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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dgnnssvb · 6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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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fhjfj · 6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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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sxfbd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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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h622 · 11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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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年会体育网友爆料:在柬埔寨真实被贩卖诈骗园区的经历!自己把自己卖园区里?还有绑匪躲进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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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爆料的主人公是阿涛(化名),最初加微信是在2022年9月21日,当时阿涛刚刚从西港诈骗园区里逃出来,因为他的护照被诈骗公司扣押,他找我们求助,想让我们帮忙推荐一家靠谱的旅行社办理旅行证回国。那时候阿涛就说过,如果平安回到国内,就会找我来爆料他的真实经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本以为阿涛不想再爆料他被贩卖的经历了,但是就在昨天,阿涛再次联系到我,他表示,他想要爆料被卖经历。
下面就是来自阿涛的爆料原文:
大家好,我是阿涛,先来说说我的经历吧,事情还要从去年的时候说起,大概是去年六月份吧,我在金边离职了,当时是跟朋友在 金边合伙开了一家餐饮店的,离职后我在金边的一个酒店等待回国机票,那段时间回国机票并不是太好预订,我在酒店住了一个月,这个时候我的一个朋友联系我,说他在金边附近一个工厂里工作,他叫文楠,也是四川人,在柬埔寨认识也有一年多了,他叫我过去玩,我说不去了,其实也害怕被骗,毕竟那时候柬埔寨人口贩卖很严重,对于人口贩卖的严重程度我也是知道,所以面对他的邀请,我还是很谨慎的,毕竟我一直在等待回国机票,我也不想在这个期间出现不好的事情,因为我当时只想着快点回国。
他知道我在金边酒店住着,没有在工作,知道我准备回家,然后他就跟我聊天,当时他跟我聊天表现的很自然,也说很多之前认识的朋友也去找他玩过,让我空了就过去玩玩,因为当时也是太无聊了,听他说的也很真诚,我最终也放下了戒备,听他讲的挺好的,也挺重情义的,然后我就想,要不过去看一下,毕竟我要走了,过去玩个两三天就回国也可以,于是在六月十七号还是六月七号,因为是去年,具体哪一天我记得不太详细了,我就过去找他,到了后我还联系他,他说他昨晚忙了通宵,现在在休息,让他同事来接我过去,他说他要睡一会儿,然后,他同事就把我拉进了一个不知名的诈骗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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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毕竟也在柬埔寨待了这么久,对这边很多恶性事件也都听说不少,看到我被人带进了诈骗园区里,我这才知道我被卖了,他并不在那里工作,是故意让人接我,然后把我贩卖到诈骗园区里。
我当时就很害怕,可是我也听说过诈骗公司的残暴,也听说过被贩卖进来的人如果不听话,就会被暴打和虐待,电击等等,我本身胆子小,我也不敢反抗,也不敢说要离开,我问老板,我需要在这里工作多久,老板也没说,就说,你留在这里安心工作,后面还是能回国,然后我在私下抽烟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有人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了,想回国,一直被公司以人员不足为由拒绝了,于是我想,只能寻找机会自救。
对了,我被卖进去的这家公司是诈骗美国人的公司,专门做数字货币这方面的诈骗,大概内容就是扮演亚洲女性骗美国男性,也就是色诱美国男性,然后加好友,再忽悠他们一起投资数字货币,其中具体怎么骗的,我在这里就不细说了,说实话,在公司里我也没学明白。
因为是专门诈骗美国人,两个半球有时差,所以我们只上晚班,公司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检查一次员工手机,看看员工手机里聊天记录什么的,我就想跑,当时联系了你,你让先联系某部门,刚开始联系某部门可能方式不对,一直到第八天的时候,才联系上,在第十天的时候该部门回复了我,说该部门在柬埔寨没有执法权,需要让我自己报警处理,结果当天就出事儿了,本来前一天刚检查过手机,当天正常来说是不检查的,结果前一天发了工资,有个女孩子当天白天申请出去看病,她发烧了,当时疫情还是很严重,她吃了药也没好,他们组长也知道她发烧,怕她是阳性,所以同意她出去外面的医院去看病,结果这个女孩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她竟然跑了,好多人出去追,最终也没有找回来。
然后当天晚上我们这个园区里又有一个人逃跑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跑的,他们说,可能是这个人买通了园区的保安,从小门跑的,小门隔街道只有几米,只有保安有钥匙,所以大家都是这么猜测的。
因为出了两个逃跑的人,结果那晚负责人很生气。于是检查了所有人的手机,让管理人员和打手挨个看手机,他们这次看的很仔细,于是我联系某部门求助,准备自救跑路的事情,就都被他们发现了,于是被他们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废了我一只手,说实话,我当时害怕极了,心想这辈子估计是完了,后来还是没废掉我的手,这里要感谢一个叫阿基的人。当时打我的时候,这个叫阿基的人打的最狠,他下手最重,打的时候一脚踢到了我的头狠狠撞在地上,脑袋当时磕破了个大口子,当场留了很多血,他们看到我的脑袋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留了一地的血,他们也怕把我打死了,那就真的出事儿,毕竟这是个小园区小公司,大概他们打死人也不好处理,
所以看见我头流血很多以后,他们就没再继续打了。然后当天就联系外面的人,又把我卖出去了,没废我手的主要原因,我猜测大概就是手被废了,我这个人就不好卖了,毕竟哪个公司会买一个残废过来呢,手都被废掉了,还能敲键盘搞诈骗吗,接我的人在车上也安慰我,说不会把我卖去黑园区,会找个正规点儿的公司,然后把我接去了西港,在聊天中我也知道,他们就是专门绑人卖人和收人的,赚中间差价,卖之前他们叮嘱我,说老板要来看人,一定不能说我是想跑,或者想报警所以被卖的,不然老板不愿意买我,那就只能卖我去黑园区。听完我很害怕,也只能按他们说的做,说是跟之前的园区管理人起冲突被打被卖的。
买我的这个老板外号叫三哥,说心里话,他这个人还不错,说买我花了30000美金,在车上老板跟我说,让我安心跟他做,只要做满半年,同时工资可以来抵赔付,他也不要多的,他说他不是靠卖人买人赚钱,只要工资抵了我的赔付就给我正常发工资。同时只要满了赔付,就可以给我护照,护照他会让之前的公司还给我,做满半年就可以回去,我进去后发现,也确实是这样,很多人没赔付的,护照都在手里,他们晚上可以自由出入公司的,这个公司就是西港的鼎盛大楼,进去后里面很多跟我一样,都是被卖进来的,但是很多人跟我也不太一样,我是被迫卖进来的,而他们当中一些人是自卖,所谓的自卖,国内很多人可能不了解东南亚的诈骗园区人口贩卖,自卖就是自己卖自己,在柬埔寨有不少这样的人,来到这边没有赚到钱,又没有技术和学历,到了东南亚又沾染了吃喝嫖赌吸毒的恶习,因为没钱吸毒,没有钱嫖娼,这些人本身喜欢柬埔寨这种黄赌毒的生活,又不想灰溜溜回国,所以自己就把自己卖给了诈骗公司,自己卖自己就是跟公司借款,签写下欠条,借个20000-30000美金,把自己抵押在诈骗公司上班,然后拿着公司借来的美金继续吸毒嫖娼去挥霍,当然,这样的人都是自愿敲键盘干诈骗的,他们在工作上还是很努力的,毕竟自己跟公司借款卖掉了自己,如果再不努力搞诈骗,公司肯定也不会饶过他们,这一点他们自己都懂的。
我被卖到西港这家公司是做股票诈骗的,大概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做一波,也就是把养起来的客户杀猪一遍。然后休息几天,再做下一波,第一波的时候我没经验,当时还在学,并没有诈骗到钱,加上各种原因,当时我心里很害怕,毕竟我是被老板花了30000美金买过来的,如果做不出业绩,我也害怕再次被转卖,虽然三哥没说我什么,但是我也知道,如果做不出业绩,我很快会被再次卖出去的,我的赔付算是很高,即便是老板不加价格,那也是30000美金,这个价格一般不是太缺人的普通公司是不会买的,大概只���黑园区会收了。
就在我整日忐忑不安的时候,我以为我很快被转卖了,但是三哥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让我跟着做第二波,刚好我这个组换了个组长,之前那组长被手下的人举报说不行,我运气还是很好,第二波刚开始,是在九月份左右,还没到后面骗钱的时候,就遇到柬埔寨的严打,虽然我一直想跑,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严打公司搬家,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为了应对严打,西港诈骗园区里的诈骗公司都开始搬出园区,选择暂时躲避,公司老板说了,这个就是形式主义,只是查一些园区里人口贩卖,但是大部分都提前收到消息了,暂时躲开园区就行了,我们公司搬去了一个别墅里,那个别墅看样子很久没打理了,附近也比较荒凉,只有一条泥巴公路,走五六百米才能到公路边,所以我去的时候能记得路,进去后我就偷偷观察附近的情况,虽然别墅也有围墙,上面也有铁丝网,但是有个后门,同时别墅太小,公司里员工有几十号人,大家都挤在里面,所以保安没有去,因为住不下,员工都是好几个人挤一间屋子,当时的保安只有一个打手守大门,同时公司的大老板二老板都没在,可能也是怕被严打抓到,可能也出去躲避风头了,只有一个主管和几个组长在管事。
第二天开始上班的时候,主管就安排我晚上早点下班,因为第三天早上要我收客户,因为我们的模式是从客户手里买进客户,客户商让客户加我们的QQ群,当天的安排是需要早上五点就起来。我知道我机会来了,五点还没天亮,别人都没起床,我四点就起床准备开跑,当时我想好了,即使是被人发现,我也可以说,我是提前下来开机做准备的,其实当天晚上想着要跑,我一晚上都没睡,睡不着,真是睡不着,内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当时心里非常的彷徨和恐惧,因为我怕,如果逃不出去,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结果呢,但是,不跑不行啊,遇到柬埔寨的严打了,公司才从园区里搬到外面别墅,等严打结束了,公司再搬回园区,那我百分百没有机会了,不管如何,我都要赌这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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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四点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他们都没醒,我从后面厕所的小窗户翻出去,就能到后门,当时害怕极了,因为窗户太小,导致下来的时候弄出了声音,还好他们没醒,开后门的时候绝望了,因为后门虽然没锁,是因为生锈了,根本打不开,后来我看到后门因为比围墙矮一点,导致跟铁丝网有个缝隙,所以便从那个缝隙里钻了出去,出去后就自由了,因为后面是很深的草丛和树林,等我出去才发现,草丛和树林太密了,还有很多刺,加上很多露水,当天刚刚下过雨,我也穿的是拖鞋,主要也没有其它的鞋子可穿,要不然逃跑怎么也不能穿拖鞋呀。毕竟没骗到钱,也没给我发工资,身上只有从同事那里借的一百多美金,连买鞋的钱都没有,所以树林绕不出去,我只能沿着围墙绕过去后又跑回泥巴路上,导致我在草丛里饶了一个小时左右,等回到泥巴路上,也只距离那个别墅几十米,到了泥巴路就更可怕了,因为附近人家很多狗,一直在叫,我害怕那个打手被吵醒出来看,又害怕跑起来被狗追。所以边走边回头,运气很好,打手一直没出来,可能他睡得太死,毕竟这时候是早上六点左右,天还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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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平时都是九点才上班,所以我选择的逃跑时间算是比较稳妥的,就这样,我一直走了七八百米,路上至少不少于二十条狗在叫,心里其实很慌,只到走到大公路上我才放心,又害怕他们随时发现了出来追,大公路附近没什么地方可以躲,运气好遇到一个三轮车,让他随便带我找了个中国人开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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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酒店里洗了个澡,因为全身都被露水打湿了,也没有包,带着身份证,手机等很多东西,我知道在西港这个老板的能力很大,我留在西港不安全,所以当时我虽然一天一夜没睡觉,也不敢睡,害怕他们随时找过来,当天联系了我认识的一个车队,让他们接我去金边,当天中午接到我,下午到的金边,金边那个酒店就是之前我辞职住的酒店,老板人很不错,我看你也给他们酒店打过广告,老板了解到我是跑出来的,知道我的实际情况后,所以当时他并没有收我住宿费,让我先住着,后来住满一个月,我才联系家里人给他转的钱,他们也联系人帮我办理旅行证和买机票回国,老板人真的很好,我至今都非常非常感谢他,如果不是遇到那个酒店老板,我不知道我如何在柬埔寨躲藏,更不知道身无分文可以躲到哪里去,因我是逃跑出来的,本身也没有什么钱,最后十几天的房费,好心的酒店老板也没收我的。
现在我已经回国一年了,有时候还是会梦到当时的场景,又梦到自己被卖回去,同时我的经历你也看了,我能逃出来,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很多环节只要运气不好一点,那逃跑都会失败,所以希望把真实的被卖经历能发给你,就是希望让更多人看到,轻易别来这边了,更不要想着去诈骗园区搞诈骗了,我在诈骗园区里面看到有被打傻的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好运能跑出来,我那个公司还有很多人在里面,到现在还没出来的,一个叫小铭的也想跑,可惜当时情况特殊,我并没能叫上他,害怕叫他的时候惊动其他人。
公司里面只有我和小铭是被绑匪卖进去的,还有一些是自愿过来干诈骗的,这些情况我是知道的,另外其他一些人都是自己卖自己,虽然园区里面禁止吸毒,但是他们都是把东西藏起来偷偷吸,很多人就是把自己卖了换吸毒钱的,只是我现在没有照片了,我知道的有四五个自己卖自己换毒资,还有一些自己卖自己的,但是那些人已经赔付清了的,他们做的股票盘,那些个人都是赚到了钱,就把当时跟公司的借款还清了,我跟着做的那一个半月,有的时候他们一个人能骗三四百万,运气好一波,就能给自己清赔付,公司里面我呆一个半月,其实还有部分人我不熟,你知道的,诈骗园区谁都不敢相信,不敢去社交。
公司里的人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一个是绑匪,叫砍砍的,他是主动进入诈骗园区的,他来园区里面是为了躲警察的,对,那个砍砍和他朋友是故意躲在园区,一旦外面有目标了,他们就出去绑人,平时在公司里正常上班,他自己也说,他在这里就是混混日子,根本不靠公司发的工资过日子,全靠绑人发财,来这里上班,无非就是为了混个园区当保护伞而已,其实在柬埔寨的人都知道,一般园区警察是不进去的,那段时间打击绑架很严,有一个人是吸了毒打人,听说也是把人打死了,便主动跑进来躲警察的,后来干了几天,他想赔付走,当时三哥给他说,没做满半年,需要做满半年才能走,这几个人当时跟我一个寝室,聊天的时候他们自己说起来的。
其实现在网络上说的很邪乎,说的很恐怖,好像每一个进入东南亚诈骗园区的人都是受害者,好像每一个人都是被骗进来的一样,其实,这太不真实了,咱们就说说吧,东南亚诈骗园区有几十万诈骗人员,他们都是被骗来的?都是被绑架来的?这是不是太恐怖了?如果稍微分析一下就明白了,大部分人,绝大部分人都是自愿的,我这里面呆过,我非常了解真实情况,绝不是某音上瞎传的那样,好像进入诈骗园区的人各个都是受害者一样,其实很多人都是自愿来这里干诈骗的,甚至还有一些人是自己卖自己的。只不过他们回国后,不会说自己的真实经历,更不会说是自己把自己卖进诈骗园区,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冒充受害者,把自己的经历编造的非常可怜,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受害者一样,其实,真相并不是如此,但是,换成你,你会说自己自愿进诈骗园区干诈骗的?会说自己把自己卖园区里了吗?答案都在你心里呢,肯定是怎么有利于你,你就怎么说,反正又没有人会出来指证你,就像柬埔寨发生的血奴事件里的当事人李亚某伦一样,他外号老猫,就是自愿进入西港中国城某诈骗公司里的,上班期间敲键盘敲得不亦乐乎,一开单自己都眉开眼笑手舞足蹈,那你说,他是被人卖进来的?还是被骗进来的?他还不是自己自愿进来干诈骗的吗?其实他一直身体不好,身体患病,自身身体缺血,在公司的时候就发病过,后来公司把他送到了西港某华人医院,仍下几百美金给医院,然后公司就不管他了,也没有要他赔付,结果他为了治病编造惊天谎言,搞出子虚乌有的血奴事件,掀起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们同情他,可是,真相呢?真相是他说的那样吗?最后真相被揭露出来,他也因此获罪。所以有些人的话,大家只当听听算了,千万别被忽悠了,因为有些编造的谎言,太挑战智商了,真信了,就输了。
这些是我在园区里亲眼所见,他们这些人里有很多人其实都是赚到了钱,只是他们本身沾染吃喝嫖赌赌毒品恶习,再加上满口谎言,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骗来钱以后,就全部用于自己胡乱挥霍,很多人毕竟都是年轻人,赚钱以后吃喝嫖赌毒品是样样不落。
大家可以想想,他们如果没有业绩,他们如果赚不到钱,那诈骗公司怎么可能赚到那么多钱呢?那诈骗老板怎么会如此的挥金如土呢?
