有害……。作为公安局职员的你,不是非~常了解这一点的吗?」
「你想说杀害母体,也是为了防止孩子们被精神污染么……」
「因色相恶化而被送往隔离设施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从那里出来。然后接受着母体的重度压力而诞生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有很高的色相浑浊的倾向,有这样的说法。这样的话,从出生到死都要被关在牢狱之中噢。当处于毫无一切可能性的绝望状态,就会被剥夺作为人的所有尊严」
「那,你是想说只要能救下孩子,母亲会怎样都无所谓吗……」
「这是防疫措施哟。为了让在恶劣环境中诞生的婴儿们色相稳定下来,需要排除一切可能的威胁。在这里,无论有着什么理由,都没有威胁到孩子们生命的存在的容身之地。让被西比拉抛弃的不幸以负数诞生在世上的孩子们,夺回理所应当被给予的权利,从零开始人生,我们“箱舟”为此行动着哟」
弥生对“圣母”的逻辑感到��然。虽然装得头头是道,但前提原本就是错的。这种事――。
「这是疯子的逻辑。你们是为了正当化自己的行为,而在玩弄诡辩」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保护纯洁无垢的生命而活动着哟。
那,我来问问你吧?将她们逼到只能依靠你所说的疯子们的地步的,是谁?就是这个社会吧。仅仅各自追求自己的幸福,连近在眼前的人有色相恶化的风险也不会伸出援手的残酷无情,所有人都把自己关在孤独的牢笼不出来的世界……。还有,如果仅仅以危险这个理由而杀害很奇怪的话,为什么,公安局(你们)所持有的支配者以犯罪系数为基准,能够肆意预测(定义)其之后人生的一切,并实行以处理(清除)为名的杀害处分呢」
「确实西比拉系统的神谕并非都是正确的。但,那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的——」
弥生词穷了。确实是这样。自己等人和“圣母”等人所做的事,是相同的。一边是为了社会,而另一边是为了孩子,如果有很可能扰乱秩序的存在,不必多说,都会去抹消其存在――。
对,“圣母”像在对信徒说教一样,语气又加强了一些。
「――全面保障终生福利系统“西比拉”。人们相信这个系统能让自己变得幸福,将命运的一切交给它,不断盲目听从着每一条神谕。然而,呐,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不是系统为人类服务,而是人类在服务着这个系统吗——如果是为了让“西比拉”所搭建的社会幸福,而利用人类的话……,那就不是真实的乐园,而是被虚伪粉饰过的假冒的理想乡。而在这里诞生的人,也非货真价实的人」
「……你想说你们不是这样的人吗」
「我们不是人偶,而是人。即使不被机械地命令,也能用头脑思考再行动。通过自己的意志做出决断,并行动。有时为犯下的过错而后悔,为了净化那些罪,而拼命地想赎罪。这种事情,换作以前的人类就是理所当然的。然后,也不是不能恢复到过往。如果察觉到这点,只要拿出一点点勇气尝试去飞越,我们,就能成为人」
这孩子也是,“圣母”再次盯着未来,用充满慈爱的语调宣告道。
「自觉到自己的罪,想要接受惩���的她,是确确实实的人。有和我们一起活着的价值。有引导孩子们的价值。
那么,弥生,你要怎么办呢?身为执行官的你,应该杀死了很多人……。和诞生在这社会的所有人一样,盲从虚假的神的结果,就是白白增添了愚蠢的罪孽。所以,察觉到吧,察觉到自己的罪。这样的话,我就让你也登上“箱舟”。一起启程前往真正的乐园……」
「――不要」弥生打断了圣母的话,始终以断然的口吻说道。「绝对,不要」
「……哼」
这里是孤立无援的敌人阵地,就算是处于能得救的方法连一个都想不出的绝望的边缘,现在去抓住眼前伸出的援手,也只不过是对灵魂光辉的玷污。不是为了道理,而是为了感情。无法做出明确的反驳。不过,能听到大喊即便如此也不能认可这点的警句。
「我的罪我倒是知道。那就是,五年前没能阻止你」
「那,要像那时一样拿起支配者试试么?」
“圣母”像是在挖苦一样地伸出食指当做枪,把枪口对准了弥生。
对了。如果那时,能够使用支配者的话,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只要参与了反体制活动,莉娜应该就是执行对象。如果扣下扳机,漆黑的处刑工具,就会如西比拉决定的一样实行处理。然而,如果真的能使用支配者了,被告诉说莉娜是执行对象的时刻——,那时自己,能扣下扳机吗?能杀了自己的恋人吗?
全都是虚浮的假设。不存在的可能性。
然后,现在得扣下扳机,明明处于这种强烈的憎恶中,手里却没有支配者。扳机,现在也还不属于自己。
「――弥生,你还是没变呢,这种顽固的部分也和以前一样……」
「不对」弥生低下头,摇了摇头。「要是没变就好了,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这么想的。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也好,还有莉娜,你也好——」
就像曾是西比拉公认艺术家的六合塚弥生,成为了公安局执行官六合塚弥生一样。自己曾比任何人都爱着的过去的恋人,是身为西比拉非公认艺术家却能奏出奇迹般音乐的真正的艺术家――泷崎莉娜,已经不在了。
只不过是,有个以“圣母”为名的,令人厌恶的潜在犯。
彼此的角色,弥生很清楚。该去完成的真正的任务也还――。
「我,是不会站在你身边的。这不是开玩笑」
「那么,我来净化你的罪。来让你不至于再犯下更多的罪行。——我会让车停下来。很遗憾,得让你中途下车了」
听到“圣母”如此宣告,坐在她旁边的少年们的表情变得僵硬了。
他们,好像是特别忠实的信徒。是信奉着立于“箱舟”这一秩序的顶点的引导者“圣母”,而被赐予其宠爱的人们。然而,这是被恐怖束缚的虚假的忠诚。虽然说不定,这是绝对无法被解开的,不过就仅此而已。
没有一丝害怕。如果能像自己等人一样,猎人和猎犬由相互的信赖而连结起来,能实现完全的协作的话,就绝对不会输。
「……弥生,你怎么,在笑?」
这样啊,现在,自己正在笑啊。
车停了下来。窗边的烟雾散去,能看到外面了。到处都开裂的旧道路。泥土与草地与树木。以及夜空中闪烁着星星。想在这里实行忏悔什么的吗。
现在,是在哪里呢?
自己不知道。然而,如果从外面,一直看着的话,就一定知道。
「无论你再身强力壮也不能打倒这些孩子们所有人。是一直只处于剥夺的一边,所以产生错觉了吧。这里,可没有你们一直依赖的支配者哟?」
「你搞错了吧。我依赖的,可不是那种玩具」
弥生更用力地抱紧了未来,直直瞪着“圣母”。
对,这里是站都站不起来的狭窄的车内——可是,这车在外面。只要不是与外界隔绝的电磁屏蔽室,就能通过设备间的狭域通信掌握彼此的所在地。
「——我们都在这里」
果然,回响在耳内的声音——是由无可动摇的信赖连结的饲主(监视官)凛然的回答。
《这里是牧羊犬1号,了解。开始实行强制镇压……!》
小轿车型的警车越过分隔带,驶向反向车道。强行将前进方向改到往停下车的“箱舟”车队那边。然后就像是瞄好的一样猛地冲向弥生等人乘坐的改造车辆——然后撞车——警车像咬住猎物的喉管一样,就这样把黑色改造车辆挤出道路外。一起掉到路肩的草地上。因为已经停车,直接被撞上的改造面包车翻了过去。
有如暴风雨一般。车内像是在洗衣机内一样被搅拌着。弥生用全身护住了未来。肩部和背后受到强烈冲击。她蜷起身体,护住头部。
然后猛烈撞击到树上,翻倒的车停住了。弥生立刻掌握了情况。“圣母”也把少年们当成肉盾护着身体,好像没有受伤,不过勉勉强强地,预测到了这事态的弥生,先一步恢复了判断力。拉起脚边的手柄让座椅倒下,就这样移动到车后部的后备箱,一边搂着未来一边后退。然后,一脚踹开了后门,逃离到车外。
正好,手里拿着支配者的朱,从车前盖冒出白烟的警车里出来了。马上合流。
「――六合塚小姐。未来小姐没事吧!?」
「……虽然没有受伤……」弥生一边让未来靠着自己的肩膀,一边确认她的样子。遭受了如此撞击却仍一言不发,沉默着。「需要火速进行心理治疗。她通过和自己的孩子接触,引发了心理创伤」
「色相是——暗黄色」朱用手腕的设备检测了未来的色相,绷着脸。「色相的恶化很严重。现在,霜月监视官等人正在朝这边……。——啊,弥生小姐,快退下!」
听到朱尖锐的叫声,弥生扛起未来,瞬间跳着离开了那里。朱带来的六台公安无人机从车道跳到草地并展开,形成防御阵。紧接着,公安无人机的外部装甲上溅出火花。是打出细长钉子的钉枪。“箱舟”成员们组成队列,从树荫底下扫射钉弹过来。
与之相对抗,朱从防御阵中忽然露出脸,用支配者瞄准。
《犯罪系数239・是执行对象・非致命・麻醉模式》
支配者合着扫描对象犯罪系数而发出的机械音,连续对敌人进行精确射击。
遭受到作用于神经的强电磁波,对方的意识渐渐被消除。
然后“箱舟”采用了让色相浑浊程度较小的人走在前面的阵型。他们成了遮挡物,因此无法扫描犯罪系数一定超过了300的“圣母”以及其护卫们的PSYCHO-PASS。然后,“圣母”以十分沉着的声音下达了指示。
「没有看到执行官护送车辆。这样的话,警察就只有一名。支配者能杀的人数有限。请冷静处理。援兵到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感谢你们,你们的挺身而出,会成为创造出新秩序的基石」
然后她被可能是护卫的青年们护送着,渐渐远离了战斗地点。“箱舟”的改造车辆们也开始了移动。然而,将弥生等人包围的十几名战斗员,��全不在意自己被丢下了,仍在持续扫射,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常守监视官。说实话,有着十分巨大的战力差距。再这样下去的话,情况会越来越糟」
「和往常一样冷静的判断。不过,这仅仅限于我们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需要加上这一条附加条款」
朱把视线转向了头顶的夜空。
于是,说是月光就太过于刺眼的青白的光线割开了一片漆黑的山林地带的黑暗。
和嗡嗡声一起,产生了强烈的下冲气流,被粉碎的杂草和土块在空中飞舞。
「……公安局的运输机(VTOL)……」
弥生按着头发,仰望着突然出现的该形容为钢铁雄鹰的机影,喃喃自语道。
『这里是厚生省公安局。警告武装集团。马上解除武装。重复一遍。这里是厚生省公安局——』
在嗡嗡声中,通过扩音器响彻的高亢声音的主人,是一系的另一位监视官。
「霜月监视官……」
「我向她请求了救援。从都内过来坐车就赶不上了。于是,嘛,稍微有点为难她了」
朱把嘴巴靠近手腕的监视官设备,大声喊道。
「——牧羊犬1号呼叫牧羊犬2号。请镇压」
《牧羊犬2号,了解》霜月回答道《猎犬1号,去降落到地面》
《猎犬1号,了解。……真是的,公安来做军人做的事》
然后宜野座用是义手的左手抓住垂下来的钢缆,瞬间就要降到地面,手里拿着的支配者枪口对准在林间移动的“圣母”——「进行执行」
扣动了扳机――然而,就在这之前察觉到射击的“箱舟”成员护住了她,趴倒在现场。“圣母”仍健在着,以无法认为是怀孕的速度跑过草地。
「常守监视官」降到地上的宜野座和朱背靠背,用麻醉模式让周围的战斗员纷纷昏过去。「这些人可是诱饵」
「……我知道」朱瞪着仍然在持续枪击的“箱舟”战斗员们。「刚才在设施内保护了一名像是相关人员的女性,可是她对“箱舟”的目的地完全不知情。恐怕,他们也是一样。派被提供了就算被抓住也没问题的程度的情报的实际战斗部队来困住我们,有目的地造成胶着的状态」
「然后确保“圣母”和直属部下们逃亡的时间吗……」
能看见“圣母”等人,渐渐潜入森林地带深处。周围夜色浓重,树木高而枝繁叶茂,从上空看其身影也被藏住了。如果被拉开距离,对占有地利的对方来说是有利的。
「得快速做出决断」宜野座对朱说。「运输机是用来保护搜查协助者的色相,还是用来追踪“圣母”――,选哪个?」
《这里是牧羊犬2号》美佳也进入了无线通信。《关于捕捉到的改造车辆队伍,从山间的隧道进入后就没有出来了。恐怕是弃车后,也在往山中逃亡的样子》
朱交替着看了作为人墙而顽固地一动不动并持续用钉枪扫射的“箱舟”战斗要员,以及被弥生抱起,每分每秒色相都在变浑浊的未来。
然后。
「……优先保护搜查协助者的色相。运输机确保着陆地点后,马上收容搜查协助者,迅速回到公安局大楼」
这就是要在这里让“圣母”——莉娜跑掉的意思。和五年前一样。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只能目送她离去。弥生情不自禁地,喊了她的名字。
「——莉娜,不能走!」
运输机发出的嗡嗡巨响,好像是要磨灭弥生的声音一样,然而弥生却确信着。确信她一定听到了。
于是,从森林的深处传来,能清晰听见的“圣母”的声音。是不可能听错的她(莉娜)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回应弥生的呼唤,说着宛如拒绝一切接触的绝缘体一般的话语,渐渐远去的“圣母”宣告道。
「守护社会秩序的公安局的各位――。放心吧,我们,对西比拉社会什么的,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我们要朝着新的乐园启程。所以,呐……拜托了。能不能放着我们别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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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口新鲜】/野象小姐
一段爱情搞砸,不论是文个身感怀,还是用新的人代替,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办法,捂住伤口笑出来。
“我今天很喜欢你,可��不保证明天。”“我也是。”
人生在世,你连自身都难保,谁又有能耐救赎你?你渴望的救赎,会不会是一种不劳而获的懒汉心态呢?
