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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fry67245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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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nkokm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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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tofromhenan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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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哀】七哀
降谷零×宫野志保
首发ao3
志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相反,她对子女的管束教育非常严格。严格到了那信奉“放养教育”的侦探每次看到她都要戏谑两句“母老虎”“太不人道了”之类的怪话的程度。
曾经某次那人问她“当时也没有见过你有这么严厉的一面啊。对当时我们身边那几个调皮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宠他们的吗?”
“他们是我的孩子吗?”她反问。
她的家并不算大,但是总是一尘不染。虽然研究所的工作很忙,她依然每天要和孩子们一起把屋子打扫一遍。反过来看看那个宛如垃圾制造者一般的,总是要靠做家庭主妇的妻子打扫才勉强让住的房子有个人居所样子的侦探,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他总是要去戏谑她。
地面瓷砖亮得能照出她的茶发,窗户就不必说了,咂舌的是纱窗也能洗得显出原本铁纱的颜色——而大部分家庭的纱窗都很少清洗,掸一掸甚至能看到从纱窗的缝隙里荡出的,灰尘泛起的烟雾;橱柜里的碗码的整整齐齐;至于菜刀和锅,也因为长期清洗养护得法而显得出铁器特有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孩子们央求着她要打开电视玩游戏。在娱乐方面,她倒是很少干涉。志保没有那种所谓“东亚中产阶级的幼稚病”——即总是想把自己出众的替人打工的技术移植到自己孩子身上。孩子们很聪明,最大的现在也不过才上小学三年级。志保厌恶提前教育,所以从不主动让孩子们去任何补习塾。
她虽然知道这和她小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她却还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失去童年。而至于严厉的一面,则主要体现在道德教育和生活技能教育上。
孩子看着母亲似乎没在听着他们的央求,心中不免沮丧。正当他们想着是不是应该跟母亲提出想要做点什么劳动来换取游戏时间的时候,却听到了那期盼已久宛如“仙音”的赞美。
“可以,注意时间。妈妈先给你们做饭,一会儿记得吃。”
“那妈妈你呢?你不在家里吃吗?”她的限外之意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被他们点破
“妈妈晚上出去一会儿,你们到点了就按时睡觉,不要让妈妈担心。”
“谢谢妈妈!”这句话孩子们是背对着她的脸说的。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游戏机了。至于有没有听到她的后半句,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微笑扶额,她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元太步美光彦几个孩子,不也是看到游戏就这样子走不动嘛。小孩子天性爱玩,她反而高兴。
她晚上做的是意大利面。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倒是她在偷懒。曾经,也就是大概十年前吧,她在给阿笠博士做饭的时候可总是绞尽脑汁研究菜谱,想着怎么把低卡和营养结合在一起。不过那时的她终究只是个小学生,没什么事也不大用照顾人,自然可以把相对来说更多的精力放在这种生活琐事上。
走出电梯,她其实也没有想好去哪。她爱她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再像自己当年一样身边举目无亲,精神上简直每天都要面临阿尔志跋绥夫式的绝境。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与小孩子相处这件事本身多么令他享受。尤其是这是她独立带孩子的第七个年头。
她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仲秋时节,晚间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太阳还没有彻底沉向西方,昏黄的天光与四周的黄叶似乎融为了一体。风止住了。不知不觉中,日光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但那影子却也因越来越昏的光照而显得面目模糊。地面被着枯叶,黄澄澄的,叫人好生困乏。她眼前也多了几分恍惚。
研究所的工作强度很大。之前组织统一体检的时候她被查出有贫血的症状。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么个无牵无挂的愣头青,倒是很老实地遵从了医嘱。随着在研究所地位的稳固,她也慢慢开始把一些项目分派给同僚——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有机会在现在还能在晚上和孩子们在一起。
毕竟,她不能不负责任。
邻国的传说讲这个时候的月亮是一年之中最圆最亮的。她虽然喜爱读书但并不痴迷文学,也就没有那些所谓文人赏月咏月的情致。
推开熟悉的酒吧的门,昏昏欲睡的侍者看到熟悉的身影并没多搭话。只是一如既���地倒了两杯酒放在了她最习惯做的位置前。
Bourbon和Sherry。
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过去。Sherry的日子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她一点都不想再让自己和那灰黑但是却有着甜腻迷醉感的生活再搭上关系。她选择这里也大致只是因为冷清无人,萧条的感觉配上昏黄的灯光特别适合遮盖她的脸。
“来了?”身兼数职的店主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某天晚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到访的女子。事实上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在某些令人愉悦的时候——比如店里罕见的出现了十多位酒客——面前的女士在门口稍作徘徊最后竟然原路返回。
打听顾客的隐私是不好的行为。除了她们喝到半醉,理智再也管不住嘴巴之后开始冗长而又琐碎的倾诉的情况下。
宫野志保想起自己与面前这个叫“礼”的男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离开的第一年。当时她刚刚生下第二个孩子,而第一个孩子也才刚刚两岁。作为实质上的单亲母亲,她那一年的生活无疑艰难——其实也还好。最寂寞煎熬的日子她早就尝过,也体验过隐姓埋名和终日提心吊胆的第二次童年。不过刚刚到来的一丝幸福被再一次的夺走,得而复失总是最让人难以接受。
她终于过上了她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可是,在偶尔从看见东京塔的掠影时,还是会发愣地想起,那些属于灰原哀的日子。
看来人总是这样,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怀念的其实不是灰原哀。而只是突然知道自己在世界上还有这所谓“亲人”存在的那一刻惊喜与酸涩,只是另一个男人身上淡淡的咖啡与甜点香气和温暖怀抱。
只是,那段岁月在两人双双回归原位之后突然间变成了爱情,而又突然转折向了另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言讲的境遇。爱情这种东西,即使再刻骨铭心,但如果某一瞬间,连结的纽带——空间与时间割开,他们就变成了断桥两端的人,隔着滔滔不绝的如斯逝水,背道殊途。
点起一根烟,她并没有急着动面前的酒。只是在店内剩余两人见怪不怪目光的注视下把Bourbon和Sherry混在了一起。两种近似蜂蜜色的酒发生碰撞,很快就融合成了一杯看起来就很可怕的液体。
“你还是总这样喝。我建议你自己买。这样糟蹋东西的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礼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女人。
“不想给家里的孩子留下一个酗酒母亲的印象。毕竟再怎么样也是要考虑家庭教育的因素。”她只是抽烟。烟气漂浮起来,在光的照射下产生了丁达尔效应。她的面孔更加模糊,模糊到了礼似乎也记不起她五官的程度。
“怎么?说辞又变了?我印象里你上一次的借口是工作太忙,上上一次的借口是……”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吗?”说出的话并不友善,可她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安室透离开,或者说不告而别的七年里。她在表面上并没有展露出丝毫不同。唯一一次失态,可能是她阿笠博士离世后的那天晚上。她罕见的来这里说了很多话。包括不告而别的男人“零”、骤然离去的长辈阿笠博士、自己家里讨人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总是把她逼到矛盾死角的两个孩子……
她在喝醉的时候也很克制。没有说出有关灰原哀、有关宫野明美、有关赤井秀一、有关江户川柯南、有关GIN、有关……她确实看起来很像最近几年兴起的那种“既是职业女性又是家庭主妇”的顽强单亲妈妈。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某种喜欢絮絮叨叨的大妈心。
不过对于宫野志保本人而言。虽然恐怖和温暖并存的记忆可以慢慢模糊,和安室透相处时的习惯却顽固地生存了下来。这两年,她依然时常熬个夜,顺便也学会了他拿手的三明治和各种甜点。孩子们以为妈妈有着好像超人一般的学习能力可以做出全米花最好吃的饭菜,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在追寻他们父亲的味道而已。
除了看上去很可怕的戒断反应,让她在咖啡这件事上举棋不定。其他的,在那一次意外的醉酒之后,宫野志保自认为快刀斩乱麻,过得非常高水平。
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她也有了一些变化。不再狂热的喜欢比护选手——不过还是有赛必看。听的歌也从流行到jazz到金属再到R&B再到古典最后转回到了摇滚乐。最近似乎是看了不少假面超人之类的东西。GIN已经死了,组织也灭亡了。看着两个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东西抱着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去家长联谊会的时候难道她还能狠心拒绝吗?为了不丢脸,她很是恶补了一些现在小朋友们喜欢的东西,却惊愕地发现和她做小孩时候也没什么不同——还是什么戈梅拉、假面超人之类的玩意儿。
那一次家长联谊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似乎成功到影响了不少小朋友的家庭关系——参加活动的男家长被她的魅力倾倒、参加活动的女家长被她的衣品倾倒。似乎还闹出了什么离婚风波之类的搞笑事情。不过在这之后,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地位似乎是有了显著的提高。
回忆的时光总是极快。她抬了抬头,看见今晚的月亮果然极亮。如同一颗白色莲子一般挂在天的那头。圆如铜钱,白似冰屑,中间微微颜色深浅,四周白蒙蒙地发出一团光晕,恰似灯影透亮。
这一段时间过得实在艰难,一个人不想说话,另一个人懒得说话。压抑之下,最终还是礼先开口了。
“是不是有些怨恨,对于您先生?”