诈骗园区里有没有受害人?真正的受害人,就是被骗,被绑架进来的人,确实是有,但是,真的不多,诈骗园区里绝大部分人,他们都是自愿,他们都是想诈骗别人,他们都是想着不劳而获,但是,命运是公平的,你想着不劳而获诈骗别人,终究有一天,你也逃不过法律的罪责,所以奉劝国内那些想搞偏门的人,人间正道是沧桑,如果你来了,可能回不去了,所以请大家三思而后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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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llarbird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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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快递组】Road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门口摇摇欲坠的的招牌被仅剩的一颗半生锈的螺丝吊着,招牌上的字早就被风沙磨的不可见了,霓虹灯光污染般的紫红色光对久行的旅人来说倒是些别样珍贵的超现实体验。
我搭乘的车停在酒馆旁边的加油站,司机和三两个搭车的人都下车来休息,四周都是荒野,除了小酒馆也没有别的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了。酒馆里面的灯光色彩比门口的霓虹灯还要夸张,我不适地眨了眨眼睛,眯着眼睛试图适应这彩灯和烟酒味营造的迷幻氛围,找了个吧台角落的位子坐下,随口问酒保要上一杯冰啤酒,点上一根烟。
然后她出现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直到酒保给她递上调好的鸡尾酒,我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一个萨科塔在这里可不常见,她的头发不算长,在一边扎了个小辫子,颜色似乎是暗红的,也许更鲜艳一点,酒馆里混乱又阴暗的光让我没法判断。她很轻松的笑着,这是最让我吃惊的,在这条路上我见过无数风尘仆仆的旅人,从没在他们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也许她和我们不一样,也许她并未奔波,只是短暂的停留在这儿,舟车劳顿的人的脸上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很不可思议,那分明已经好像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了,我却还清晰的记着,连那家酒馆的灯光和劣质烟味都没被丝毫遗忘。我本��为我的记忆力已经被疲于奔命的日子消磨的差不多了,明明在此之前的几个月生活都没能在我的脑子里留下过多少痕迹。
我数不清我在路上度过了多少时间了,每天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和不停变换的便车的汽油味,零星的小屋子和路旁的叫不上名字的树都是些别样珍贵的景致。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生活的来着,一年前?还是再以前?我不记得了,这样的日子过去太久了,我甚至失去了时间概念,我连今天是哪一年哪一天都不怎么清楚了。甚至连确切的目的地都不存在,我只知道刚出发的时候我想往西边走——也许我现在的确在往西边走——去西边找个平和宁静的小城市住下,彻底远离我过去那些混沌的日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远离家乡,旅途劳顿,疲惫不堪,有时寄居在破破烂烂的客栈,有时干脆睡在带着汽油臭味和铁锈味的车上,带着些不想忆起的糟糕回忆。我仿佛是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困顿着过着幽灵一般的人生。
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久,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我甚至没去想过这些,意识里的声音对我说,我永远都没法到达终点。但到不到达有什么关系呢,迷失在路上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此我便听不到过往一切疯狂和混乱的叫嚣了。毕竟所有在路上的人,都不会关心你来自何方。
我猛吸了一口烟,混着尼古丁的气体充满了我的肺部,我不是个喜欢去思考意义的人,大多时候,我都会在我去深究某些事的时候停下来,就像那是什么危险的信号似的。
傍晚的客栈门口不算冷,风吹过却仍有些刺骨的寒意,逐渐暗淡的天空上已经挂上了星星。我抬起头,看见她站在我前面的不远处。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在一家路边客栈的门口。
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唯二还站在这里的人了,她走过来,向我问好。她的头发果然是红色的。我随口应了一声,她笑了,和上次一样轻松的笑意。
“我想到西边去。”她说。我说,我也是。她有些兴奋地看向我,问我想到哪里去,然后一连说了好几个西部的城市名字。但说实话,这些城市的名字我大多听都没听过,我只好摇头。她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也许你可以去基莱沙。”她转头看着我,“是个适合重新开始生活的好地方。”
我警觉地退后了一步,难道她注意到什么了吗——?意识到我的紧张,她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口说的,哈哈。但大多人在这荒野上来来去去,不就是想赌能找到个适合自己的好地方住下吗?顺便,你可以叫我能天使。”我猜那不是本名,但那也不怎么重要,奔波的人总有他们各自的秘密。
“德克萨斯。”
她笑着向我伸出手,于是我友好地回握了一下。
“介意我明天跟你们的车走吗。”走回客栈,能天使问我。我说,那得去问我们的司机和其他乘车的人,我做不了主。
那之后我们便总是同行了。
我不是总能搞得懂能天使的想法,她很喜欢讲话,喜欢分享她途中听到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和有趣的理论,仿佛从不疲倦。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她是不是个疯子,因为她似乎永不停歇,永远都能找到新鲜而又不平凡的东西。我想,这大概就是她即使过着不知终点在何方的日子仍然能时刻那样轻松惬意的原因吧。
但这很好,至少我再也不寂寞了,和能天使讲话的的时间就如同填补了我生活的空洞一般,让停滞的时间动了起来,而我只需要坐着听她讲。况且,她所讲的一切新奇的事物都给我带来不少前所未有的体验,而我向来喜欢这些永不疲倦的人,也许因为他们是真的热爱生活的人,与他们交际,我或多或少的也被分享了一丝热情。
我们经常停留在途经的城市,我尝试着在其中一个住下并从此停留下来,但未能成功,每座城市都似乎很好,却又不够好。可能是我有些吹毛求疵了,但我只要在哪里试图住下三五天,都会开始积攒隐隐的不安。
能天使不总是停留,她似乎在找什么人,毫无头绪地找一个几年前不辞而别的人,所以她不会长时间的呆在什么地方。
但只要上路,我们总还会走同一条路,搭同一辆车。
我们坐在科伊特的港口,傍晚的港口已经没什么船驶进,拍岸的浪声掩盖了隐约的汽笛声,码头上没什么人了,对岸的城市也已经亮起了零星的灯火。
这里是原始浑厚的哥伦比亚大陆,东边的远处是升腾尘土的疯狂的荒野,神秘而显得有些未知的神圣,北边的加纳利亚是个愚蠢又毫无理性的城市。而我们所在的这里,是哥伦比亚最凄凉的城市,这里的冬天冷的吓人,加纳利亚尽管尽是些没头脑的东西,某些街道某些地方却还有些古怪的友好情谊,而科伊特就像是荒蛮丛林。
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有运气能碰到愿意搭我们走的渡轮了,我掐灭烟头,站起身舒展了下坐久了僵硬的四肢。能天使拉住我。“等天黑了吧,我们再随便聊点什么打发时间好了。”
我们聊起了上一次搭车时同行的几个人,话都说不利索的老秃子鲁珀迪拉克似乎想去找在西边的儿子,因为偷了车遭遇抓捕逃避警察的比约克却连偷来的车都丢了,牛仔扮相的金发中年人格林斯总爱讲些古怪的南部传说,大个子拉夫特是个逃难出来的奴隶萨弗林,不识字但很热心,落魄的青年艺术家雷特总念叨着自己在伊夫塔卡碰见的漂亮舞女,被我们一顿嘲笑。
我们聊到我们在斯科勒广场上喝酒又不付钱的事情,我不记得我喝了多少,但总归还能保留自我意识,但能天使喝了将近六十杯啤酒,摇摇晃晃说着胡话被我抬到了附近的厕所,谢天谢地那天她即使烂醉也还有足够的力气甩开追上来的店员,不然我们欠下的天价足够让我们被困在那儿打一辈子的工。
我们又讲起我们在克莱斯勒混进舞厅跳舞的事。在台上演奏的爵士乐队是清一色的萨弗拉,据说那里有个相当有名的鼓手,但记名字向来不是我的特长,也没有必要。能天使倒是一直在吵着说想找一个摇滚乐队驻唱的酒吧,说是这样的派对才足够劲。我们随意地伴着音乐跳舞,毫无章法地摆动着四肢,四周是不同种族的男男女女,似乎除了派对和音乐没什么其他值得他们在意的东西了。“你怎么总是面无表情的啊!”能天使在嘈杂的环境中大声的朝我喊着。不知道,也许是没必要。我歪了歪头,耸耸肩。“但是你比我想象的还会跳!”她大笑着碰了碰我的胳膊,拉着我挤进了舞池中央。
我们好像聊了很久,直到凉飕飕地夜晚的风钻进我的领口,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于是我们起身准备找个便宜的客栈下榻。
这里的夜晚很萧条,除了少数营业的酒吧和舞厅,并没有什么别的生气,街上没有行人,从窗口看进去,那些小馆里也没多少顾客。
能天使把手背到脑袋后,抬头看着天空,吹起了口哨,似乎是段优美的旋律。
“什么曲子?”我把手伸进口袋,这里的冬天还是冷的有些超出我的想象。口哨声停下来。她转过来自豪的冲我笑着。“我们学校合唱队的表演节目!”我没有转头,只是抬了抬眉毛。“你还是合唱队的?”“不是!他们选人的时候就把我赶出来了!”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我歪头看着依然笑嘻嘻的能天使。“因为我砸坏了学校最贵的钢琴。”她补充道。能傻笑着讲出这种话的人,恐怕也只有能天使了。笑意不知不觉挂上了我的嘴角。“你竟然没被处分吗?”能天使把手指放在嘴边,撅起嘴想了一会儿——拜托,这是什么值得深思的事情吗?“没有!但我在那之后因为在学校里放鞭炮被退学了。”她竟然依然灿烂的笑着,真不可思议。“我猜你的同学一定也想放鞭炮,庆祝你终于走了。”
“哈哈,我记得他们拉了横幅庆祝。但再之后我就不记得了,我从拉特兰离开了。”
我礼貌地不再发问,通常这都是些我们不会深入的话题,这是我们这些久在路上的人都自觉遵守的准则。
能天使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她沉默了半分钟。“竟然已经快两年了吗?”
我们同行了将近半年多的时间,这么说来,从我踏上这条路以来也快要两年了吗?这比我想象的要快了不少,但因为它总是实实在在的时间,如今那过去的硝烟和血腥味仿佛真的在渐渐远去。
我过上了我过去从来不敢去想象的默默无闻而又平淡的生活,我记得路上碰见的一个作家说过什么来着,默默无闻的活在人世,要胜过天堂的荣耀。我记得能天使对这句话相当不满,因为这触动了她虽不怎么表现却坚定的信仰。但我想,这也许没错。天堂是什么?人世又是什么?这都是我们想出来的——或许在能天使的国度真的有天堂,但那离我又太远了。我过去沉浸在仇恨或是名誉或是一切虚不可触的事物里的生活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呢,除了遍布身体的疤痕我又得到过什么吗。我不再意外我会爱上如今这样的生活了,过往的生活和如今的生活都没法让我从中获得什么东西,可足够平淡的日子要好上太多了。能天使是这生活中的意外,因为她总有常人没有的洞察力和精神,总是那样有活力,为一成不变的每一天添上了许多惊喜。但也许她的这些东西都来自于她的信仰和执念——我所早就失去的东西——呢?又或者,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对任何东西都不抱有期待?
我点上了烟。没必要再想下去了,我讨厌思考问题。
基莱沙这几天总在下雨,门口的道路早就泥泞的让我不想再走上去了,今天依旧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幸好今天没轮到我去工作。我租来住的房间里满是潮湿而又腐朽的气味,也许不知道房间的哪个角落里已经长起了霉斑,或是哪面墙的墙皮因为漏水而翻起。不知道是阳台还是厨房传来水滴落的声音,但我不怎么想管,或者只是我单纯的不想起身罢了,毕竟雨停了自然都会变回原样。
我坐在床边的茶几上,带着杂音的电视频道在放着一个据说挺有名的乐队的演出回放,我扫了一眼,依旧不明白这几个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是怎么吸引来一群女孩子围着他们尖叫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便不再理会电视里的内容,任它播放着,转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和来往的打着伞的行人。
这是一座友好又温暖的城市,白天的街道热情而活力,晚上的住宅区很安宁,遍布了酒馆和夜店的街道却别样的热闹和喧嚣。半年多前我到达这座城市,在这附近的面包店找了份送货的工作,有足够维持我生活的钱,我的生活似乎不再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因为送货的工作,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街道都被我走过了,初来乍到时的陌生感早已消失,随着越来越熟悉这里,它也渐渐显得亲切了起来。
这的确是个适合开始新生活的好地方。我想起第二次见到能天使的那个傍晚她说的话,那似乎也只是一年半多前的差不多时间的傍晚,只不过今天在下雨,不然我就能见到那和她头发颜色差不多的红色的晚霞。
我有好久没见到她了,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五个月前。我们在基莱沙停留住了几个月,然后她说她打听到了想找的人的消息,要往北边走,于是就离开了。两个月前我收到了她的来信,说她到了目的城市,还没见到想见的人,正打算找附近的人问问。那之后就又没了音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那个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回来。我是在想念她吗?可能是的。
我关闭了电视,房间陷入了寂静。天色暗了下来,住宅区已经亮起了灯,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雨也停了,我的周围彻底没有了声音,只有墙上挂着的那个无论怎么调都会快上几分钟的挂钟的滴答声。
那之后,我的生活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狂风的呼啸声,没有了引擎的轰鸣声,也没有整天在我身旁讲着最新的发现的能天使。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我最初上路时所期盼的生活。那些事情,我永远都无法遗忘,但现在我的确把它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在这里没有人会关心什么是“德克萨斯”,在这座移民城市里也没人会关心我那别扭的口音究竟从哪里来,安宁,平淡,这就是我想要的。
但我忽然意识到,我也不可否认的依旧想要那点生活里不足为奇的惊喜,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我曾觉得一成不变的平淡就是我所追求的,但如今我又欲求不满了,我竟然还想从生活中得到些什么。我还怀念着上路的感觉,那感觉甚至超出了目的地���身。
我躺在床上,将大脑放空,把注意力集中在天花板上的污渍,试图停下无用的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按了门铃。我缓慢的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的人却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浑身湿漉漉的红色头发萨科塔脱下外套正在挤出里面的水,水滴却溅得到处都是。我一把将她拽进屋子里,推进卫生间并关上了门。“弄干了再出来!”我转身清理起了溅在地上的水渍。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好像把头发给剪短了,短发的样子似乎更适合她大大咧咧的性格。
“德克萨斯,我可以借你的衣服吗?我没别的衣服可换洗了。顺带,我已经借用了你的浴巾。”能天使把门打开一条缝,裹着我的浴巾向我招招手。我从衣柜里找了件宽松的睡衣甩给她,坐在客厅里等她出来。
这一切都显得很超现实,两个月没见到的人忽然在一个雨天浑身湿透的出现在我的门口,现在正坐在我的客厅里捧着我晚饭的剩菜大快朵颐。我在心里暗自感叹,但我甚至没想好该和她说些什么,直到她放下饭碗,我都没开过口。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我打量着她,除了剪短了头发,她似乎没什么变化。也是,不过几个月我能期待她有什么变化呢。“天哪!你根本想象不到那边有多热,我每天都出汗到像被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湿透了!”你刚刚就像在门口的确就像刚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湿透了,我好笑地想着。
我把她用过的餐具放进厨房,回到客厅坐下。“所以,你找到她了吗?”能天使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见过她的人说她好像去了南边,哥伦比亚南边的那个国家,叫什么来着的?”我告诉她我不知道,但我想这意味着她马上就又要走了。可我还是像是想确认什么似的开口问她:“所以,你接下来就要去那边了嘛?”
她点头。“但我还没找到要搭的车,也没找好路线。可能还再等上将近一个月才能走吧,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然我不愿意她离开我的生活,那我该把她留下来吗,可我深知这是不可能的,又或者……
能天使打断了我的沉默。“你想不想听听我在路上的故事?好久都没人听我讲,我快寂寞死了!先给你讲讲一直都在试图搭讪的老萨尔拉吧,他太有意思了……”
我坐在她旁边,静静地听着,我知道我的今晚不会宁静了。
“所以,你想跟我一起去戈莫西吗?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在那儿找到她啊。”能天使正在收拾着行李,试图把远超行李箱体积的衣服塞进狭小的箱子。
我靠在门口,再一次表达了肯定的意愿。“我能搞到辆不错的车,而且我最近一直在送货,你可以直接让我当你的司机。”
她有些迟疑,没有回答,最后一次狠狠的踩了一脚行李,终于成功的把所有东西都塞进了箱子,并拉上了拉链,随后她转头注视着我。
我被她盯得竟然有些紧张,背后沁出了点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会提出这样的提议,它不是什么深思熟虑但它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并且似乎十分的易于接受,于是我便顺其自然地说出来了。我想,毕竟我也不知道能天使这一走要多久,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找到想找的人之后,还会不会愿意回来。但她在这里呆的几个星期时间让我几乎能确信,我的确不想让她离开,那么只能是我去陪她走这一遭了。我为我的积极和动力暗自惊叹,也许我的确变了。
能天使终于开口了,她露出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的轻松的微笑。“好呀!我跟你讲,戈莫西的民歌可好听了,还有好多有意思的地方,我之前听人说,那里的酒吧里调的酒和哥伦比亚一点都不一样。”
我不知为何有一丝轻松感,似乎已经开始期待起了她所说的东西。即使不想承认,我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兴奋感,就像即将经历一次探险的小孩子,这在我身上还真是不常见的情绪。
“我跟面包店的师傅学了点甜点的做法,你有什么想吃吗?”“苹果派!”她几乎是立刻接上了话,兴奋地跳了过来,直到我在告诉她我没有馅料后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开始懊恼地锤着我的胳膊。
我推开哭丧着脸的能天使,不予理会的走到门口。“我现在出去给你买馅料,开心吧。”她立刻换上了高兴的神情,把灿烂的笑脸凑到我面前。“谢谢你,德克萨斯!”她边说着边给了我一个热情而紧实拥抱。我被吓了一跳,常年积蓄的本能让我立刻用力挣脱开来,但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四肢便立刻放松了。我露出了微笑,趁她准备再扑上来前逃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基莱沙的夜晚是很安静的,连鸟雀和虫子都不会发出太多的声音。我把最后一点行李塞进了车的后背箱,招呼能天使进车子,转动钥匙,启动了车子。
引擎的声音撕裂了街区的寂静,随后渐行渐远,城市又归于宁静。城市的楼房和树木逐渐成为了我们身后的黑点,就像过去的日子里我们无数次经过的公路边的房子和植被,像无数个和我们一面之缘的旅人。
我们两个人——能天使在找一个不辞而别的熟人,我在试图远离我的过去,或者说,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了,或许我只是想过这样的日子罢了。
我们的身后是我住了大半年城市,是我们过去的生活,如今我们又一次走上了前途未明的道路,即将踏上我们未曾涉足的神奇的土地。
路前方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太阳还没露出地平线,但浅浅的霞光投在了我们脸上。我转头看着能天使,霞光下她红色的头发不同寻常的好看。她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还会在这条路上走多久,我也不知道这一次我会在哪里停下,又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停下。
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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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duang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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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如何与女生愉快地聊天?
首先撩妹不要太迷信套路,套路本质上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撩妹应该从根本上提升与人沟通技巧,当你水准到一定地步后,你的话句句都是套路,会一直吸引妹子和你聊下去,才能吸引高质量妹子。
套路对于不擅长与女生聊天的男生来说,最好不要尝试,如同打英雄联盟,你想秀操作,虽然可能让你带领队伍走向胜利,但更大可能会让你输掉一盘比赛。当你和女生聊天经验比较丰富,有足够水准打出一套精彩操作,可以适当套路一下,否则建议稳中求胜。
女性的聊天思维:具体细节、表达感受、描述问题、关注过去、对照眼前、罗列现象、就事论事、开放肯定、忘却目的、活在当下、以自我为标准。
当你理解女性聊天思维后,我讲讲几个要点,将其细细拆分。
写在前面: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让你明白和女生聊天,大概怎么按流程去推进,而不是向有些答案你看了一头雾水,对方说的都是对的,你好像懂了很多,但事实上操作起来确非常散乱,很多时候甚至没有操作空间,所以让你明白推进流程,这才是我输出这篇文章的一个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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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点:建立沟通
朋友圈,这个很重要,要根据朋友圈,大致判断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好预估。从对方朋友圈中找话题,一般来说朋友圈可以大致看出一个人的职业,爱好,实在打不开话题,就去请教对方领域内的问题。
可以从你们认识过程的媒介着手,如果你们通过游戏认识,你就和对方聊游戏,通过知乎认识就聊知乎,通过共同朋友认识,就聊你们共同朋友。(记住别在她面前主观评价这个朋友)
第二点:越级聊天
首先说下男生最容易犯的错误:越级聊天。不要越级聊天,不要越级聊天,不要越级聊天,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而且还要拉出来单独说。
什么叫越级聊天?吃饭没有?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太晚了早点休息。这种生活上的嘘寒问暖都属于越级聊天,包含查户口,你们刚认识时,都是不可取的,对方不但不会感受到你对她的关心,甚至会在心里给你划上low的标签。
这些话是属于,对方家人和男朋友才有资格说的话,你们刚认识,这些话会给对方造成极大的不舒适感,因为你在强制扮演她家人的角色,你生活中如果突然又多了一个妈天天管你,请问你能接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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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点:聊天层次
越级聊天是错误的,这里说下正确的层次递进:
1、最外层陌生人的话题
和你我无关,或者跟你我只有一些很浅的联系,可以随便和一个陌生人开启的话题。比如:
这个商场的洗手间在哪?你这个冰淇淋看起来很好吃哎,哪里买的?
2、你们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其它过多交集
跟你我有关但不能带有主观态度的话题。比如:
我是在家里蹲读大学的?
你在哪个学校读的大学?
XXX大学?真厉害,我也想去的,但是没考上....