往往最甜最黏都是头发花白的外国夫妇,老头摸着歪头老太太说“I love you”。
所以,喜欢的话,越肉麻越好,不怕群嘲、不怕被误解。故事结局不会因为肉不肉麻而改变。它也许取决于今天天气好不好,早餐吃饱没,你的帽子和他的夹克撞颜色,以及绝不辜负爱的能力。
千篇一律的爱让人生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爱的意义取决于——你我对味。如果可以,我也想当胆小的笨女生,被喜欢的人摸头杀、捏脸杀,但生活擅长把胆小鬼逼成女金刚。我渴望一个杀妖降魔的勇士。话说回来,如果你身为男生实在很胆小、很白痴,那我也可以主动抱你的。只要你也爱我。
那一瞬间,不是你伤害了我,不是我顿悟到什么正确的爱情观,而是我单方面决定我的爱只到这里。我不想再对你好了。
好的爱情是不会让人受苦的。是两个人都愉快,彼此互相看见,互相欣赏,吵架后也该抱一抱,不论谁喜欢谁多一点都能感到珍惜。干吗作践自己?
现在想想,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锤定音的事。
“总有一天能感动你”的宣言,是自我洗脑。
“我们一生,会遇到不少还不错的人,不是每个人,都非得用恋爱来收尾。”
女生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浪子终结者。
恋爱美好的部分让你心驰神往,稀烂的部分却令你窒息身亡,不要贪图体验感把自己搞得千疮百孔。
我们被孤独吞噬,努力沉浮,羞于成为太感性的人。好像谁先表达想念,谁先缴械投降,谁就输。
对待自己温柔一点。你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与植物、星辰没什么两样。
我一出门就爱在朋友���分享,九宫格+文字描述+刷屏碾轧。肯定有人不喜欢。对不起,对于平常忙到没有生活的人来说,旅行跟放风似的。这炙热的兴奋已拼命克制,谁顾得了你喜欢不喜欢。
人只有想办法变自在,才能活得松弛与尽兴啊。
老板?顾名思义,老是跟你叫板的人。
努力追寻快乐,一定不会快乐的。因为快乐不需要努力。
事实证明,自己创造更优渥的条件,是对自己最极致的呵护。
我们不要那种成功人生。成功是给别人看的,舒服是给自己的。
在公司出售的是自己的时间,而自由职业是出售能力。
我们花大量时间在朋友圈上,却没有真的圈紧朋友。
酒让我们变得喋喋不休,变得黏人,变得爱撒娇,也容易患得患失,总之在爱人面前我们变成了一个麻烦鬼。
世上没有醉人的酒,只有想醉的人罢了。
我们劝别人时永远没有直面问题的根本,我们只想让他们快点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作为朋友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想达到目标,就用对方喜欢的方式”,无关姿态,无关城府,跟风骨没有半点关系。说白了就是不要老想着我我我,把“我”努力往门外赶一赶,世界清朗许多
总之,过度的警惕会伤人,莫名的优越感真的挺蠢的。偏见,就是无知。
不了解,又何来讨厌呢?到头来,也只是跟风站队,把狭隘当谈资。我们要时刻自省,让狭隘与浅薄都少一点。
梦想不值钱,学会保护它才值钱。
每次相遇,都是独一无二。
“节日”本身就很蠢,人类竟然需要母亲节来提醒要好好爱母亲,需要情人节提醒该送恋人礼物。这可悲吗?我觉得不啊。我们总还是需要节日的。一天一天,人太容易变麻木,而这些仪式感的日子,让我们时不时重新审视生活。
人活下来特别不容易。哭起来呛奶,走起路摔跤,摸水水烫,碰火火燎,盖多了不长个儿,盖少了罗圈腿。混得好人家挤对你,混差了人家瞧不起你,忠厚的说你傻,精明的说你奸,冷淡了人家说你傲,热情了人家说你贱,当个弱者不得好活,当个强者不得好死。觉得拿起武器就是勇敢,放下武器就是懦弱?不要一往情深了。
没有哪一个时代的人,像如今这么馋酒。
太懂事。是大忌。从不出错意味着不留余地,不给人机会去担心你。
我们连尽兴都不敢,还总想要体面。
有酒就去喝,有人就去爱,想哭别忍着,要杀要剐随你便。
喜欢微醺的人生时刻。灯好看,人好看,从阳台俯身望下去以为是海市蜃楼。很诗意,适合发生故事。
一杯就倒,因为和你喝啊。千杯不醉,那是本王强撑。
天真的人容易失守世界,讲理的人无法轻易开心啊。
知道你下午4点钟来,从3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生命是一场旅途,殊死挽留也无法改变的告别,只有真的把再见说出口,紧紧拥抱再忍痛祝福,才算真正拥有过。
谁又能肯定万事万物不是一场大梦呢?
活过的痕迹,就是爱你的人会惦记你。
生命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切的意义都只在它发生的那一时刻。
对错误的人我们不用去宽恕,但要宽容。
只要心里爱这个人,天大的裂痕都会温柔地原谅彼此。这种原谅不需要逻辑,也不需要讲道理,就是不由分说地原谅。
在这个功利的城市,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跟有钱人比起来,赚的钱少得可怜,但至少在有些时候,这些不多的钱也能让我去保护一下我爱的人。这样就够啦。
一生会遇到不少还不错的人,不是每个人都非得用恋爱来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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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it.ly/2HoeaFd 10, 2020 at 05:09PM
分两个问题:
(1)为什么会大跌?
(2)为什么会跌得如此流畅,几乎没有回调?
关于问题(1)美股下跌的根本原因是估值过高,跌幅大是因为离谱的高估。
关于问题(2)跌得如此流畅是原因是因为近些年来迷信“被动投资“造成的扎堆指数ETF,容易产生踩踏,是典型的正反馈过程的一次“反身性”的体现。
最后再谈对全球经济的影响。
首先谈一下美股的估值处于何种水平。关于估值,方法有很多,比较出名的有 Shiller PE

可以看到,在2020年2月底大跌之前,Shiller PE 的估值水平已经超过了1929 年大萧条之前股市狂热的巅峰水平,处于极度盲目乐观的水准。仅次于2000年��联网 .com 泡沫彻底昏头的水平。
虽然短短一周内下跌了10%,使用 Shiller PE 法估算的估值,暴跌后依然处于极度乐观的水平。
我们都知道股票是上市公司股权的票据,它的价值来源于上市公司的资产能源源不断创造出来的利润。如果股票贵,而实际创造的利润少,那么股票的价格是虚高的;如果创造出来的财富是实实在在很多的,而股票不贵,那么股价的价格就是低估的。
巴菲特提供了一个看待股票是否便宜的实用指标,用股市的总市值和GDP做比较。GDP 是国民创造的财富总量,和当年的资本市场的总市值做一个比较,就能知道股票是贵还是便宜了。

Wilshire 5000 Full Cap Price Index(https://fred.stlouisfed.org/series/WILL5000PRFC)
这是一个衡量股票市场总量的指标,除以GDP,我们可以值观感受到,当前的这个比值已经达到了荒诞的1.5 以上,不仅超过了2007年次贷危机时期的1.05,甚至超过了2000年.com bublle 彻底丧失理智的 1.4。
换言之,就资产的价格和产生的利润之比,现在的水平是史无前例的。股票从来没有这么贵过。
无论是用学院派的 Shiller PE 看,还是用巴菲特实战的指标看,美股现在的估值水平,都是史诗级的离谱。
Shiller PE 是计算标普500指数的成分股,2000年.com bubble 离谱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当时的成分股互联网概念股没利润,是亏损企业,所以会失真。而如今股市的主要成分公司,都还是盈利的上市企业。所以 Shiller PE 在处理2000年 /com bubble 时有点实真。
我个人认为巴菲特的估值方法更加逼近事实一些,也就是说,如今美股估值是离谱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巴菲特会囤积破记录的现金,业绩”跑输大盘“。
我们晓得,股票背后上市公司创造利润的速度,不是决定股票价格的唯一因素;估值还要和利率做对比。同样投资100万美元,债券市场的回报和股市要持平,才是合理的。所有的金融证券,归根结底还是用未来现金流折现来定价的。
如果无风险利率是3%,那么投资100万需要22.5年才能回本翻倍,股票的估值在23左右是合理的。如果利率走低的话,那投资债券的效率会不及股票,从而推高股市的估值。故而利率和股市的估值是倒数的关系。
观察美国的利率:

利率自从2008年次贷危机的救市之后,就没有节操两字可言。耶伦做主席的后期,好不容易重新开启了货币正常化操作的开端,还没涨回再上一轮的利率低点,就又扭头向下了。
原因无他,稍微放水放缓后,资本市场就立马躺尸当场。

货币政策正常化,就是个笑话。药不能停,一旦美联储不购买国债,就立马崩盘给你看。
关于央行扩表和国债的关系,参考:
许哲:缩表是什么鬼?
衡量一个经济体创造财富的能力,有多少是靠债务”堆积“出来的假象,我们可以简单使用国债总量除GDP的方式来看个大概:

目前达到了105% 的水平,除了二次世界大战的巅峰时期,美国的国债超过GDP 120%之外,一战和南北战争时期,债务占GDP的比重都没有那么高过,现在可是和平时期。
我们刚刚用了巴菲特的指标,把股市的总市值和GDP做对比,现在已经达到了历史巅峰水平,而这个用作对比的GDP还是靠债务堆出来的呢。
如果没有这些债务堆积,这个市值和GDP的占比,又会到何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呢?