“你听说过一首诗吗?叫《七哀》。”志保反问。没有什么情绪大幅波动的情况下只点一杯Bourbon和一杯Sherry是她的原则。第二天还要准备早餐、送孩子们去学校、再到研究所打卡上班,她不能喝太多。
“我又不是文学爱好者,你问错人了吧。啊,欢迎光临!”礼说着,并没有起身去迎接新来的客人。只是从下面装瓜子的盘子里摸出一颗放在两指之间。用力一弹,瓜子径直飞向昏昏欲睡的侍者。侍者猛遭重击,一个激灵爬起来看向礼。他给侍者使了个颜色,这才看那懒汉拿着酒水单走向新来的那个女客。
“没听说过就算了。一份三明治。光顾着给孩子们做饭了。”她的脸色有些怪异。
“又犯胃病了,我也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空腹喝酒。”礼说话很小声,至于志保有没有听到,他完全不知道。不过做三明治这种事情他自然是轻车熟路。切掉面包的四个边,放在小小的电蒸锅里蒸一下,把蔬菜和肉类切片,加入掺了味噌的酱料……
“啊,老板。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多少钱。”隔壁女客指着礼手里的三明治道。
“啊对不起小姐,这位是我们这里的熟客,这些材料都是她寄存在我这里的,所以……”礼没说完,就被志保打断。
“也给她做一个吧。毕竟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她说,“虽然你的三明治水平总是会有着奇怪的波动。咖啡也是。”
礼的瞳孔骤然收缩。幸亏灯光昏暗,大概是看不清他脸上一瞬间的变色。他也不想聊文学。这一瞬间那位女客的打岔反而是救了他一次。
其实,安室透和宫野志保的婚礼并没有任何人参加,甚至连法律上的效力都不具有。他们也只是告知了最值得信任的几个人:比如工藤新一,比如阿笠博士,比如服部平次。这个消息甚至连小兰都不知道。
毕竟她并不认识“宫野志保”,只知道那个在工藤新一回来后就去英国和爸爸妈妈团聚了的“灰原哀”。当然,之后她还是以“工藤新一查案期间的法医搭档”的身份去见了毛利兰。她和毛利兰之间的交往并无任何生分,毛利兰说他们“一见如故”,但她不知道,其实宫野志保心里是拿她当亲姐姐看的。
婚礼极小范围内举行,这是志保的主意。她其实还是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心结。她还是讨厌热闹,那种寒暄令那时的她无所适从,甚至会想到组织里的虚与委蛇。
至于没有填结婚登记表这件事,是安室透的主意。毕竟,世界上并没有一个人叫“安室透”,有的只是“降谷零”。他作为“零”的负责人,是不可能舍去“安室透”这一身份而以真实的“降谷零”身份活动的。也是这样,宫野志保也没有改姓安室或是降谷或是某个降谷零的其他假身份。
毕竟这世界上的危险犯罪组织可不止有酒厂一个。
不过虽然是这样,最开始的生活也是很快乐的。那时候安室透不怎么上班。依旧是老样子的每天到处打打工做做侦探。一天里有大把的空余时间逗哈罗和志保。而志保则是在忙着找工作。
晚上他们一起看电视,听音乐。躺在床上听Cinderella。一团浓郁的悲慨。志保没再说话,闭起眼睛。床太软,在被刻意调低了的音乐声里,她发现自己在悬浮。悬浮,时起时落,失重。
零其实也很惊讶。他才发现原来她这么高,之前他们两个最初开始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小孩子,总是穿着软底的儿童鞋。如今她和他抱在一起,他才发现宫野志保也只仅仅矮了他一个头。
她的肤色更苍白了,再靠近一点,他估计能看清脖子上青色血管的脉络。是因为她长期在地下室工作、熬夜和贫血的缘故吗?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事实上安室透最开始对她流露出善意是在他确定了她是艾莲娜老师的女儿之后。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从未看到她真正的样子。虽然当时的熟人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叫他们安室先生和小哀,但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举目无亲。两个假身份的人生没有证据,是个既无过去,亦无将来的特殊存在。想要永远保持着这一把指间沙,他抓得越紧,就流得越快。零从事的是最危险的职业。他承认他自私。他不想在将来的某一日,他躺在一片血泊里时怀疑,这一切是否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直到带着咖啡气味的呼吸迫近。志保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不对。她虽然已经这样的年龄,虽然和那个男人已经结为了二人都认同却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夫妻,虽然对于降谷零这样的男人她一点都不介意投怀送抱,但显然,她还是有着一般女性在此刻的生涩。此刻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也没有提前预备好防护措施。
情欲来得莫名其妙。空气里有种危险的甜腻气息。她的身体确实很敏感,不一会就开始浑身抽搐。她想推开降谷零的手,但她又怎么能和降谷零抗衡?更何况她其实在心里并不抵触,只是好像暑假里犯拖延症的学生——总是觉得今天还没有到写作业的时候。
降谷零又抱过来。这不对,宫野志保的手只是见招拆招,脑子里怎么也不能思考。降谷零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对视。她似乎一瞬间就被抽走了魂魄。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姿颀长,小麦色的皮肤似乎被寒气冻得有些苍白。
他不说话,只嘴角带了不知道是何意味的笑,垂着眼看着躲在博士的身后心惊胆战的她,瞳孔里闪闪烁烁,恍若星河。
和今天一样。
他的指尖冰凉,顺着袖子滑到她的T恤底下。她退到了床沿边,却被他伸手捞了回来,顺便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志保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地转过脸,却一时间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在他留长了的金发下面找到了他的嘴唇,报复般地狠狠亲上去。
那之后,她扎进降谷零怀里,在他胸口靠着,无端想哭又没有眼泪。她曾经暗戳戳地恨过父母。为什么要生下她,就是为了性爱时一瞬的快感吗?如果是这样也太自私了,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做这种事。不过她终究还是沦陷了,甚至想……
再来一次。
她又往降谷零的那边挤了挤,给出一个眼神作为示意,之后马上从被子里钻出,只是鸵鸟式地把头埋进了洁白的被子里。降谷零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他的后背,拉过被子来把她再一次的吃掉。
那一次之后,他们的大儿子出生了。顺便一提,姓宫野。
宫野志保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时不时那一块乏人问津的狗皮膏药。现在她非常理解当时毛利兰的感受。
她在之后去过工藤新一家几次,却发现似乎她眼里的理想情侣也过得不是那么幸福。她比毛利兰更懂得那种“自己觉得自己在做很重要的事,却总有一个自己割舍不掉的人用眼泪扰乱自己情绪”的感觉。这种时候,两人之间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变成毒瘤。他们无法联络,更谈不上见面。工藤新一侦探在全日本满山海跑着缉凶,反而是留下毛利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东京操持一切。由于时间与地域的关系,他们和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沟通彼此之间的问题,而他们在各自的城市还要独自面对一切的不如意。毛利兰很坚强,或许是源自于工藤新一在幼儿园时候不经意间下的一句“爱哭鬼”论断的逆反心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难以接受工藤新一在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不耐。
那天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见宫野志保。
“安室先生……还没有回来吗?”她看着宫野志保家里的凄清冷寂和两张婴儿床,一肚子的牢骚和委屈瞬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该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毛利兰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骤停了一下,像是非常艰难,她看着若无其事的宫野志保试探地开口:“可是,安室先生不是……怎么会?”她咬着嘴唇,似乎是把自己代入她的悲伤角色去了。
宫野志保没有隐瞒,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其实现在再瞒天瞒地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在这时会来找自己已经证明了这种绝对信任。而黑衣组织也已经被连根拔起死的不能再死。现在继续的隐瞒,除了加剧面前这位女士和他丈夫的不信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去开了两瓶酒,是GIN和VODKA,他们的故事也就从那时开始。
边喝边聊,出乎意料的是兰对事情惊人的直觉。在志保说到很多她都感觉离奇的事情的时候,毛利兰的眼神里只有释然而没有惊愕。
“看来,你早就猜出来了吧。只是理智上不愿相信。”酒精让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再使用敬语,随便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他们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
顺便一提,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日,工藤新一依旧在山梨的山沟里查着一桩牵扯了十四条人命的连续杀人案;而降谷零也依然渺无音讯,所知道的只有风间在降谷零离去后的第三天送来的,黑田兵卫签名的调查文件的影印件和一句“去执行秘密任务,可能需要很久。抱歉降谷夫人。”的口信。
“要不然,出去吃点什么?”毛利兰发出邀请。她似乎稍微快乐了一点。也不知道她突然想通了什么。
某种程度上宫野志保承认自己很物质。她穿的那件黑色大衣是C家出的鹤纹刺绣复古款,价值不菲。手提包、鞋子和帽子更不必说。这些衣服基本都是她还是“灰原哀”的时候他买给她的。
他说:“组织的经费,不花白不花。”
事实上她完全理解。对于组织——或者说是公安之类的人。所谓存款,大部分都是可笑的数字而已。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存款可能存着存着就不是自己的了。所以,那些人的生活一般都极度奢靡,就连宫野志保也不能免俗。喜欢名牌的毛病,大概也就是那时染上的。
毛利兰偷偷打量着宫野志保的长相。宫野志保其实算不上标准的美人,在欧洲人眼里,她的五官太清冷,并没有欧美人喜欢的那种“魅惑”“性感”、更没有欧洲人眼里典型的东方美人——比如章子怡——那样复古的五官。这是因为她的日英混血,多少柔和了东方人的特质。没有西方人风情洋溢,却比同龄的西方人显得年轻素净。
不过最近几年,随着时代发展。不少时尚圈的所谓“艺术家”开始推崇高挑瘦削、冷漠苍白的偏禁欲主义。时尚杂志上很多模特的长相都是她这一款,不少国际大牌也专门为着这些模特设计了适合这种长相穿戴的服饰。再加上她出众的如高岭之花一般的气质,反而给她增添了十几分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两位美女竟然很不顾形象的在一个苍蝇馆子里撸着串。那年的雪来的好晚。十二月底才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这一年中的第一场雪。路灯的光被成片的银白色衬得金黄,半弯冷寂的弦月尚还挂在天边,茫然吹起了风。
毛利兰递给她一支烟,问:
“一个人的时候会抽一支,尤其是……”
“在跟工藤吵架之后?”她接过来。其实她不会抽烟,不过还是有样学样地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舌尖有些麻木,在烟气通过喉咙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辛辣和刺激。
毛利兰不置可否。她其实早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当时的几个朋友没有修成正果的。园子忙于铃木集团的事务,京极真依然是全世界的参加比赛。双方都有自己忙碌的事,偶尔见一面反倒是甜蜜得紧。至于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似乎双方都在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距离——虽然早已是男女朋友多年,但谁也没有提出结婚的事情。
在来找宫野志保之前,她先去问了远山和叶。得出的答案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我和平次就是有点互相喜欢,这么多也习惯了老玩在一起罢了。不过兰酱你也知道,我们经常吵,我也对推理没什么兴趣……就是说,虽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们互相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羁绊住对方,除非我们之间谁做出天大让步。”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着浓重的关西口音,但终究已经没有了那种过去的天真烂漫在里面,“所以,其实兰酱你还是要看开一些。工藤君他终究还是爱你的嘛,这点你应该最清楚了啊。”
她语塞,垂下眼帘,最终一言不发。
“志保,你说,我是不是天真的有些过头?”她问,“你难道就不难过吗,安室先生……”
顺便一提,毛利兰大学念的是早稻田的文学。一个很多女生都会选择的专业。在日本这样的社会里,女性选择文学就好像古代皇帝身边总要有几个舞文弄墨的馆阁文学者一般,只是贵人或是她们丈夫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毕竟,比起出门打拼,还是有更多传统的日本男性中意于温婉柔和,善解人意的“大和抚子”。如果能再有点“红袖添香”的情调,就更完美了。
所以毛利兰会觉得艰难也是正常。长期浸泡在太宰治、川端康成之类的日本文学里,总是会有那种“情绪急转直下”的时候。悲观是一种底色,而敏感则是这种底色伸出的触手,用来折磨自己。
“我难过又能怎么样呢,兰……桑。”她仔细考虑,还是用了这个略微正式却又不嫌疏远的叫法,“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我这个人就是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她想用酒堵住嘴,拿起一根烤得冒油的鸡肉串吃了一口,又马上灌了一口酒。
“不坦诚。”她还是那么敏锐。
“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想法啦,只是……”她刚想说,却被毛利兰打断。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本子,掏出钢笔,在上面好像写着一些什么。
“喏,给你看。”写完她把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递给志保。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三国魏·曹植《七哀诗》
“想什么呢?”礼点了点她的胳膊,“不会就这一点就喝醉了吧?”
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她才发现正如礼所说。她居然已经发了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呆。
“一样再来两杯。”她说。
“怎么了?喝这么多?”作为酒吧老板的立场这样说本来就很奇怪。生意已经很差了,看到这样的酒客即使不说劝她多喝两杯也不应该无意义地在这里像八婆一样问东问西。
她没回话,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进行长时间的无意义交谈。安室透离去的第七个年头的确很让人痛苦。当年她读死屋手记,写戈梁奇科夫流放西伯利亚十年如同“死屋”。她虽然环境不如那般恶劣,但终归不是好感觉。所以她痛苦。不过如果是GIN的话一定会骂她安逸的太久,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一朵“坚韧的玫瑰”了。
说起来GIN的确很喜欢这样的修辞。带着他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奇怪的语言风格。如果抛开他做的那些勾当,其实这个人的性格反而像一只喜欢虚张声势的刺猬——表面上看起来冷酷,但是操纵他所有行为的逻辑却好像是一个和容易别人闹别扭的倔小孩儿:肆意妄为、不听劝阻、说干就干、认准的事情就绝不回头、从不考虑后果。
她在作为“宫野志保”时的少年时代没什么好回忆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纯粹学习动力,纯粹是因为她觉得学习很有趣。
尤其是在时时刻刻都有组织成员监视的情况下。
娱乐只有电子游戏,她不爱打游戏。社交么,她一个亚裔女生,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自然是被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学习才是他唯一和正常人世界的沟通桥梁。只有在上课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做项目的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学生。
没人愿意和她进行小组合作,她就自己一个人包揽所有研究工作。因为她觉得那很快乐。
化学对她来说,是阳光,是姐姐,是几乎没有见过的爸爸妈妈。
另一方面,当时,和她一起在美国受训,也是主要负责监视她的组织成员是GIN。
那时她就厌恶这个男人。生理性的厌恶。但GIN却做的尽职尽责。除了自己的训练,他几乎一步不离开她。
但他从来不在她被欺负时伸出援手。反而他骂她。
“不争气,没出息。”伴随着的就是一顿毒打。
所以后来她半开玩笑的对降谷零说自己三脚猫的格斗术是被GIN打出来的。
现在,她已经可以用云淡风轻的心情看待这样的事。但当时不行。
琴酒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是生理期和内衣尺寸。对于在美国接受能力训练的他来说,通过垃圾袋和表情饮食之类的要素观察出这些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志保,其实GIN喜欢你在组织高层里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瞒着你。”某次做完,降谷零曾经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讲笑话?他比我大了十几岁。”宫野志保不是情感白痴。她完全可以体会到GIN对她的那种变态式的情感。不论是后来想想仍然心有余悸的“头发丝认人”“听喘气认人”,还是最后决战时他打她的那三枪。
决战的具体经过她已经记不太清。只是在甚至连BOSS也已经落网的情况下,唯一还在抵抗的人,也是GIN。
后来在某次看比护选手球赛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种感情。那是一场保级战,在东京出名,在大阪走向巅峰,后来在英格兰大杀四方的比护在濒临退役的年龄落叶归根回到大阪。不过此时的球队已经今非昔比,从冠军争夺者混成了保级队。
那是最后一场的生死战,赢了就保级,输了就降入J2。
比护首发,也成功完成了帽子戏法。可惜球队的后防如同组织一般出了亿个卧底。最后一次的射门机会,他拼了老命的倒地铲射,把球捅进了球网。比分被追成了4-4,他也因为没有躲开对面防守队员凶狠的铲断而导致胫骨直接骨折。这样的重伤直接给已经38岁的比护隆佑的运动生涯判了死刑。而令人悲伤的是,虽然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但球队还是因为胜负关系的缘故降到了J2。
那之后她罕见地主动打电话找毛利兰出来喝酒。工藤新一的东京灵魂又一次夺冠,喜不自胜的他打电话回来也在和他妻子聊这件事。听到志保讲这件事,她反而是给志保讲了一段三国的故事。
赵云随诸葛武侯出岐山时,看着自己身边关兴,张苞这些小子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心中会不会也有“老了”的感觉呢?