我是扑街网络小说作者。
你是��么职业?
什么你是编辑?失敬失敬,大佬求照!
3、有点熟悉了,可以带点主观评价。
跟你我有关并且带有有自己态度。比如:
你是老师?不是吧,你不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校女大学生呢!
谢谢哈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怀念读书时候的。
是啊,我读书时,跟老师打过好几次架,但我就怕我们班主任。
不是吧?你都敢和老师打架,你为什么还怕你们班主任呀?
呃......因为我们班主任是女的,我不打女孩子。
4、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话题
建立聊天环境层次,升级到这一层后,不懂往男女方向升级最后很大概率演变成聊久凉,或者成兄弟。男女之间那点事,为什么要聊天,大家其实心理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就需要往男女方面升级聊天了。
升级关系的过程一般多为试探,对方接招了,那你就升级成功了,对方不接招,那你也要处于退可守的位置。举例一段聊天记录(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这个升级概念,请勿过多关注对话本身谢谢)
你:你新买的这件衣服不错,挺好看的。
她:嗯,我也觉得我眼光挺好。
你:确实眼光不错,我将来找个女朋友也要和你一样有眼光才行。(要记住当你回复这一段话时,就属于已经在试探着升级关系了,因为你这段话,隐藏着在试探对方你和她的关系)
如果她回:你这么会说话,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找到的。(她在和你聊当下或将来,回避了你隐藏的你们间关系的话题,说明试探升级失败,要立马转为防守,切记不要强制升级,立即回复:那是,找不到大不了我就单身一辈子)
如果她回:眼光好的一般都挺会花钱,你养的起吗?(对方接招和你聊感受,试探升级关系成功,可将聊天在进一步,回复:没有啊,我就没发现你有多会花钱啊? )
继续聊感受,且强调你和对方之间的联系,只要对方接,就可一直乘胜追击,稳定关系层次,将二人关系升级。
ps:杠精太多了,我都说了就只是举例,把一个场景,或者任何一段对话中的一两句话单独拿出来,尴尬是肯定的,因为没有上下文没有情景情绪的结合,就相当于短笑话,你遮住前面,光看最后抖包袱的那最后一句你会笑吗?是不是也很尴尬?
聊天升级渐进层次:当下事件➡️彼此感受➡️日常生活和有一点暧昧
撩妹到天天聊日常生活,这里升级关系基本就到顶了,如果需要继续升级,那就需要将对方给约出来,一般来说如果对方单身,又允许你将关系升级到这个位置,那你就放心大胆的约妹子出来吧,对方即便可能会因为矜持找借口推掉你一次邀约,一般也不会推第二次,以三次为限。
升级关系过程,要遵循先巩固和稳定现有关系后,在升级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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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把握节奏,先抑后扬或者先扬后抑
(提示:第四点只适合撩妹有一定水准的男生效仿,新生不建议尝试,而且很大概率不理解其中原理,容易翻车)
很多情感导师喜欢将这个过程用推拉来表示,而我作为一个网络写手,我更喜欢用扬抑来表达。
扬:在语境上对方占了上风。
抑:在语境上自己占了上风。
聊天过程,一直扬会显的你很无聊,甚至对方会把你规划到舔狗这一类别。但也不能一直抑,不管是谁被压多了都会不舒服,会感觉这人是傻逼吧,直接将你拉入黑名单。
如果妹子本身段位和情商很高,你们之间大致会处于一个语境攻防关系,她会不断给你设置陷进,来引导场上节奏,而你要做的就是不断的见招拆招,在拆招缝隙中抢回聊天节奏,碰到实在拆不了的,有个百试不爽的解决方法,自黑,接着在夸赞对方高明,即可破解。
同类人总会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要你在这个过程,表现不是太差劲,不是几步就被对方将死,让对方失去兴趣,一般来说你在她的心中地位会提高不少。生活中这样的妹子总体来说质量较高,而且较少,如果有幸遇到的男生请一定好好把握。
当然大部分来说都是男生掌握聊天节奏,我重点说下男生掌握节奏,扬和抑的手法。如下一段聊天记录。
你:你新买的这件衣服你穿起来真好看。(夸赞对方,这里是扬)
她:那当然了,我一向很有眼光。
你:看你穿的这么好看,我都不忍心说,其实这件衣服价格感觉挺贵的。(这里说她衣服价格有点高,给对方制造情绪焦虑,属于抑)
这是先扬后抑。
你:你这件新衣服我感觉一般啊。(她买的衣服一般,这里是抑)
她:是吗,可我感觉不错啊。
你:嗯,只有穿在你身上才感觉这件衣服不错。(指衣服是借了她的光,其实就是夸赞对方身材好,或者漂亮,这里是扬)
记住不论先扬后抑或先抑后扬,这里的抑都不能实实在在戳对方痛点,只是从话术上给对方制造情绪焦虑,且尽量给对方留有反驳空间,一般来说如对方未能解决,你制造的情绪焦虑,那么你要学会替对方主动缓解。
和女生聊天,有水准的请适当穿插一些先抑后扬或者先扬后抑的话术。一直平淡的聊天会使人无趣和厌烦,必须得需要对方情绪和感受有起伏才行。看小说的大家也喜欢看剧情有起伏的小说吧?
欲扬先抑或先抑后扬,都会加深对方和你聊天的期待感。女生需要从你这得到好的情绪反馈这是一定的,但是太容易,她会感觉没意思,太难又会使对方直接放弃,所以得有适当的难度引导对方追寻下去。
你要做的就是在对方追寻好情绪反馈过程中,一步一步试探着升级关系,当然别越级聊天,也别当那个聊久凉的人。
五、学会放弃
要记住放弃不可耻,追女生哪有百分百成功的,放弃也不丢人,男生追女生策略,永远是追大概率能追上的。
追女生虽不是百分成功,但你喜欢的你多追几个总会有成功的,要知道追女生最怕的不是你追不上,而是不懂的及时止损。一般来说和女生聊天什么时候要及时止损呢?
第一种:首先如果你的开场方式没有问题,但你的前四五次聊天,对方回复皆是:?,嗯,呵呵!或你三句对方一句的,回复不超过三个字的,直接可以放弃,慢慢淡化即可,这种女生多数不成熟幼稚,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全天下都得让着她,包容她,喜欢以自我为中心,摆出一副高姿态,等舔狗来舔的,从而满足虚荣心,当然会有错杀,但是我个人建议的选择是另可错杀。
第二种:你们聊天过程不错,对方也算积极回复你的信息,但是你们的关系依然原地踏步。如果聊了差不多有三天了,还没有升级成聊感受的层次,且你每次抛出试探,对方都不冷不热给挡了回来。个人建议放弃,因为可能会有两种情况,第一,对方有男朋友,不想和别的异性太近。第二,对方因为私人原因暂时不想和异性接触。
第三种:你们的关系已经升级为天天聊日常生活了,但是无法再进一步。这里我前文说了,网上聊天现实不熟或者根本不认识,到这一步基本是最高层次了,想进一步你得必须约对方现实见面。
最多三次,如果三次对方都有借口,不愿意现实见面,那么可以直接放弃,这里不用考究对方为什么不愿见面,可能性很多,但难追是真的,有这个精力不如重新寻找一个自己看上的女生,男生追女生不怕追不上,就怕一棵树上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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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识人辩人
女生恋爱是在男生追自己的过程中,给对方打分,分数够了则升级为男朋友,对于分数不够的,多数女生会拒绝,且表明态度,而少数女生做法是将其留为备胎。
男生则是在婚姻或成为男女朋友关系的相处过程中,给女生打分,分数不够分手或者离婚。
这可以说一个很正常的现象,华夏几千年历史传递到现在,在处男女关系中,多数人觉得女生属于吃亏的一方,而男生是占便宜的一方。
撩妹很重要,每个男生都需要了解,但是切记,撩妹不是让你撩很多妹子,和人炫耀的,如果你学撩妹就是为了这个,我个人感觉层次太低。
学会撩妹最大的用处,就是能与妹子很好的沟通,良好的沟通使男生也可以转变策略,和女生一样,在还没成为男女朋友关系之前,大致可以看出,对方是否你想要的另一半,在一起能否长远,从而用最小的成本,最高概率筛选出,那个可能是陪你一辈子的人,而不是用婚姻这种高成本方式去赌概率。
撩妹过程就是和女生沟通,作为男生,你要学会将话题引导至,你想了解对方的方向,大致了解对方价值观,如果价值观不合,或者对方多次没有get到你的言语中隐藏的意思,即便有把握拿下对方,我个人也不推荐,因为这种情况,大概率会分手,即使没有分手,两个人沟通不在一个层次,也会让你很痛苦。
当然你可以说,我没想结婚,大不了等腻了在分手。
如果你是这种想法,我只能说,一个人的黄金择偶期是非常短暂的,建议你把这段时间用在,寻找和你大概率会走一辈子的灵魂伴侣身上,如果错过了这段时间,或是你把这段时间花在一个不合适的人身上,那么你可能会步入中国大部分男人的命运.......
因长辈压力世俗压力,跟不如意的女人结婚,生活得���且过,没有丝毫激情......
以下属个人经验之谈。和你在聊天话术上势均力敌的女生,一般来说比需要你去降低水准,配合对方聊天节奏的女生,婚姻中可能会让你更有激情一些。为降低择偶成本也为提高婚姻质量,请把首选目标放在和你势均力敌的女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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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你情我愿
大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痛哭起来。男孩握紧了拳头,丢下一句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话语——假如哽咽没有降低它的威力——“你不要太得意!”
Charles该庆幸对方还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没有学小言电视剧主角将鸡尾酒泼在他脸上,让他得以保住了身上这件真丝衬衫。不用看也知道Logan正在毫不留情地用目光嘲笑他,而他甚至不记得刚才那名情绪激动跑出去的男孩叫什么名字。
“又一朵烂桃花,哈?”
Charles无辜地耸耸肩。“人生多半都是这样,善始不能善终。”
Charles当然有得意的资本。他刚成为大学里最年轻的教授,家境优渥到把攻读一个接一个的学位作为兴趣爱好,另外他还是个万人迷。Charles的长相非常具有欺骗性,令人看不出他其实已经三十二岁。尤其是他的蓝眼睛,里面装的是苏格兰的天和北大西洋的海水,是让人无法自拔的美妙梦境。Logan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人被Charles迷得神魂颠倒,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而结局无一例外不是心碎离去。
Logan是少有的能抵御Charles Xavier魔咒的人。
“出来浪,早晚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Charles微微一哂,“今晚你调的酒没有平常的水准。那个可爱的小男生没来?”
“跟他没有关系。”
“我早就看出来了,还嘴硬。”
“我是不会对未成年下手的。”
“Scott已经十九岁了。”
“他还是个学生。”
“啧。真是冥顽不灵。可怜的小家伙,一定躲在宿舍里暗自伤神吧。”
Logan竖起眉毛,“两杯马提尼还堵不住你的嘴?”
Charles大笑,“至少要再来十杯。”
更多酒精下肚,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Charles也开始寻找晚上的猎艳对象。
还真是一秒都不浪费。Logan看他早就已经把上一位对象——也就是不久前哭着跑出去那个男孩子——抛在了脑后,假如有“前男友地狱”这种地方的话,Charles的一定拥堵不堪。
“那个金发帅哥如何?”Charles兴致勃勃地指给Logan看。
“啧,胸大无脑。”
“那个黑头发的高个子呢?”
“太阴沉了吧。”
Charles哪会没看出Logan根本是在敷衍他,仍然让不耐烦的调酒师逐一点评酒吧里的男人,这恰好是他的恶趣好之一。
“那个穿黑色毛领毛衣的男人呢?他像是新来的,我以前从没见过他。”
Logan定睛瞧了一会儿,“那是个直男。”
“不可能,”Charles断然否决,“我的直觉从不会有错。”
“凡事总有第一次。更何况,他带了女伴。”
“一定是普通朋友。”
Logan不耐烦道,“那你去勾搭啊。”
“我正要去。”Charles又喝了半杯酒,用手指向后理了理自己的深褐色卷发,见目标桌的女士起身去洗手间了,他朝Logan眨了眨眼,“机不可失”,便朝那边走过去。
“晚上好。”Charles的上半身斜倚在桌面上,他很清楚哪个角度能让自己的轮廓线条看起来更动人,“我和我的朋友正在打赌你是不是新来的教授,我猜是。”
靠近了看Charles才发现这位英俊的陌生人有着周正的眉骨和禁欲感十足的薄唇,比他在远处看到的更性感火辣。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Charles暗叹一声,这发音简直不要更迷人。
“是……他珍藏的白兰地。”Charles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像是羞于启齿似的,天知道他早就是红尘老手——但这招几乎百试百灵。带着些许纯真的性感诱惑,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
通常他这么说了之后,可预料的答案有以下几种——
“你已经到了合法喝酒的年龄了吗?”——那么离诱惑成功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但如果你让我分享那瓶白兰地的话,我可以是。”——说明对方也是花丛老手,接下来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陌生人礼貌地摇头,“不,我不是。”
Charles反而绽开笑容,他有一百种有趣的回答可以把话题延续下去,不料陌生人说道,“我是陪我的女朋友来的,她是牛津的访问学者。”
他看向Charles身后,“Alisa,这位是……”
Charles转过身,连忙道:“Charles Xavier,就职于牛津大学生物系。”
那名叫Alisa的女士十分热情,“幸会幸运,”她转向自己的男伴,“我就说来大学旁边的酒吧坐坐会有惊喜。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迷人的男士的?”
Charles生怕这个耿直的有点过分的男人把那个一听就知道是搭讪借口的愚蠢赌注说出去,连忙把话题岔开,假装热情地问起两人在牛津的行程。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好了。”
“Charles你真是太棒了,我来之前听说英国人不那么容易相处,要是未来同事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Charles俏皮地眨了眨眼:“假如有人心情不好的话,那一定是天气的错。”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结束了攀谈,Charles回到吧台,尽量不去看Logan那一脸‘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
“他叫Erik Lensherr,是陪他女朋友来的。他们只会在这里待两个月。”
Logan早就把全程看在眼里,戏谑道:“你是冲着那个男人去的,却和他的女伴聊了半小时。难道你刚刚决定改变性取向?”
Charles没好气地说,“闭嘴。”
“我就说他是个直男。”Logan乐不可支,“Charles Xavier也有今天。”
“不,我不相信。”Charles痛苦地把脸埋在臂弯里,又忍不出抬起头偷偷看向那桌。Erik Lensherr无疑是一名理想男伴,外形高大英俊不说,重点是他的谈吐既有内涵和修养,又有不过分卖弄的理性和克制。而他旁边那个女人,Charles忍不住用挑剔的眼光去评判,手袋和鞋子搭错了,裙子的花纹过于艳俗。头发太干枯,小腿线条不够好看,笑的时候露出太多牙床……
他呜咽一声,把脸重新埋进手臂里。
“夜还长,再找过一个就是了。”
“不,”Charles恹恹地站起来,“今晚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我要回去了。”
第二天下课后他又跑去孤狼酒吧,时间还早,没到正式开门营业的时候。但他老远就看到Logan正在和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小男生讲话,见到他走近,男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Charles不可思议地望着男孩离开的背影。“Scott这是怎么了?”
Logan的心情看起来也没有很好。“我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真是无情。”
“我才不像你那么没有节操。”Logan白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Charles长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
“早知道应该问他要电话的。”
“谁?”
“Erik Lensherr,昨晚那个男人。”Charles无比懊悔。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连他的族谱都问清楚了。”
“并没有,”Charles正色道,“我只是尽了地主之谊,把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们,让他们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找我帮忙。”
“重点是他,不是他们吧。”Logan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你打算撬墙角?我以为不碰有妇之夫是你最后的节操底线。”
“不,有妇之夫对我来说就像要彻夜排队购买的限量版唱片,买不买要看它值不值得我豪掷青春。”
“结果你不在有购买资格的VIP名单上。”
Charles唉声叹气,又喝了许多酒。Logan看他那种喝法不免肉疼,“喂,你去糟蹋别人好不好,别浪费我的好酒。”
Charles懒洋洋地说,“要有个金发美少年我就去糟蹋。”
正巧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走进来,Logan朝那边努努嘴,“喏,你的金发美少年来了。”
“教授。”果然有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唔,”Charles直起身,“是你啊。”
来人是他的得意门生,Alex Summers. Charles浪天浪地,唯一的原则就是不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开学生的玩笑——他把一条胳膊挂在Alex的肩膀上,偏偏学生比他这位没正形的老师还要高半个头,不得不微微俯下身来屈就。Charles却勾起他的下巴,一副纨绔子弟样:“你也勉强算是金发美少年了,要不就从了我吧?”
Alex最熟知他这位导师的劣根性,明白他不过是酒后闹着玩,便也笑道:“早就等你这句话。那我们还等什么?”
不是没有学生暗恋Charles、向他告白,但等他酒劲过了,躲的比谁都快。
你来我往正闹得开心,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吧台对Logan说道,“一杯黑啤,谢谢。”
看清楚那人的脸后,Charles顿时酒吓醒了一半。他讪讪地放开Alex,却也没有勇气上前去打招呼。Erik却率先转过头来,“晚上好,Xavier教授。”
“晚上好。”
Alex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乖觉地同Charles和Logan打了声招呼,就去和他的朋友们厮混了。
Charles面上热辣辣的,刚才一定全被Erik看到了。虽然他不在意被人看成是风流成性,可不知怎么,在这个严肃又性感的德国男人面前,他还是想维持那么一点并没有的个人形象。
他走也不舍得、留下来也尴尬,左右看了看,只见Erik是一个人来的,便厚着脸皮问道:“Alisa呢?没一起来吗?”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耳光,晚上的表现太失常了吧!不符合他一贯的水准啊!明明在意的不是那个,可别被误会是自己对那个女人感兴趣。
Erik看起来倒是没想那么多,淡淡答道:“新同事给她开了个欢迎派对。”
“你没一起去吗?”
“让她多和未来的同事接触吧。再说,我也不太习惯那种热闹场合。”Erik呷了一口啤酒,Charles难以抑制地注意到他的手修长又骨感,很好看。
啊啊啊——!
Charles以往喜欢的都是身材火辣性格纯真的美少年,但他如今正为这个沉默冷峻的成熟男人心跳个不停。
“但是,”他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过于迫不及待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抽时间陪女友来参观访问。”
“过去我总是花太长时间在工作上。”Erik有些歉疚,而Charles则在不以为然之余,还有点小高兴。建立在内疚上的感情?必然不会长久。
他很巧妙地避免把刚才的话题继续谈下去,不想让不在场的第三人太多掺和进来。他看了看手表,假装惊讶道:“你不像是从下午六点开始就泡在酒吧里的人。”
Erik无奈道:“我对附近不太熟,逛了半天也没看到餐厅,干脆先来喝一杯。”
机会!Charles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假装不经意道:“附近的餐厅嘛……我倒是可以推荐。”
“不用那么麻烦,告诉我附近的麦当劳在哪里就好了。”
Charles瞪大双眼:“那怎么行?你是对我们英国菜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
“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菜色相当不错。今天就让我充当东道主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英国菜吧!”
他的热情让Erik无从拒绝,他无奈点头:“那就打扰了。”
他放下空酒杯站起来,Charles狡黠地冲着Logan眨了眨眼,Logan朝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走到门外,Charles举起自己的公文包:“我家就在附近,不介意的话让我先回去把这东西放下?”