所以还是一句话:药不能停。
嗑药已经磕到纯度和剂量不如上一次,就会休克死亡的地步。也难怪这周美股大跌之后,所有人都一致预期,美联储会继续买国债救市,已经达到了100% 的概率猜想。

逼近0,这个是市场对于未来美联储利率政策的一致看法。
经济结构好转和货币政策正常化,是痴人说梦,有的只是利率压低在压低,债务堆积再堆积,不断通过释放流动性,维持薄如蝉翼的未来。
所以2019新冠病毒只是一个诱因,一个小小的蛋白质刺突,刺穿的是不堪一击的美好幻想。真实情况的不堪,赤裸裸呈现的时候,喊疼是没有用的。
这个是美股会跌的根本原因:就算以债务疯狂堆积的GDP做标尺,股票都高估得离谱。
这个是我对问题(1)的看法。
另外一个夺人眼球的事实是下跌为什么是笔直笔直的?也就是问题(2)
在电邮采访里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9-09-04/michael-burry-explains-why-index-funds-are-like-subprime-cdos
Michael Burry 的看法是我很赞同的,这些年来迷信被动投资躺赢的想法,造成的扎堆,和十来年前的CDOs 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谓被动投资,起源于一个金融理论,认为择股和择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市场会消化所有有效信息,各种作,不仅毫无意义,甚至是有害的。
比较出名的是“巴菲特赌注”,巴菲特与一些知名的对冲基金经理对赌。他们主动管理的对冲基金,择时和择股的作用都是负的,收益率最后一定低于标普500指数。
这个赌注跨越的时间长度非常长,结果总是巴菲特胜出。也就是基金经历无论如何择时择股,最后的收益不如指数。
于是,指数投资就变得热门。这个理论催生了一个新的投资类别,指数 ETF。也就是一个可以直接在交易所二级市场交易的基金。基金完全不做主观判断,就是单纯跟踪指数。当指数收录新的股票时,就买入该股票。指数把某支股票踢出时,就卖。这种指数 ETF 的收益率接近指数的回报。当然,不可能100%复制,其中的偏差,我们叫 tracking error。
随着指数 ETF 的流行,这个 tracking error 越来越小。指数 ETF 的收益率不断接近指数的回报。
随着这个有效市场理论越发流行,和基金经理们不遗余力总是跑输指数,买入指数 ETF ,不自己主动管理的“被动投资”越来越流行。
现在美股市场上的被动投资的数量已经有超过主动投资的趋势,几万亿美元“躺投”,对个股的研究趋于停滞。反正都不如指数,还操那个心作什么。
那这是不是就是投资的银弹呢?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自我实现
当指数投资的成分股,入选了指数后,就会有大量的资金去配置这些股票,从而这些股票的涨幅就更好,而这些成分股的表现好,又造成了指数的表现好,这又会让更多的资金去投资指数ETF而非自己研究投资哪家公司,当 ETF 指数基金的资金规模占绝对优势的时候,被剔除成分股的公司又大量遭到抛售,使得指数的表现的 benchmark 对比下,又更优秀,这又造成被动投资的进一步流行。
这个自我加强的正反馈,会变成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
这和当初用大量的 MBS 堆积起来的房地产泡沫是类似的,因为MBS总是能兑付,造成房地产的杠杆变高,融资余额变高,推升房价上涨,房价上涨使得房贷变成更安全的资产,使得 MBS 更加受到追捧,使得房地产资金的持续进一步流入,让MBS更安全……
这种反馈可以让资产价格非常长时间内偏离基本面,获得不正常的高回报,从而促使社会投资狂热,助长泡沫不断屡创新高。
作为经验动物的人类,甚至会对此产生迷信,房价永不跌,股市牛市来了等等。短时间内的净值幻觉会推送人们的清晰走向更加不理性。
最典型的愚昧言论“你是要暴富还是要正确”。
每当这个言论开始甚嚣尘上的时候,基本是泡沫最癫狂的状态。
然鹅,树毕竟没法涨到天上去。
维持一个泡沫需要的资金量是指数增长的,当满足不了的时候,就会破灭。或者一些非常意外和欧偶然的事件,刺穿这个泡沫。
另外一个和 CDOs 非常类似的情况是加塞。
CDOs 打包了一堆好的和不好的债,只要不是很好的资产,混在大部分“优质”资产里,那么就可以卖出去,只要二级市场有人买,这些东西的真相就暂时不会暴露。
一样的,指数 ETF 里好公司和坏公司的股票,是打包在一起卖的。只要指数被动投资还流行着,那么很不咋滴的股票,也是能卖出去的。
这种加塞行为,在一个癫狂的泡沫里,是没人会去深究的。
能把二级市场价格一次又一次炒高,谁还关心价值?
在美股屡创新高的时间里,巴菲特被年轻的股东批评跑输大盘,囤积大量现金是因为廉颇老矣。
一路上涨的K线是最好的智商粉碎机。
正反馈反过来的时候,会酸爽很多,因为流动性问题。
当股市下跌的时候,etf 指数基金赎回是按照指数抛售所有成分股的,这让所有成分股,无论好坏,一起下跌。而指数的下跌造成进一步的赎回热。
电影院正常散场的时候,几个门就够了,发生火灾的时候,死于踩踏的人会很多。
这个过程逆转过来会猛烈得多,也就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景象。
被动指数投资会造成强烈的“同涨同跌”的过程,会加剧单边的波动,减少市场的深度。
也破坏了正常的价值发现的功能。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一劳永逸的银弹。
当你发现一个不用动脑子,但赚钱特别特别容易的时候,记住,这种享受的感觉,是高消费。
来源:知乎 http://bit.ly/2FVYRUu 作者:许哲 【知乎日报】千万用户的选择,做朋友圈里的新鲜事分享大牛。 点击下载 此问题还有 194 个回答,查看全部。 延伸阅读: 美股这次崩了,造成的影响会比1929年那次大吗? 我持有标普500的指数基金现在美股暴跌该不该抛?怎么抛? From 知乎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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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石宝宝”爸爸郭利:之前救女儿,现在救自己 | 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记者:刘远航 2017-04-19
郭利是一位“结石宝宝”的父亲,作为三聚氰胺奶粉事件的受害者,他却因为曾经和涉事公司的赔偿谈判而被捕入狱,罪名是敲诈勒索。
8年之后,他被改判无罪,但曾经的生活早已分崩离析。
郭利发现,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突然的终点与起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没有感谢的人,我也不激动,除了悲愤,我很平静。”
(4月14日,在北京的郭利。见题图。摄影|《中国新闻周刊》记者 董洁旭)
“结石宝宝”父亲郭利:
一个人的救赎
本文首发于2017年4月19日总第801期《中国新闻周刊》
最后的判决终于来临。
郭利在庭外等了很久。
他的女儿是当年三聚氰胺奶粉事件的受害者,而他自己因为维权却被认定敲诈勒索而入狱。
郭利抬头望了望“第九法庭”几个汉字,缓步进入庭审现场。
这是4月7日下午3点30分,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原审被告人郭利敲诈勒索再审一案进行公开宣判,改判郭利无罪。
从法官宣布判决书到郭利本人签字确认,仅仅用了3分钟。但从他被捕入狱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8年。
此后,郭利没有在广东逗留,而是立刻奔赴火车站,赶往上海,与两位前同事见面。
4月初的上海街头,晚上仍然有些湿冷,几天前便已经转阴,但雨水仍旧没有落下。郭利手持登山杖,戴着太阳镜,加上头巾和骑行手套,给人感觉总是风雨兼程的样子。
回想起前天下午,郭利并没有显得特别激动。“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我能坚持这么久。”郭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道,在他们看来,让公检法去承认判罚有误是件不可能的���情。
一路走来,郭利最想感谢的便是他的父母了。
当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郭利的母亲不断强调着一个词,“如释重负”。她觉得,多年来那个压在全家人身上的无形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了。
一个父亲的反���
“原审裁判认定原审被告人郭利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威胁、要挟的方法,强行索取财物行为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终审判决书最后这8个字推翻了7年前的有罪判决,让郭利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努力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回想自己在过去9年走过的弯路,年近50的郭利不禁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自己本是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中受害儿童的家长,却在索赔维权的过程中变成了被控犯有“敲诈勒索罪”的被告人。
“在当下的中国社会,怪诞的事,荒唐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郭利这样对《中国新闻周刊》感叹道。
2008年,多名食用三鹿集团所生产奶粉的婴儿被发现患有肾结石,随后这些奶粉被检测出化工原料三聚氰胺,由此引发了国内乳制品行业的一场“地震”。
经中国国家质检总局披露,除了三鹿,伊利、蒙牛、光明、圣元和雅士利等22个厂家69批次产品中都检测出了同样的问题,声称“奶源100%来自国外”的雅士利旗下“施恩”牌奶粉也赫然在列。
因为郭利的女儿小涵曾食用过该品牌奶粉,郭利带她到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双肾中央集合系统内可见数个点状强回声。”
之后,郭利将家中剩下的和新购买的部分“施恩”牌奶粉送检,国家食品质量安全监督检验中心的报告显示,女儿食用的施恩奶粉三聚氰胺量超标132倍。
郭利联系施恩公司,竟被告知自己购买的那些问题奶粉“不在国家披露的有毒批次内”,因此拒绝赔偿。
一向喜欢“较真”的郭利却拒绝妥协,他不断对媒体反映情况,并利用自己在美国的社会关系,对施恩公司展开了调查。
当时,施恩公司在宣传中声称,其奶粉是由美国施恩国际有限公司授权施恩(广州)婴幼儿营养品有限公司制造。
但经过核实之后,郭利却发现,上述美国公司实际上是在美注册的空壳公司,没有任何生产设施。施恩公司于是不得不主动找到郭利,争取“息事宁人”。
最终,施恩公司与郭利达成和解协议,一次性赔偿郭利40万元,郭利则出具书面材料表示不再追诉并放弃其他赔偿要求。6月15日,施恩公司就其“假洋品牌”身份问题正式向公众道歉。
事实上,与其他受害者父母得到的赔偿相比,40万元的数额已经可以说是奇迹。
据卫生部通报,截止到2008年12月,三聚氰胺事件波及的儿童共有29.6万人,重症患者得到的赔偿仅有3万元,而一般性治疗更是只有2000元。
面对少得可怜的赔偿金,绝大多数家长只好选择了接受,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也有一些患儿父母拒绝了这样的赔偿标准,决定继续踏上索赔之路,但各自为战的索赔后来大多都没有了下文。
郭利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多少给了心爱的女儿一个交代。

(2008年,多名食用三鹿集团所生产奶粉的婴儿被发现患有肾结石,随后这些奶粉被检测出化工原料三聚氰胺,由此引发了国内乳制品行业的一场“地震”。)
“围捕”郭利
就在郭利以为自己的维权之路终于可以暂时画上句号的时候,形势又生了变化,而后急转直下。
在和解达成之后不久,北京电视台播出了节目《一个男人,如何使“施恩”奶粉低头》,在节目的最后,郭利表示将继续索赔。郭利的代理律师解释说,这个节目在和解协议达成之前便已开始制作,但不明就里的雅士利集团还是感到有些错愕。
2009年6月29日,郭利接到了雅士利集团的电话,让郭利再次提出条件和索赔要求,公司会“尽量满足”。
当时,面对雅士利集团突然抛来的橄榄枝,郭利感觉有些蹊跷,但一时也说不出原因。
他一开始表示,已经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但在对方貌似慷慨的再三提议下,他决定珍惜这次机会。综合考虑了女儿健康的长期影响和自己的误工等各项损失之后,郭利提出了300万的赔偿数额。
在谈判的第二天,也就是2009年6月30日,雅士利集团向潮安县公安局报案,称郭利“以接受媒体采访报道,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相威胁”,向雅士利集团进行勒索。
日后从案卷材料看,在报案以后,雅士利集团仍然与郭利接触,并指导他撰写书面赔偿申请,“写得越感人、越深刻,拿到的额度就越高”。
2009年7月22日,雅士利集团与郭利约定在杭州当面交付赔偿金。
也正是在那里,守候多时的潮安县警方与杭州警方一起,将郭利抓捕。
在法庭上,面对雅士利集团出具的录音和有郭利签名的书面材料,郭利感到十分愤慨,却又百口莫辩。
然而,随着对证的不断深入,他的辩护律师便在雅士利集团提供的录音材料中发现了一些端倪,案情愈发变得疑点重重,扑朔迷离。
郭利和他的辩护律师认为,雅士利集团精心设计了圈套引诱郭利,造成他主动索赔并且“得寸进尺”的假象。然而,几经周折之后,潮州中级法院依旧给出了勒索罪成立的判决。
直到2014年出狱以后,经过不断的努力,郭利才终于找到了更多的证据,证明雅士利的“钓鱼行为”。
当年的雅士利公司在2013年被蒙牛公司收购,但那些证据不会消散。在《新京报》“我们视频”近日公布的视频中,一批关键的录音材料被披露出来。
在其中一段录音里,雅士利公司成员通过电话联系上了郭利,并连续五次让郭利提出条件和要求。
而在另一段雅士利公司内部的录音中,一名男子对准备与郭利谈判的其他人说,“一定要把他逮住,搞死他”,并祝他们“凯旋而归”。正是在那次谈判中,郭利提出了300万元的赔偿金额。
而促使雅士利集团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则是一名神秘女子张某的鼓动与配合。
在录音中,她打电话给雅士利集团,声称郭利在已经得到施恩集团的40万元赔偿之后,准备继续利用媒体和公众来“把事情弄得更大”,并进一步要挟,以得到更多的赔偿金。
这终于引起了雅士利集团的惊慌。
最后,她建议雅士利集团控告郭利“勒索”。
虽然有种种猜测,但暂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名女子的动机。
在录音中,她自称是郭利前妻的朋友。为了让张某从郭利前妻口中套出对郭利不利的话,雅士利集团甚至主动给张某提供了录音笔等工具。

(当年的雅士利公司在2013年被蒙牛公司收购 。)
监狱里的朗读者
如今,郭利依然会不时想起在潮安看守所和揭阳监狱里度过的那些日子。
潮湿的亚热带气候,狭小的单人牢房,24小时亮着的灯光,成为他刚入狱时的全部记忆。
“监狱里是没有晚上的,时间久了,会觉得白昼和黑夜其实差不多。”他扶了一下太阳镜,这样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潮安县看守所与雅士利集团总部所在地,仅仅隔了几个街区。
即使在被转移到几十公里外的揭阳监狱之后,郭利依然觉得,雅士利集团好像还在监狱的隔壁,如同一头看不见的巨兽,伴随着他度过了这1800多个日日夜夜。
转到揭阳监狱之后,饮食和住宿条件依旧很差,郭利经常拉肚子。
夏天的时候,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将身上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了西瓜。这些钱都是他的父母从每个月不多的退休金里挤出来的。
在监狱里度日如年,记忆和表达能力都在逐渐丧失。
他开始练习朗读,那些中文图书、英语新闻和德语读物都成为他摆脱压抑的工具。在他看来,读书是为了获得知识和乐趣,而朗读更像是一场与自我的对谈。
后来,他成为了监狱里的广播主持人,朗读每天的监狱动向。原来监狱里也是一个小社会,他这样感叹道,那些犯人们凭借着各自的技能在这里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当然,他也一样。
郭利也拾起了一些已经生疏的爱好,比如画画。书籍序言末尾的空白处,或是废弃的稿纸,都是他可以落笔的角落。
那些画大多与他的女儿有关,尽管只是炭笔,线条也比较粗糙,却成了他纾解愁绪的方式。
自从入狱以后,郭利便“从女儿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女儿却时刻都在他的内心世界里。
有时候,他也不能十分确定女儿的样貌,便只能画背影。
在其中一幅画中,父亲牵着女儿的手,两个人都只有背影,不知道要走向何处。父亲背着白色画板,上面用中、英、德三种语言写着“家?无家可归者”。
代表屋顶的两笔线条还清晰可见,基底也依然存在,但中间支撑两者的很多东西已经崩塌了。
服刑期间,他接到了妻子送来的离婚协议书,也失去了对女儿的监护权。
郭利的父母身体不好,母亲长年患有糖尿病,在郭利入狱以后便常常失神。2012年的一天,她不慎滑倒,造成股骨骨折,为此动了一次手术。