也正是那一刻她才明白当时GIN的感受。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体面的退场。GIN就是GIN,不能接受像老鼠一样被人满世界通缉,追来赶去的苟活。就像诸葛亮必须死在北伐途中的五丈原、赵云在死前必须断后吓退曹魏士兵迸发最后一次的闪光一样。组织之于GIN,或者说是黑泽阵,就是一切。他从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为组织服务,尽忠到死。那么眼看着承载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组织大厦倾覆,他会做出那种选择,完全符合他“虚张声势的刺猬型人格”的逻辑观念。
所以在她当时深入组织的研究所抢救最后的APTX-4869资料却和躲藏在那的GIN巧遇之时,GIN才会拿着枪,一步一步把她往门口逼。
那是个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志保站在门外可以被太阳光照到的地方,而GIN则站在了阴影里,面朝光。
他打了他三枪,左右臂各一枪,腿一枪。没有装消音器的枪声引来了公安和FBI,但在他们到来之前,GIN用最后一刻子弹结束了他自己。
当时的宫野志保百思不得其解,以GIN的能力,想杀死自己之后逃走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为什么要自杀?
事实上,那三枪是GIN对自己的交代——他没有杀掉自己曾经唯一或许动过心的女人;也是对组织最后的忠诚——面对叛徒,他并没有无动于衷。
不过这种仁慈带来的矛盾也一直困扰着宫野志保直到降谷零走后七年的这个深夜。她对GIN并无任何好感,他夺走了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甚至这种厌恶带有生理性质。
但也正是这个人,最后把她送出了困扰她近二十年的噩梦。这个噩梦的缔造者是乌丸莲耶而不是他GIN,而却是GIN在最后时刻用生命把噩梦引向了终结。
那她该如何自持?
时间大约已经到了十一点半。生意越发冷清。
“我在这里这么久,才喝了这么一点。你们是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她问,语气里有一点醉意。
“没什么,你还要喝么,算我请你。”礼说。
她还是没回话,只是自言自语:“礼,Rei;零,Rei。是巧合么?”
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礼,又是什么时候和一个陌生男性以不符合自己一贯作风的情况下变得如此熟络呢?
“要杯茶吧,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就要……伯爵玫瑰吧。”
浅白绿色的花朵,带着馥郁的玫瑰香气,和她瞳孔的颜色一样,清冷又迷人。
突然,礼摸了摸她的手。志保皱了皱眉。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她冷不防顿了一下,却被礼顺势反手握住,整个手掌被团进他的掌心里,若有若无地被摩挲着:“手怎么这么凉……”
“你干嘛?非礼女科学家?”她挑了挑眉毛。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是不管她怎样拔,都无法挣脱他。这样摩挲了一会儿,她的手和体温也渐渐暖了起来,感受到她手掌里细密的汗,礼松开手,轻松道:
“给你暖暖手。”
她瞪着他,准备张口反击,但想过后还是懒得和他争论。毕竟她和面前的男人熟络了之后经常吃他的免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
更何况,似乎刚刚她并不抵触面前的男人的亲昵举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她心里发苦“自己不会真的寂寞到想要有外遇了吧。之前和侦探处理了那么多外遇杀人的案子,难道有一天要轮到自己?”她越想越荒谬,竟然被这种荒唐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今天就到这了,谢谢你的招待。”她站起身,头稍微有些晕。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以往大概四倍量的酒。难道真是所谓的“寂寞”?
礼没有留人,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东京繁华,是个不夜城。不过这地方远离市中心的商业区,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头顶路灯的光线一点点亮起,白色的光线在她背后晕开,她的头发被绕在耳后,耳廓边浮动着玉粉一般的浮尘。她弯起眼睛,略带得意地笑了。直到刚刚,她才想明白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来自哪。就好像,整个城市夜晚的灯光都揉碎在她的眼睛里,连眼角的笑纹都带着绵绵缱绻的气息。
其实她本不应该如此欣喜。曾经她想过在她回来的时候她要怎样责备那个把他丢开跑了七年的人。但事实现在看来并非是像她以往想的那样。
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她坐下。既然回来了,就让她也做一次“侦探”,梳理一下她和榎本礼的故事。就当做是给过去的七年点上句点。
事情的开端还是那一次兰的突然来访。她们两个那天晚上的最后一站就是那个灯光昏黄的酒吧。
听兰说,她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曾经她来这里抓小五郎回家的时候遇上了一起杀人案。后来事情不出意料的顺利解决,她也就和当时还是老板儿子的榎本礼有了一面之缘。后来她上了大学,和几个朋友来这里排过戏,也在这里陪失恋的同学喝过酒。似乎从那时起这个酒吧的生意就一直不佳。天知道小五郎是怎么找到这样隐蔽的地方的。
第一次见面,礼给她们端上的三明治居然久违的吃到了当时还在“波洛”打工的,降谷零独创的口味。当时礼说这些是给一位本来说要来但却临时改了主意的先生准备的。他们店里并不卖三明治。这样的做法也是一位厨师——那个曾经为了套出降谷零三明治配方而闹出很多笑话的厨师——专门教给他的。
她并没有���望着能在这里知道降谷零的近况。只是就当做怀旧也好,她还是爱上了这家半死不活的店。
她曾经问过他,在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什么要做这样稳赔不赚的生意。他只说这是他父亲所谓的“梦想”。宫野志保嗤笑,不过她也相信这种说辞。毕竟日本这样的国家,想找到什么奇葩应该也都是不难的。
后来无非是平淡日常。榎本礼的厨艺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做出超越当初降谷零的口味;坏的时候就只能模仿起味形而失其神髓。随着来这里次数的不断增加和榎本礼对志保身体状况的日渐担忧,这里几乎变成了她的食堂。哪怕是不喝酒,她也喜欢来这里坐坐,开着电脑写论文,吃一吃榎本礼时好时坏的饭菜。
其实有时候她想,正常的恋爱本就不该像她和降谷零一样牵扯到长辈恩怨、生离死别。刻骨铭心又畸形丑陋,进展神速又风雨飘摇。反而是应该在日常里慢慢累积。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可怕,但他们毕竟聚少离多。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到现在是九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三十次。
越想头越疼。仲秋夜晚的风还是很凉。她每次出门穿衣都务求得体而奢侈。今日也是。本就白皙的腿被风吹着,白得有些吓人。都说饮酒之后会发热是因为血液循环加快,在风吹的情况下更容易丧失体温而得病。
她经常生病。不过她宁可撑着,即使撑不住也要让自己摸鱼的地点在研究所里的办公室内。日本的职场是炼狱,尤其是对于女性。她们大多要时刻保持强势,像是开了屏以虚张声势的孔雀。
“怎么不回家?”有人问。是降谷零的声音。而宫野志保并不惊讶。
“你先撕掉你的假脸再跟我说话。免得一会儿孩子们见到你以为我搞出了外遇。榎-本-礼!”
“志保,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他说,一边说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张脸是属于降谷零的,货真价实的降谷零。
“不,今天,也就是刚刚才看出来的。不过如果你不说,这事也就永远成为秘密了不是?”她戏谑道。“那我们来解释解释吧,降谷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
事情其实很简单。降谷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在参与调查一个跨国的贩毒和倒卖军火的团体。黑衣组织的事情之后,降谷零搞出了组织PTSD。或者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
他作为降谷零在“零”,也就是明面活动,同时利用“安室透”的假身份在暗中调查。至于那个小酒吧,从很早开始就是他们公安的一个秘密据点。至于那块钓上宫野志保的三明治,则自然是出自降谷零。毕竟,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至于榎本礼和他父亲,自然是公安成员。后来,他在稍微空闲的时候会伪装成榎本礼和她见面。其实她本不该露出破绽。只是面对一脸无所谓,用最冷漠语气说出最惨淡现实的妻子,他总是无法克制。
“那我每次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榎本礼每次几乎要越线的时候,都是你假扮的啰。”志保其实心里也暗暗释然。她其实也有对榎本礼心动过,但理智总是在一瞬间就战胜情感。虽然如此,也只是压制到普通朋友的程度,她完全无法割舍那家店带给她的,熟悉温暖又危险的气息。
“你这算不算逼迫自家妻子出轨?还有,结束了吗?”她问。
“结束了啊……风间和榎本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可以从零组解放出来了。”
“也就是说?”