Erik没有异议。“当然。”
打开门的时候,Charles庆幸钟点工昨天才来收拾过,一天的工夫屋子还没有被自己搞得很乱。他把客人领了进来,“随便坐,冰箱里有喝的请自取,我很快就好。”
然后自己就一头钻进了卧室,把公文包一丢,打开了衣柜。
假如时间允许的话他很想冲个澡,但不好让客人在外面等太久。纠结了一会儿后Charles还是没换衣服,只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别太刻意吧,显得自己太急色似的。
他洗了把脸,又撩了撩头发让它看起来更柔软蓬松,确保自己没有什么纰漏之后,Charles拉开门走了出来。
客人正对着书橱出神,走近一点儿Charles发现他在看的是自己珍藏的西洋棋。
“你会下西洋棋?”
“知道一点儿,谈不上会。”
“要是你愿意的话,欢迎来找我下棋,我好久没遇到对手了。学生们都嫌这玩意儿过时,他们宁可打一整天的电动游戏。”
Erik莞尔。
不知怎么,虽然才第二次见面,Charles无端端就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常展露笑容的男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Charles轻快地说道:“我们走吧。”
约会很顺利,假如这也能称之为是一个约会的话。
怎么说,菜色无可挑剔,餐厅气氛也很好,两人的共同话题出乎意料的多,但Charles明白有邪念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于是在用餐完毕后,Erik说:“和你共进晚餐很愉快。”Charles也明白这就是等同于一句再见了。
他没有强求,潇洒地挥手告别。本来想再去孤狼酒吧转转,走了几步突然意兴阑珊起来,就打道回府了。
他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把封存已久的西洋棋取了出来,逐个摆好,就像有人在和他对弈一般。然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好酒,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Charles晃着杯中酒,心想,这回是真的又恋爱了。
“你真是太太太太……可爱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不喜欢你的人吧?!”
“当然会有了。”Charles为这天真的恭维不禁失笑,接着又感到一阵心酸。如果是过去,他铁定会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呢。
Logan眼看Charles已经打发掉了晚上第N个过来搭讪的人,独自埋头在哪里喝了好长时间的闷酒,不禁为老友担心起来。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懒得敷衍他们。劳驾再给我杯酒。”
Logan这回递了杯柠檬水过去。
“和那个德国佬进展如何?”
“没有进展。”Charles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不是吧?都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你还在玩你猜我猜的游戏?我怎么记得某人曾经夸下过海口,没有他三天搞不定的男人。”
“那不一样。”Charles摆摆手。
其实他没跟Logan说的是,不是他还在迂回,是他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现在不过是厚着脸皮还在缠着人家而已。
“你和Alisa相处的时间好像不多啊。”
是有一次Charles开玩笑地说起了这个。在Erik已经成了他的下午茶常客之后,两人固定每周三天或四天在Charles的公寓里喝点下酒,下一下棋。
“大概是报复我过去也常常这么对她。”
熟稔之后,Charles发现严肃的德国男人开起玩笑来绝不逊于其他民族,甚至在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是有种特别的反差萌。
“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相处反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可能我天生不太擅长和女性打交道吧。与其让我陪她去逛街什么的,我宁可躲在这里下棋。”
“就算是访问学者也不至于有这么满的行程。你看我,还不是整天跟你泡在一起。”
Erik看了他一眼,Charles顿时觉得面颊如火烧,仿佛被人看穿了一样。他掩饰地低下头佯装仔细看棋盘,却听到Erik说:“她有她的社交圈,我比较孤僻。”
“孤僻?才不,在我看来,你知道有点慢热而已。上次是谁跑到台上去非要抢过麦克风来献上一曲?”
Erik也想到了那次喝高之后的疯狂,笑了起来。
“和你在一起时总会有一些特别的举动,都不像我自己了。”
“那你是承认我有特殊魔力咯。”Charles骄傲地扬起下巴。
“当然。你是最特别的。”
Charles心中一动,也就接着玩笑的口吻道:“那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Erik笑笑,并不作答。
Charles也并不像往常一样转移话题,而是注视着他。Erik突然意识到这话恐怕不是百分百的玩笑。
“Alisa是个好姑娘,我没有理由伤害她。”
“当然。”Charles掩饰地喝了口酒,“我不过是说笑。”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但Erik没有笑,于是Charles的笑容也留不住了。他们都知道这恐怕不是玩笑。
Charles的心笔直地往下坠落,他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Erik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那之后他们的下午茶时间很自然地就消失了,Erik也很少再来酒吧,就算来的话也不是独自一人。
“好像我会吃了他似的。”Charles嘟囔道,但他还是满面笑容地走过去和两人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
“Charles!”Alisa还是那么热情,但Charles却觉得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一个人吗?来和我们一起吧!”
“不,我约了人,在那边。”Charles手一指,一个金发美少年笑吟吟地朝这边打招呼。
Charles不知道Erik看到他的男伴没有,但Erik没有露出半分不自在。他还是像过去一样,话不多,偶尔会附和Alisa几句,虽然她说的话在Charles听来大部分都是傻话。
随便找了个借口,Charles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他不知道Erik会怎么看他,一时兴起还是风流成性,他都不在乎,反正他再过十来天就要走了。
他此刻只是迫切想挽回自尊而已,对方虽然没有践踏,但也没有要。
“我失恋了。”
Charles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浑身酒气。
Raven嘲笑他,“我以为你会去非洲支教。”
“我喜欢英国的天气。”Charles不甘心道。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
才打开页面,手机突然被Raven抢去。
“你在看什么?”嘴上这么客气地问了一下,Raven已经毫不客气地翻看起了当前页面。
“你暗恋的就是这个人?Erik Lensherr……看起来很无聊嘛。发的都是房子的照片和设计图,还没加滤镜……” Charles反驳道:“他本来就是建筑设计师,那些都是他的作品。”
“睹物思人?Charles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又翻了两页,实在是没有任何照片或内容能满足Raven那颗熊熊八卦的心,她把手机丢回给Charles.
“我也在唾弃自己。”Charles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点开Erik的Fackbook上最新发布的消息。
Erik是个很低调的人,在全民网络社交的时代,他这种低调显得尤为稀少。Charles偷偷关注了他的Facebook账户和Instagram,Erik很少更新,很久才发一条,大多是作品发布之类的官方消息,但Charles每条都能看上百遍。 他也觉得奇怪,以前从没试过对一个人这么长情。Raven说他是因为被拒绝了于是心有不甘,还介绍《飘》给他看。
Charles才不会把她的揶揄放在心上。从小一起长大,他对Raven的毒舌早就免疫了。
“我记得你有个前男友是外语系的,学的是希腊语?”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你要把魔爪伸向我的前男友了?!”Raven故作惊恐状。
Charles没理会她后一句垃圾话,自顾自地盯着手机:“我要恶补一下希腊语。”
“干嘛?你要研究古希腊的文献吗。”
“不告诉你。”Charles收起手机,突然精神抖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扬长而去。
Raven还以为Charles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过了几天她真的在他书桌上看到一摞希腊语论文草稿。
“这么快就能写论文了?!你还是不是人!”
“我以前学过嘛,就是忘得差不多了,再复习一下。”
Raven差点忘了她最大的童年阴影就是有个学霸哥哥,精通十二国语言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你学希腊语干嘛?打算去希腊泡帅哥?”Raven只是开玩笑,没想到Charles点点头,“对啊。”
Raven大为震惊,“你要去希腊?!骗人的吧?!”
“我申请了那边大学发布的一个课题,准备过去做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
“不是你突发奇想去希腊干嘛?!”
“去工作啊。”
Raven一看Charles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露出狰狞神色:“快点如实交代!不然……嘿嘿嘿……”
她一边说着一边挠Charles痒痒,Charles从小到大最怕这一招,连忙求饶:“别!我说!”
Raven放开了他,然后Charles递过来他的手机。
Raven接过一看,诧异道:“这我不是看过了吗。”
“你仔细看。”
还是Erik Lensherr的社交主页,上面发布的最新一条消息是一个新合作���建立,而工作地点则是在希腊。
“你就为了这个?!”Raven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我有正当理由的。”Charles点开评论,“他在找翻译。”
“……没救了。”Raven抡起包准备走人。
“果然你也觉得我不该去吗?”Charles愁眉苦脸道。
Raven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数数自己多少个学位,去给人当翻译?!不会太大材小用了吗!”
“当翻译只是顺便啦……我有申请项目的……”
“别找借口,你自己都不信。”
“反正也就是三个月,要是不成我以后也不再想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吧,那你要怎么去跟他毛遂自荐当他的翻译?”
“这个嘛……还没想好……”
“我来帮你好了!”Raven不顾反对,点开了给Erik发送私信的页面。
【这么巧,你也去希腊?】
【嗯,有个新项目。】
【正好我要去希腊的大学访问几个月,地址是XXXX】
【呵呵,那很近。】
“这个男人简直是话题终结者嘛。”Raven瞪着手机屏幕。
Charles不以为意。“他就是这样的。”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Raven抱怨道,正准备接着输入,没想到电话就响了起来。
“啊,他打电话来了!”Raven把电话交回给他,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不顾Raven的目光,走到卧室里才接了起来。
“嗨。”
“你好吗,Charles.”
再次听到Erik的声音让Charles有点目眩神迷。他定了定神,胸膛里回荡着一种微酸的惆怅。
“……我需要一个翻译,最好是英语、德语和希腊语都精通的……”
“眼前就有一个合适人选。”
“谁?你?”
“对啊,”Charles笑道,“我不合适吗?”
“不,那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你有空?”
“恐怕帮你翻译点资料占用不了我多少时间。”
Erik沉默了片刻,Charles知道他想要找个翻译不难,难的是找个能了解他的翻译。否则设计师的意图不能贯彻彻底的话,对最后成品的伤害可是很大的。
看来他的确挺看重这个新项目。
“我会付你薪酬的。”最后Erik终于松口了。
“当然,”Charles笑,“我会收的。”
手机突然亮起,是Raven打来的电话。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Raven快活又八卦的声音。
Charles没好气地说道:“完全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嘿嘿,在干嘛?希腊之旅如何?”
说起这个,Charles更加没精打采了。
“我今天还没出过酒店大门,就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打开,一直在房间里翻译文献。”
“同一个房间?”
“不,我们各自在各自的房间。”
“都到同一个酒店开房了,为什么不把握机会?”Raven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Charles正色道,“假如没有告白的话就可以,既然已经挑明了,再借机独处就很是明摆着居心不良了。”
Raven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所以你大老远去给人打杂,连一点福利都没捞到?我认识的Charles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会是被附身了吧?*&%……&%邪灵退散!”
Charles被她气笑,挂了电话。
理由当然不是那么单纯啦,如果这么点小事也要介意的话,那真的不是Charles Xavier了。
其实Erik有提过,因为资料里有很多专业术语,面对面沟通起来是方便一些。但Charles拒绝了,义正言辞:“没问题的,我可以自己搞定”——完全是因为Erik认真工作的模样太性感了嘛!让他心猿意马,完全没办法专心工作。这样下去,任务完成不了,丢脸还是小事,要是害得Erik的项目出了问题,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Charles带着那份资料和誓不回头的决心,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房间,“砰”得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把脸埋在枕头里懊恼了半小时。
胡思乱想唉声叹气了一番,Charles打开了那一沓资料开始正经工作起来。Erik说的没错,专业术语、专有名词太多,他只能一个个去查,让翻译的进度变得很慢。
Erik大概是个工作狂。面对厚厚一沓必须在今天之内翻译完的资料,Charles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信任自己的能力,还是该哀叹摊上了一个虐待狂老板。要知道Charles在大学里是以名士风范闻名的,他布置论文作业,从不定死线——“把你最优秀的作品交给我,无论何时,修改到你自己认为满意为止”,虽然这也让很多学生借机偷懒什么的,但要是不交作业就拿不到学分,下一学期就不能再修Xavier教授的课了!学生们权衡利弊之下都变得勤快起来,没有人是为了混学分来修Xavier教授的课,谁不是冲着能得到教授亲自、单独、面对面指导的机会啊!
因为Charles自己本身就是个懒散的人,他的博导曾经说过,要是Charles把那些浪荡的时间统统用来研究学术,他至少可以提前三年拿到学位。而如今,在工作狂Erik的迫害下,拖延癌晚期患者Charles竟然也哼哧哼哧地麻利了许多,这要是让他以前的导师看到了一定很欣慰。
总而言之,尽管没浪费什么时间——甚至牺牲了和Erik共处一室密切交流的大好机会——翻译的进度仍比Charles预想的要慢很多,他甚至连外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叫了个汉堡外卖随便充饥,然后又捋起袖子工作。就算是这样,等Charles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符,也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Charles伸了个懒腰,正想把翻译好的文稿发到Erik的邮箱,踌躇了一下设了个定时发送。怎么也不想显得自己这么逊,区区一份资料搞到大半夜。
等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的字样,Charles这才放心地打了个哈欠,胡乱洗了把脸,一头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Erik穿西装打领带的冷峻侧脸实在是性感到不行啊……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八点Erik去健身房晨练回来收到邮件,以为Charles已经起床,想去叫他一起吃早餐,结果Charles还在呼呼大睡。等Charles醒过来看到留言,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之后懊恼极了。
Erik很忙。
除了去和客户开会协定方案、去实地测量和考察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待在酒店里构思或随手画一些草稿。Charles申请的大学有为访问学者提供宿舍,是很漂亮的墙壁刷成蓝色的小房子,阳台上种满藤蔓鲜花,一直垂下来。房子分上下两层,有客厅书房和卧室,一个人住绰绰有余。Charles有心邀请Erik来当室友,又不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冒昧。花言巧语·Charles竟然也有没招的时候。最后他还是用了笨办法——
“朋友从伦敦寄来的茶叶到了,要不要来舍下喝杯茶?”
Erik欣然赴约。
和Charles对比起来,Erik完全是个工科男,除了工作之外并无特别爱好,假如散步算一个的话。他的作息像机器人一样规律,每天按时起床,到健身房晨练、吃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下午要午睡半个小时,晚饭后散步一个小时,晚上的时间用来阅读,最后按时就寝。
对Erik来说,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记挂和烦恼,Charles甚至怀疑他早就忘了自己那个带着暗示的玩笑,纯粹把自己当做工作伙伴来相处,坦坦荡荡,毫无私人情绪。
Charles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茶很好。
装在洁白的骨瓷杯里,沸水一冲就充盈着芳香。Charles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希腊的阳光太不羞涩,每天都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初时觉得新鲜,久了就开始怀念阴沉沉雾蒙蒙的牛津。英国人讲究仪表,讲究茶点,讲究含蓄的美德,话总说三分,哪怕是讽刺也一样,就像永远暧昧不明的天气。地中海的民族太热情直率,总让人觉得有点过了头。
两杯茶下肚,Charles放开了许多,开始融入自己扮演的“在异国共处的好友”角色,随意寒暄起来。
“你觉得这屋子的室内设计怎么样?”
“有些构思相当精巧,很有当地特色。”
早在进门的时候Erik就已经把全屋到处打量了一遍,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了。
“校方把这么漂亮的小房子光给我一个人住,也挺浪费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搬过来,反正客房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对起翻译稿来也比较方便。”
Charles半真半假地说。
Erik略一思忖,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也好,我接下来正要去参观一些当地民居,看看有哪些特色元素可以融入这次的设计方案里面去。”
Charles心中大乐,明知道Erik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也觉得十分开心。恋爱最棒的部分就是动心,比动心更棒的是对方竟然有积极回应。就算离目标还远,能进一步是一步……
他喜滋滋地想着,突然觉得手里的茶应该换成酒才好。
其实虽然住在一起,碰面的机会还是有限。Charles彻底改掉了夜里出去寻欢的习惯,每天一下课就回家,偶尔能碰到Erik一起散散步,聊一聊古希腊语的文法或是象形文字的演变。Charles知识面极其丰富,不论是什么话题都有一番高见,而Erik则是最惹人喜爱的那种观众——他听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快,还能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提出新论点。总而言之思想的交锋让人十分愉快,但毕竟不多。更多时候Erik去往别处考察,或是在书桌旁埋头画稿,这种时候Charles就会静静去厨房做一杯茶或者咖啡放到他旁边。相处时日虽然不算长,两人已有一定的默契。
Charles以前没想过自己也是可以静得下心来守在屋子里的人。尽管已经拿到好几个学位,发表了不少专著文献,他仍然愿意去酒吧和陌生人跳舞,喝掉足足一桶啤酒,尽情狂欢至天明。Erik显然不是同道中人,他比Charles更像一个严谨古板、一丝不苟的学者,Charles想或许是德国人的民族性格也不一定,可他以前遇见的德国男人没有一个像Erik这么合他心意的。同样的固执放在不同人身上可以是优点,也可以是缺点。Charles知道自己看待Erik的滤镜越发厚重了。
Erik在专心工作的时候,Charles也没有闲着。他原本只是为了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才申请的课题研究,如今真的实打实地研究起来了。借了不少书籍来参考,还准备动笔写一篇研究文献——原本他只打算拿个调查报告充数的。
日子过的飞快。
Erik邀请Charles去参观他设计的雏形时,Charles才惊觉两个月已经过去了。Erik的节奏和别人不同,他一开始就有框架,逐渐增加细节,因此工程可以同步动工,而Erik也偏好在现场得到更多灵感,将设计逐步修改到至善至美。
Charles到现场才知道Erik这次设计的是一个体育馆,融合了古希腊建筑的风格和现代化科技元素,虽然还是个雏形,工地也乱糟糟脏兮兮的一片,Charles也已经能从中看出不少美学概念。
他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喜欢Erik.
但Erik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整个项目周期大概需要耗时两年,我只介入前四分之一的世界。等到框架整个搭建起来,后续的工程只要按设计图走就行了,不需要我全程陪同。”
“我的访问期只有三个月,不过学校已经邀请我下学期开一门课。或许我会每半个月来上一次课。”
这样的安排已经让Charles觉得心满意足。
结果事情的后续发展并没有按计划进行。这个项目才做到一半,Erik就赶回柏林了。因为Alisa向他提出分手。
Charles没有跟着去。访问期满,他回了英国。
“为什么不跟去?!”
Charles就着瓶口喝香槟,满足地歪倒在沙发上。“还是这里舒服。就算天气总是阴恻恻的,我也爱牛津……”
恋爱专家Raven看到他这样一副不思进取的样子深感痛心。
“你懂不懂,这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啊。这种时候你陪在他身边,他一定会超感动,说不定就……”
Charles笑笑,“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去。”
Raven鄙视道,“‘很怂所以追不到心上人的单相思先生’,什么时候可以把你的自尊心收一收?”