然而郭利依旧不想放弃。
他开始有意识地阅读与民事诉讼法相关的书籍,为的是刑期结束之后继续上诉。他越来越感到平和,也在不断的阅读中获得了更多的勇气,不再因孤独而感到沮丧。
郭利忽然觉得,监狱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修行。虽然后来每每提及入狱,自负的郭利仍然将其称作一种“构陷”和“耻辱”,但他却从监狱的日常生活中扼住了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2014年7月22日,郭利结束了狱中生活。
他将那些画和两箱书籍带了出来,却也不得不放弃了一些没有读完的图书,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
转机
郭利入狱以后,他的父母想尽了办法,向��京的司法机关和媒体反映情况。他的父亲负责写信,母亲则负责寄信,一切的希望都被寄托在那些陌生的收件地址中。
然而,这些信件全部石沉大海,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慢慢地垮了下来。
后来,他们联系到了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但被告知,想要重审此案,上诉方必须到广东出席开庭。
两位老人此前已经为打官司花了很多钱,一直靠不多的退休金过活,而且年老多病,身体和经济能力都很成问题。
直到郭利此前的律师联系到他们,在去广东出差的时候顺道作为郭利父母的委托人出席了开庭,这个难题才得以解决。
2013年5月,郭利父母的再审申请被正式受理。
2014年7月出狱以后,郭利经过了长时间的查证与追踪,终于找到了具有关键作用的录音和书面材料,证明当时确实是雅士利集团主动联系郭利,让郭利提出赔偿要求,并在报案以后仍然引导郭利撰写书面申请,继续进行所谓的高额勒索。
这让已经尘封数年的案子再次出现了改判的曙光。
“一来,并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二来,报案之后继续引导我撰写申请,这根本不是我犯罪。”郭利说。
在查证的过程中,郭利也有了一些意外发现,有些结果甚至让他“难以置信”。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被捕一周之前,前妻给雅士利集团写了一纸声明,声称坚决反对郭利的做法。
更让郭利备受打击的是,前妻在声明最后写道,“女儿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并无任何症状表现”。
这样的声明也使得郭利在这次精心策划的“围捕”中孤立无援,让雅士利集团的控告显得更加言之凿凿。
郭利觉得,前妻虽然没有多少维权意识,两人在2008年之前也已经有了离婚的想法,但她再怎么也不至于不顾女儿的健康。
郭利更愿意相信,前妻是在张某等人的“诱导和胁迫下才写了那个声明的”。
在后来终于等到改判结果之后,面对媒体的采访,郭利坦承,“我没有感谢的人,我也不激动,除了悲愤,我很平静。”

(郭利在狱中画的一幅和女儿的漫画:由于不能十分确定女儿的样貌,因此只能画背影。图|受访者提供)
“新生活”
如今,将近50岁的郭利觉得,过去10年的经历很坎坷,“倒霉了这么久,也许接下来的生活就顺了”。
但事实上,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重新开始。
郭利现在患有周围性神经系统损伤,记忆力低下,有时也会感到晕眩,经常迷路。他已经无法工作,只能依靠低保补助和亲友的接济维持生活。
他觉得自己已经与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有些脱节了,智能手机更加复杂,微信的很多功能他也觉得非常陌生。
但另一方面,他也庆幸自己已经习惯了简单的生活,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在车水马龙的北京街头,他偏爱自行车的随性,更喜欢步行的简捷。
他开始不停地走路,登山手杖成为他随身携带的工具。从西直门到青年宫,从新街口再到积水潭,他在这个依旧充满活力的城市,试图找回身体里消隐很久的旧日气息。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索性一路走下去,在天黑的时候打车回来。
只是,郭利还是有些遗憾,如果没有入狱,他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让他更加无法释怀的是,他让父母为他不断担心忧虑了八年,他这个父亲也在女儿的童年生活中几乎消失了八年。这个家庭的裂缝过于巨大,他只能尽力去弥合。
据郭利称,前妻患有抑郁症,没有抚养女儿的能力。自从他入狱后,女儿便一直与姥姥一起生活。上一次他见女儿的时候,还是去年的六一儿童节,“到现在已经10个月没有见面了”。
但让郭利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在学校的成绩和表现很优秀。他想将她的监护权争取回来。
在他的印象里,女儿身体不好,经常无故生病,脾气有时也比较暴躁。郭利希望能让女儿的身体与心灵得到更好的保护。
在他的愿景里,那些画里的背影正不断开始转身,她的模样也开始变得更加清晰。
“一开始维权就是为了女儿,被捕之后的上诉更多是为了自己,但终究还是为了证明清白后可以重新回到女儿的身边。”郭利这样说道。
郭利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接下来他将继续维权,并准备“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除此之外,照顾父母依旧占据了他生活的大部分时间。
这次回京,他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将自己的一些事情告诉女儿。至于前妻,他已经多年没有联系过,有些事情“实在不知道如何谈起”,他更倾向于“顺其自然”。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郭利慢慢明白,本来就没有什么突然的终点与起点,可以让他开始一种所谓的“新生活”。
自己只想努力回到那个曾经被迫驶离的轨道。他希望还来得及,也许一切还不太晚。★
https://chuansongme.com/n/177796155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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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喻】北風其涼 ‧ 上
避雷注意:一篇古风ABO生子文!!!狗血俗滥天雷滚滚而且仍然没有肉!!!就是一发爽雷!!!我很爽读者很雷!!!
良心建议是别点进来......面朝右上春暖花开......如果我在这里痛心疾首(?)的呼籲都起不了作用、诸君仍然执意要点进来的话......那就做好被雷得里酥外嫩的准备吧(:3 」∠ )(顶锅盖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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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二更的梆子刚打过,窗外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屋内点起了安息香,袅袅香烟之后,一袭月白长衫的男子斜倚在长榻上,双眼紧闭,眉心微蹙,平日里清秀温润的脸庞上爬满了细密的薄汗,想来在梦里也睡得不甚安稳。
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生得甚是清润秀美──虽然这副容貌在从来就不缺倾城之色的京城第一伎馆弄月楼里,确实算不得出挑。
「主子,我给您熬了肉粥,您趁热用一点吧。」一个青衣小厮走了进来,将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搁在案上。
男人闻言微微抬了抬眸,一双桃花眼里水气迷蒙,竟带着一丝淡淡的凄然:「我不想吃。」
小厮叹了口气:「知道您会这么说,可您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即使您撑得住,那个、那个……却不一定禁得起您这样。」似是说到了什么甚难启齿的事情,他竟有些结巴了起来,一张小小的鹅蛋也胀得通红。
男人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夏衣轻透,更衬得他身形越显单薄:「拿来吧。」
那小厮闻言一喜,忙端起了碗舀了一杓肉粥吹凉了送到那人唇边。
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喻文州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欲呕,因着不想让随身伺候他起居的小厮明砚担心,强压着那阵反胃的感觉喝了两口,却终于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撕心裂肺地干呕了起来。
明砚一见他这样立时有些慌了,忙捧过案上的痰盂递到喻文州嘴边,见那人虽然呕得厉害,却只吐得出刚才的两口肉粥和一点酸水,胃里的食物竟是早早就嘔得干净了。
这般折腾了好半晌,明砚也不敢再喂喻文州吃什么东西,那碗肉粥也赶紧拿去了外间,就怕喻文州闻了那味道又会反胃起来。他再回来时,喻文州已经和衣歪在长榻上睡了过去,明硯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伸手解开了那人月白色的外衣和中衣。层层衣料之下,只见那人腰腹之间竟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绫,那布条显然勒得甚紧,深深掐进了肌肤之中。
明砚伸手就要去解,却猛地被人给死死扣住了手腕。他一抬头,喻文州不知何时竟已醒了过来,清秀的脸庞上毫无血色,简直比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衫还要白上几分,扣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也是劲道虚浮,他轻轻一挣便挣开了。
「主子,是我!」明砚忙低低唤了一声:「您这样一直束着总归是不好,睡着的时候也不怕人看,还是解开了好。」
喻文州见是他,脸上慢慢回复了一点血色,咬着下唇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明砚替他把白绫解开。
「这个样子……没有人起疑吧?」
明砚一边弯下腰去解白绫上的结,一边忙道:「自然没有!您也别担心,等入了冬,衣裳厚重了,就更加不易察觉了!」
喻文州淡淡地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将来的日子还长呢,终归是不能这样瞒下去的……」
缠绕在腰间的白绫已然解下,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将中衣重又穿上,动作之时,他不自觉地伸手按上了小腹,那处地方被白绫紧紧捆缚了一天,此时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主子,」明砚低声道:「六王昨日回京了,早些命人来传话,说明日要过来……您可要见他?」
「有什么好见的!」喻文州微微蹙起了眉,话语中竟含了一丝薄怒:「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他!」
「主子!」明砚忽地抬头道:「我总觉得……觉得这件事情您不应该瞒着六殿下!六王他、他不像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啊!」
「��…就是因为他不是,所以才更不能让他知道……」喻文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要来就来吧……他畢竟也不是随便的人,既然要来,应该是真有事要同我商量才对。」
幽微的烛火映照之下,他微微收紧了按在小腹上的手掌,月白色的单衣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中,正埋藏着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02 喻文州初来弄月楼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老旧颠簸的马车将他从千里之外贫脊的家乡载至繁华的京畿,最后在漆金点翠、雕栏玉砌的一幢楼阁前停下──京城第一大伎馆,弄月楼,他即将要在此生活的地方。
弄月楼的名声之所以响亮,奇便奇在楼中挂牌接客的清一色都是男性坤泽,烟水小弄是个永远不缺美人的地方,可弄月楼出来的坤泽不仅个个容色秀美、不是女子而犹胜女子,并且能诗能文、歌舞弹唱无一不会,京城里富贵人家的乾元们说起了弄月楼里的小倌,都道是别处再也享不到的温柔艳福。
喻文州第一天来时,楼里的妈妈笑盈盈地端了一碗莲子羹到他手里──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羹里加入了大量催情的药剂,这是决定每个小倌未来命运的时刻,他们在情动时的反应幾乎便等同于展露出的天赋──他只记得喝下了之后便浑身躁热难当,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意识朦胧之际,似乎有一阵醉人的梅香流连在鼻尖,浓烈到近乎甜腻的气息令他更加难受,只盼着有谁能将他从这样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第一次情动让他整整高烧了三天,醒来以后便被鸨母带进楼中一座清幽的别院里,由当时弄月楼中名声最高的一名头牌亲自教导他诗书琴艺,鸨母告诉他,将来艺成后要做的是清倌人,无须委身侍奉他人,他的身子是金贵的,定要好好珍惜着,将来去配这世上最好的、身分最高贵的乾元。
所谓清倌,也不过就是靠着才名和矜傲自抬身价,只为了将来能以更高的价钱将这副身子卖给别的乾元罢了。可当时的喻文州并不明白这么多,他只是把鸨母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底,不曾忘记。
因此,多年以来他一直按时服用汤药压下了每一次的信期,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完璧之身,当其他同期的坤泽们开始独立挂牌接客时,他则是跟在教导他的头牌身边学着出入达官贵人们饮宴取乐的场合,学着周旋应酬、长袖善舞,但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他。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喻文州不得不承认鸨母是对的,他的确很有这方面的天分,不出两年的时间,他便已经成了名动京城的第一红牌,不知多少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踏破了弄月楼的门坎,只为了能够一亲美人的芳泽。
他就是在那时遇到那个男人的。有时候,喻文州也想,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平凡的小倌而非矜傲自持的清倌头牌,随人作贱也不知心疼,会不会、会不会,就不会遇见那个男人、不会有后来种种的刻骨铭心与煎熬痛苦呢。
03 「殿下──啊──!」喻文州猛然从床上坐起,窗外的雨声早已停了,溶溶的月色穿门过户洒落在床前。
他微微挪了一下身子,冷汗沁得他浑身发凉,黏腻腻地难受。
门外传来了明砚的声音:「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他微微喘了口气,一颗心还是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脆弱的胸腔:「没什么,梦魇罢了,你回去歇息吧。」
「您这样不行。」明砚有些担忧地道:「自从、自从那件事之后,您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稳的觉呢。」
「我没事。」喻文州低声叹了口气:「徐大夫不也说了吗、头三个月里夜间梦魇是很正常的,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明砚暗道大夫强调的明明是「好好休养」,重点是您有吗!自从摊上了六殿下的事后,他就从来没见过喻文州有摆出任何一点「好好休养」的样子来。
那个六殿下、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吧,还真是造孽啊……明砚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点睡吧,明天六王还要过来呢。」喻文州的声音清淡如常,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明砚在心里重又叹息了一声,吹灭了喻文州门外的烛火,翻身上榻睡了过去。
04 初夏的凉风习习而过,一身月白色锦缎绣如意云纹长衫的男子正倚在长榻上看书,榻前摆着一盘半残了的棋局,屋外的小炉里滚着沸水,空气中飘过一缕淡淡的茶叶清香。
「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病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忽地在耳边响起,喻文州身子一震,放下书卷抬起头来,正正对上那张年轻而清俊的脸庞。
六皇子豫王王杰希,他的──是啊,这人要算做是他喻文州的什么人呢?