“是的,是你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
志保没说话,只是把她刚刚在酒吧里猜到事情真相的后写的一张纸条递给了降谷零。
“你看,这首《七哀》,男主人公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了她的腰肢。降谷零贴过去亲吻他的侧颈。呼吸沉重,意图分明。
志保下意识地还觉得他是榎本礼,想挣开——毕竟那身衣服实在是太具有代表性了。可随着呼吸的临近和与榎本礼完全不同的声音,她也放弃了抵抗。
降谷零按着他的后颈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我可不是什么宕子啊混蛋!”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她叹了口气。
“不想。”
“是你待我太像恋人了,从眼神上看也是如此。还有,你的手。”她没说完,嘴就又被堵住。
灯下黑。路灯下并不充足的光线,模糊了她的眉眼神情。只剩下瞳孔的颜色,越发清晰明了。
湖青色的,比过去七年的坚守更深邃,比他们第一次在铃木特快上的初见柔和。
深吻之中,降谷零似乎感到宫野志保才张开嘴唇,做了一个字的口型。
“ki(き)mi(み)”。
——“你”。
他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
满地月光如水,从地面映上来。水中的藻荇是树枝与树叶的影子。他们两个的影子几乎被路灯照成了两个点,又被白色的路灯切割开。路灯也照着玫瑰,如同鲜血一般的红一点点渐变成了暖调的橙黄。他们走着,吻着。无视路人的侧目。当走过那片圆锥形白光的笼罩,又悄悄变成了血红。
红橙交替。直到走到家里。
家里的灯光是白色的,他们手中的玫瑰又重归于温暖的橙色。
仿佛周而复始,仿佛……一个圆满的轮转。
他们家的飘窗可以看到月亮。他望了望银白的月亮,又看向她。她的眼睛像一湾化冰的湖泊,清亮如镜。
也是他的归宿。
孩子们被动静吵醒,惊愕地看着一个陌生但眼熟的男人搂着平时一脸“生人勿近”的妈妈。妈妈的脸色泛红,头发散乱,他们从没见过妈妈如此狼狈。
“你……你不许欺负妈妈!等我爸爸回来你会死的很惨的!他超厉害,是警察!”在小孩子的圈子里,一个当警察的父亲往往是“牌面”的代名词。
“看样子,你教的小孩子很不错嘛。”降谷零笑了笑,“不欺负你妈妈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低下头,对着孩子们说。
“我就是你们刚刚说很厉害的那个人。降谷零,请多指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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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R6乙女向】【Thermite/ reader】Rain Prayers 祈雨之人
分级:R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Thermite/Reader
梗概:关于伊拉克战争时期的热切的臆想。
警告:天雷玛丽苏OOC。有车。
废话:大量捏造,文中军事相关知识皆不可信。为爽而写,很雷。部分内容引自《杀戮一代》。 自从穿越伊拉克边境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滴雨。
 灼烧的刺痛在我的神经末梢间点燃���光弹似的白光,厉声叫嚣着将我从浅眠中撕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我以为我终于死了,死在迫击炮或火箭弹下;然而睁开眼,我却大失所望地看见了正将步枪重新收回怀中的乔丹。出于某些近乎迷信的原因,我确信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死在我前头。
 我低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裸露在战术手套外的皮肤上有一圈圆环形的红痕,仿佛某种意味深长的烙印。于是我意识到,比起凝固汽油弹之类的玩意儿,那灼痛感的来源显然更像是乔丹将被加拉夫运河上的烈日晒得滚烫的枪口按在了我身上。我们暂时都没死,和另外五个人一道挤在军用卡车的车斗里,彼此疲惫的面孔因沙石路上的剧烈颠簸而显得模糊不清。
 车上所有的后视镜和能反光的玻璃平面都已被拆掉,我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战友的尊容就成了彼此的镜子。半个月来没人洗过澡,同一件防化衣已经穿了十天,人人的脸都黑得像扫烟囱的雾都孤儿,因而牙齿都显得分外洁白。在厚厚一层沙尘、沥青、枪油和烟草沫下,我们的嘴唇皴裂渗血,眼眶和鼻尖发红,不时流泪。这是四月,愚人节刚过,沙漠中不眠不休地刮着让士兵们显现出肺炎症状的夏马风,空气似乎被永久地染成了红棕色。大家时不时地在夜晚突然惊醒,接着发现头顶的帐篷已被吹翻,帆布埋进十几厘米深的沙中。军方曾运来几百只鸽子和小鸡,放在帐篷与帐篷之间,期望它们能为毒气攻击预警;几百年来,煤矿工人就是这么求生的。然而绝大多数鸟禽都在几个星期后死于暴烈的沙尘。 手臂上的烫痕仍在刺痛,它在我无端的想象中像铁架上的烤肉般飘起了白烟,发出诱人的嘶嘶声。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在饭点见过肉了。一辆补给车前天陷入了盐沙地,在必须急行军的情况下被指挥官放弃,结果在抵达巴格达之前整个营的主食配给都必须减半。人人都把手伸进箱子里搅动,企图抢先拿到一两包之前只有食物链底端的菜鸟才会分到的速食意大利面。原理很简单: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所有此前味同嚼蜡的快餐食品都会变成美味珍馐。
 “你看起来似乎想找麻烦。”我嘟哝道,感觉车斗里的其他人立刻明显地紧张起来。前队长被敌方狙击手一枪命中之后,队长的责任落到乔丹身上。战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看热闹或参与其中的心情。
 “我找到了你,不是吗?”乔丹平静地回以注视,“我们在自由射击区,我以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举起双手,讥讽地作投降状。“行,长官,你赢了。以随便什么神的名义起誓,今天直到晚上,我的上下眼皮合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再超过五秒。”
 乔丹没再说话,嘴角的肌肉动了动,组成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笑容。我移开视线,但我知道他仍然在看着我。我在街头长大,我看得懂那个眼神:他想上我。
   不存在什么转折点,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在马蒂尔达营的灰色大帐篷里转着圈进行徒手格斗练习的时候,他就这样看我了。没有人不打架,CD播放器或者游戏机之类分散精力的娱乐用品不允许带到中东,我们的娱乐项目只有看书、下棋、打牌和搏斗。一副棋盘放在帐篷中央,连里的锦标赛可以持续六个星期,而翻卷缺页的《好色客》杂志和印有不同的色情女明星艳照的扑克牌是整个帐篷共同传看的宝物。但,最经久不衰、最能激起热情的余兴节目,永远是战友之间友好又有意义的搏击训练。
 离开科威特苍白的沙漠前,我和乔丹的脸上总有淤青和抓伤,因为我们至少每天都会打上一次。他用类似柔道的技巧把我头朝下摔在沙地上,坐在我身上,用双腿把我牢牢钳住;而我挣脱后用胳膊夹住他的头,用拳头猛击所有我够得到的地方,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喜欢出其不意地如刺客般从对方背后窜出来,用卡巴军刀抵住对方的下胁,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四种不同的出拳方式,一种比一种杀伤力更大,而他也不羞于从我身上学习锁喉的技巧。偶尔,极少数的偶尔,当我们真的玩过火了,我们便暂时停战,坐在角落里轮流给对方发牌,根据分到的点数做俯卧撑。但很快我又会和他打起来,因为乔丹热爱出老千。
 在极度枯燥中,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脏话不断、充斥着汗水和疼痛的搏斗几乎可以当作性爱的代餐。每一声闷哼,每一次肌肤相贴的角力,每一根抓得过紧以致指甲划破皮肤的手指,全都暗示着某种形态相近而本质不同的活动。现在,在白天没有战斗的晚上,他依然会来找我进行一轮又一轮近战训练,有时是我去找他。我们对彼此的动机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靠近一座变电站时,敌方的机枪手在红棕色的沙尘暴中向我们开火。我所乘坐的这辆没有装甲的悍马开在最前头,一次眨眼的时间,我身旁的驾驶员的脑袋就没了半边,如同一朵丑陋的大王花。些许红白脑浆溅到了我眼睛里,我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脸,感到皮肤上满是令人反胃的滑腻。
 车在减速的过程中撞上一座塔楼,停了下来。我听见车顶上的炮手被伊拉克人从屋顶上抛下来的缆绳打中,跌在沙地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他努力地想爬起来,但二楼的一挺机枪对准了他。没有什么事是太难的,它们只是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调整枪口,接连不断钻进身躯的子弹就让他在地上抽搐了最后的三四下,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十米之外一辆已经无人的轻装甲悍马被迫击炮命中,开始燃烧起来。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之中,乔丹的嘶吼固执地从无线电里断断续续地钻出来,命令我赶紧滚下来,向他的方向撤退。我扯下耳机扔到一边,摸进口袋,只摸到一块嚼烟和半袋速溶咖啡颗粒。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嘴里,像要咬碎牙齿那样缓慢而用力地嚼着,压低身形,让M-19继续对着砖房和小巷扫射。
 在战场上的压力反应作用下,时间膨胀了。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去了半个小时,枪口始终快乐地喷射着火光,而理论上本该让我耳鸣的枪声听起来如同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那辆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装甲车的热量烘烤着我的脸,使脸颊发烫到几乎要裂开。希望死神干活干脆利落,我想。
 时速八十公里的风裹挟着沙尘和烧焦的橡胶与皮革的臭味扑来,车身突然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导致我的枪口偏了一寸。我震惊地回头,乔丹就那么站在那儿,穿越一整条街道的枪林弹雨,站在打开的车门前面,仿佛一个战场上凭空出现的幽灵。
 他紧抿嘴唇,揪住驾驶座上的尸体的衣领,一把将它拉下车,让它像个破布袋子那样砸到地上。接着他坐上来,用力甩上车门,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
 “你想送死是吗?嗯?”他一边倒车,一边在子弹不断击打车身的雨声中大喊。乔丹把方向盘打到底,让车掉转方向,朝大部队靠近。他开得太急,险些一头撞上另一辆炸毁后被弃置在路中央的车。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抱着枪,恼火地吼回去,发现自己的声音奇迹般地能压过爆炸般的枪声。我们这一支部队是吸引伊拉克人火力的诱饵,我们拖得越久,大部队就有越多胜算。“别告诉我你刚刚干的那码事不是送死!你有什么毛病?”
 在土灰色的矮房、变形的薄钢板和面目不清的伊拉克枪手之间,乔丹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因为我在乎你——这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的东西,几乎像子弹一样击中我,让我的心脏在一秒钟里膨胀了十倍。这太过直白了,直白到让我疑惑,如果他这么轻易地敞开自己,他怎么可能在部队里生存到现在。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他选择只对我这么做。不知为什么,我既不愿意去仔细分析,也不愿意很快把它扫出脑海。我只想让它留在那儿,像睡在沙漠里掘出的散兵坑里时抬眼偶然看见的星星,陌生地高悬在寒冷的夜幕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丹一直保持沉默,垂着头鼓捣一个用在起爆装置上的小玩意,拒绝与我对视。我们穿过一座村庄,大多数村民一听到车辆的声音就躲进了房屋或地窖里,只有一个阿拉伯男人站在他的家门外,冲我们微笑。
 我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件事:他穿着得体的褐色外套,胡须修剪整齐,双手交叠握在身前。然后一挺贝内利自动霰弹枪从前头的一辆车伸出来,向他打了一梭子。我没看见任何武器,我的眼前只有那个笑容,在阿拉伯男人向后倒下时完美地凝固在他脸上的笑容。
 乔丹骂了一句只有陆战队队员才能听懂的脏话,伸手便要去够无线电。鬼使神差地,我按住了他。我几乎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做了的事情已经做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你知道这没有用。”我攥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乔丹的眼神晦涩难明,他手背上层层肮脏的绷带在我的手指下绷紧,我惊讶地发现,我正在想象青筋在那些粗糙的布料下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的模样。
 “……我知道。”他最终说,尽管他的神情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和我们同坐一辆车的列兵是个从北卡罗来纳州的山区来的年轻孩子。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目击这种场景。“长官,”他迟疑地开口,“这是……这是合法的吗?”
 我松开了乔丹,而后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还是表示他也没有答案。
 对于大多数问题,我们都给不出答案。在阿什夏特拉附近,我们亲眼看着自己人将一座小村庄夷为平地。那恐怕是生长在大城市里的队员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小的村落,仅有三四座房屋,坐落于青绿的草场和一丛棕榈树之间。一支两栖战车部队认为几个携带RPG火箭筒的敌人藏身在那几间土坯房里。尽管几名侦察兵明确表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惊慌的母亲和三个吓坏了的孩子,但人们依然开了枪。十几挺机枪和步枪开始向小村庄射击,红色的曳光弹砸向小屋,仿佛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我们前头的一辆履带车上跳下一个兴奋的陆战队员,扛着迫击炮。另一个激动的士兵从后头开着悍马过来,举起他的枪,向小村发射了两枚203榴弹。
 乔丹的阻止和威胁毫无用处。一旦有人开枪,所有剩下的人都会跟着开枪,拦住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敌人的窝点夷为平地。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嘎嚓响声不绝于耳,片刻后,一道道浓黑的烟柱从小村上空升起。
 我们终于摧毁了它,就像摧毁这片土地上许多别的东西一样,轻而易举。
 事实是这样:尽管这里的某些人会在广播里搜寻对这场战争的政治评论,或者在闲暇时间朗读杂志上头头是道的分析,更多人并不在乎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和弟兄们在一起,看顾彼此的后背,就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们在周末外出露营。战争就好比一个永恒持续的周末,一次体验极端环境的珍贵机会,一个由纪律、牺牲、集体意识和苦行主义编织的钢铁梦境。有很多机枪手每天都在等待开火许可,每打中一个人都会兴奋地向队长报告。在这里,最动人心魄的不是保护,而是杀戮。
 于我而言,这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剧,而我无法坐在观众席上置身事外。同化的步伐缓慢且不容拒绝。我从不提问,但我心中当然也有些秘而不发的问题;我必须找到一个答案,一条出路,一个踏入泥沼的理由。当所有人都埋头在黄沙中翻拣白骨和子弹壳,我抬起头,在天空中寻找乌云的踪迹。
 我需要一场雨,和伴雨而来的救赎。
   我们沿七号公路南下,行驶到一个岔路口,我看见路旁的水沟中躺着一具少了一条腿的尸体,分辨不出性别,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碎。再往前走两百米,一家人衣冠整齐地站在他们的农舍外面,对我们的队伍使劲挥舞手臂。两个身穿黑色罩袍的老妇高兴得边拍手边跳,一些蓄着大胡子的男人连声喝彩。有的队员向他们挥手致意,但我和乔丹都没动,抱着枪坐着,一言不发。
 阳光刺穿云层,洒进茂密的玉米地和棕榈林,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银灰色。越来越多的村民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欢呼雀跃。父亲们抱着他们的孩子,将他们举向我们的队伍。一群穿着栗色或浅红的裙子的年轻姑娘从土墙后走出来,她们藐视传统,没戴面纱,露出美丽的面孔和乌黑长发。少女们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向陆战队招手。
 “这些妞儿真他妈的漂亮。”一个密苏里州来的卫生兵喃喃地说。
 乔丹抬腿踹了他一脚。
 越往前走,公路越窄,逐渐变成了一条车轮压出的小路,宽度只能容一辆车通行。我们的悍马车像猎奇电影中的大型昆虫那样在地面上缓慢地爬行,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几个精瘦的男孩从道路右侧的干河床里爬上来,试探着靠近,确认我们不会开枪后纷纷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喊起来:“你好,美国!”有些孩子把手放在嘴上,作手势讨要食物;还有个孩子一直盯着乔丹看,对他做鬼脸,想逗他笑。
 “妈的,”乔丹低声骂了一声,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我,“我们来喂喂这些小家伙吧。”
我耸耸肩,起身去翻我们携带的人道主义配给食品,和他一起把那几包亮黄色的食品扔到窗外。孩子们大声欢呼,一拥而上,在泥土中打起架来,争抢那几包食物。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睛里全是淡淡的阴郁。
   归功于部分不堪忍受高压统治的镇民,我们用比原计划少三分之一的时间攻下了瑞法。许多人终于洗了几个星期来的第一个澡。稍稍放松下来后,队员们开始交换抱怨:后勤营的蠢货计算出了错,带来的SLA润滑油的量远远不够。没有这种特种润滑油,M19在这风沙最大的时节罢工的次数多得超乎想象。
 我躲到了营地边缘的一辆卡车后头抽烟。战场上,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站在离车门两米��地方,狙击手的黑枪和流弹会叫你送命;而躲在车后头,你就会感到相当安全。这种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相对主义其实不堪一击,因为谁都清楚,装甲再完备的战车也挡不住一枚有准头的火箭弹。
 我从烟盒里倒出最后一根烟,正准备点燃时,乔丹从天而降,笑嘻嘻地掏出一管大约有一指高的琥珀色液体。“你心心念念的SLA宝贝儿,”他把那一管润滑油抛给我,“我从RCT-1那边骗来的。收好喽,别给别人看见了。”
 “真见鬼,”我一把在空中抓住它,为了这份惊喜,我蹦起来用力捶了他一下。“我真想亲你一口。”
 乔丹眯起了眼睛。即便在洗干净脸之后,他的牙齿依然白得发亮。“为什么不呢?”他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我在这儿等着呐。”
 我知道这将是个错误。我正在把自己扯进一种沼泽般难以脱身的复杂情境中,我一直以来都致力于避免这种情况,如今即将功亏一篑;并且,我很清楚事后我一定会后悔。我扯住乔丹的衣领,将他拽向我,僵硬地迅速触了触他仍挂着笑意的嘴唇。
 非常温暖,柔软的触感中钻出些许砂砾和胡茬,如意料之中。
我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得更远些,尽量显得稀松平常。“这就是你们德州人做事的方式?”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乔丹笑着用拇指轻轻抹过自己的下唇,这动作让我想一拳打烂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又想再亲他一次。“我猜你没去过德州吧?”