Charles断然道:“我才不要心上人因为感激跟我在一起。再说这种特殊时期遇到的伴侣,也就是个填缝的,时过境迁就散了。”
虽然在Raven面前死鸭子嘴硬,但Charles也知道Erik这段时间一定很煎熬。他想飞到柏林去,出现在Erik面前,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安慰他说一切会好起来;想和Erik在昏暗的酒吧里喝到天昏地暗,大着舌头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更想和他在床上疯狂做爱疗伤……
但Charles克制住了。
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只是给Erik发了一个邮件,就像他们之前往来的那种简洁明了、直入主题的工作邮件一样。绝口不提Erik分手的事情,只分享有趣的事情给他,譬如邻居家的狗特别讨厌散步,每次出门都耍赖躺在地上不肯走;隔壁的讲师第十次炸了实验室,因为他想培育一朵特别的蓝色玫瑰送给女朋友;不知道哪个学生送了一套印度的据说具有某种特殊功效的神油给他,说是因为他太久没去酒吧猎艳大家都以为他得了某种功能性障碍的疾病……
都是吵吵闹闹的生活琐事。
欢乐或痛苦,大喜或大悲,归根到底全都来自于细枝末节,人类的情感能力说到底是很神奇的。
Erik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吗?会感受到他遮遮掩掩的爱意和慰藉吗?Charles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像在悬崖峭壁上一步步挪动,拼命想做点什么又必须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因为他害怕假如自己太直接、逼近地太急切,Erik或许会有两种反应。要么直接拒绝,从此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Erik,就连当朋友的幌子也不复存在;要么他成功趁虚而入,而等到了Erik清醒之后再后悔万分。要是真的能趁虚而入也好,Charles是不介意及时行乐的。但以他对那个古板的德国男人的了解,多半只会避他如蛇蝎,从此再也不联系。
那么他就连打开Erik心防的最后一个笨办法都失去了。
但Erik回了邮件。不管是不是礼节性的答复,他回了。简短而有礼貌。这并不妨碍让Charles一整天心情雀跃,笑容过于灿烂,怎么都没办法从脸上摘掉。
他仿佛受了某种鼓舞,日复一日地给Erik写信。Raven知道了嘲笑他说,写信求爱的人类早就绝种了,但Charles不为所动。他是有点老派、有点忐忑,因为他喜欢的对象身上有一具厚重的壳,他宁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引诱蜗牛离开它的壳。
或许这不过是借口,他就是因为害怕被拒绝而缺乏一点勇往直前的勇气。
或许缺乏勇气的人只有他。
当秋天第一批黄叶落地的时候,Erik来了。
从曲折的校园小径穿行过来,Charles一眼就看到Erik站在一颗高大的栎树下,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与灰白细格纹外套,面色苍白。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清矍冷峻。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像具吝于流露情绪的雕像,只在老友带着快活的神情走近时嘴角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Erik,你最近好吗?”
两人肩并肩朝校外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路上不时有学生同Charles打召唤,他同样积极又快活地回应——太快活了一些,他的喜悦已经掩饰不住,全部流淌出来,在秋天懒洋洋的夕阳下全然袒露在这个男人面前了。
照例是不知名的私房菜晚餐。
在侍应生端上第三杯鸡尾酒时,Erik终于开口说道:“最难熬的时间过去了,谢谢你。”
Charles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至少要再多喝几杯才到推心置腹环节呢。”
Erik很清醒,也很冷静,这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面前这个男人呢。他毕竟不能读他的心。
“我是说真的,Charles. 有段时间我���个人一团糟。谢谢你一直以来……”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想措辞,但没再接下去,于是Charles就很自然地笑道:“噢那没什么。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不想看到Erik一副重伤难愈的样子,有过去的男人的深沉和忧郁特别吸引人,但那也是柄双刃剑。沉重的故事无法承受的话就会变成枷锁。郑重其事的感谢当然没有必要,要是他的刻意逢迎、小心屈就被看出来了,岂不是太可悲。要是对方除了感谢之外再也无以为报呢?
Charles不想细想下去,于是很快提起了别的轻松话题,就像一个真正的老友一样:“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希腊的项目还继续吗?考虑去哪里发展?”
“还没想好,”Erik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酒杯杯缘摩挲,Charles分心留意到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希腊的工程已经���交给另外的设计师了,听说他们打算全盘推翻重做。”
“唔。”
只有Charles知道他在那个项目前期费了多少心血,就连他自己都突击学会了希腊语里不少建筑学术语,如今说放弃就放弃,恐怕Erik不太好受。
但他也只能说——“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嗯,只能尽快调整状态。”
他知道Erik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因为情绪低潮时期不受打扰的无止境的负面情绪十分折磨人,工作反而能帮助转移注意力。但Erik是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人,不愿将状态不佳时做出的作品交给客户。
“本来计划年底之前把一套房子竣工,现在也先搁下了。”
“嗯?客户着急要吗?”
“也不是。是我自己的房产,一年前置下的。”Erik的右手支在桌面上撑着头,看着桌面上模糊的烛光出神。
“设计方案做了十几套都没定下来,一直在推翻重做。原本……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向她求婚的,现在……”
Erik的话音越来越低,甚至于开始哽咽起来。他停顿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但却并不十分奏效:“现在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Charles震惊地看到他落泪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脏足够坚强,可以应付这种场景,但现实远比想象的杀伤力要大得多。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捏在手心里揉捏,又闷又痛,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可以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
Charles一时冲动想,管不了那么多,填缝就填缝吧。
他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Erik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Charles没有忘记捕捉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犹豫和挣扎。
Erik没有回答,Charles也不指望他回答。这种时候要是能正常地通过理智来判断和回答,那也不会令人如此纠结和难受了。
他换了一副轻松语气:“你不是要休假?这附近就不错,现在的季节有一年中最好的景色可以看。”
真有出息啊。他暗自唾弃自己。
但Erik泛红的眼眶真的很迷人。
那具像有钢铁意志一样的身躯,突然出现一丝脆弱时,他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说出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
“好。”
Erik在牛津待了一周。
Charles特意请了假陪他到处玩,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坐在校园的草地上,一起看红叶和落日,泛泛而谈,秋天的肃杀萧瑟也因为彼此的陪伴而染上一丝温情脉脉。
他们的聊天内容与其说是恋爱谈情,更像是多年默契老友在谈天说地。两人的性格其实相去甚远,但不同的观念却摩擦出更多火花。
最后Erik决定回柏林去处理掉那套房子,然后重新振作起来。
临走前他握了一下Charles的手,是对那个问题的回应。
“和你相处的时光总是愉快又短暂。”
Charles微笑道:“我也是。”
“我会再来。很快。我保证。”
Charles的笑容更大了:“幸好柏林不算太远。”
最后以一个拥抱作为结尾。Erik手心干燥、怀抱温暖,被拥入怀中的那一刻Charles感觉自己像是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得偿。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交往了,但能明显觉得Erik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开启了一种全新的模式——Erik向他彻底打开了心扉。
两人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交集,又是在异地,可以谈论的话题并不多,但每天还是会抽时间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Charles知道他不能要求Erik来牛津,而他自己也不能追到柏林去,那既不现实,太热烈的情感或许还会让Erik会觉得喘不过气。
渐渐地Erik会有情感上的索求。他从受伤状态慢慢在好转。
这是好事。
于是有时候因为Erik的一句“想尽快见到你”,Charles就不远千里争分夺秒地飞去见他。
这很疯狂,但正是热恋举动。
“Xavier教授!”
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Charles转过身,见到Hank McCoy正大步朝他走来。
“嘿,Hank,好久不见了。有什么事吗?”
Hank看起来有点羞涩,但他一向就是很腼腆的样子,假如不是过于内向的性格和那架厚重的眼镜藏起了他的美色,Hank绝对是本校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最美的那个当然是Charles Xavier.
“是这样的……”Hank比平常更加吞吞吐吐,“我……Raven……我们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共进晚餐?”
“你——们?”Charles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跟陌生人讲超过三句话就会脸红的家伙,竟然泡到了他那无法无天、狂拽酷炫的妹妹?!
“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其实,有一阵子了……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但是……”
突然Charles的手机响了起来,Hank立刻噤了声。Charles看了屏幕一眼,就接起了电话。“喂……”
Raven爽朗的声音像倒豆子一般更快地从听筒里传出来:“你见到Hank了?” Charles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局促的Hank,不客气地说道:“他就在我旁边。”
“好极了,你别为难他,冲我来。”
“等等,Raven,你们交往多久了?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那要问你自己,多久没关心过你的空巢妹妹了。”
Raven这么一说,Charles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刚下课。Hank说你们想和我共进晚餐。今晚如何?”
“没问题,老地方见。”
Charles挂断电话,看到Hank还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站着,心情复杂道:“走吧。”
“——啊?好的。”
凭心而论Hank是个很优秀的同事,话说的少活干得多的那种,Charles一度挺欣赏他。但评价同事是一套标准,评价妹妹的男朋友又是另外一套标准。一路上Charles都高深莫测地没怎么开口,Hank也就怯生生地不太敢搭话。
老地方其实就是Raven打工的餐厅。他们到的时候,Raven已经在那儿了。她显然精心打扮过,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看到两人同时出现,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Charles张开双臂,却发现Raven投进了Hank的怀里。
他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得到这种待遇的可都是他。想到这里,他看向Hank的目光又平添了一丝愤恨,然而小两口光顾着甜蜜温存——天知道他们不过几个小时前才分开——然后把目光投向被遗忘的Charles.
Charles耸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计较这些。
Raven娴熟地点了餐,然后给Charles倒上酒。
“好了,别老瞪着Hank。”然后她又转向Hank,“Charles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凶其实根本不用怕他。”
Charles不满道,“喂,就算你结婚了我也还是你哥哥,这么快就在外人面前拆我的台。”
“Hank又不是外人。”
实在是太放肆了。
Charles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这小子好上的?”
Raven不客气地回嘴:“在你每周末忙着打飞的去柏林谈恋爱,完全不管亲妹妹死活的时候。”
Raven这话一出,Charles顿时哑口无言。他确实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疲于两地奔波,不曾好好关心过Raven的感情生活了。
虽然明知自己理亏,但一下子下不来台,Charles嘟囔道:“也不见你主动跟我说起。”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跟那个叫Erik的家伙交往大半年了,也不见你带他来一起见个面。”
“Erik他很忙的。再说了,他人在柏林,见面哪那么容易。”
“所以你才总是送上门去?”
“Raven——!”
眼看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Hank连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他轻轻拍了拍Raven的手,原本像只发怒的小狮子的Raven立刻偃旗息鼓。
“不要在意,我和Charles每次都这样,说话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说不定我们还没在娘胎里就不对盘了。”
Charles还没来得及回嘴,却听到Hank说:“可你们还是很关心对方啊。别耍脾气,好好聊天嘛。”
Raven乖巧道:“好——”
Charles顿时没了脾气。他费了几十年的工夫都没能做到的事,竟然让Hank轻而易举地搞定了。他简直想怀疑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女孩还是他那个打遍整条街无敌手、把所有男孩子都揍得哭爹喊娘的Raven吗?!
食物端上来了。
大家不再执着于口舌战,用餐气氛竟然也变得有点其乐融融起来。
抛开偏见,真要为Raven挑选一个男朋友的话,Hank其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至少Charles更乐于看到Raven和斯文的大学讲师待在一块儿,而不是酒吧里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小混混。他以前老担心Raven会学坏,现在总算是能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Charles冷眼旁观,只见Hank虽然说话声音不高,又慢条斯理的,但他的话Raven居然能听进去,比自己提着她的耳朵吼叫管用的多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对方的?”Charles好奇道。“算了我不想听——”
已经晚了。
Raven兴致勃勃地说道:“有天Hank拿材料来给你,正好是我开的门。”
原来自己还是牵线红娘。
“教授,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Raven闻言,转过头对Hank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小两口旁若无人调情,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电灯泡了。
看到他们这样,Charles不是不羡慕的。
尽管他和Erik都尽量抽时间见面,可毕竟还有工作要做,又有许多生活琐事要处理。就算已经牺牲了不少其他社交——像Charles已经有好久没去过孤狼酒吧了,要去也是匆匆喝一杯就走——两人大概也要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而这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两地跑并不轻松,更何况等最初的情感需要和依赖感过了之后,理智和逻辑会立刻重归彼此大脑,更多现实的顾虑就会出现。
Charles很担心Erik有天会突然跟他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我已经痊愈了,不再需要了’这一类的话,所以他也不止一次对Erik说过,只要你一觉得这样的感情不是你想要的,请你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停止。
他每次这样问的时候,得到的都是肯定答复。
Erik总是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现在这样,是介于好友与恋人之间,能亲密无间,彼此又有独立空间。
Charles希望让双方都觉得舒服,没有一丝勉强。
他当然也希望每天早上能一起醒来,能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呼吸同一片空气,任何时候想见到对方,都可以马上出现在眼前。
但他也会说服自己现在这样也不是不好。
只是偶尔才会觉得付出太多,收获太少,偶尔觉得情感需要不能完全被满足,会感觉寂寞和孤独。
尤其是现在。对面这对小情侣正毫无顾忌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而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念远在天边的Erik.
他借口去洗手间,然后拨了个电话给Erik。
“嘿。在干嘛?”
“加班改方案。你呢?”
“和Raven还有她的新男友吃饭呢。”Charles看了看表,“又忙到这么晚?”
“嗯,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了,我打算今天一口气做完。”
“加油。那你先忙。晚安。”
“晚安。”
Charles放下电话。
然后他走出来看到那对小情侣在肆无忌惮地接吻了。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去想抽烟,一摸口袋才记起来已经戒了。
分隔两地的异国恋让他最不担心的是对方的忠诚,Erik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多余的娱乐和社交。何况他们的关系多么松散而开放,就算分手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他在门口待了一会儿进去,看到Raven起身去洗手间补妆了。他在Hank对面坐了下来。Hank还有些拘谨,但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教授……”
“对她好点。”
Hank郑重点头,“我一定会的。”
周五的晚上Charles窝在沙发里,刚打开一罐啤酒,Raven的视频通话邀请就拨了过来。
“在哪呢?”
Charles拿起手机摄像头对着周围晃了晃,“在家。”
“我们打算去听交响乐,一起吗?”
Raven盛装打扮,还给Charles看她臂弯里挽着的Hank.
“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就好。”
Raven大笑:“半年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哥会在周五的晚上在家宅着。”
Charles微笑道:“半年前我也不相信你会和一个大学讲师交往,还去打算去听交响乐演奏。”
“Hank喜欢,我陪他去听听也无妨。但是像你这样谈恋爱还有什么趣味?”
“我乐在其中。”
“受虐狂。”Raven朝着摄像头飞吻,Charles笑笑:“玩的开心。”然后视频就挂断了。
其实如果要出去玩的话,也不是不行。这个点孤狼酒吧一定挤满了人。
但是Charles看了看时间,打开了电视。
他的时间掐的很准,一分多的广告播完之后,节目开始了。
Charles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主持人:“今天我们有幸请到的是著名建筑师——Erik Lensherr先生!”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屏幕上Erik微笑向镜头致意。
主持人:“Lensherr先生此前已经有很多优秀的作品,但这次的获奖作品堪称杰作。让我们先通过视频领略一下它的风采。”
Charles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主持人的问题很多,其中不乏犀利的提问,但Erik应对的很好,谈起作品时更是侃侃而谈,出口成章。
光从电视上看到他,Charles都要被迷住了。
最后主持人问到Erik的感情问题。这问题很可能是她临时起意加的,因为Erik明显有点惊讶。
“你从来没有对媒体透露过类似的私人问题,我很好奇,作为一名才华横溢、前路无量的设计师,你能不能让电视机和网络前的观众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主持人问得很幽默。
出人意料的是,Erik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落落大方地说道:“我有固定交往的对象。”
主持人做夸张表情。“真想知道那位幸运儿是谁。”
“不,幸运的是我才对。他为我付出很多。拥有他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现场一片粉丝的尖叫。
Charles不知不觉看得满脸泪。
主持人还在羡慕地说你们感情真好,Erik已经转了话题。
Charles知道对Erik来说这已经是太多。或许他永远没办法有纯粹的爱,没办法把Erik对他的感情中把感激剥离出去,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Erik Lensherr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公关兼助理Emma Frost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他很熟悉这种表情。每当Emma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而她要得逞了。谢天谢地,他是她的老板而不是对手。
但此时目光的对象是他。
“怎么了?”
“大家都在看你的节目访谈。”
顺着Emma的目光,他看到大办公室墙上的投影,正是半个月前他参与录制的一个节目。
“原来是今晚播出。”看着Emma的表情,Erik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你发挥的很好。比稿子更好。我毫不怀疑工作室的名气会和这个项目一起水涨船高,而你个人也将成为业内炙手可热的一流设计师。”
“那你为什么……” “说真的Lensherr,你有没有考虑稍微把生活重心从工作转移到别的方面?比如,感情生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个工作狂而大家都快受不了了。现在你终于承认恋情,大家都希望你快点去跟美艳的小教授卿卿我我,不要总是拖着所有人陪你没日没夜地加班。”
Erik哭笑不得。“最近确实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早点回去吧。奖金我会让财务另行发放,附赠三天带薪休假。”
“才三天?老娘要去加勒比海好好休息半个月。”Emma说着,已经拎起了她的包。“友情提醒,我要是你的话,就给小教授打个电话。”
“没准他根本没看节目。”
话是这么说,Erik还是拨通了国际长途。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是Charles周正的英腔:“Erik?”
“是我。在干嘛?”
“在看你的访谈。”
“镜头前的我是不是很傻。”
非常帅。心里这样想,Charles嘴上还是附和,“对,傻极了。尤其那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特别傻。”
“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我的毛衣。你除外。”
“我两样都关注。”Charles温柔说道。
口水话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双方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相比起煲电话粥,Charles更希望的是能在男友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带着热腾腾的夜宵去探班,或者两人一起喝喝小酒,跳跳贴面舞,再做点爱做的事情。
远水止不了近渴。
这才周五晚上。Charles想买机票,但又忍住了。
他刚决定要给自己留一点时间和空间。
正想着,Erik的信息发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来柏林。】
这算什么,心思差点就被猜到了。Charles可不想让这男人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他很快回了信息——
【这周末有个学术研讨会。】
【好的。下次见。】
Erik马上就接受了他的借口。并且毫无异议。
说不清是为什么,Charles总觉得有点失落。要是Erik会——哪怕一次——抛下工作不顾一切地来见他,或是命令自己不顾一切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就算是刚刚,要是Erik多坚持一下,再请求一次,或许自己就立刻买好了飞往柏林的机票。
他曾经爱Erik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
【下次见。】
Charles长长叹了一口气,丢开手机,躺倒在沙发上。
自怨自艾了片刻并且被孤独寂寞所包围,他突然又有点后悔,想见就去见好了,为什么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
就算再喝一瓶香槟也不能借酒消愁。
手机震了一下。
Charles的手指比他的心动的更快,他拿起手机。
现代社交工具让他失望了,并不是来自Erik的信息,而是一封邮件提醒。
Charles点开邮件,那是一封来自希腊大学的公事邮件。Charles匆匆略过前半部分大段的公式化恭维,直接跳到最后——
“诚挚地邀请Charles Xavier教授返校参加学术研讨会,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
原来是他上次的项目反响不错,大学邀请他回去再开个讲座。
Charles看了一眼日期,正好是一周后,他很快就回了邮件表示非常愿意再次前去交流访问。
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做。况且那算是他和Erik定情的地方,他也确实想再故地重游一番。
既然答应了对方,接下来的几天就在准备材料和讲稿中度过,时间倒是挥霍地很快。除了恋爱之外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可消磨,Charles想要是自己孤独终老的话,没准能拿很多个诺贝尔奖也不一定。他把写好的论文整理成册,准备带去作为交换资料,然后再次愉快地拒绝了Erik下一个周末约会的建议。
“另一个学术研讨会。”他说。并且有一种幼稚的、报复的小快感。
希腊比想象中凉快,大概是入了深秋的关系,至少Charles记忆里没完没了的日晒已经不再了。学术研讨会进行地很愉快,Charles一点都不意外,他在这里也同样大受欢迎。三天的行程排得很松散,Charles可以悠闲地把之前去过的地方逛个遍。他走到Erik之前带他去过的一个建筑展厅,这里算得上是他和Erik屈指可数的同游之地。
【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在哪儿】
他得意地给Erik发了简讯。
“您是……Xavier先生?!”