「六殿下……」
「免了。」王杰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和我,不须讲这些虚礼。」
喻文州长睫轻颤,垂眸道:「礼不可废。」说着翻身下了长榻,有意无意地挣开了王杰希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
空气中飘来一阵清洌的茶香,喻文州从明砚手里接过茶盏递到王杰希手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王爷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王杰希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上好的洞庭碧螺春:「没有事情便不能来吗?」他忽地冲喻文州淡淡一笑:「前些日子,父皇让我去北境督办军务,事出突然,也来不及同你说一声,更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吗?」
「王爷是陛下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位在军中待过的,也是陛下器重您的才华,才会让您负起这样的重任。王爷不在京的时候一切都好,没出什么大事,您不必担心。」
「我说的不是京城,是你。」王杰希微微皱眉:「你似乎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不如改天我带上府里的太医……」
「多谢王爷好意,文州一切都好。」喻文州忽地抬头打断了王杰希的话:「大约是夏天快到了有些食欲不振,过一阵子就好了。」
王杰希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喻文州的手,那人脸色一变,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文州,那天的事情……你还在生气?」
「……文州不敢。」喻文州有些生硬地道:「请王爷松手。」
果然是还在生气。
「文州,」王杰希看着那人墨玉一样深邃莹亮的瞳眸,恳切道:「我说要带你回王府,给你一个名分,并非是一时戏言……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可既然木已成舟,若你愿意的话……」
「王爷说的是什么话?」喻文州淡淡一笑,敛眸道:「王爷不曾做错过什么,真要说起来的话,还得是我要多谢王爷纡尊降贵替我发散信期的不适呢。
「不过,要替我赎身一类的话,王爷今后还是不提的好。和风月之地的男倌过从甚密本就惹人非议,更何况是带回府里?文州本是卑贱之身,受不得王爷如此抬举,更不愿累及王爷清名。」
他和王杰希、和那个他见之不忘的年轻王爷、和那个在初春月色里抱着他滚烫似火的身子一夜欢好的男人,终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什么味道……空气中飘过一阵醉人的甜香,王杰希狐疑地蹙起了眉头,这味儿闻着并不似熏香或果香,芬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就像是……梅花!王杰希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忘记了……喻文州信期发作时身上的味道,就是梅花香!
「唔……」
一声被刻意压抑的呻吟传入耳中,他猛地转头一看,只见刚才还端坐在案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软倒在地,裸露在外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眼底水雾弥漫,带着情动时的迷离与一丝惶然。
「文州……!」
「王爷……不要过来!」喻文州紧紧蹙起了眉头,勉力撑起了半边身子想往后挪动,心底却是一片惶惑不明。
信期……提前了?难道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
「呜呃、王爷……不可以……求求您、收回去……」王杰希身上的气味很是清淡──是雪后初霁的冷凉清香──因此抵抗起来并不算困难,但身为坤泽本就对乾元有着本能般地渴求,更何况喻文州此时身体孱弱、又正逢信期,饶是拚尽了全力想要集中精神保持神智清明,也仍是力不从心。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跟王杰希有任何肌肤之亲!否则、否则孩子的事情……
「你的信期提前了?」王杰希往前走了一步想搂住喻文州的身子,却又有些迟疑:「你这样忍着对身体不好,还是让我帮你发散……」
「王爷!」喻文州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里雾气弥漫:「请您出去。」
喻文州说,王爷,请您出去。我不需要您为我发散。
我不想要跟您再有任何逾越礼数的接触。
「好。」
其实,他和其他恩客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不因为他是第一个得到了喻文州的身体的恩客,就能以为在喻文州心里,自己和其他乾元是不同的啊。
05 王杰希初见喻文州也是在一个初夏的午后,那时他刚刚自西北边境督办军务回朝复命,父皇对他此次的表现甚是满意,在朝臣面前大大褒奖了他一番,底下的官员们自然也明白要顺风使舵,一个一个将他这个豫王给夸上了天,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人都盼着能与他攀上一层关系,豫王府的门坎都要被这些送往迎来的达官显要们给踏平了。王杰希对于这种交际的场合向来甚是厌烦,可偏偏这些朝臣们是一个都不能怠慢,几天下来忙得焦头烂额,从小同他一块长大的侍读刘小别看不下去了,拉着他约了几个世家子弟,说要一同去找点乐子。
王杰希本就兴致缺缺,见到刘小别一个劲往烟水小弄的方向走去、最后停在弄月楼前时更是连直接回头走人的心都有了,碍不住刘小别一个劲地死拖活跩,终于还是跟着进去了。
「殿下你别这样!咱们来都来了你要是一个人回去那多扫兴啊!你就当是进来开开眼,待不住了随时可以走人,不过听倌人们弹支曲儿、饮酒谈天几句,还能误了一生去了?」
刘小别说的倒也不错,他长年在边境与将士们一同生活,军营里生活刻苦,养成了他自持有度的性格,轻易不会为欢场的酒色所迷惑──更何况,王杰希自认从来不曾对男性的坤泽动过什么心思,府里养的侍妾也清一色都是女坤,仅供他在干元的信期到来时纾泄发散之用。随着刘小别等人踏进弄月楼时,他心中竟泛起了一丝莫名地玩味之意:他倒是要看看,京城第一伎馆里出来的男坤,还真能让他为之动心不成?
正出神间,刘小别已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院堂,拐进了主楼后方一座布置清雅的别院里。院门前是一片小小的青竹林,初夏的微风徐来,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带着翠竹特有的清香。正厅的陈设也甚是精巧,层层迭迭的垂幔取代了屏风设于厅上,王杰希不禁站起来绕着正厅细细看了一圈,只觉得一物一景都甚是用心,足见屋主人不俗的品味。
一名容貌清秀、做侍童打扮的少年躬身进得屋来,在每个人案前摆上了茶水点心,王杰希自己也是个好茶之人,一喝便知是那茶叶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茶水用的怕是去岁冬天收下的雪水煮成,带着一股清冽的甘芳。
「怎么?我选的地方果然是极好的吧?」刘小别冲他得意地一笑,悄声说道。
忽然间,重重迭迭的布幔之后传来了一阵琴声,弦响铮铮如流水一般淌过,琴音忽高忽低、若有似无,奏的不是寻常青楼中的淫辞艳科,却像是一首极为风雅的古曲。
一曲弹毕,只见一只莹白如玉的素手拉开了布幔,从后头走出了一名容色清秀的白衣男子,向众人微微欠身行礼,垂眸浅笑着开口道:「文州见过诸位公子。」
有匪君子。这是王杰希初见喻文州之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
「文州文州快过来!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名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豫王殿下!他第一次来这儿作客,你可得好生招待着,指不定我们豫王殿下一高兴就把你给带回王府里去了呢!」
「行了!」王杰希有些不悦地制止众人的起哄。
喻文州却只是淡淡一笑,缓步走到王杰希面前,款款行了一礼:「见过六王爷。」
王杰希见过很多的坤泽。有的坤泽对他卑躬屈膝、有的对他又惧又怕、更多的则是挖空心思来取悦讨好他,期望自己能分出更多的宠爱予他们。
但是喻文州不同。他从没有见过态度如此不卑不亢又温和不争的坤泽,如同枯枝上的一束白梅,凌霜傲雪,风骨清俊。
于是,他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方才奏的是什么曲子?听着并不像是教坊之乐。」
「那么依王爷之见,这曲子不是教坊之音,却是什么呢?」
王杰希没想到喻文州会这样反问,他于琴韵之道一向不怎么留意,刚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此时只好凭直觉回道:「听着像是一支古曲,颇有点隐者高洁不群之意,但却又带点情人之间互诉心愿的味道。」
他一抬头,只见喻文州原本一派淡然的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惊喜的神采:「王爷说得不错,我方才奏的正是《诗经》〈邶风〉中的〈北风〉一曲,此曲本已失传许久,我也是在无意间找到了部分残谱,拼凑推敲出了七八成原曲的样貌,贸然在王爷面前弹奏,教王爷见笑了。」
王杰希一愣:「本王也��过信口胡言罢了。我一向不在音律上留心,兴许是歪打正着了吧。」
「王爷过谦了。」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眉眼柔润似含着一弯初春里刚融化的湖水:「过去从不曾有人对此曲所要传达的情致有如此之深的体会……这么说来,王爷真可算得上是文州的知音了。」
他兴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对这个男人上了心的。
空闲无事的日子里,他会换上常服、孤身一人不带任何随从地来弄月楼找喻文州──也不图什么,就是想要见一见那个人、想听他说几句话、想看他在看见自己时,唇边浮现的那一抹清浅柔和的笑意。
他在官场应酬的场合上也曾见过喻文州几回,欢宴上的喻文州盛装华服、明艳不可方物,但说来奇怪,他一直记得的喻文州最好的模样,永远是初见时那个笑意疏淡、霜尘不染的白衣青年。
喻文州说,王爷真可算得上是我的知音了。后来又说,王爷丰采俊朗,使人见之忘俗,文州很是珍惜能与王爷相聚的时光。
王杰希想,喻文州心里总归是有他的。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在那个冰寒刺骨的雪夜里,在烧亮了漫漫长夜的红烛之下,他头一次对那人坦明了心迹。
他记得那时两人正在下棋,自己执的是黑子,被喻文州给杀得甚是狼狈,只能死死守住棋盘一隅,妄求能觅得反攻之机。
喻文州听得他的一番剖白却不言语,只是执着棋子的手略微顿了顿。
「王爷,」喻文州的脸庞在烛光下透着一股嫣红:「您可有入主东宫的野心?」
这话乍听之下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可王杰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东宫就是储君,是有朝一日将要继承大统之人,若王杰希只是个闲散王爷倒还罢了,一旦成了储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跟一个男坤长相守的。世人眼中的男坤本就身分卑贱,更何况还是喻文州这样风尘里打滚多年的男倌?