 “我为什么要去那儿。”我恶声恶气地说,重新坐回车厢边沿上,“因为你从那里来吗?”
 他眨了眨眼睛。“我喜欢这个理由。”乔丹斜倚在卡车车棚上,微笑着俯视我,让我不禁联想到靠在储物柜上熟稔地搭讪同级女孩、邀她一起去参加毕业舞会的高中男生。他找错人了,我恶毒地想,我他妈可不是什么啦啦队队长。“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我预感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个邀请吗?”
“当然。”乔丹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你有更好的计划。”
 我没有。他抓住我的把柄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唯一做过的对未来的打算是一份遗嘱,那是我觉得唯一实用的东西。乔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征兵动员广告上正面情绪过剩的蠢货,笑容闪闪发亮,坚信自己会活下来,永远心怀希望,坚持原则;我简直怀疑他是那种五岁就想参军、从小唱着海军陆战队的歌长大的人。而糟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过多的希望是否和过少一样危险。
 “等我们成为幸存者再说吧。”我含糊地敷衍道,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想要点燃它,继续我之前被乔丹打断的动作。不巧的是,那个我从科威特的杂货商那里买来的小塑料打火机已行将就木。我按了三四次,腾起的微弱火焰都被满载沙尘的风吞噬了。
 乔丹哼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抖出一根来,炫耀似的在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上蹭地一下擦燃。他用身体挡住风,举着火柴,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凑过去点烟。我在脑海中犹豫了一刻:这距离实在是近得让人心生警惕。但火柴梗越烧越短,几乎就要烧到他的手指。我把乱麻般的思绪推到一边,伸头过去,让烟的末端凑到火苗上。
 烟点着了。我咬着它,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模糊的道谢,正准备退回安全距离外,乔丹却突然抬手捏住了香烟,用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把它从我的牙齿间扯了出来。下一秒,他的嘴唇压了上来,将我脑中在那一瞬间炸开的所有想法清空。
 乔丹的吻是入侵,毫不绅士地撬开我所有本能的防御,即刻开始了他的掠夺。接受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这么说;接受我,为我停留。几分钟前那个玩笑般的吻仿佛是根点燃的导火索,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他的胡茬压在我的皮肤上,扎进去,带来激起欲望的刺痛。我尝到风沙,硝烟,和男人身上最原始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彼此的嘴唇换气。当我重新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陡然变得稀薄的空气中撞上时,一切开始朝着某种难以收尾的方向急速发展,无法停止。
 “为了我,做个幸存者,别走太远。”他将我摁倒在卡车的地板上,在接吻的空隙低声命令。他的注视让我眩晕,胜过白日沙漠中晒烫一切钢铁的烈阳。“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压下他的脑袋继续吻他,同时手向下伸去,扯开了他的皮带。
我和他在补给车的车厢里干了一发。我是在泄愤,一边猛烈地骑他,一边发泄所有被这个日渐脱轨的世界敷衍的愤懑。我根本不管乔丹是否适应我杂乱无章的节奏,也不管会不会被巡逻的当值士兵发现,一心只想狠狠地弄痛自己,在被戳伤的疼痛中找回呼吸的快感。我把那根点燃了的骆驼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另一只手抓着帆布车棚的支架,将自己尽可能高地撑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车棚抖得像害了小儿麻痹症。每起落几次,我就侧过头去吸一口烟,然后为他的顶弄断断续续地咳嗽。
 我们没有安全套,但我不在乎。最坏也不过是把另一个小杂种带到这片无可救药的土地上来,更何况我确信在生下它之前我就会尸骨无存。每个街区都有一整打嬉皮士在想清楚之前就生了孩子,我们是美国的第一代社会弃儿,由成天在外打工的疲惫的单身母亲抚养成人,熟悉电子游戏、肥皂剧和色情网站更甚于熟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不会要乔丹负责,从最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那么想要我,想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货色。他是个傻子。
 那混蛋抓住我的腰,手腕上的绷带擦红了我胯部的皮肤,稳住我,强迫我慢下来,逼我清清楚楚地感受那根把我钉在他腿上的大玩意儿是怎么一下一下地捅进我最深的地方。他贴上来,舔咬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声念叨着最下流的混账话,那低音让我无法自制地一阵阵挺腰,像个荡妇那样收缩身体:你真可爱,甜心,我好爱你的喘气声;我们可不能让你落到那些伊拉克人手里,嗯?你这么美,他们一定会轮流操你,把你操到腿都合不拢;你知道吗,我每晚打手枪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把你摁在悍马车的引擎盖上和你做爱。然而在所有这些该死的混账话里,最该死的一句是: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为了我活下来吧。
 我一口咬住他肩膀上的雄鹰纹身。还在加州彭德尔顿营的时候,我们和一大群人一起去了纹身店,每个人都弄了一个。勇气的象征。我的那个在背后,在他的手掌下。“闭嘴。”我在高潮中勉力威胁他。我的手指在发抖,什么也握不住,那支烟几乎要从指缝间掉下去。
 我想,我该走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该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但我所做的只是缓慢地用一边膝盖撑起自己,让他从我的身体里滑出来。乔丹在里头射得一塌糊涂,好些盛不住的浑浊液体流了出来,我的下腹和大腿内侧被弄得一片黏腻。我翻过身,靠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抽起那支快燃尽了的烟。
 乔丹抬起一边手臂,紧紧地搂住我,拇指像抚摸一只家猫那样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我忍耐着,在他的手指间吐出最后一口烟,在缭绕的香烟迷雾中闭上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睡袋里梦见一群蛮横无理的牛仔围住了我,按着我的脑袋,逼我去和一棵满是尖刺的仙人掌行贴面礼。当我被摁着将脸贴上去时,它变成了乔丹,吻住了我。我感到自己悬浮在雾中,很快忘了先前那滑稽的场景,在这个吻中慢慢融化。
 梦里的这个乔丹松开我,说:“我就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我们在一座无名小镇遭到了伏击。
 这只是下午,但能见度因沙尘暴而低得让人绝望,就连远处亮蓝色的清真寺圆顶也在满天红沙中失去了踪迹。伸手在满是尘土的挡风玻璃上抹一下,划出的痕迹顷刻便会被再度盖上。有人因护目镜上糊满了沙尘而将它取下,很快就不得不戴回去,因为眼睛在空气中根本无法睁开。镇上弥漫着恶臭,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早些时候的炮击炸毁了下水道,还是这里的条件本就如此可悲。
 道路上散落着残砖断瓦,我们的车辆碾过成堆的黄铜炮弹壳,撞飞被丢弃的钢制弹药箱,轮胎在附近被击毁的车辆流出的一摊摊带粉红荧光剂的发动机冷却剂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小土桥下的底格里斯河不受丝毫干扰,静静流淌,宛如一条镶嵌着断肢与尸体的灰色绸带。
尽管我们没让敌人好过,我们自身依然损失惨重。先前传来的错误情报表明这座小镇已经安全,我们能遇到的最大威胁是出没在残缺的建筑物间的野狗,因而只有两支小队从这里穿过。不论这镇子是否有攻下的战略价值,我们都必须立即撤退了。
“刚刚摔下车的是弗兰克。”乔丹指的是那个年轻的小列兵,“他或许中弹了,但我几分钟前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很可能还活着。”
 “要是你脑袋不清醒,我可以给你一耳光,别客气。”我拔高音量,剩下的队员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两个人争吵。或者说,我单方面和他争吵。现在片刻的安全是不堪一击的假象,在这里停留的每一秒钟都危险至极,谁也不知道那些破败的土屋中还剩下多少人,每一扇窗户、每一条窄巷和每一个房顶都有可能藏着能送我们回家的偷袭者。离开队伍行动无异于送死。而乔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冲我耸耸肩。
  “如果两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动身向镇外撤退。”他低头清点弹药,随后把它们重新收好。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步枪,让它在手里发出几声咔咔响声,然后抬起头,像所有准备赴死的英雄主义疯子那样向我轻快地眨了眨右眼,“现在,小队是你的了。”
 我的喉咙被不存在的鱼刺扎了一下。我的脑袋很清醒,所以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即便是我。“两分钟,多一秒都没门。快滚。”我咬着牙说,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咽下一句“活着回来”。
 乔丹微笑着跳下车,消失在泥砖与煤渣砖构建的民宅之间。我们的头顶掠过一架眼镜蛇武装直升机,我假装感兴趣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尽力不去想那个微笑很可能会成为我对他的最后的记忆。
 等待比疼痛还漫长,我在心中数着秒,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我在骇人的寂静中又数了六十下。每数一下,我都期待着下一秒乔丹的身影会出现在道路拐角,脸上带着那该死的笑容,并且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四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空中某处极其遥远的地方滚过雷声。队员们沉默着,几双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在他们的目光中站起来,抱着枪。
 “记下这个坐标,向镇外撤退,和部队汇合后叫他们派人来支援。”或者收尸。我解开几粒扣子,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折成方块的遗书,连同备用狗牌一起递给那个卫生兵。“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这东西交给长官。”
 “别,别去。”密苏里人摇摇头,不肯接过那两样小东西,“别让那套‘决不放弃每一个人’的论调害死更多人了。”
 我把它们扔到他的大腿上。“别傻了。”我跳下车,回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这是个人事务。”
   我顺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走,在并不可靠的掩体间穿行。到了记忆中听见有人掉下车的地方,一条格外新鲜的血迹抓住了我的眼睛。我猫下腰,快速穿过空旷的街道,跟着它走进暗巷。转过一个拐角,我的呼吸几乎为我看到的景象停滞;乔丹靠坐在一堵土墙上,捂着右肋,旁边的沙地上躺着那个显然已经没救了的孩子。
 我向他冲过去。他也看见了我,勉力直起身,用沙哑破音的声音大喊:“别过来,这是个——”
 陷阱。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身体跟不上头脑反应的速度,没能刹住脚步,大腿在他的声音钻进耳朵的同时剧烈地震了一下,让我跌倒在地。我知道我中弹了,令我惊奇的是,除此之外我竟没有任何感觉。我不受阻挠地转身轰爆了那个阿拉伯人的头,停顿了一下,确认周围再没有动静后半跪着蹭到乔丹旁边。
 他还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半眯着眼睛,好像我们头顶那苍白无力的阳光分外刺目一样。他的微笑随着衣料上的深红痕迹扩大,满意的,安宁的,与那个阿拉伯男人一直到死都带着的笑容分外相像。我抓住他肩膀的手发起抖来。
 “这才是……”乔丹咳嗽着说,“我的……我的女孩。”
 “少说点吧,省省力气。”我拽起他的胳膊,甩到我肩膀上,咬着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妈的,这男人真沉。“你他妈一定是泡在电影院里长大的。”我暴躁地抱怨道,努力把他再往我这边挪了挪,让他把大部分重量分给我。“天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这些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的白人蠢货。” “讨厌到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他用另一只手按着肋下的伤口,自鸣得意的声音里有种暖洋洋的幸灾乐祸。“承认吧,你需要我。” “你不觉得眼下这句话倒过来说更合适吗?”我挖苦道,像个残疾人那样歪斜着身子,把他一步一步拖向镇外的方向。他的一只靴子有气无力地拖过地上混杂血迹的污水坑,在沙中画出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线。来时只用了几分钟的距离此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但我知道我和他一定会走完它,一定。 “那么,好吧。我们彼此需要。你是我的。”
 我庆幸他的角度绝对看不到我发烧的脸。“闭嘴。”我斥责道,但很快便后悔了。这种时候,我倒宁愿他跟我多说几句话。随着我们缓慢地前进,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难以迈动。死亡是个轻浮的妖妇,她的触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带来永远无法逆转的后果。乔丹也会死,死在我之前——我感到真相来临时必然的不可理喻。这太滑稽了,在见证过那么多无谓的死亡之后,当她盲目的手指偶然之下拂过这个男人,我却仍无法坦然接受。
他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他。
 乔丹仿佛正在承受着双倍的地心引力,不住地向狼藉的地面滑去,也拉扯着我的心脏向下坠去。我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绝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挤出更多力气,将他向前拽。再拽一步,再拽一步。我感到液体流下我的脸;我哭了吗?