身后响起一个有点儿犹豫的声音。Charles愕然转过头,看到一名褐色头发、穿着深色套装的女郎正在对他说话:“真的是您!”
“您是……” “您一定对我没什么印象,事实上我们仅有过一面之缘。”
“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吧。”Charles笑道。他确信自己一点儿也不认识这个人。
“一年前!您来过这儿,对吗?和鼎鼎大名的Erik Lensherr先生。我记人的本领不算高明,但一般人也忘不了您那双蓝眼睛。”女郎似乎有点羞赧,但天性里的热情很快又占了上风,“您可以叫我Moira,我是这儿的策展人。”
“很高兴认识你。”Charles伸出手去。
“您和Erik Lensherr先生是合作伙伴吗?我看过您和他一起工作。”
“哦是的……也可以说不是,我其实并不是这一行的。”
“那您知道Erik Lensherr先生为什么中途放弃了这里的项目,离开了希腊吗?”
“因为一些……私事。”Charles含糊其辞,Sara立刻恍然大悟道:“如有冒犯的话,请您原谅。我是Lensherr先生的粉丝,收藏了很多他的作品的照片和资料,我只是对他未能完成这个作品表示非常遗憾。”
“不,我很乐意和你谈论他。”
Sara兴致勃勃道:“那您一定也关注过他的最新作品,就是刚刚获得普利兹克大奖的<left>.”
事实上Charles对Erik的作品一窍不通,正如Erik对他的论文也一无所知一样。不过他还是很乐于看到Erik的粉丝如此热情。“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对建筑设计一窍不通,根本是个门外汉。但或许你能替我讲解一二。”
“当然!乐意之至!我这里有一些资料,虽然不是实地拍摄的一手资料,但也足以清晰地把这个作品的伟大之处展现出来了……”她打开投影仪,墙上立刻出现了照片,“据说这是Lensherr先生为了纪念失去的挚爱而创作的作品。果然痛苦是永恒不变的灵感来源!您请看,这些精妙的构思、精彩的设计,无一不透露着设计师去逝去爱人深深的哀思……”
“……确实如此。”Charles违心道。
她还不愿意放过他,“您瞧这个角度,灰蓝色的纱帘后面放着一条玫瑰色的长椅,像不像女主人还坐在上面,而他永远凝视着她的背影?”
Charles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反驳的,便干脆利落地说:“像。”
“那您一定也认同这是Lensherr先生迄今为止最出色的作品了!真可惜他在最新的访谈里公布了新恋情,希望他的创作才华不要受到影响才好。”
Charles忍不住道:“你们宁可他忍受巨大痛苦而产出伟大的作品,也不愿意他享受庸常的幸福?”
他稍显愤怒的样子终于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狂迷妹冷静下来,Sara有些不安地说:“也并非如此……只是希望他能不断有好的作品出来。”
“或许幸福和安稳也能给人灵感。”Charles不甘心道。
“或许吧……但不可否认的是<left>是他迄今为止最棒的设计。你能一眼看出他在上面倾注的心力和感情。”
Charles不懂设计,没错,但他也知道Erik那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Sara走后,他独自留在原地对着墙上的照片发愣,他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就是突然觉得绝望又压抑,遏制不住的伤心。
这大概就是Erik那段时间的心境。
他怔怔地发呆,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他已经到了闭馆时间,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手机上还有Erik陆续发来的信息:
【抱歉,正在开会,晚点聊。】
【刚开完,供应商太难缠了。】
【才看到你的信息。】
【忘记告诉你我出差去了印度。你不会飞去柏林了吧?】
【可能要在这里派驻几个月。你有没有空来度假?】
……
Charles看着信息一条条闪过。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慢慢输入一条条回复。
【南亚?下次又会是哪,东非?】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法世界各地追着你的脚步跑。】
电话立刻响了起来。
Charles的手顿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Charles沉默。
“假如是因为飞行距离太长的话,我可以过来。”
从英国到南亚虽然远,但也就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
但Charles依旧维持缄默。他被脑海中无数个问题困扰,譬如你以前也是这样经常出差半年吗?你现在拼命工作,还是在疗伤吗?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分手?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但他没敢说出口。他怕一开口,就会被自己掩饰不住的妒意所淹没。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Erik叹了口气。
“Raven说你上个周末都待在家。”
“……睡过头。”
“根本没有什么学术研讨会对不对。”
“Raven那个臭丫头……”
“Charles.”
“嗯?”
“你是不是厌烦了。这种异地恋。”
Charles沉默。他最怕这个问题。“你呢?”
“我尊重你的想法。”
没有立场就是最大的立场,看起来随和,其实只是这件事并没有重要到可以被他放在心上。
“是的,”他听见自己故作轻快,“有点累了呢。”
“你在哪,要不要我来看你。”
“Erik,我们分手吧。”
Erik可能有点意外,沉默了好一阵子。Charles有点不想聊下去,没说一句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Erik打过来,Charles没有接。手机铃声响了很���,Charles一动不动瞪着发光的屏幕,最后终于不响了。
希腊行程的后半部分几乎全在酒店房间里度过,Charles把讲稿完全写了出来,又把每个停顿和标点符号都仔细修改了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走神而忘词。
最后一场讲座也同样收获了很多掌声。他朝台下鞠躬的时候,恍惚间仿佛看到了Erik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确定只是自己的幻觉。
主持人问他,“Xavier教授,是什么样的美妙契机促使您来到希腊呢?”
他的手指轻轻托着额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道:“希腊是个太美妙的国度。谁会不想来呢?”
但在讲座结束后,这位年轻又英俊的英国教授婉拒了宴会的邀请——“抱歉,我不太擅长社交。”
没有人会计较他的拒绝,尽管大家都对他充满好奇——毕竟他有一双那么美、清澈又哀伤的蓝眼睛。
Charles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一件行李。
没错,跟Erik说了分手之后,他仍然有条不紊地准备讲稿、参加讲座、收拾行李、退房、搭计程车去机场,准备回英国。
正常人的人生是这样子的。分手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直到飞机起飞的时候,腾空而起的失重感让他整颗心提起来又落下去,然后像永远无法落到实处般飘飘荡荡起起落落。仿佛失去了全部依托,变得一无所有。如同一架小小的飞机在广阔天地间孤苦无依。
一种骤然袭来的惊惧击中了他。
他弯下腰开始呕吐——但只有胃液,Charles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忘记,除了整整有三十个小时忘了吃饭。
空姐很担心地看着这名脸色十分糟糕且泪流不止的乘客——他非常难堪地解释说自己是因为晕机太厉害,不是别的。
回到英国让他觉得好受很多,与此同时又来了一通电话。
“你终于开机了。”
“是,飞机刚落地。”
“冷静一些了吗?”
“嗯。”
“愿意跟我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么,为什么要分手?”
不为什么。
“是因为异地吗?”
不,不是因为异地。Charles轻轻叹了口气。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们几乎没有共同爱好、重要的时刻都不在对方身边一起度过、性格也迥异。”
“你的陪伴曾经给我莫大的支持。”
“我已经厌倦了扮演你的心灵倾听者的角色。真实的我可能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Erik。”
“真实的你是怎么样?”
“在遇见你之前我和不同的人约会,寻欢作乐直到天明。从来没有人拒绝我,除了你。这大概就是我会对你持之以恒地感兴趣的原因。我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而你是一件属于别人的礼物,这种得不到让吸引力变得更强,让我忽视了我们可能并不适合。
——直到你在电视上说了那番话。游戏结束了,Erik. 这次我的耐心比以往久一点,但得到奖励的时候也并没有更满足。说到底,其实没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还不够清晰吗?我要的只是一夜情的对象。我不需要一个远在天边不能操的男朋友。我不能和自己的手机谈恋爱。光听着声音打飞机不能满足我。”
“是因为我表达的方式不符合你的预期吗?还是因为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以来忽视了你的需要?”
“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你了。”
Erik沉默了很久。
“我尊重你的想法。”
然后Charles听到“嘟嘟嘟”的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很合理,他想。
这是必然结果。
从理智上分析,分手是最明智的选择。
趁现在大家都还不算泥足深陷,及时抽身止损,多好。为什么Erik就是要从逻辑上去深究?他只是单纯想吵一架而已。
为什么连这种时候,Erik都能这么冷静又理智。
其实画展遇到的那件事真的只能算是根导火索,他无论如何不至于吃醋到为了一个献给前任的设计就提出分手。
只是那件事提醒了他,原来Erik也有另外一面啊。
Charles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他也想要有热烈的感情,想迫切地被需要、被爱。
假如说是Erik的性格如此,可他分明见过Erik更深爱的样子。那种隐而不现的暗潮汹涌,一样动人。
可他自觉自己已经出尽百宝,无法更进一步。
于是就突然觉得累了,决定放弃。感觉自己无论做什么,无论多努力,都走不进你心里。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再继续下去,只会变得难看。
他一直觉得两人之中自己的感情是比较浓烈的那个,太浓烈的往往不持久,或许很快就燃尽了。
抱歉无法让你更爱我。
Charles到家放下行李,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办公室。
“Xavier教授……”办公室助理看到他突然出现十分惊讶。
“帮我把接下来一个月的课程排到最满,谢谢。”
他急需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Raven不断传简讯过来。
【Erik说你和他分手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聊聊。】
【Charles,接电话】
【再不接电话我就冲去你家门口捶门】
……
Charles很无奈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在上班呢。”
“上班?”Raven狐疑道,“你不是才从希腊回来吗?”
“嗯。”
“这么积极,不像你的作风啊……”
“最近事情比较多。”
“我本来还不太确定,你这么反常我就没一点怀疑了。跟Erik分手了?”
“……嗯。”
“晚上孤狼见,我调个班。”
“不用……”
话还没说完,Raven就挂了电话。Charles也很无奈,Raven一向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早就预料到他会说什么,根本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怯生生的脑袋。
“Xavier教授……”
是Hank.
Charles立马头痛起来:“是Raven叫你来抓我的?”
“嗯……您还不下班吗?”
Hank的语气虽然是小心翼翼的质询,但人已经走到旁边来坐着了,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Charles不忍心为难他,合上笔记本,抓起外套:“走吧。”
夜幕降临时分孤狼酒吧就开始热闹起来。
Charles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先到吧台跟Logan打招呼,看到一个戴着红色眼镜的男孩一直盯着他看。
“晚上好,Xavier教授。”
“晚上好,你是……”
“Alex的兄弟,Scott Summers.”
Charles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长相有点眼熟。
Logan此时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一眼看到Charles:“老位置?”
“不了,今天跟Raven还有Hank一起,我去角落待着。”趁着Scott转身去架子上取酒瓶,Charles低声道:“泡我学生的弟弟?真是禽兽。”
Logan报之以苦笑。
Raven还没有来,但她肯定事先对Hank有交待,于是这个腼腆的年轻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找话题跟Charles聊天——虽然他明显不精于此道。
跟妹妹的男朋友坐在酒吧里喝酒,自己又是个基佬,真够奇怪的。
直到Charles无意中提了几句正在做的项目,没想到却打开了Hank的话匣子。没想到这个在社交方面相当羞怯的年轻人谈论起学术问题却头头是道,简直判若两人。
Charles忍不住想问,你和我那个高中才毕业,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的妹妹到底聊些什么??你们到底相互看上对方哪一点?脸吗?!
不过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委婉很多,毕竟还是亲妹妹,在外人面前要给她撑足场面:“Hank你是怎么会和Raven交往的?我的意思是,毕竟你们两人爱好的领域差得……有点远。”
说起这种话题,Hank又露出羞涩的笑容。“Raven她……很可爱啊……”
果然是看脸吗。
“但你是个前途无量的科学研究员,而她只是个餐厅服务生——没有别的意思,我对Raven的职业没有任何不满。”
“她很直率……也很勇敢,有很多我缺乏的特质……我想或许人会被这些自己渴望却又不具备的东西吸引的吧……”
“你们平时都聊什么?”
“虽然像您说的,Raven她可能对专业领域的事情不太擅长……”
什么不太擅长,根本是一无所知吧。年轻人啊,太会说话。
“……但是她对任何事情都有独特的看法,有些观点很新奇、很有趣,为此深深地吸引着我……”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聊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包包丢在桌上,Raven毫不客气地挤进了两人中间。好在她这回良心发现,先给了Charles一个拥抱,然后才去亲吻男友。
“这算什么……安慰糖果吗。”Charles嘟囔道。
“我还真给你带了糖果。”Raven打开手包,掏出一捧五颜六色的软糖放在Charles面前。
“适当增加糖分的摄入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Hank告诉我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你们这虐狗方式也太让人防不胜防了吧。”话是这么说,Charles还是剥开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
“听Hank说你今天加班到八点?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吧……大概。”
“大概什么大概啊,忘了吧?!”
“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Raven你这么凶巴巴,会把Hank吓跑的。”
“他敢。你看你,双下巴都没了!”Raven作势去掐他腰上的肉,被Charles笑着躲开了。
“好啦,没事啦!今天回来事情太多,下次我会记得的。”
Raven笑意渐敛:“真的没事?”
“嗯。”Charles想假装不在意地补一句,不就是分手吗,又怕变成画蛇添足,遂默不作声。
“没事就好。”好在Raven 没有看穿他的伪装,很快又欢快起来:“明天开始我那个的餐厅会举行主题活动,有空的话都来参加吧?”
“好啊,有什么好吃的?”于是Charles也假装热络地参加到讨论里去。
三人并没有在酒吧流连到很晚,Charles率先用第二天上午有课的理由离席,于是Raven就说干脆散了吧。
在酒吧门口她结结实实地抱了Charles一下,没有说什么,也无需多言。Charles明白她的意思。
路边拦了辆车,让Hank送Raven回家,他一个人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回去。
很快,就要到冬天了。
“嘿。”
Charles抬起头,看到Raven站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朝外一指:“Hank在……”
“我是来找你的。”
“噢。”Charles默默垂下手。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呃,我没注意到手机,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忙。”
“圣诞节来和我们一起过吧,Charles. ”
“我……”
“我们可以坐在暖烘烘的壁炉旁边喝酒、玩填字游戏、相互猜礼物什么的,就像过去那样。”
“听起来不错。但我——我有安排了。”
Raven惊喜道:“你有约会?”
Charles知道她一定会误解,但他也不想顺着她的意思欺骗她。“就是……在家改改论文、翻译一些文献什么的。我打算趁假期把《遗传与变异》再看一遍。”
Raven顿时泄气。“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圣诞节。”
“我觉得那没什么问题。”
Raven叹了一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Charles,你很不对劲。这几个月一直如此。”
“……怎么会?我不是好好的吗。”
“别人或许会被你骗过去,但我是你妹妹,我从八岁时就认识你,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Charles举起双手投降,“如果是因为我没回信息的话,我道歉。”
“你确实故意对我的信息视而不见——但重点不是这个。Charles,如果你想发泄,那你就发泄;如果你要买醉,那就去买醉;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一直都在这儿。”
“这很贴心,Raven。”
“——但我不想看到你在拼命压抑自己,还总是假装一副‘我很好’的样子。你知道自从你和那人分手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吗!?”
“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
“可是你——你心不在焉,远离人群,逃避社交——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Charles.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Charles叹了口气。他开始看向窗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瑟的天空。入秋以来很难再看到晴天,大多时候色调都是冷郁的灰。
“……你必须要走出来,你必须要向前看,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Charles,你是我在��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Charles转过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Raven等着他说完。
“我不想勉强自己对圣诞节这件事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不想假装很享受温馨的家庭聚会。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假如你真的是为了我着想,请让我一个人待着。”
Hank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Raven跑出去,他差点追上去,但想了一下还是走进了Charles的办公室。Charles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她哭了。”
“我很抱歉。”Charles干巴巴地说道。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特别冷。
最后一批学生也赶在大雪封路之前离校了,整个校园顿时冷清下来。Charles独自走在铺着一层厚厚落叶的校道上,干燥的落叶踏上去有脆响。
而他沉迷于此。
Raven这次真的被他惹毛了——不,不只是这次,是因为长久以来他都拒绝开放自己的内心。他没有和妹妹分享自己感情生活的爱好,何况这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要怎么说?——我爱上了一个家伙,但对方并不怎么把我当一回事。于是我提出了分手,毫不意外的,对方没有异议。
太糟糕了。
太尴尬了。
假如能潇洒地告别掉过去也很好,就像以往Raven每次失恋,他们都会到酒吧要一打啤酒,喝到昏天暗地,醒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他不行。
他仍然每天刷新邮箱,仍然每天查看短信。
期待着不应该有的期待,并因为这种不被容许的期待而深深地唾弃自己。
他不想被别人知道,就算是Raven也不行,因为这太不Charles了。因此他假装努力工作,用繁重事务来填补日程表,让自己忙到没空去想别的。
可惜圣诞到了。
“Charles!”
Charles抬起头,老远看到Logan正拖着一棵小松树,在雪地里留下很长一条托痕。天气寒冷,Charles在风衣里面还穿了羊绒衫,但Logan却只穿着一件薄衬衣,还满头大汗。
他快步走过去,帮Logan抬起松树的另一端。
“多谢,前天卡车突然坏了,送圣诞树的快递又偷懒,我只好自己来。”
“酒吧里的其他人呢?”
“大部分都回家过圣诞了,其余的我放了他们半天假,都去玩了吧。”
“Scott呢?”
“他也回家了。他哥哥亲自来接他的。”
Logan说的轻描淡写,但Charles分明知道Scott那小家伙最近很迷恋他,不太可能乖乖跟着家里人回去,肯定有隐情。但Logan没有主动说,他也没再提。
两人好不容易把那棵小松树搬到酒吧门口,就连Charles也出了一身汗。
Logan丢给他一条干毛巾:“平安夜酒吧会有派对,全场酒水免费,你要是有空就来玩吧,往年都挺热闹的。”
Charles擦了擦额头,“再看吧。”
“对了,你好久没来,最近经常有人到酒吧来打听你。”
“什么人?”
“二十多岁的青年,之前没见过。红头发,是个美国佬。”
“哦。”
“不是你在等的人?”
“我并没有在等人。”
Raven果然是被他惹毛了,没有再联系。Charles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冷清的圣诞假期。
借来的书整整齐齐地堆在桌上,搬进门之后就没有再动过;摊开的笔记本上空无一字;电视机是打开的,正徒劳地制造色彩和声音。
Charles只看了远处五彩斑斓的灯光一眼,就拉上了窗帘。
他什么也不想干。
以往的爱好全都变得索然无味,让他提不起劲。最后他神差鬼使,把那副西洋棋摆了出来。
然后他躺在沙发上,酒瓶放在旁边,打算就这样度过一生。
Charles不是没有幻想过,一打开门Erik就站在门口,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离开。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Erik不是那种会为了个人私事抛开工作的人。
是的,他仍然频繁想念Erik,时间完全没有治愈他,反而让他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当时的决定。
假如不提出分手的话,或许现在会比较快乐;可分手后Erik与他长时间的失联又不断提醒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叩叩叩。
是谁。
Charles不想起来开门。
他没有接待访客的心情。
叩叩叩。
别敲了,他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不想交流。
叩叩叩。
Charles有点烦了。
他翻了个身脸朝下埋在沙发里。
叩叩叩。
“走开。”他嘟囔着。“我不在家。”
“Xavier教授?”