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只要他对至尊之位还抱有野心,势必就只能负了喻文州。
「……是。」
宁愿负却,也不可欺骗。与其是甜美的谎言,不如是赤裸而残酷的真实。
「我明白了。」喻文州忽地起身敛衣下拜:「文州虽身在青楼,也愿以一己之力替王爷分忧一二……至于其他,王爷也无须担心,文州知道分寸的。」
王杰希微微一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想,和喻文州的那盘棋,大约是再也下不完了。
青楼本就是个鱼龙混杂之地,大小消息的传递都特别快速,喻文州身为头牌,时时出入達官贵人们的宴饮聚会,能够打听到的消息自然也比旁人要多上不少,他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那些酒席间的谈吐情报经过他的细心梳理,一则一则都化为了王杰希在夺位之争里最狠厉的兵器和最有用的筹码。
他和王杰希也始终谨守着当初的承诺,以礼自持不曾逾越。
直到那一夜,喻文州提前而至的信期打破了两人之间如同涉于春冰一般的平衡,终于使他们纠缠一生,再难相舍。
那天的喻文州倒在那个男人怀里,浑身上下散发着醉人的梅香,白玉般光洁无暇的身子横陈在初春的月色下,眼底沾染上了情欲的浓墨重彩,原先的清雅疏淡荡然无存。
那是不曾有人看到过的,弄月楼的头牌清倌喻文州情动时的模样。
可王杰希看到过。只有王杰希,只能是王杰希。
冰雪的清冷气味和甜腻的梅花香气交织在狭小的斗室内,属于男人的喘息与呻吟、拥抱与爱抚,情欲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初春溶溶的月色之下,两具躯体紧紧交缠在一起,几乎就要融为了一体……
「文州、文州……和我结契……」
「王爷……」喻文州猛地睁大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呃、不要……不可以……!」
「文州、我带你回王府去……我带你离开这里、我要你、要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坤泽!」
他终于还是没有和喻文州结契。
初春的月色之下,似有残梅零落为泥,只余幽香如故。
喻文州轻悄地披衣起身,初经情事的身体带着阵阵酸疼,他凝视着枕边的男人宁静的睡颜,忍不住就想着要是王杰希多坚持一下、多问他一遍,他也许就会答应与他结契了。
「宁愿负却,不可欺骗……这是王爷你答应过我的。」他在那人耳边喃喃道。
「……嗯。」
06 那日争执之后,王杰希便有好一阵子不曾再到弄月楼来。
时序渐已入夏,天气愈发地炎热了起来,夏衫本就单薄轻透,遮掩身形甚是不便,王杰希不来反倒让喻文州落了轻松,对外只推说身子不适,挡掉了许多应酬,倒是长久以来少有的一段清闲日子。
明砚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进屋时,只见案上正摆着一局残棋,自家主子一手握着一卷棋谱,另一手却支着额头靠在案上,竟是睡着了。明砚轻手轻脚地将药碗搁在桌上正要退出,不想却还是吵醒了喻文州。
「……怎么了?」喻文州一双桃花眼似睁非睁,脸上满是困倦之色:「哦,该喝药了。」
他伸手执起瓷碗,仰起头一口饮尽其中的药汁,明砚忙伸手在一旁的点心盒里拣了一枚蜜饯送到喻文州手里,压一压汤药的苦味。那药是他特意向城里的徐大夫求来的安胎养身的方子,第一次给喻文州煎药时他喝了一口试一下浓淡,那味道苦得他差点没把舌头都给吐出来。
「主子……」明砚有些局促地看了喻文州一眼:「其实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喻文州又伸手拣了一枚蜜饯放进嘴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我应该要知道、但最好别知道的事情吗?」
「……這麼說也沒錯......」明砚有些犹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花签递到喻文州手里:「中书令家的何公子今晚在东厢房开宴,请您过去作陪。」
喻文州接过那纸花签看了一眼:「我去。」
中书令何家的公子何晋本是喻文州的常客,喻文州一开始虽觉得其人浮夸浪荡、是个标准的纨裤子弟,却碍于他家中势力庞大不能得罪,只能勉强与之周旋,下定决心助王杰希夺位之后,喻文州为从何晋口中打探到消息,对他的态度自不能如往日一般冷淡疏远。然而除此之外,喻文州却还有另一番打算。
何晋家中尚有一个待嫁的胞妹,若能说动何家将女儿嫁与豫王为妃,王杰希在朝堂上的势力便能够更加巩固……为了在步步惊心的夺嫡之争中杀出一条血路、为了那最后的至尊之位,他相信王杰希会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他最后能为那个人所做的事了。
「可是主子您的身体……」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不去的。」喻文州摇了摇头,取过床榻前的白绫:「为我束腹吧。」
07 「王爷您现在不能进去、我家主子他病了不能见客……」
「让开!」
王杰希满腔的怒火在走进弄月楼的别院、看见床榻上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喻文州时,犹如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立时便熄灭了大半。
「王爷……」喻文州一手死死抓着明砚的臂膀,强撑着想要起身行礼。
「跟你说了不用这些虚礼。」王杰希觉得心头那把火又有被重新点燃的趋势:「告诉我,这是什么?」一张大红色描金纹样的签纸被扔在喻文州面前,王杰希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口气也甚是冷硬。
喻文州伸手接过了那纸信签,是何家送来的媒妁之信。
「王爷怎么会拿这个来问我呢?文州不明白……」
「这是你的主意,是不是?」王杰希望着他的目光冷然如冰:「喻文州,本王在问你话。」
喻文州低下了头:「……文州以为,这对王爷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王杰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喻文州,你是在装傻还是当真不明白!你把本王对你的心思当成了什么?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王!」
「文州不敢,何家权倾朝野,势力非同小可,若能为王爷所用,对于王爷所要进行的大业必然会有所帮助……」喻文州的头垂得更低,埋藏在厚重被褥之下的一双手轻轻按上了小腹。
拜托、千万别在这个时候……
「本王不需要你帮我这个忙!即使没有何家、没有任何姻亲,本王想要得到手的东西,便一个也不会让别人抢了去!」王杰希厉声道:「你这些天里闭门不肯见客,便是在筹划这件事吧?听说前些日子你还去了何晋主开的宴席上作陪?本王倒是好奇了,你为了促成何家和本王的婚事,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你跟何晋……你们两个……」
「王爷!」喻文州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如纸:「您难道以为……」
「喻文州,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本王结契了。」王杰希忽地凑近了喻文州耳边,一字一顿道:「本王可算是明白了。」
喻文州闭上了眼睛,没有作声。他听见王杰希摔门出去的声音,去得如此决然而不带一丝犹疑。下腹从今早就在隐隐作痛着,此时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般地剧痛,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身上的力气、清明的意识、还有一些别的什么……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掉,眼前一片发黑,他努力想要在这片黑暗中抓住什么,却都只是徒劳无功。
其实这样也好啊……彻底断得干净了,既不牵挂、也就不再受苦。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不禁这样想道。
08
喻文州醒转过来的瞬间,一声怒吼便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
「真是不要命了!」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自己似乎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之上,层层迭迭的帐幔自头顶垂坠而下,盖在身上的锦被轻软犹若无物却甚是保暖,绝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料子。不是寻常人家……等等!喻文州心里猛地一跳,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奈何身上实在虚软无力,被人轻轻一推便重又倒回了床上。
「醒了?」一个甚是年轻的嗓音在床前响起,喻文州转过头去,只见床边坐一名大夫模样的青年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个侍童,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明砚。
那大夫见他醒了,紧锁成「川」字型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了一些,他狠狠地瞪了喻文州一眼,没好气道:「我就问你,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这条命?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孩子……喻文州猛地瞪大了眼,伸手就要往小腹上摸索却又被那大夫给按住了:「放心吧,已经保住了。」说着又忍不住数落道:「现在倒知道要紧张了?告诉你!当时要是再晚半刻,就是华陀再世也救不回来的!让你之前那样胡来,我都以为你铁了心不要这孩子了呢!你请的那个徐大夫也是,开得都是些什么便宜破烂药,豫王府里难道还缺这点买药的银子吗!」
喻文州越听越是胡涂,好在站在后头的明砚似乎看出了这点,微微咳嗽了一声道:「呃、主子……这位是太医院的方大人,豫王府的人有什么毛病一向都是给他看的。那日您和六殿下说完话后忽然就昏了过去,还流了一身的血,把我吓得魂都飞了,只好、只好去请六殿下帮忙……」明砚每说一句,喻文州的脸色便沉下去几分,明砚从未见过喻文州这个样子,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嗫嚅着说完的。
喻文州沉着脸色默然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来:「他都知道了?」
明砚低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难道本王不应该知道吗?」熟悉的声音自门边传来,喻文州的身子立时僵住无法动弹。
王杰希走到喻文州床前坐下,他身上一袭亲王的常服微微有些凌乱,双眼之下带着两圈浓重的乌青,显然是许久未曾阖眼了:「文州,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还打算瞒本王多久?」
喻文州却只是默然不语。
王杰希望着他苍白而瘦削的脸颊,心里顿时又是一阵难言的酸疼。
那天他在盛怒之下步出弄月楼没有多久,明砚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跟着明砚重又回到喻文州的别院、看到那人软倒在床榻上失去意识的模样时,他只觉得一颗心彷佛也停止了跳动,空落落地悬在半空随时会跌得粉身碎骨。他记得自己跪坐在喻文州床前颤抖着伸手便要去切那人的脉搏,他在军中曾和随行的军医请教过一点粗浅的医药之道,虽然只是半调子,却也足够让他在喻文州一片混乱的脉象中察觉到了异样。
有一丝孱弱而细微的脉动,正透过喻文州苍白纤瘦的手腕传递到自己的指尖。一个全新的生命。虽然微弱、虽然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但王杰希从未如此肯定过自己的脉诊的正确性。
在厚重的被褥之下,他瞥见了那人白衣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记得自己冲明砚丢下一块令牌和一句「去太医院把当值的方太医请到王府来」后,几乎是不管不顾地一把抱起那人冲出了弄月楼纵身跃上坐骑踏雪,一路头也不回地直奔豫王府而去。
亲自将喻文州安顿在临时清出来的暖阁后没多久,明砚终于带着方士谦匆匆赶到,那时喻文州身下已经开始出血,大片大片的殷红染红了素白如雪的中衣。方士谦一见到这情景立时就变了��色,挥手将王杰希和其他人通通赶了出去。
方士谦重又推开暖阁的大门时已是深夜,豫王府上上下下的灯火都已熄灭了大半,唯有暖阁前的一对大红灯笼在深沉的夜色里烈烈燃烧着,火光映照之下,他看见那个和他自年少于军中相识、遇事处变不惊泰山崩于眼前犹自巍然不动的豫王王杰希,此时正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方步,一见到他出来几乎是立刻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子质问屋内那个年轻坤泽的情况。
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王杰希。不知怎么地,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为王杰希感到高兴,这样沉着自持的人,终于也愿意为了什么人而动一动心了。
那个人,那个坤泽,想必会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吧。他保住了那个坤泽的孩子──没有意外的话,那应当也是王杰希的孩子。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王杰希有些迟疑地望着他。
「我刚刚喂他喝了一点安神的汤药,现在正睡着,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醒的了。」方士谦半开玩笑道:「殿下若不嫌无聊,尽管进去看吧。」
王杰希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喻文州的身子被裹在厚重的锦被之下,益发衬得他身形单薄而清瘦,一张清润的脸庞此时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浓黑的眼睫如鸦翅一般轻轻颤动着,在脸上划出两道阴翳的倒影。
看样子,是连在睡梦中也不能安心。王杰希轻手轻脚地在那人床前坐下,替他掖了掖被角。只要看到这个样子的喻文州,他的一颗心便被悔恨与疼痛撑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王杰希毕竟是个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就只有他去指谪别人的不是,然而这次,除了他自己之外,却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怪罪了。
和喻文州欢好的人是他、数月以来一无所觉任凭喻文州一个人面对孕期的不适,甚至还要处处小心遮掩生怕被人发现的人是他、今日在弄月楼用如此残忍的方式伤害喻文州的人是他……先爱上了喻文州的人,毕竟也是他啊。
王杰希发现他竟难以用言语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生性自持守度,从不曾对什么人动过情,可此刻对喻文州的情感却强烈至此而无法抵抗,牵心动肠,这样陌生的情感令他恐惧、令他不安,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感到不意外。