“雨。”我听见乔丹梦呓般的声音。我在他的重负之下仰起头,天幕吐出无数细针般的凉丝,覆向大地,要缝合起什么伤口似的一针针扎进我的眼皮和嘴里。这是雨,我难以置信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品尝到沙中越来越浓重的潮湿的腥气,直到对雨的回忆和枪伤处的疼痛终于一同完全苏醒。自越过幼发拉底河以来,这是我头一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种调和着浅灰的淡蓝看起来竟然会和乔丹的眼睛那么像。 一百来米外,几辆悍马停在那里。有谁在车里叫喊了一声,随后某个土色的影子跳下车斗,向这边跑来。疼痛从我的腿中抽走了力气。我跪倒在沙地上,手臂搂住与我一起慢慢滑下的乔丹,在越来越大的雨的掩护下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
 终于,在这一切之后,我等到了。我找到了你。 “你哭得像个被人踢碎了蛋的初中低能儿。”乔丹在我肩头喃喃,暖意从疲倦而破碎的音节中缓缓渗出,清晰可辨,让我心脏抽痛。“你怎么回事?” “是雨。”我说。“那不是眼泪,只是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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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guard-gate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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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クロリン】告白[R-18]
搬家备注:于2017年11月首次发表于lofter。首发账号Bellguard,后由轨迹主账号Mellguard转载。
注:闪3ED后
【【【十八岁以下阅览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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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就在这儿」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喜欢你」 「里恩」
“喂~里恩——” 和记忆力一样的嗓音拖着古怪的长音,在桌对面喊着自己的名字。
里恩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桌人都以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里恩君,没事吧?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坐在右手边的托娃学姐担心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我没事,只是走神了而已。”里恩感到有些抱歉,一时疏忽让他人产生了无谓的担心。
表面世界里,帝国向共和国发起了战争;而里侧世界里,从帝国展开的诅咒蔓延了整个大陆。 为了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里恩回到了同伴们身边。他们归属于反抗政府军的贵族势力,在奥蕾莉亚分校长的旗下,配合贵族军的作战进行游击活动。
现在里恩与新七组的学生们重逢,跟第二分校里的两位教官,还有“他”一同行动。
“是不是太累了?毕竟你们骑神一直冲在最前头。”坐在托娃另一侧的兰迪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帝国政府将重心放在了共和国身上,无暇顾及克洛斯贝尔的小动作,既然过去的同伴获得了自由,他自然也毫无顾虑地站在了反抗势力的那一头。 “怎么?你擅长的灵异现象又发作了?”亚修说起话来还是没好气,但想起和他重逢时的模样就知道那不是真意。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这是明明将对方的一言一行记在心里却故意挑些气人的话说的那种笨拙的学生关心人的方式。 “教官,难道那个力量又……”回想起数次近距离目睹里恩因为鬼之力痛苦的模样,阿尔缇娜欲言又止。从北方战役起到现在,她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不是,真的不是,你们想太多了!”里恩急忙否认,生怕再说下去恐怕又要绕回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将他排除出前线的老话题,“我只是走了一下神,可能稍微有点累了……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 “啊,一直谈论这种阴郁的话题是会累呢。”库洛坐在对面,轻飘飘地感叹了一声。
里恩盯着让自己走神的罪魁祸首。像是接收到眼神中的含义一样,库洛笑着移开视线,掏出一叠Blade,开始问众人要不要打牌,带钱的那种。
库洛和里恩曾有一段短暂的“热恋”时期。 至于为什么加引号,因为那并不是正常的恋爱。
只有短短七天。
被从黑星杯底部带出来,失魂落魄地被丢进一间房间,快被自责悲伤后悔的痛苦吞没之际,库洛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像溺水之日抓到一块浮木一样……不,对里恩来说,库洛远不止是浮木。 那是他一直追寻着,思念着,向女神祈祷,希望能再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的人。
所以里恩近乎疯狂地向对方索求。 索求爱意,索求温暖。 索取对方的所有,也希望对方夺走自己的所有。
库洛回应了他的渴求。 两人发生了肉体关系。 就像为了在短短七天内弥补失去对方的那段时间的空白一样,沉溺于肉欲,高密度地交合在一起,度过和梦境一般的幸福又短暂的时光。
然而梦终究是会醒的。
里恩鼓起勇气,面对对他过于残忍的世界。 他回到了本该属于的地方——和库洛一起。
库洛并没有反对他的决定,反倒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并和他一起斩荆披棘,闯到了今天。 但是同时,库洛却从未再提过那七天内的事。
在同伴们面前,他们是好友,反抗军的主力,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搭档;而在私底下,里恩却明显感觉到库洛有意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里恩不知道库洛是怎么想的,因为那之后,库洛甚至连独处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偶尔撞见他时想开口,却总是在说话前就被库洛抢了先机,岔开了话题。
里恩想,库洛是不是后悔了。 正因为后悔,才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对他而言,当时说不定只是为了拯救濒临崩溃的自己才迫不得已做出那种事。 库洛说不定想忘记这一切,所以才用这种态度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误,你也应该忘记。
每当想到他因为这种原因躲着自己,里恩心里一阵难过,但同时也庆幸,不用直接从他口中听到直白的残忍话语。 里恩想找库洛问个明白,又害怕知道答案。 如果只是为了给对方勇气与信心,里恩会直率又坦诚地面对对方到最后,不会顾虑对方是否会讨厌自己,自己又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但每当是为自己寻找答案时,他会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既想勇敢面对真相,又害怕受到伤害。 既渴望获得爱,又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
所以两个月来,里恩借口等待合适的机会,一直放任库洛躲着自己。
越是明白自己的想法就越是从心底感到自我厌恶,里恩默默叹了口气,看了眼眼前相声般的闹剧。
托娃正在努力阻止这位不正经的学长和自己的学生赌博的行径。而其他人里头,缪洁在一旁煽风点火,欢乐城出生的亚修挑衅要他提高筹码,兰迪跃跃欲试地想来一局,却被对过要挟要向支援科告发他的尤娜噎了回去。 看着库洛最终不情不愿地将卡牌装回了兜里,里恩也不打算再多言——不如说,要是真的和自己的学生玩牌,库洛说不定会把全套装备都输进去。
“禁止赌博!但是确实该放松一下。反正明天的计划也决定好了,来说一些其他的开心的事吧!”尤娜充满活力的声音点亮了整个空间。 “比如说?”缪结眨着眼睛。 “等把什么结社地精的坏蛋通通打跑之后!我要吃龙老饭店的炒饭!东街小摊的激辣拉面!奥斯卡先生的面包!阿卡摩利亚村的蛋包饭!米修拉姆的棉花糖!”
“尤娜桑……吃的也太多了……”阿尔缇娜用无起伏的声线指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说的那一点。 “我、我没说是一顿里吃完啊!”注重身材的粉发女生急忙解释,“那阿尔你怎么样?” “是呢,我的话,”黑兔沉吟了一会儿,“我会比较好奇棉花糖的味道……真的和棉花一样吗?” “那只是形状像……还有我是问你想做什么,不是让你选啊?!”熟练地吐槽后,尤娜笑着隔着帽子摸了摸人偶般的女孩的脑袋,“干脆,赶跑那些坏家伙以后,阿尔和我一起去米修拉姆吧,我请你吃那家店的棉花糖。” “库尔特君想做什么呢?”她将话题抛向了坐在身边的少年。 “我首先,想和许久未见的兄长切磋一下,看看我的范达尔之剑和他的有多少差距,然后再根据情况调整训练的内容……”稳重的少年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却受到了少女微妙的目光。 “虽然不是说这些不好,但你也太死板了吧……这种时候怎么也该说点轻��的休闲项目……” “那��,下棋吧。明年帝都的棋赛……” “啊啊!够了!死脑筋!”少年的新回答又被少女否决了,尤娜猛得站起来,“你也给我一起来米修拉姆,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全大陆最棒的梦幻主题乐园!” “尤娜同学,真的很喜欢克洛斯贝尔呢。”身边的托娃被少女逗笑了,“不过米修拉姆啊,我只在书里看过,确实是全大陆规模最大的主题乐园,也是克洛斯贝尔作为观光地的重点项目之一。有机会的话也很想去学习一下呢。” “那托娃教官也一起来吧!游乐园就是人越多越好玩。对了,干脆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米修拉姆吧!” “哈,那种骗小孩的地方,谁要去啊。”亚修用鼻子哼了一声。 “啰嗦,玩过你就知道好玩了。” “非得出钱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 “比如?有人肯给我报门票钱请我玩?” “当然有人请客了!对吧,里恩教官?”
尤娜用期待的眼神转过头来。 “等一下,为什么会这样?”话题突然落到了自己身上,里恩哭笑不得。 “因为你是我们的教官啊。”尤娜好像说着世界上的真理一样不假思索。 “没错没错。”起哄的几人随身附和。
“多谢了,舒华兹教官!阔气阔气!”一个惯例地以坑到自己为乐。 “说起来,教官实习的时候也请我们吃了冰激凌。”一个习惯性地提旧事落井下石。 “教官请客的话,就是说教官也会一起去吧?夜晚的游乐园,和教官独处……好机会!前辈又要嫉妒了~~”一个笑得一脸陶醉,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按往常的流程来看……你还是认了吧,教官。”一个预想到了结局却没打算伸出援手。
各怀心思的学生们统一了阵线,里恩回头看向在场的其他成年人求助。 “哎呀哎呀,你的学生很信赖你嘛。里恩。”兰迪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 至于库洛,刚才开始就夸张地弓着身子捂着嘴忍笑。 “真是的,大家别欺负里恩君了,这样也太可怜了。”托娃苦笑着打圆场,她恐怕是在场唯一为他维权的人。
“托娃教官说的没错。”刚刚还在起哄的缪洁突然一改立场。 看到她扬起嘴角,头顶上仿佛出现了小恶魔的角,里恩直觉不妙。
“游乐场这种地方,比起我们,教官应该更想和恋人去才对呀。”
此言一出,第二分校的几个人立刻知道了接下来话题的走向。 与其说是和她相处时间久了,知道她带话题的手法,不如说这个话题已经出现过太多次了。 “……你不会又想”尤娜给了她一个白眼,刚吐槽了半句,却被缪洁抢先说了下去。 “所以教官是想和谁一起去?米修拉姆可有不少适合恋人的浪漫景点,可以让当地人的尤娜桑推荐一下。”薄荷色头发的少女装出一副苦恼的神色,“但是亲近教官的女性有那么多,不知道是谁的话,我们也没法给出最适合那位的建议。对吧?”