一个陌生青年站在门口。他看起来疲倦又憔悴,但目光中却有一丝狂热。
这么大雪天,又是圣诞假期,愿意出门的人可不太多。Charles让到一侧,“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但青年没有动。
“你是Charles Xavier,牛津大学的遗传生物学教授?”
“是的,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记得这个人吗?”青年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长得很清秀,笑得一脸灿烂。
Charles不太确定自己见过这张脸,但又有点熟悉。
“好像有点印象,是来旁听过我的课的学生吗?”
“你已经忘记他了?”
“抱歉,我教过的学生太多——”
“你不应该忘了他。”青年逼近一步,Charles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金属的反光,炫目极了。
那是一把利刃。
他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整柄刀没入自己的小腹。
疼痛像蛛网一样从小腹放射开来,逐渐密布到全身。尽管室内暖气充足,他仍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流失。
“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青年这样说。
Charles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他听见有人在旁边啜泣,他猜那是Raven. 他很想摸她的头发告诉她,傻姑娘别哭了,可是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以为自己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句,可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张了张嘴。
“他醒了!他快醒了!”
Charles很想答话,但他很快又睡着了,什么梦也没有做。
真正恢复意识是在次日下午,Charles睁开眼,看到双眼肿如核桃的Raven和一脸忧愁的Hank. 他突然感觉画面有点滑稽——“你们看起来像《麦琪的礼物》里面那对小夫妻。”
“Charles!”Raven的声音有点沙哑,Charles感到一阵愧疚,这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他竟忍心让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他装作一脸轻松道:“我猜我错过了圣诞大餐。”
“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流质,但我们可以补一顿真正的圣诞大餐——等你康复后。”
“抱歉,我毁了你的圣诞节。”
Raven摇摇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吗?你把我领到圣诞树下,告诉我全部礼物都是给我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Hank还在旁边呢。”Charles提醒道。
Raven抹了一把眼泪,“你们都是。”
“这也太作弊了……”
这时一名调查员走了进来。
“很高兴看到你有好转,Xavier教授,我代表警方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他才刚醒,你们就不能再等几天吗。”Raven不满地嘟囔道。
“不要紧,让警官先生问吧。”
调查员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掏出记录本。
“行凶者名叫Michael Lee,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Charles摇头。
“或许你对他的弟弟Louis Lee有印象。”调查员递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张稚气未脱的脸。
Charles很艰难才从记忆里搜寻出这个人:“……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是一名大一学生,过去有一段时间经常来旁听我的课。后来他就不再来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了吗?”
“他……我们曾经交往过一阵子。分手之后他就不来了。我们有大半年不曾见面了。”
“你有收到他给你打的电话、短信、邮件或是其他联系方式吗?”
Charles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调查员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了一行字。
Charles忍不住问道:“我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警官先生?”
“你知道Louis Lee的近况吗?Xavier教授。”
“我通常不太和前任联系。”
“这个男孩出了车祸。他哥哥长居荷兰,在得知兄弟的死讯后来到这里。他把意外归咎于你。”
“我?”
“这太不可理喻了!”Raven叫了起来,“别听他们胡说,Charles。那男孩的事完全是个意外。
“请说下去,警官先生。”
“那男孩有心理问题。”
调查员递过来几张照片。Charles看到了一间的卧室,四面墙都贴满了他的照片,还画有许多爱心,不需要另作解释也能看出卧室的主人对自己的狂热爱意。另外一张是电子邮箱的截图,上面密密麻麻地列了许多封邮件,全部是写给“Dear Charles”的,但全都标记为“未发送”。
“我猜想他并不能接受你们分手的事实,因此他开始陷入偏执的妄想。根据他的同学和邻居的描述,他总是精神恍惚,经常自言自语,情绪十分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半夜在路上游荡的原因。这男孩的事情是个悲剧,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Charles却说道:“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且我也得到了惩罚。”
“不该是这样的。”调查员同情地说道。
Charles知道对方理解的是小腹上这一刀,但他所说的并不是这个。
“另外,校方也有责任。Louis Lee申请入学的资料里隐瞒了他的精神病史,而校方并未查出这一点。”
Charles不解地看着他。
“这也算是精神疾病吗?或许有的人就是很难从一段失去的感情里走出来。”
腹部的伤口很痛,Hank和Raven都要上班而且Charles也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人生中最糗的样子——没错,Charles指的就是使用尿盆这回事。他们在场的时候,Charles就坚持要起来上厕所,结果因为牵扯到腹部伤口被医生一顿好骂。
“请你们克制一下看望时间。”Charles无奈道,“医生嘱咐我‘配合治疗,加强营养,保持乐观情绪’至少我要坚持做到其中两条。”
“我们是担心你住院太寂寞。”
“除了你们都没有别人来看我,”Charles抱怨道,“我已经是孤苦伶仃的老头了,晚年只能靠吸猫为生。”
Raven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
Hank正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教授,其实……”
“你都没看到医院前台的探望申请表有多长!”Raven嚷道,“每天都有一堆人排着队要来看你好吗,一堆人!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一开始警方不允许家属之外的探访,后来改成每个探望都需要家属签字同意。而我——” “你因为嫉妒我这么受欢迎所以从中阻挠。”Charles嘟囔道。
“Charles你这个白痴!你的学生我一个都不认识,万一混进去坏人怎么办!再被扎一刀吗!”
Charles不死心:“Hank肯定认识几个吧。”
Raven鄙夷道:“他这种实验室呆瓜怎么能和你相比。”
Hank在旁边边点头附和边忍不住微笑。
“好吧。”Charles完全泄气,“可是看到青春可爱的肉体我会恢复的比较快。”
“别瞎扯那些有的没的。听证会的证词你准备好没有?绝对不能放过那家伙。”说到这个Raven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准备好了。”
听证会在他出院后一周举行,Charles在Hank的搀扶下坐上证人席。他看着对他仍不掩恨意的被告,无比清晰地说道:“这一切完全是意外。”
然后被告的表情渐渐变惊愕,最后是难以置信。
在Charles的证词毫不改口的情况下,公证方也没有更多证据能证明被告的主观犯罪动机,最终Michael Lee被判为“过失伤人”而不是“故意伤人”。
在离席经过被告席的瞬间,Michael低声说道:“我不会感激你。”
而Charles则回以:“我很抱歉。”
抱歉你失去了重要的亲人。
抱歉我们无力挽回什么。
抱歉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Logan在酒吧给Charles办了一个复出派对,受邀名单是按照医院的探访名单来的,此外还有慕名而来的路人,一时场面极其火爆。
Charles看着爆满的酒吧咋舌:“连这都能变成你的创收手段?”
Logan对此的回应则是举起了酒杯。“祝贺你出院,酒水我请。”
Charles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椰子水。没有医生的许可,他一点酒精都不能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上周又有一个陌生男人前来打听��。Charles,不是我说,你的风流债是不是欠得有点太多了?”
Charles苦笑。
“那家伙不知道你住院了,我也没告诉他。我没告诉他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不过他每天都会来坐一会儿。”
Charles玩笑道:“看样子我要雇一个私人保镖。” “喏,”Logan朝门口示意,“正好他来了。”
Charles随意地转过身,看是何方神圣。
Erik?!
Charles彻底呆住了,笑意凝固在脸上。
Logan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他不会对你不轨?”
“不,他不会。放心吧Logan.” Charles有点哭笑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Erik朝他走过来,一时之间竟失去了语言能力。
Charles心中纵然有十万个为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Erik先开的口。“总算是等到你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Erik报之以苦笑。
“我弄丢了你的号码。到你家敲门也没有人应,此外我只认得这家酒吧。”
Charles又沉默了。
Logan给Erik端上来一杯黑啤,“你们慢慢聊,我去旁边看看。”但这两人眼里都只有对方,没人注意他。
“来英国出差?”
Charles试图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普通朋友再正常不过的寒暄。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想,或许你还会改变心意。”
Charles十分惊讶,“你是说,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之后?” “很抱歉,在印度发生了一些事情……耽搁了。”
Charles打断道:“不,不用道歉。”
他不用听Erik解释也能想到,一定是等到工作方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Erik才会顾及到私事。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这样说道。
Erik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意外和惊喜:“你会原谅我吗?不介意我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道歉?”
但Charles摇了摇头。
“我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
——理解个屁啊!
开玩笑,我怎么会不介意。我该死的超介意好不好!
凭什么我就要被摆在后面!
凭什么等你把别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才轮到我。
Charles原以为当面拒绝Erik会很难,实际上却很简单。只需要一点冲昏头的愤怒加上长期积累的不满,冲动的话就诉诸于口。
但他看着Erik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心里突然一阵抽痛。随即他又硬起心肠,不,这一切都是错觉。Erik仍然是那个Erik。而他一点宣泄的快感都没有。
Erik低下头看着酒杯里残余的泡沫,黑啤的苦涩感还残留在口中。
“我以为……”Erik只说了个开头,Charles屏住呼吸想等他说下去,但是却没有然后了。
以为什么,以为我还在等你吗?!分手是我先说的!
Erik自嘲地笑笑,翻过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了吗?”
“不,我打算先专注一段时间在学术研究方面。”
Erik点点头。“那也不错。”
两人一时无话,为了掩饰沉默不停喝酒。椰子水突然变得难喝极了,Charles多想罔顾医嘱灌自己一点酒,就算是短暂地麻痹一下神经也好。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吗?”
理由有好多。
要怎么梳理出头绪。
分手的理由根本讲不清楚。
“你的感情太理智了。”Charles盯着酒杯歪着头,似在说服自己这就是真正理由:“我很难接受。”
“我原以为你欣赏我的理智?”
“是,那是曾经。”
我还以为自己能穿透你的外壳,走进你心里呢。
Erik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就这样了吗?”
“我们之间,没有半点可能了?”
他的声音里不是没带着苦涩的。
Charles很想郑重点头说是,但他无论如何没办法亲手斩断这一切。他突然把杯子往前一推,站起来就走。
他恨自己的冲动与软弱。
他渴望被深爱,渴望被挽留。但不是这样。
假如这样说呢?
——我不是不喜欢理智的你,我只是希望你会像失去理智般爱我。
听起来似乎很矫情。
Erik没有追出来,Charles没敢回头看。
当晚Charles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到天明,起床第一件事是给办公室助理打电话。
“帮我销假,我今天就回去上班。”
“那个……Xavier教授,”助理为难又小心翼翼地说道:“McCoy先生没跟您说吗?”
“你要跟我说什么?”
Charles拉开门,正好堵到了前来送药的Hank.
Hank一脸尴尬。
“……校方打算对你进行重新评估,看是否继续聘任你为教授。”
“为什么?”
“就是之前你遇刺的事,虽然没有允许媒体介入,但是很多学生都纷纷发了twitter,校方认为这件事的舆论影响不是很好……”Hank显得为难无比又语无伦次,时不时偷看Charles的表情,“教授我建议你这段时间不要刷社交网络,上面……上面都是乱说的。”
“我明白了。”Charles的表情没什么波动,“那我就休息一段时间好了。”
虽然在Hank面前���现得毫不在意,但Charles其实相当不爽。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到哪都被人举着手机偷拍,Facebook上的评论他没忍住看了,大多数人都把他当做对学生始乱终弃的渣男老师,总的来说风评不算好——是相当不好。虽然也有一些学生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但毕竟是失去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嘿。”
Charles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散步走得有点远,而Erik就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跟着你走了好半天了,你都没发觉。”
这算是迟到的关心吗?Charles扯起嘴角。
“我被学校开除了。”
“为什么?”
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觉得影响不好。”
“可以控告校方歧视。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
真是很Erik Lensherr的安慰。
“算了。”Charles双手插在裤兜里。“这种事情取证很困难,又会牵扯到很多学生。其中有些人可能还不想对公众出柜。”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有三个博士学位,找一份新工作应该不会太难。”他叹了口气。“或者先不去想这些吧,先歇一阵子。”
他这样说了之后,Erik没有再坚持。
两人又走了一段后,Charles看到有人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他下意识想遮住脸,却看到Erik挡在他前面。
“抱歉,不欢迎偷拍。”
那名年轻人收起手机走了,而Charles只想往回走,躲到自己的公寓里去。
“接着散散心?”
Charles苦笑道:“有可以让我不被围观和偷拍的地方吗?”
“我恰好知道这么个地方。稍微有点远,去吗?”
Charles对自己说这只是普通朋友的来往。
“有何不可。”
反正我现在无处可去。
他们驱车上山。
经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到了罕无人至的山林深处。
晚霞把天空染成梦幻般的颜色。
Erik从车载冰箱里拿出香槟和酒杯。
Charles席地而坐,闻到清冽馥郁的松针香气。
“没想到我们做这么浪漫的事情竟然是在分手之后。”
Erik不答话,只轻轻同他碰一碰杯。
“Cheers.”
“为了什么?”
“为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Cheers.”
若干酒下肚,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我,Charles.”黄昏时分的Erik也非常性感迷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非常爱我。
想要完完全全信任你,爱你比爱自己更多。
想要最深的痛苦和狂喜。
想要你。
想要你。
他避开Erik已经变得炙热的目光,看向远处变得微型的城市。
“我们已经结束了,Erik。”
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在我变得更加丑陋、索求更多之前。
“等离职手续办完,我大概会离开这里。你仍可以像看望一个朋友一样来看我,像今天这样。我会备下好酒。”
Erik不肯移开目光。
“我对你远远不只是朋友,Charles.”
“或许吧,但就算我们是恋人的时候,我也永远排在很多事情后面。而我想成为第一顺位。”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Charles。”Erik缓缓说道,“在印度的时候,我感染了M型病毒。”
“M型病毒?!就是那个在第三世界国家突然出现,暂时还没有有效治疗方案的……”
Erik点头。“不是没有治疗方案,只是受感染者被发现的时候通常已经发展成恶性,现代医疗手段无力回天。”他挽起袖子,展示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居然还露齿一笑:“像不像瘾君子?”
Charles死死盯着他的手臂。
“我是在陪一个同事去检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成了病毒携带者,但幸运的是我仍属于早期,药物治疗仍然有效。于是我暂停了工作,被隔离起来,像小白鼠一样接受各种实验疗法。他们没收了我的通讯工具,因为要对M型病毒进行信息封锁,防止引发恐慌。”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最终我的检验结果变成阴性,也终于获得了出院许可。我买了回国的机票,却被海关拒绝入境。”
Charles想起刚见面时他轻描淡写的“耽搁了一阵子”,竟然是这么曲折的过程。
“后来呢?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
“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想你或许已经走出了这段感情……我在生死关头徘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世界上真正重要的东西太少,而我却被无关紧要的事物分去太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我想见到你。”
所以……是说我很重要吗?Charles呆呆地听着,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真有趣。生动又活泼。和他在一起一定乐趣无穷,永远不会闷。后来果然是这样。Charles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惊喜。”
“你本可以早点说的。”
Charles的眼圈已经泛红了。
Erik轻声道:“我以为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这个混蛋。”
Charles大哭起来。
“抱歉。”Erik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说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道路的尽头是两扇铜制镂空雕花大门,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名面容清俊、风尘仆仆的青年从车里下来,又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简便的手提箱。给了司机一大笔小费后,他从草地里捡起一块门牌,熟稔地推开吱哑生锈的门走了进去。
庄园内四处荒草丛生,无一处不显得破败凋零,但又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荣光。
青年径直走到大宅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在看到来人之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Charles少爷?”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您终于回来了!”
Charles露出笑容。“是的,我回来了。”
Charles得到了最好的招待——殷勤的老管家忙不迭摆出了最好的食物和酒,还忙着支使佣人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透气、又紧赶慢赶地催人去把主卧收拾出来——沉寂已久的大宅子也因此有了一丝生气。
当年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它的女主人还在的时候,Xavier家的庄园简直就是附近的社交中心,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华服盛装而来,到处都回荡着轻快婉转的乐声,佣人们步履匆忙地穿行在长长的回廊上,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礼貌地停驻喊一声:“Charles少爷。”
Charles少爷。
如今他早就不是什么前呼后拥的小少爷,只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归人。
Charles坐在餐桌前,眼看老管家拄着拐杖还把自己和其他人支使地团团转,不禁好笑:“行了别忙活那些,我可能只住几天就走。”
老管家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却又马上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和Charles:“不行,少爷住一天就该讲究一天。我去让把那套银制雕玫瑰的餐具拿出来,少爷以前最喜欢那套……”
“好了,”Charles制止他继续折腾自己那一把老骨头,“那些先不忙。”
“少爷是想……?”