彷佛喻文州从来就应该是那个他要爱上的人,彷佛他们已经相爱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切的情感都是发于内心的自然而然,不容怀疑也无须抗拒。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王杰希伸手用绢子擦去了喻文州额上的一层薄汗,扎在心尖上的痛楚中竟混合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他曾经重重伤害过这个人、曾经以为自己背弃了他也背弃了对他的情感,但是往后,他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补偿,喻文州有了他的孩子,微弱的生命就在他体内安静地成长茁壮着,这个孩子能够不同于别的天家之子、不同于他自己,而是在完整的亲情与疼爱之下长大……光是想着那样的光景,便让他的心淌过一阵融融的暖流,原先的痛楚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之人无尽的怜惜和对未来的美好想望。
「殿下,该早朝了。」外头传来了总管不咸不淡的提醒,王杰希抬眼望窗外一看,才发现远方的天色竟已泛起了一丝微微的光亮。
他轻手轻脚地踏出暖阁,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不让清晨的寒气窜进去,猛然袭来的沉重倦意提醒了他自己已经一宿没阖眼了。然而,这却是很久很久以来,王杰希所能记得的,他所拥有的最愉快的早晨了。
09
「难道本王不应该知道吗?」
「文州,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还打算瞒本王多久?」
下朝后,王杰希几乎是直奔喻文州的暖阁而来,床榻上的男子已然醒转,却是沉着一张脸,眼中似怒似忧,教人看不真切。
「文州……」
「王爷,」喻文州别过脸去,淡淡道:「文州身上已经大好了,若是再留在王府扰了您的清静,也实在难以心安,请王爷容我稍作梳洗之后,让我回弄月楼去吧。」
还不等王杰希说话,一旁的方士谦立即沉下了脸发难道:「你这样也叫做『已经大好了』?你当我这个大夫是吃白饭的吗!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想不开的病人!」
「文州,」王杰希在喻文州床边坐下,紧紧握住了那人的手:「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你心里若是怨我也是自然的……只是文州,你现在有了孩子,即使不为了我,至少、至少也该为孩子考虑几分……」他这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一旁的方士谦听得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一向沉着冷静的豫王殿下也会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王爷不必挂心,孩子的事情,文州自有打算。」喻文州淡淡一笑道:「这个孩子,本就不适合在王府里长大。」
王杰希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如今正在夺嫡之争的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若是此刻被人发现您竟和伎馆的男坤有了孩子,甚至还是王爷您的长子,那么外头的人会怎么想?当今的皇上会怎么想?何家那边……又如何会同意与王爷结亲……」
「不用他们同意。」王杰希猛然打断了喻文州的话:「我已经把何家请来的说媒的人轰出去了。」何氏一族权倾朝野,怕是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排场呢。王杰希在心里暗道。
喻文州猛地抬头惊道:「王爷你……你把何家的人轰出去了?」
「嗯。」王杰希柔声道:「我从没想过要娶什么名门之女做王妃,在我心里,能够进得了我豫王府大门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更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若是再不给你一个名分那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说着伸手就欲抚上喻文州的侧脸,却被那人一个侧头避开了。
喻文州瞪着王杰希,含怒道:「王爷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得罪了何家对王爷有多么不利难道您会不明白吗?您为何就是如此执迷不悟!文州一来不需要名分、二来也不愿意王爷只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才想着要给文州这个名分……实话告诉王爷吧,我原本就不曾有过让这个孩子留在王府的打算……生在天家,可不见得就是他的福气。」
「不然你想要如何?」王杰希此时也微微动了气:「难道让本王的孩子在弄月楼那种地方长大成人吗!」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喻文州瞬间煞白如纸的脸色更是让他恨不得立时赏自己一个耳括子。
「王爷放心……既然王爷见不得这个孩子随我回去过苦日子,那么孩子生下来以后,便留在王府让王爷抚养……就当我、当我从未有过这个孩子吧。」喻文州惨然一笑道:「不要让他知道,生下他的坤泽,竟是如此低贱不堪之人。」说着,他忽地伸手摀住了小腹,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主子!」明砚适才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见喻文州这副模样,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可是动了胎气?」
「给我瞧瞧。」方士谦沉声喝道:「让开!你们两个都一样!」显然这里的「两个」指的是明砚和王杰希两人。
「方太医,本王……」「给我出去!要不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能动了胎气吗!」
王杰希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真的摸摸鼻子退出了暖阁。
他在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里头一片忙乱的声响才渐渐停了下来,暖阁的门重又被推开,方士谦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一见到他劈头就是一句:「成事不足!」
王杰希自知有错,喻文州和孩子此刻也还要靠方士谦照顾,倒也不好辩驳什么,只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方士谦严肃道:「实话和你说,真的不怎么好。
「他身子本就比寻常人要弱,虽说坤泽的体质比常人适合生育,怀孕期间也需要多方调养才能保得平安,可他这些日子以来不只没有静心休养,甚至还有些营养不良。之前一直找不着机会和殿下您说,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的小腹上有些青紫瘀痕,似乎是曾经以生绢束腹却用力过猛,腹部也有被强烈撞击的痕迹,他的身子太过虚弱、甚至有些轻微脱水,在被送来王府之前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有正常饮食……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弄月楼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个孩子能保得到今日,也实在是命大!」
王杰希只觉得脑子里宛如一道惊雷「轰」地炸开,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他有些茫然地开口道:「怎么可能……谁敢、谁敢这样对他……他身边那个小厮呢……叫他出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明砚很快地被带到了王杰希的书房里,他在弄月楼里见过无数次的豫王殿下此时站在他面前,脸上犹如罩着一层寒霜,不怒自威。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刻的豫王殿下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所有的威严都只是强撑起的伪装,随时都会崩溃决堤。
「到底出了什么回事?」王杰希见他进来,只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本王要听的是实话。」
明砚伏着身子跪在下首,迟疑道:「殿下、殿下问的可是之前在弄月楼……」
「不然还能有什么!」王杰希猛地一拍桌喝道:「我要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谁、是谁有这样的狗胆……」
果然是这个。明砚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颤抖着开口道:「殿下知道……何家的何晋公子一向是我家主子的常客,经常来捧主子的场,主子、主子虽然觉得何公子为人甚是鄙俗可厌,不怎么爱搭理他,可近来为了殿下和何家的亲事,少不得便要多多走动些……
「那日、那日何晋在醉月楼开宴请客,递了帖子进来说要请主子过去作陪,主子身上本就有些不舒服,可不敢怠慢了何晋,还是强行让我替他束腹前去赴宴……宴席上那些世家公子们玩得开了,便起哄着要我家主子也陪着他们喝酒,主子怕伤了孩子,自是不肯,谁知、谁知那何晋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如何,竟举了酒杯就要强行灌我家主子酒,主子情急之下反手打了何晋一个耳光,那何晋、何晋从来被奉承惯了,哪里被这样当众羞辱过,恼羞成怒之下竟推了主子一把,又把管事的妈妈叫来,说无论如何要重重罚过他才肯甘心……妈妈们也不敢得罪,只得把主子关进了柴房里,吩咐人不许送饭过去。殿下,何晋推的那一下我看得真切,主子半边身子都撞到地上,疼得脸都白了……后来又被拉进了柴房里关了好些天,要不是看守的人也不忍心见主子这样,偶尔允许我送点稀粥清水进去,殿下、殿下怕是再也见不到主子了!」说到后来,明砚想起那几日的光景,每次去柴房时见到喻文州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禁也哽了声音。
王杰希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脚下虚浮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喃喃道:「那日、那日我去找他兴师问罪……」
「那时主子才刚被放出来没有多久。」明砚低声道:「我本来一直安慰主子、说等到殿下来了就好了、殿下是什么人,只要有他在,谁敢再动您半分……只谁知道……」明砚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可是在当面直斥王杰希的不是,连忙住口不再言语。
「不要说了……他们怎么敢……本王、本王怎么可以……」王杰希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愣了好半晌,才挥挥手对明砚道:「你下去吧……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这件事情,本王定不会放任不管。」
明砚退下后,王杰希便一个人坐在书房的檀木雕花椅上,直到日光逐渐偏移西斜,橘红色的暖光照进室内,在他身后拉出了一道孤寂而寥落的背影。
他几乎要痛恨起了这样的自己。
他二人自相识起,似乎便一直是王杰希在伤害他、折辱他、误会他,可是喻文州呢?喻文州从头至尾都是那样清淡温润眼角含笑的模样,他用自己的一切包容了王杰希的冲动与傲气,无论在何种境地之下,他所做的一切仍是为了扶持王杰希成就他的大业……即使、即使王杰希无法给他承诺也不能与他相守,即使王杰希用如此尖利无情的言词伤害了他……可喻文州仍然是原先的喻文州,不忮不求,不怨不悔,如隆冬大雪里枯枝上最后一朵凛然开放的白梅,是最初那个一袭白衣、拢袖抚琴,低眉含笑对他道「王爷真可算得上是我的知音了」的喻文州。
这样的喻文州,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他?有什么权力将他强留在王府里?他让喻文州独自去承受孕期的痛苦和煎熬,最后却以孩子的生父自居而要求喻文州将这个孩子留在王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王杰希心中悔恨痛怒交加,只要一想到他那日在弄月楼对喻文州说的话、那些指控他与何晋有染的话,王杰希便恨得几乎想杀了那时的自己。
何晋……是了,还有何晋、还有那日夜宴上所有的世家公子、还有将喻文州关进柴房的弄月楼鸨母,所有曾伤过喻文州哪怕一丝一毫的人,他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来人。」王杰希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而干涩,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骨和心尖上都被什么捏得一吋一吋地生疼:「带上王府的亲兵和喻文州身边那个侍童去弄月楼……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就不用本王再吩咐了吧。」
其实追根究柢,他最无法原谅的人,毕竟还是他自己啊。步出书房之时,王杰希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自想道。
10
喻文州在听到王杰希带人将弄月楼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后,就着明砚的手一口饮尽了方士谦开给他的安胎药,低低道了一声「好苦」。
王杰希几乎每日都���过来喻文州这里小坐片刻──倒也不是喻文州不愿见到他,王杰希说到底毕竟是参与议政的亲王,每日都有忙不完的繁重公务,也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过来陪着喻文州,每日下朝后过来暖阁坐上一两个时辰便已是极限了。
喻文州想,王杰希几乎是用一种赎罪的心态在陪着他的。
他很想告诉他不必如此。不必愧疚、不必自责,他从前在弄月楼不是没有吃过苦、不是没有挨过打没有捱过饿、不是没有被无礼的恩客粗鲁对待过──更何况,这本就不是王杰希的错。
更何况,这些日子自己在心中暗自立定的决心,不知比王杰希待他还要残忍多少倍──他实在配不得王杰希待他这么好。可人的贪念毕竟是无穷无尽的,在豫王府至今短短两个多月的日子,已是他毕生不曾享有过的温暖,他是真的害怕自己终于会越陷越深、终于会无法抗拒这样的缱绻与温存。
也罢……再怎么样的缱绻与缠绵,毕竟都是不会长久的。既然心意已决,这最后的一段时日里,就再容他放纵一回吧。
毕竟是最后一回了。
11
王杰希想,喻文州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或者换个说法,他这些时日来的努力,终于还是能够稍稍打动喻文州的。这些日子以来,喻文州不再吵着要离开王府、对王杰希也不再冷着一张脸,有时甚至也会陪着王杰希谈天弈棋,或是一道在王府的后院里散散步,一切彷佛又回到两人初识于弄月楼之时,岁月静好,亦不过如是。
无论如何,这样的生活,毕竟还是让他很珍惜的。
12
王杰希一直记得,那是一个飞雪漫天、滴水成冰的深冬之夜。喻文州早早就睡下了,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批阅朝臣们今早呈上来的奏折──当今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递上来的褶子都要由王杰希先行批阅过一次,去芜存菁后再拣些重要的呈上去。深冬的雪夜寂然无声,房中只偶尔闻得烛芯爆出一两朵灯花时的「哔剥」声响,王杰希在灯下翻过一折又折的奏章,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手上的褶子反反复覆看了四五遍,就是读不进心里。