“缪洁……别戏弄大人”直觉上感觉她重提这个老掉牙的话题并不只是为了让自己难堪,里恩试图阻止她,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断。 “诶,比方说有谁?” 里恩猛得转过头,坐在缪洁斜对角的银发青年漫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
“最有力的人选就是旧七组几位前辈了吧。听说有好几位一见面就和���官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当然了,我没直接看到过,都是听尤娜桑她们转述的。”她边说边偷偷瞥了新七组最早的三位成员一眼,看几人似乎都不如预想中那么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又加了一句,“听说不止是女性,男性间也有热烈的拥抱……” “你别按你的兴趣添油加醋!”一根筋的粉发少女立刻咬钩,纠正了她话中明显的错误,“我们看到的只有劳拉桑和亚丽莎桑……嘛,虽然后者那个气氛确实……”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少女脸上泛红。
“喔,劳拉和亚丽莎啊。不意外嘛,他们学生时代关系就很好了。”克洛嘴上重复着少女的情报,视线缓缓在里恩身上扫过。 从视线中感受到了热度,里恩浑身一颤。
“这种抱法已经超过关系好的同学了吧?!还是说帝国人之间的好同学一见面都用拥抱问候,一抱还都抱那么紧的?”尤娜嫌弃的眼神表达了她对这个新听说的异文化的排斥。 “不,帝国并没有这种问候方式。”为了维护帝国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库尔特加入了讨论,“虽然热恋中的情侣可能会比较冲动,但一般的绅士和淑女在外会很有节制地遵守礼节。”
“呼……热恋中的情侣啊?”库洛扬起嘴角,视线在里恩脸上打转。 “我猜那是对里恩限定的问候方式,听说内战时他们重逢也抱了好次。哎,全怪你们教官魅力太大,”库洛用调侃的语气声情并茂地说着,眼神却像暗示什么似的,直直地盯着里恩的眼睛,“让人情不自禁想紧紧抱着他,不想放手。”
「好想一直这样紧紧抱着你,永远都不想放手」 这是一次亲昵之后,库洛抱着自己,在耳畔诉说的情话。 当时的话语和最后一句话重叠在一起。
紧贴自己的胸膛的温度,抱着自己的手臂的力度,在耳边呵出的湿热气息,让心神融化的甜言蜜语。 里恩觉得身体开始发热。
“库……” 里恩下意识喊他的名字,却没想好是阻止他继续打听,还是想问清楚他这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和那几个姐姐的甜蜜夜晚也是因为这种超能力了?”黄发的学生用嘲讽的语气提供了新情报。 “姐姐?我本来以为该是菲和委员长出场了,竟然半路杀出了黑马……等等,不会是莎拉吧?”银发的青年不知是真的出乎意料还是只是演技,提高声音表示震惊。 “紫电的游击士和铁道宪兵队的冰之少女。一个晚上,两个女人。佩服。”亚修看着里恩,一脸使坏成功的表情。 “准确来说旧七组的另外两位也和教官非常亲密,但是目前还没有被我们目击到相关的言行。”一边,阿尔缇娜精准又严密的概括,反而让人更下不来台。 “恐怕那天晚上是太专心了吧。第二天教官脖子上有红痕。一定是晚上在户外太专注,才会没发现被虫咬到。”另一边,缪洁却用会引人误解的描述方式将两件本不相关的事连在一起。
“哟,听着很激烈嘛?”库洛眯着眼,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那天晚上发觉自己外出的兰迪自然不用说,一直维护自己的托娃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尴尬,想必是都对那番话信以为真。
“不是,那都是误会……”身体的燥热还没有冷却,那天晚上真实发生的事让他本就没有自证清白的底气,此时缺乏力度的话语更是没有说服力。
“哎呀,一年不见,真对你刮目相看啊。一个晚上有两个姐姐那么热。情。地。陪。你。”库洛在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强调其潜台词。 “真的是误会!我那天晚上只是和她们聊了聊,也只有亲到脸颊而已!”大脑还沉浸在旧时的记忆之中,加之尤其不想被对方误会,里恩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四周的视线又冰冷了一层。
“只是聊了聊?” “只有亲到脸颊?” 刚刚自证的台词被复述,沐浴了学生冷漠的视线——简直是自掘坟墓。
“原来如此,亲脸颊太小儿科了。只有真正的大人的亲吻才能满足你,对吧?”库洛直直盯着里恩,一字一句地说着,舔了一下嘴唇。 大人的亲吻时的低沉嗓音,那双仿佛在暗示什么的眼睛,无一不在继续侵蚀里恩的思考能力。
在学生们附和着“太差劲了”的时候,里恩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库洛的嘴唇上移开。
或温柔或激烈地落在他身体上的亲吻,执拗地勾勒他身体的形状的嘴唇,眼前这个人抱着他,一遍遍用实际行动教会他什么是大人的亲吻。
心跳变快起来,吵得里恩听不见四周在说些什么。
“……公主抱着阿尔芬殿下逃离战舰……” “……和艾利榭前辈共浴……” “摸女孩子的头简直是犯规!”
恍惚间听到学生们又把这些事都翻出来数落了一遍,但这些关键词现在只能刺激起他和库洛间行为的联想。
库洛像想将自己的身心都熔化一般温柔地抱着自己,用灼热的吻蒸发因痛苦和悲伤流下的眼泪。他不断用语言和身体告诉自己,他就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会去。
在最疯狂的那段时候,思考被麻痹,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身体只会本能得向库洛索求,或是回应他的索求。
只想被他给予的幸福填满,只想被他施予的快感掌控。 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
里恩觉得自己的理智似乎又要被那份疯狂带走。
“不过要说里恩的本命的话,我知道是谁哦。”
银发青年的一句话钻进耳中,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是谁?!”” 在场听众们的好奇心一下子攀到了顶点,异口同声。 对他们来说相当于一个长年未解之谜的答案被放到了眼前,无论是出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出于想近一步了解朝夕相处的同伴,在场的人都希望他立刻说出答案——当然,除了里恩本人以外。
“库、库洛,别乱说!”里恩的脸蹭得一下变得通红,要不是碍着隔着一张桌子,立刻就要冲过去堵住库洛的嘴。 那是当然的,本以为库洛想和自己恢复普通友人的关系,结果他突然开始暗示自己,还要当着那么多人公开两人的关系,论谁都会一下慌了手脚。 里恩并不排斥公开两人的关系,不如说如果能获得库洛的认可,那之前让他心神不宁的担忧一下都能烟消云散。 但这不管怎么说都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看这反应……一定是真料!” 第一次看到里恩就这个话题谎成这样,四周的人更是确信库洛掌握的是准确的情报。 “这可是不容错过的新情报。” “不愧是教官的恶友,是教官不小心说漏嘴才知道的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库洛,库洛摆了一副安静安静听我说的手势。
“其实很简单嘛。你们想,浪漫的故事一定要有一个戏剧性的开头。” “在莱诺花开的季节发生的那一场命运的邂逅。” “没错,一切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够了!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受不了漫长的开头的人拍案而起。 “库洛!!”还处于混乱状态的人尝试做阻止他的最后努力。
“不要急不要急,听我从那件意外开始慢慢说起。” “旧七组第一次见面就被莎拉丢进了旧校舍的陷阱里……”
…… 旧校舍……? 陷阱…………? 意外………………? 难道说……………………
从关键词联想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就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里恩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没错,库洛从开始就并没有说过要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事实上,他也并未口头承认过和里恩的关系,现在的回答反而和他两个月来疏远里恩的态度相一致。
是自己会错了意。 只是自作多情。
心被搅成了一团。
“在落入陷阱时,那起事故发生了,里恩他和” “停下吧。再继续说下去会很困扰的。”
里恩打断了眼前打算畅谈的人,冰冷的语气像刀锋似的切开了热烈氛围。
“怎么了啊,教官?就那么不想让我们知道吗?”很少听到教官的这种口气,尤娜的气势一下弱了,但还是嘴硬着不想在离目标咫尺之处退步。 “我说的会困扰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尤娜,库尔特。”换上一副公事的口吻,里恩扫了两个学生一眼。 “毕竟,开学第一天以羞耻的姿势摔成一团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里恩这句话刚出口,少年和少女的脸立刻变得和煮熟的虾一样红。 “为什么要突然提那件事啊!”回想起第一天的意外,虽然早已和对方和解,脸皮薄的少女还是羞于被当众提及往事。 “啊呀,第一天发生了什么吗?”当时还未被分到七组的缪洁立刻接过了话头。 “没什么,就是舒米特博士开启了地板上的陷阱,然后尤娜桑和库尔特桑……” “啊啊啊阿尔,STOP!!!”尤娜慌张抱住了银发的少女。
里恩叹了口气,他的本意并不是揭学生的短,但为了中断刚刚的场面他不得不那么做,更何况他目前的心情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被人当众拿糗事出来说就是这种感觉,希望你们引以为戒。”里恩说完,站起身来,“今天不早了,明天有明天的计划,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靴子踩着地板发出响声,一步步绕过会议桌,里恩在某个人物身后停下。 “库洛,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库洛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朝其他人摊手,依言站了起来,跟着里恩走向门口。
“诸位,晚安。” 里恩打开门,示意库洛先走出去,却在准备关门时停了下了来。 “还有,”他冷冷地环视在场的几人。
“不许跟过来。”
说完,门安静地合上了。
房间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他说的没错,是很晚了,准备睡吧。”兰迪首先打破沉默,朝还未回复过来的几名学生说。 “确实我们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是之前说的时候他也没生那么大的气啊……”刚才最来劲的尤娜受得打击也相应地大。 “是的,教官在女性话题上和我们发火还是第一次,之前都是他觉得自己理亏多一点所以被数落也没办法的态度……”阿尔缇娜与其说是失落,不如说更多地担心里恩异常反应的原因。 “在这个话题上把教官逼过头了吧。我们确实需要反省。”库尔特已经开始了反省。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参与人不同也说不定呢。”缪洁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兰迪前辈,怎么办……我是不是现在就该去和教官道歉?”行动派的尤娜因负罪感坐立不安。 “不,今晚就按里恩说的,回屋睡吧。”兰迪安慰他们似的笑着,摇了摇头,“脾气越好的人生起气来越可怕。他也需要点时间整理一下心情。” “嗯,说的没错。”托娃苦笑着安抚,“而且,我想里恩君也不是在生大家的气。”
将信将疑的人,察觉到什么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打着哈欠的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为一天划上句号。
而为了为自己的心意划上句号,剩下的两人还打算将今天持续下去。
今夜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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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缪洁的安排,几人在海都附近森林里的一个偏远旅馆内落脚。 那里人迹罕至,既能收纳骑神,又能躲过政府军的眼线,是个作为中转用的好据点。
里恩走出旅馆,往森林里去,库洛也不问他打算去哪儿,只是老实得跟在后头。
走了大约离旅馆百米,里恩在水潭边停下脚步。平时为了转换心情,里恩会来这边钓鱼,所以非常熟悉这儿的好处——离旅馆不远,但声音传不到旅馆,如果有人跟来也能立刻发觉,并且从这里能看见旅馆的屋顶,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也能有个照应。
“怎么,你是打算找块空地和我决斗吗?”站在他身后两米开外,库洛调笑。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里恩没有看他,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抱歉抱歉,玩笑开过头了。不过你的反应也大过头了吧?你那些学生们可都吓到了。”库洛抓乱后脑勺的头发,轻描淡写地给他道歉。
“你明明知道,我和旧七组的大家只是同伴。为什么刚刚要说那种话误导大家?还和他们一唱一和地打听我那些事。”里恩背对着库洛。 “……这么想的只有你吧?”可能是错觉,库洛的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冷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喜欢你,帮迟钝的后辈一把促成美事,有什么不好吗?”
“那刚才为什么用那种暧昧的说法暗示我?明明之前一直躲着我,明明没有打算接受我……”夜风中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喂喂,你想多了吧?我没暗示你什么,没想躲过你,也没有排斥过你。我们是……”库洛顿了顿,声音一沉。 “是恶友。” “过去。将来。”他补充了一句,“一直都是。”
“那你……为什么……”修长的白色身影颤抖着。 “……为什么要说喜欢我?”
库洛没有回答。
“如果只想和我继续做朋友,为什么要说喜欢我?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要骗我?”他努力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感情,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对方听出自己嗓音中的哭腔。 “让我死在那里就好了,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他呼吸急促,肩膀明显得起伏。 “做出了那种无可挽回的事,我本来……本来就该死在那里的……”
“里恩,你冷静一点,别钻牛角尖。”看着对方情绪失控,生怕他轻生,或是一脚踩空跌入潭中,库洛不由往前跨了一步,“先到我这边来,我们慢慢说,好吗?”
里恩不答话,剧烈地摇头,痛苦地抱住脑袋弯下腰。 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库洛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他的肩膀,一把把他拉到怀里,带着他往后退开了好几米才停下脚步。
“呼……你是要吓死我吗?”将人带到安全地带,库洛长吁一口气,松开了手。 “不会的……库洛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库洛死的……”情绪不稳定的里恩只从库洛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个单字,变得更不安起来。 自知失言,库洛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臂圈住他,却在接触到他��背脊之前硬是停了下来。
里恩低着头,有些神经质地抓着他自己的手臂,用力到衣服都被揪成了一团。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似是想往库洛身边靠,却像在害怕什么一样,不敢碰到库洛的身体。整个人蜷缩着发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垮掉,却强撑着一口气,硬是不让自己倒下。
库洛叹了一口气,投降了一样,把里恩揽到怀里。
“嗯,你说的对,我不会死的。”抱紧里恩,轻轻抚摸他的黑发。 “你放心,我就在这里。没事的,里恩。”库洛用温柔的声音安抚他,感觉怀中的人渐渐停止了颤抖。 “我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好了,我不再跟你使坏了。对不起。”库洛看到里恩抬起软软垂下的手臂,感觉到他抓住自己的背脊。 库洛重复着温柔的话语,不断轻抚着他的头发和后背,直到里恩平静下来。
“库洛……?”怀里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噢,欢迎回来?”听到他的语气回复了往常的音调,库洛松了口气,但怕他多心还是不敢松手。 “……对不起。”抓紧库洛背部的衣服,里恩将头埋得更深了。 “真是的,有个爱撒娇的后辈真辛苦啊。有没有人给我颁个最佳前辈奖?”库洛笑着回答他。
“对不起,我也知道库洛是在勉强……”里恩的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听上去更是消沉。 “明明不想和我做这种事,但为了救我每次不得不这样勉强自己。因为……只是恶友的话,做这种事……很奇怪的吧?”嘴上表达着歉意,理智上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利用前辈的温柔,但是里恩没法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那,你又觉得这样很好吗?”没去正面回答他,库洛叹了口气。 “前途一片光明,从名门后裔到王公贵族,那么多出身高贵貌美如花个性温柔的女孩随便你选,全大陆的男人都羡慕嫉妒恨得想找你决斗。结果你却和我这种……”他停顿了一下选择措辞,“减分项比加分项多得多的男人抱在一起,真的好吗?”
帝国解放战线这种恐怖组织的领袖。 扣下内战扳机之人。 死去过一次,又靠诡异的力量活过来的人。
怕触及对方的心结,库洛没有将这些列举出来,选了暧昧不清的说法,但他的态度却十分明确——里恩身边有太多比自己好得多的人。 论谁来看,都是选择她们……甚至选择他们更为正确。
“库洛是最好的。” 里恩手臂用力,回抱眼前的人。 “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库洛自己怎么觉得……对我来说,库洛就是最好的。” 没去思考什么说话的技巧,里恩用最朴实的话语描述出他的心情。
“你还真是……会说这种让人羞耻的话。”虽然事到如今也没指望里恩突然理智起来拒绝自己,但收到的回答竟比想象中的还要直白几倍,库洛也不由不好意思起来。 “所以……”里恩突然将头从库洛怀中抬起。
“库洛能不能也……把我当成最好的那一个?” 他露出了被雨淋湿的弃犬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库洛的眼睛。
“停。打住。等一下。”库洛捂着脸别开头,“等等等等,哥哥心脏不大好,让我缓一缓,一下就好。” “不行吗?”里恩又是灰心,又是着急。 “啊啊——才不是呢,笨蛋。都说了等一等啊。”
库洛一把捂住里恩的眼睛,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制住不安分地想夺回视野的人。 “你……”库洛刚开口又止住,酝酿了一下,才像豁出去了似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一个………………这回放心了吧?!” 透过指缝,里恩隐约看到学长满脸通红。
“真是的,竟然直接说出那种台词,还逼我说出这种话来。你做好觉悟吧。” 里恩感觉搂着自己的手臂一紧,灼热的呼吸凑到了耳边。
“今晚不会让你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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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馆,反手锁了门,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拥吻在一起。 明明刚刚在森林里还紧紧相拥,明明一路回来也牵着手,但两人总觉得好久没有感受过对方的体温,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坐落在偏僻森林里的旅馆不大,虽然不是年久失修,但设施也谈不上新,每人的房间里只有最基础的设施。 外套和长裤一眨眼就被丢到了木质地板上,里恩被按在单人床上。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床铺发出了嘎吱的悲鸣。
“开始之前先提醒你两件事。” 覆在里恩身上,库洛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孔。
“第一,这房子隔音很差,考虑到还有小孩在,你得控制一下音量。” “第二,我今天没把握能控制自己,你要更注意一下第一点。”
里恩还没问出为什么,嘴唇就被死死地堵上,口中一下充满了对方的味道。 一只手顺着肩膀往下抚摸,胸肌,肋骨,小腹,然后托起了里恩的腰,往他自己相同的部位靠。 感受到被灼热的硬物抵住,里恩的胸膛被被库洛索求的满足感填满,伸手揽住对方的脖子,用腿缠住对方的腰。 感受到里恩的回应,库洛亲吻起他的脖子。开始只是亲吻,慢慢的变成了执拗的啃咬,好像想把这个部位拆入腹中。 人体最薄弱的部位受到对方的攻击,里恩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呻吟,想起对方开始前的话,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在逐渐升级的攻势中叫出声来。
托着腰部的力量突然消失,里恩又重新跌回床上,并且遮着下身的最后一块布也被扯掉。还没熟悉微冷空气的触感,下身被异物入侵的感触就让他不由小声叫了出来。
“抱歉,我忍不住了。”将中指和食指插入后穴翻弄,库洛有些抱歉地说。 入侵的手指就往常更粗暴,里恩身体一软,搂着库洛脖子的双手滑落,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一样,用手捂住嘴,害怕情不自禁喊出声。 “你前头问我,为什么明明和你拉开距离,又和你的学生八卦你的绯闻,还对你做些只有我们俩懂的暗示对吧?”库洛追加了一根手指。
“很简单,因为我很嫉妒。” 听到金属扣摩擦的声音,里恩勉强看见对方心急地用单手解开皮带。 “尽管想好了和你恢复以前的关系,让你和心怡的女孩在一起。但听到你和其他人亲热,就嫉妒得把那些打算都丢光了,只想把你抢回来按在床上,调教成只对我有反应的身体。” 对方的真心话过于露骨,里恩不由涨红了脸。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把你推给其他人,结果你还跟我翻脸了。结果闹出现在的局面。” 感觉到库洛调整了自己身体的位置,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里恩死死捂住嘴。 “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你自己找的。” “你就负起责任把我的嫉妒全接下来吧。”
身心同时被过于热烈的物体贯穿,里恩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被幸福感和情欲吞没到忘情得纵声叫喊。 “哈啊……好奇怪?明明没怎么做扩张,很容易就进去了……”将楔子打入对方的身体,库洛察觉到了异样,“难道……”
“这两个月来你一直……想象着和我做的样子自慰吗?”
“不、不是的,我……”里恩矢口否认,但他一脸被揭穿了的表情出卖了他。
“糟糕……高兴过头了……”库洛的声音低下来,喃喃自语,借着锻炼出来的夜视能力,里恩能看到对方的脸上也出现了红晕。
“库啊啊……唔——!”里恩想喊他的名字,松开了按住嘴的手,却一下被激烈的动作攻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管了。嗯,不管了。”库洛将里恩的腰抬得更高,加上自己的体重,将身体的一部分更深地印入对方体内。 “什么你跟我以外的人在一起肯定会更幸福……这种混账道理我再也不管了。”加剧下身的动作,同时对里恩硬起的器官施加爱抚,“事到如今,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把你栓在我身边。想跑我都不会让你跑了。” “库洛!嗯啊,库洛……!”被喜悦和快感溢满,里恩想表示赞成,又想在猛烈的攻势下控制住音量,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把自己的心情传递过去。 他一把搂住库洛的脖子,将嘴唇贴了上去。
里恩的身体酸软,使不上力,真的只是用自己的嘴唇轻触到了对方的嘴唇——但这份爱意与欣喜,却确实传达给了对方。 库洛吻住他,在他身体里达到高潮。
同时达到顶端,里恩看着小腹上沾上了他自己喷溅出的白浊,一阵恍惚。
终于确定了对方的心意,一直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一股倦意袭来,里恩迷迷糊糊地就想合眼,却被对方摇醒。
“我不是说了吗?今晚不会让你睡的。”库洛笑着亲吻他的脸颊。
“再陪我一会儿吧,后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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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感差不多快到了约好集合的时间,里恩不得不睁开困倦的双眼。 昨晚陪着库洛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实在受不住了,向他讨饶才获得了几小时的睡眠时间。醒来之后浑身上下还都疼个不停。
“早安,里恩。”里恩回过头,看到库洛笑盈盈地朝自己打招呼,小号的单人床得很勉强才能睡下两个大男人,昨晚里恩不得不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早,库洛。”喉咙有些沙哑,担心那声早安没传入对方耳中,里恩拿头发蹭了蹭他的下巴。 库洛搂住他,在额头亲了一下,又恋恋不舍地放开。
“既然你也醒了,那么枕头君就得回房了。总不好让人撞见我从你房里出来吧。”库洛准备抽出手臂起身,却被里恩拉住了。 “再待一小会儿。”里恩说着,抱住了对方的胸膛,听着平稳的心跳声又闭上了眼睛。 “别撒娇了,会穿帮的。”尽管这么说着,库洛还是没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算了,反正估计也有人猜到了……”看里恩没有撒手的意思,库洛自暴自弃地说。 “嗯?” “之前你的学生里就有人问我和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关系,托娃也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真是,怎么一个比一个敏锐……昨天也是那帮人算计好的吧。” “哈哈,让大家担心了呢……”同伴的关心让里恩心里暖暖的。
昨天还朝他们发了火,今天得向大家道歉才行。 然后道歉之后,想要正式和大家宣布自己和库洛的关系。
大家一定会很吃惊的吧。 托娃学姐恐怕会立刻祝福自己和库洛,并打从心底里为两位旧友感到高兴。兰迪桑会拿自己打趣,但也会坦率地祝福我们吧。 尤娜、库尔特、阿尔缇娜,已经能想象三个人瞠目结舌的模样了。 亚修估计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缪洁则是会一边传播淑女的爱好一边嚷着好可惜——但实际上,这个结果也在她的计算之内也说不定。
在脑海中模拟众人的反应,里恩轻笑出声。 “怎么了?突然笑出声。”库洛问他,里恩只是摇摇头。
“保密,一会儿再告诉你。”他故作神秘,想给库洛一个惊喜。 看着恋人朝自己露出幸福的笑脸,库洛揉了揉他的脑袋���也不再追问什么。
对了,还有爱丽榭,爸爸妈妈,旧七组的大家,知道这个消息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脑海里想起所有他深爱着的人们的脸孔,他想把自己这份幸福向所有爱着的人分享,告诉他们——谢谢他们爱着这么不成器的自己。自己现在真的很幸福。所以,不用再为自己担心了。
不过,还是先从眼下开始吧。
起床更衣,来到对自己的另一半做出稀奇古怪的猜测的伙伴们面前,然后大声向他们告白。
库洛才是自己独一无二的恋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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