「……王爷、王爷!」书房的门忽地被人猛力撞开,竟是喻文州身边的明砚闯了进来,鹅毛似的细雪落了他一身,夹带着一股沁凉入骨的寒气:「主子、主子他……不好了!」
王杰希只觉得心里突地一跳,手上一松,原先握在掌心里的狼毫便在批到一半的奏折上晕出了一团墨黑的污渍。
「出什么事了?可有派人去叫方士谦过来?」王杰希也顾不得那褶子,急急站起身来问道。
「已经着人去请了……王爷还是先过去看看吧,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不等明砚说完,王杰希便已大步流星地踏出了书房,直往喻文州居住的暖阁而去。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王杰希仍然没有办法忘记那是一个如何冰冷的雪夜,铺天盖地的雪片落了他满身,疾行之间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化成了一团团朦胧的白雾,喻文州居住的暖阁此刻一片灯火通明,杂役仆妇们来来回回地穿梭进出着,偶尔混杂着几声焦急的呼喊和微弱的呻吟……那是一个多么寒冷的深冬夜晚,冷得让王杰希几乎忘记了该怎么呼吸、该怎么思考、该怎么言语。
他轻轻推门,走进了暖阁的内室。
喻文州此时的样子一如当日被他从弄月楼里救起时的模样──甚至还要更糟,王杰希三步并作两步地抢到床前,紧紧揽住了那人的身子,喻文州整个人变软倒在他的怀里,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上滑落,他看见喻文州虽然闭着双眼,可眉心却紧紧蹙起,口中也不时泄出几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文州、文州……?」王杰希颤抖着声音唤了他几声,喻文州也不知听没听到,仍是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暖阁外传来一阵混乱的骚动声响,混合着刺骨的寒风刮进室内的冷凉。方士谦终于赶到了,他进来后不过草草瞥了一眼喻文州,连脉息都没有把过便道:「去烧热水来,要生了。」
王杰希心里原就猜到了七八分,但此时却仍微微一愣道:「这么快……不是还没足月么?」
方士谦不耐道:「你家的坤泽身子弱,早产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地添麻烦,给我去外头等着!」
后来的事情王杰希着实有些记不清了。他一个人站在那扇薄薄的雕花木门之外,身边不停地有人穿梭疾走,他看见一盆又一盆冒着蒸腾白烟的热水端了进去,出来时却已染成了殷红一片的血色;他听见内室里方士谦焦急地咆哮着什么,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气若游丝的呻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喻文州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他不知道该是多么惊人的痛楚折磨,才会让那人无力克制而喊出声来,那声音飘进他耳里,却彷佛是扎在他心尖上一般,疼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王杰希抬头望窗外一看,远方的天空竟已微微泛起了一丝朦胧的光亮,下了一夜的大雪总算是停了,这一夜再如何漫长,也总算是要过去了。
可长夜虽已将尽,却仍是捱不到真正的破晓时分。
王杰希听到身后有人推门的声响,急急旋身过来,正好对上了方士谦疲惫而……那样的神情该称之为什么?痛苦?遗憾?歉疚?
他有些愣住了。
「孩子是早产,胎位一直下不来,喻文州身子本来就虚弱,禁不起再这样耗下去了……」方士谦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殿下,保大还是保小……是时候要下决断了。」
「什么……」王杰希有些茫然地望着方士谦,彷佛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殿下!」方士谦咬牙又唤了一声:「我知道这样于殿下而言很残忍……」
「胡说什么!」王杰希猛地揪住了方士谦的衣襟,颤抖着低喝道:「没有什么保大或保小……本王一个都不会放手!两个都要给本王保住,听见没有!」
「殿下……」
「方士谦!」王杰希咬牙道:「你不是答应过本王你两个都能保住的吗!你不是太医院首席吗!当年本王在战场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被你救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保不了文州和本王的孩子……」一番话说到最后,似乎已经不是对着方士谦、而纯粹是王杰希一个人的喃喃自语了。
「本王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孩子和大人你都要给本王保住、你听没听见……这个孩子、要是这个孩子没了……文州他、他……」
要是这个孩子没了,喻文州怕也是不会想活了。
可要是没有了喻文州呢?要是喻文州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方士谦,你说……本王究竟该怎么办啊……」
这或许是王杰希平生第一次如此渴望能从他人身上寻得解答、寻得两全之法,可方士谦毕竟是不能给出任何答案的。无论是谁,毕竟都是无能为力的。
「殿下……」
「保大。」王杰希背过身去,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颤抖的词句:「我说,保大人。」
东方的天空一点一点地明亮了起来,新雪初霁,空气间带着一股沁人髓骨的冰凉,不知是不是王杰希的错觉,在冷凉的雪气之中,彷佛夹带着一丝残梅开败了的幽香,凄艳哀绝。
这一夜再如何漫长,终于也是要过去了。
13
喻文州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梦境混乱而破碎,彷佛被无止无尽的疼痛与绝望层层包裹着,那样的痛苦远远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次一次地失去意识再生生痛醒过来──那几乎已不能称之为疼痛,而是永无止尽的折磨。
他是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阵清苦的药香猛地窜入鼻尖,混杂着淡淡的冰雪冷凉之气,莫名地让他感到舒适而放松,翻江倒海的疼痛似乎也已经消退了,身子空落落地如同虚浮在空中,失去了一切依靠与凭借。他忽然就感到自己似乎正在不断地下坠,四周围皆是无边的黑暗空寂,他焦急地想伸手抓住什么、想要阻止自己的坠落,但一切举动皆是徒劳无功。
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文州、文州……!」他猛然睁开了眼,对上的正是王杰希那双满是焦急与担忧的眼睛。他显然许久许久未曾阖眼了,眼眶下沉着两道浓浓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而……憔悴。
他想不到自己有天也会用憔悴这个词来形容王杰希。毕竟王杰希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初见时那个沉着稳重、气度高华的年轻王爷,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那人脸上看见如此哀伤而疲倦的神情。
「王爷……」
「没事了。」王杰希打断了他的话,伸手轻轻抚过他鬓边的碎发:「文州,别怕,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哀凉,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没来由地教喻文州心慌。
什么叫没事了……孩子!喻文州猛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伸手往小腹摸索,触手所及不再是熟悉的隆起,而是一片平坦……若孩子平安诞生的话,王杰希又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王爷……」喻文州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几乎就像是濒死的哀鸣:「孩子……在哪里?」
王杰希没有答话,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流淌着无尽的悲伤。
「告诉我在哪里!」喻文州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了王杰希的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他的声音破碎而虚浮,几乎已成了无意识的呢喃:「王爷、求求你……我的孩子……」
「没有了。」王杰希垂下眼,不忍去看喻文州的神情:「文州,对不起。」
紧紧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忽地松开了。
「……文州!」
猩红色的鲜血自喻文州口中喷薄而出,殷殷血色溅上了王杰希胸口的衣衫,他伸手欲要扶助喻文州的身子,那人也由得他半抱半扶着,一双桃花眼迷茫而失焦,只愣愣地瞪视着前方,任凭王杰希如何唤他,都彷佛无知无觉。
不知过了多久,长如鸦翅的眼睫轻轻一颤,有两行清泪自那人苍白的颊侧怔怔流下,沾衣无声。
正相顾无言时,忽听得门外云板连叩了四声,一个执事的仆役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翻身跪倒在地哭道:「王爷,皇上、皇上……驾崩了!」
王杰希大惊之下站起身来,怒喝道:「胡说什么!」
那仆役哭道:「这样的事情奴才怎敢胡说啊!宫里刚刚才差人来通报的,现在各家皇子都准备着进宫去了,王爷也快些赶过去吧!」
王杰希却似是对这些话闻所未闻,只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一直到身后忽然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力道甚轻却将他推得向前踉跄了数步。
「王爷,快去吧。」似是有人这么对他轻声说道。
王杰希愣愣地点了点头,跟在那仆役后面出了暖阁的大门。
他没有见到在自己身后,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蜷起了身子,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无声地在唇角绽开一个悲凉的微笑。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留不住,真正失去时却仍是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没有人能比喻文州更清楚这个孩子的出身、也更明白这个孩子绝不能留在王府……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出生。
这一路走来,他没有告诉王杰希的是,在与王杰希欢好的数日之后,何晋在一场酒宴上将他灌醉,粗暴地侵犯了他。
是以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这个无缘来到世间的孩子身上,究竟承载着谁的血脉。
荒唐、太荒唐了……喻文州忽然就哽着声音低笑了起来。
大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错了。
14
喻文州走的那天,正逢入冬以来的第三场大雪。
因着当今圣上驾崩,王杰希和一众皇子都在宫中守灵治丧,等到一应丧仪都已大致置办完毕、重新回到王府时,已是七日之后了。
喻文州就是在王杰希回府的前一天离开的。
他趁着王杰希回府前,府中众人忙着准备迎回主子之时支开了身边的侍仆,不知怎么开了后花园东角一道小门的锁,从那里出了王府,暖阁里的东西一样也不曾带走,连一直贴身侍奉的明砚都给留在了王府。
王杰希一言不发地听完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侍仆的禀报,默然了好半晌后,只是淡淡道了一声「我去找他」,也不等旁人回话,自顾牵了踏雪出了王府,往城外的方向绝尘而去。
15
喻文州在漫天大雪之中踽踽独行着,轻软似鹅毛的雪花飞舞着落在他肩上,他感觉到脚下虚浮无力,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在流失、几乎要迈不开步子,冰凉冷冽的寒风随着吐息侵入胸腔内,全身上下都流窜着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其实死了也好……死了,他就能见到那个孩子了……
彷佛是在呼啸着的北风中传来了萧萧一声马鸣,轻骑逐雪无声而来,他感觉到有人走近他身边,温热的气息融化了冰雪的寒冷,他听到身后飒飒一阵劲风扫过,自己的身子随即被包裹在温暖而柔软的银狐大氅之中,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如同叹息:「文州,你何苦如此呢?
「跟我回王府���吧。」王杰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听在喻文州耳里竟宛若是求恳一般。
「殿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猛地用力推开了王杰希的怀抱:「您怎么还在这里?
「圣上新崩,夺嫡之路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您现在难道不应该……」
「没有夺嫡了。」他听见王杰希很轻很轻地笑了,那人重又拥住了他的身子──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文州,如果得到这皇位、这天下的代价是从此失去你的话……那我宁愿不要了。
「我愿意为你就此做一个闲散宗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和你闲坐赋诗、品茶对奕、做所有相悦之人会做的事情……我想和你结契、想听你弹一辈子的琴、想和你看一辈子的红梅开落……
「喻文州,」他紧紧抱住了怀中之人被冰雪沁得冷凉的身子,用尽平生的力气一字一字道:「我爱你。」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喻文州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被包裹在大氅之中的身子却一点一点软倒下去,瘫痪在那人温暖的怀抱之中,意识也逐渐迷蒙了起来。
这一生,终究是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了。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的。
喻文州忽然就觉得心底有一道温暖的热流淌过,整个人说不出的受用,他轻轻将头一偏,银狐大氅的细毛拂过侧颊,柔软而轻暖,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王杰希看着怀中昏过去的男子,唇角轻扬之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紧了紧喻文州身上的大氅,将人抱上了踏雪,自己扬手一挥马鞭,踏雪低低嘶鸣了一声,载着两人踏着小快步往城中的方向而去。
一骑踏雪而去,并肩偕手来归。
冰雪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凛冽北风之中,似有红梅香气袭人而来,引人沉醉。而这么一醉,便从此付尽了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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