“我想先去看看我母亲。”
老管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带您过去。”
老管家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Charles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
穿过九曲八折的走廊,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这���不对客人开放,因为Xavier家族的上一位女主人Sharon Xavier就葬在这里,和她英年早逝的丈夫一起。
老管家很贴心地退开了,Charles在墓碑前蹲了下来。
“妈妈,我回来了。”
Charles从小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在一群只精通吃喝玩乐的贵族纨绔之间显得非常鹤立鸡群。这也让Sharon女士十分引以为豪。
Charles其实不太喜欢总被母亲当做吉祥物一样带出去在其他贵妇人面前炫耀,那让他觉得自己和母亲在第五大道买的一个限量版手包没什么区别。他希望的是有更多的时间和母亲相处,而不是在社交场合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他想得到更多来自母亲的关注和温情。
Sharon女士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儿子期盼的目光,但她只是淡淡说道:“Charles你不能这么软弱。”
然后亲自给他整了整领结。
这对于年幼的Charles来说就像是决定了某种命运的谶言,他依稀明白原来对情感的渴望是和软弱挂钩的。
并且不是母亲所赞扬的。
于是虽然他讨厌社交场上的繁文缛节,讨厌那些虚荣做作的贵族小姐,更讨厌装腔作势的互相吹捧和看人下碟,他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投入到学校里去。因为这是唯一的既被母亲所看重、而他自己也感兴趣的事情。
但就算是拿到再漂亮的成绩,也远远不能弥补内心对情感渴求的空洞。
Charles原以为只要自己满足了母亲的所有期待,就可以得到母亲的爱和认可。
但到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人不可能满足他人的所有期待,除非他完全放弃自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他开始自我放逐。
当第一张他和男孩接吻的照片被掷到Charles面前时,面对母亲的怒火他不是不胆战心惊的。
然而Sharon女士只是把那张照片面朝下地扣在桌子上,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她高贵的眼睛:“你私下怎么玩都可以,不要被别人看到就行。”
就在那一刻,Charles彻底明白了。母亲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外壳,而她实际上并不在乎里面是个什么玩意。
于是他报了欧洲最古老最著名的大学之一,用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和奖学金,带着行囊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
感情成了他最后的流放地。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Sharon女士的眼线,干脆更加放浪形骸。
Sharon女士一开始还想办法把那些男孩从他身边赶走,后来发现Charles不过是走马观花,一个走了立刻换下一个,毫无留恋。于是她也就渐渐没有动作。原以为他只是年少贪玩,结果几年了Charles也并没有往所谓的正轨上走。
和母亲进行这种较劲其实很幼稚,但却是当时的Charles唯一能做的事。他没想过自毁前程,对学术的爱是真爱,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放弃。所以大学他也读了,在情事上随便一点而已。
滥交源于寂寞,也源于伤心。
不是没有遇到真心相待的好男孩,只是Charles心底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本就把这当做是报复母亲的工具,不算对等,不能耽误别人。
对每一段恋情他都事先说的很清楚,就算面对花心和始乱终弃的指责,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谈恋爱嘛,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Charles的花名愈来愈响亮,慕名而来或是被他所吸引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也渐渐觉得无聊和疲倦。
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好像感情也无非是那样。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好感,加一点随时都能上头的激情,只要时机恰到好处,很快就会酝酿出一段干柴烈火。
但烧得快,熄灭更快。
Charles在情场上通常无往而不利,他的西装裤下拜倒的人不计其数,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爱情对他来说就只需要屈尊纡贵地接受一个人的感情即可,那已经是莫大恩赐。
Charles没想过这场和母亲之间的战役怎么和平收场。他们的性格一脉相承,都是外柔内刚,看起来脾气不大,通情达理,却都有十分固执的内在。
结果就在Charles准备进行第二个博士学位答辩的时候,老管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Sharon女士心脏病突发,走得猝不及防。
“夫人走得很平静。”
“那不错。”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夫人吩咐过让您先完成答辩,学业为重。不必请假回去参加葬礼。”
倒是很像Sharon女士的风格。
Charles果真没回去参加葬礼,尽管这让他受到不少非议。
等拿到学位后他也没回去,而是马不停蹄地攻读起第三个博士学位。
两年后他拿到了第三个博士学位,并成为了最年轻的教授,然后他才回家去看了一眼Sharon女士的坟墓。
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但再没有机会和Sharon女士和解了。
或许她在天堂会明白一切。
Sharon女士去世后,Charles一度觉得人生十分空虚。他这么多年来都靠着一股倔强和要让母亲刮目相看的意气撑下来的,这股气陡然散了,他突然有点茫茫然无所适从。
渐渐不再为了报复什么人而开始一段感情,但过去养成的不良习惯却改不过来。
那就是——很轻视感情。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因而不觉得真心有什么了不起。
直到他在一块名叫Erik Lensherr的石头上狠狠绊了一下,摔了一跤。
才渐渐成熟起来。
Charles担心这个故事到后来也会变得千篇一律。
他会很快厌倦不再若即若离、并不事事以他为重的Erik,而Erik的绝境buff会消退,他会回到现实生活中,渐渐把其他事情的优先级拖到他前面去。
何况还有距离太远的事情没有解决,他们可能会走回过去的老路。
在很爽快地跟学校解约后——双方达成了协议,Charles的离职原因为自动解约,双方均无过失,学校也不想在明面上背什么歧视的帽子——他很爽快地把公寓丢给Raven处理,然后只身回了纽约州的西威彻斯特大宅。
至于Erik那边,Charles只说自己要回纽约一趟。至于将来怎么样,他还没想好。
他依稀知道Erik是回柏林去了,在南亚这么兵荒马乱了一场,工作那边还有很多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想到竟然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抛开一切先来见他一面,Charles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悠哉悠哉度了半个月假,在Erik问及近况和打算时,Charles闲闲说起:“我不打算回大学上课了。我想自己办个学校。”
“办学校?什么样的学校?”
“现在的大学虽说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普及,但说到底还是精英教育,为精英服务。
我想让那些受到歧视的、上不起学的少数群体办一所特殊的学校。嗯……就叫Xavier天赋少年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
Charles笑出声。“你都没看过我的具体计划书,就随口乱赞。”
“还有计划书?那一定靠谱。”Erik的声线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种过分的温柔:“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Charles忍不住又笑。
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Charles没问Erik的.
他固然不喜欢异国恋,但也不喜欢强迫别人为自己牺牲,正如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为了Erik跑去柏林。
或许他们的感情距离就是这么遥远。
或许哪天他真正成熟,明白感情并不拘泥于一些固定的形式或是对白,某天能接受这种远距离的、淡淡的恋爱。
也或许某天感情淡到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他们会再次自然而然地分开。
谁知道呢。Charles挑挑眉,又重头看起他的计划书。
“或许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骤然被打断的声音有一丝停顿。
“——什么?”
或许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只是在听到Erik说打算到纽约来发展时,涌上心头的不只是惊喜,还有惊慌和恐惧。Charles原以为自己一直在期待这个。他和Erik,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个时刻看日落。但他更希望这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现象,而不是某种浪漫或是牺牲的产物。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忍不住打断了Erik对未来规划的侃侃而谈。
“我是说,你没必要急着换工作或是搬到纽约来。尤其是,不用为了我做这些……”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没必要恐慌,Charles. 不论我到哪里工作,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不论是纽约、柏林,还是加尔各答。”
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我们分手了呢?毕竟,我从没有过维持一段长期关系的经验……”
Erik沉默了半晌。
“你和每个人交往之前,都会像这样给自己先留好退路的吗?”
谈话不欢而散。
Charles知道自己是退缩了。
过去他从不畏惧这些,一个男友走了自然会有下一个填上,来来去去,就算偶尔有一点小失落,也不过是微小波澜。他不太在意这些,这也让他成为了感情里糟糕的混蛋。
但Erik却又不同。
他发觉自己很难用平常心去对待Erik,过去那些经验和套路统统不管用。
他对Erik有种过度的患得患失。他害怕每一步走错,害怕每一个会让他们关系恶化的契机,这也让他宁可停滞不前。
但Erik不同。
一旦某个开关被打开之后,冷漠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无尽的温柔。Erik喜欢做计划,喜欢事先规划好一切,他说要来纽约工作,说不定连纽约每一条街道名称都已经熟记于心,并且已经计划好要和Charles共同游历哪些地方,对未来有一二三四诸如此类的安排。
大概严谨的德国人谈起恋爱就是这个样子吧。
但Charles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Erik的步伐。他还没有想那么远,没有考虑两人一起住的话用什么材质的床单、什么味道的刮胡水,没有规划过从他的住处到Erik那���的最优路线是哪条,甚至没有想好是不是和Erik共度余生。
一团乱麻。
“我想保留这个湖,旁边种一些高大的树木,路的两旁种灌木玫瑰……”
Charles穿着卡其色的工装服,跟一群工人在园子里忙来忙去。
老管家从远处走过来,递给他湿毛巾和加了冰块的红茶,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怪心疼地说道:“休息一会儿吧。当初夫人可从不亲自动手做这些事。”
Charles接过冰茶一饮而尽,然后才拿起毛巾擦汗,不在意地说道:“亲自参与规划会更心里有数。后续是要交给专门的园艺公司来打理,不然光靠我们自己可弄不来。”
“需要的话可以再多请一些佣人来,少爷您的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打理才行。”
Charles好笑地看着他:“请人来负责烹饪打扫和日常维护就行了,我不需要什么贴身佣人。”
“可是夫人以前……”
“好了好了,那是以前。我早就不是什么贵族了。”
老管家不赞同地摇摇头。
“我是要办一个学校,不是要办茶话会,亲爱的。”
“您的意思是,Xavier家族的庄园要让一群陌生的小崽子随便进了?!”
Charles笑笑,把茶杯放回管家手中托盘,往大宅走去。
“有我的电话吗?”
“没有,少爷。”
Erik与他还在冷战。
Charles很难不受负面情绪困扰。尽管他勉强用整理花园、订购教学用具等琐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沮丧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Erik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以往有这种情绪体验的时候,他通常会选择去酒吧喝一杯,认识个把可爱的男孩子,双方从相谈甚欢到畅享床底之乐,很快Charles就会把偶发的小失落丢到一边。
但此时他发觉自己完全不想这么做。不知道是突然决定恪守恋情的忠诚守则,还是已经知道Erik并非别人能轻易取代的。
当Charles把自己浸入管家精心准备好的浴缸里时,身体的疲惫像蒸汽一样渐渐挥发出来,但情绪却像一块大石把他压到水底。
或许他应该先去找Erik道歉,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他在无理取闹,不把Erik的好意放在心上——没错,问题就是这个。在感情方面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太过敏感,以至于他很难像一般人那样去接受爱的馈赠。他一方面渴求爱,渴求油然而生的、无目的色彩甚至不要求有回应的爱——这种感情通常诞生于一念之间,由激情、性渴望和某些基于外貌的喜好组成;另一方面又逃避一段稳定的、逐步发展的关系,因为稳定意味着双方的付出和得到达成某种平衡——他几乎总是在害怕自己难以付出同等回报。
经过一番内省Charles发现自己仍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电话在这时候很突兀地响起。
已经是深夜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除了一个人——
是Erik.
“我想我应该没有找错地方。西威彻斯特,对吗?”
“呃……啊?”
“我看到了Xavier家族的门牌。我想我来对地方了。Charles,我现在正在你家大门口,说实话我没料到会是这么大的城堡庄园——能否请人来给我开个门?”
“……稍等,我马上出来。”
��后是Charles自己裹着浴袍匆匆走出来的,费了一番功夫从卧室走过来。他怎么都不好意思在这个点把管家或者佣人叫醒,倒不是说现代化社会已经把他的贵族习性磨灭殆尽,只是同性情人深夜来访?Charles知道佣人间的流言蜚语会传得多厉害。
大门口的灯已经熄灭了。
Erik就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
“Erik你怎么突然来了……”
Charles意识到他从未在Erik面前如此狼狈过,身上只裹着个浴袍,头发甚至在滴水。他总是尽力维持在每一个情人面前的完美形象。完美的衣着,完美的发型,完美的须后水,完美的俏皮话。
“晚上好,Charles.”Erik拿下帽子,“我决定,我们先用你熟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再用我的。”
Charles事先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一场激烈的性爱。
倒不是说这不好,而是Erik对他的了解程度比他想象的深,这念头让他窃喜,又令他胆寒。
他实在没有勇气,把真实而完整的自己呈现在Erik面前,但现在情势不由得他不——
“你原本可以邀请我和你一起把你之前未做完的事做完。”
Erik脱下外套,拉掉领带,然后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
Charles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说,洗澡?”
很难相信Erik会做这种事。
因为他看起来一直禁欲又克制。
“那么,现在呢?”
Erik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慢慢覆上一具结实又温热的身体。
Erik有条不紊地做着扩张,他的动作简单利落,直奔主题,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意味,Charles却像个初尝情事滋味的小处子一样被他撩拨得血脉贲张。
这可是Erik.
Charles很快就动了情,后穴湿得一塌糊涂。明明是自然的生理现象,Charles却无缘无故感到一阵羞愧。
他们还在冷战呢。
坚硬的性器缓缓进入。
Charles皱着眉,看着Erik锐利的面部线条,就算在做爱时也纹丝不动。
冷淡又克制。
不论何时。
“你喜欢这样吗?”
等不到Charles回答,Erik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觉得你是喜欢的。”
“我猜你喜欢被掌控的感觉。”
就算你说得都对,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讨论心理或哲学问题。
Charles不耐烦地堵上Erik的嘴,Erik则回之以绵长炙热的吻。
然后从Charles的脖颈一直舔到胸膛。
Charles浑身颤抖。
一想到是Erik在做这种事情,他就有点过度兴奋,不能自已。
Erik的性器在他体内缓缓搅动。强烈的快感令Charles微微张着嘴喘气,背脊上都是汗珠。
他们对彼此之间存在的问题避而不谈,一见面先用激烈的性事冲昏彼此的头脑、冲淡彼此的情绪,然后让大事化了,小事不了了之。
他从没试过在吵架或冷战时做爱。
虽然有点用性爱解决问题之嫌,但Charles却发觉他非常喜欢。正合他意。
难道这就是Erik说的,先用他的方式解决问题?
Charles短促地惊喘了一声,被打断了思绪。
因为Erik开始高频率地摆动着他的腰。性器越插越深,深入又频繁的刺激让Charles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手软弱地抓着Erik的手臂和背部,嘴唇上残留着刚被激吻过的艳色,一双失焦的蓝眼睛空泛地望着天花板。
被抬高的双腿不断颤抖着。
肉体撞击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带着极致快感的哭声。
“啊……”
高潮带来的愉悦是爆发性的。
被轻而易举地吞噬了。
管家尽职地替睡到日上三竿的主人尽到了带客人参观整个庄园的义务。
非常典雅。
这是Erik的评价。
作为一名建筑设计师来说这评价有些简短地让人觉得敷衍了,管家期待着听到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而操着德国口音的客人却在阳光晴好的大早上表示自己有些睡眠不足,需要回房间——主人正住着的那个房间——去再休息一下。
夫人在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老管家愤愤不平地想,一边目送Erik Lensherr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醒了?”
其实Charles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没有赖床的恶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起来面对这一切。
“早。我从窗户看到管家领着你在庄园里散步。”
Erik哈哈一笑。“管家对我气得牙痒痒。”
“没办法,他怕是不常接待半夜到达还住在主人房里的客人。”
“那我应该格外感激他为我准备了那么丰盛的早餐,还邀请我整个庄园。”
“真的吗?他没有领你到某个枯井旁边,然后一把推你下去?”
“没有,但我想他一定很遗憾没有这么做。”
两人不禁大笑起来。
“说真的,他可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古板的人,以前就会帮助我半夜翻墙出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
“为什么要翻墙?”
“因为两家的家长有点不对付,我妈要树立她在社交场上的的绝对权威地位,就会禁止我去参加某些社交活动。如果我不去的话,就会有一堆人也不去。”
“原来你从小就作威作福。”
“嗯哼,怕了吗?”
聊了一会儿儿时的趣事,Erik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什么?”
Charles看到他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啊……”
Charles用枕头蒙住脸。
“我宁可你永远也想不起要问这个。”
“你的反应不像看上去那么熟稔。”
“我不常是下面那个。”
“我很荣幸。”Erik在床边坐下。“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感觉好些了吗?”
“……”Charles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怎么,”Erik笑道,“你在得到了我的肉体之后就厌倦了吗?”
“不,当然不是。我必须承认,那些忧虑和担心在看到你之后都变得不足为道起来。我爱你,Erik。我只是对自己没有太多信心。”
“记得我说过要先用你的方式解决问题——”
Charles老脸一红。
“——然后再用我的吧。”
Erik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大信封。
“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Charles疑惑地接过那个信封。
拿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轻飘飘的。
“是个半成品。原以为可以全部准备好再告诉你,你那么说了之后,我担心没有把它给出去的机会了。”
“Erik……”
“下午我要去纽约的工作室开会。”
“什么,下午就要开始工作了吗?”Charles惊讶道,“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像小说主人公一样拼命恋爱,不需要工作就有很多钱。”
Erik不禁微笑起来,拿起他的外套。
“工作是房间里的大象。就算是才华过人也要付出很大程度的努力才行。我赞成你开设学校的想法,Charles,但你真的应该加快进度了。只是在家里进行园艺设计可不叫准备开学校。”
“唔,其实……纽约的几所著名的大学都给我发了邀请信,我只是想给自己更长一点的假期。”
Erik给了他一个“我早就想到了,但没想象到你居然会承认的眼神”。
“我会再仔细考虑一下的。”
出乎管家的意外,客人这么快就告辞了。
而回来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的Charles少爷也破天荒地准备开车去拜访一些校长。
不是大学,而是一些愿意接受特殊学生的中小学,看他们都有哪些特别的设施和做了哪些特别的准备。
从庄园出来,到纽约市区开车兜了一圈,Charles感觉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社会。
开学校这件事确实比他想象的难度还要大很多,拜访了一些特殊学校之后也颇有收获。
设置不难解决,最核心的还是招收学生的问题。特殊学校不像普通学校一样可以到处打广告,它更需要的是信任和隐私。
Charles打算一步步来。
Erik给的信封里是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地址。
就在曼哈顿市区,第五大道附近。
这也是把他从深宅大院里拖出来的原因之一。
Charles按捺不住好奇去看了,是纽约的一处公寓。到处都按他的喜好装修,又比他想象的更美。还不算是完全的完工状态,但已经足够给十分美好的想象。
他坐在玄关的地上,给Erik发了个信息。
【在开会吗?】
【没,正好在休息。十分钟后开始下一轮。】
于是他打了电话给Erik.
“我在花园街。”
Erik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新房子看过了?怎么样?”
“非常美。”
“喜欢吗?是为你准备的。”
Charles沉默了一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还有一个礼物给你。在客厅的花瓶里。”
Charles爬起来四处张望,找到了那个湖蓝色的细长瓶颈大肚瓷瓶。
他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同色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戒指下面还放了张小卡片。
是手写体,英文和德文各一行,是同一个意思——
“想和你共度余生。”
电话没有挂断,Erik在那头静静听他的呼吸声。
Charles把戒指握在手心里,感觉像是被猝不及防的美梦砸中了脑门。
“顺带说一句,”Erik突然发声,“正在和资方谈判,我可能会到纽约来开一个工作室。”
德国男人的浪漫就是不动声色布置好一切。
过了好半天Charles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Erik……”
他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声音哽咽的人,是他? “我才不要你这么做……”
“为什么?”Erik超温柔。
“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些……你以后会发现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跟很多学生上床,对他们始乱终弃,而且还因此进了医院……”他抽抽噎噎,泣不成声,感觉自己哭成傻逼。
“别傻了Charles. 你是我见过最天真的人。”Erik的声音就像最恒定的化学元素,永远在那里,呈现最稳定的形态,“Charles,你很缺乏安全感,又有些优柔寡断。我不是想替你做决定,只是想小小地推你一把。你尽可以和我试一下,假如不行再分开。毕竟我们有过经验,或许这次磨合起来不会很难。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以前并没有特别喜欢我……为什么现在……”
“你记得在酒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你站在吧台旁边,手里拿着半杯酒,顾盼生辉的模样。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被你吸引住了。”
“你——”Charles呆住了。
他假模假样地上前搭讪。
他心怀鬼胎地热心帮忙。
竟然全都被看在眼里。
“我不由自主地对你着迷,想见到你、听你的声音、想和你在一起。我撇下Alisa来找你,还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然哪来那么多偶遇?”
“Erik……”
“我觉得很对不起Alisa. 她是我恩师的女儿,本是我人生规划中的重要一环,但坦白地说,是我背叛了她。”
“我还以为是她要和你分手……”
“Alisa察觉到了我的改变,确实是她先提出的分手。”
“那后来……”
“我从希腊赶回德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处理这些事情,因为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所以并没有告诉你这些,就连和你的联系都刻意减少了。Alisa有点情绪不稳定,我花了很长时间抚慰她的情绪,不想让她冲动之下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安慰我,Charles,你真是我的天使。
后来你突然要分手,把我吓坏了。我只想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来和你在一起。
你住院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非常抱歉。我原来没想到是那么严重,只是觉得你能接受一个小小的教训也好。早知道是那样的话,我一定抛下一切飞奔来看你。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至于这个礼物,你不用感觉压力太大。不是想改变你什么,我想每天和你一起起床,仅此而已。”
Charles惊呆了。
“Erik我脑子有点乱……”
“Charles,说这么多,我不是要左右你,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在知道全部真相后,这次能深思熟虑之后做决定。看到通往花房的阳台了吗?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运来的玻璃门一个月后才会送到。它们很美。”
“我……我不知道……我要再想想……”
“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力。这期间我不会试图影响你。我会让你独立地思考和做出最后决定。而这次���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百分百尊重。”
“那就是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Charles小声说道。
“是的,亲爱的,就算你是Charles Xavier,很多事也不能一遍遍重头再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觉得……如果不抓住你就会错过非常重要的东���……”
“不,不会的。就算放弃我,你还是有一片森林。”
Erik开始讲冷酷的话了。
Charles握着那枚戒指,感觉手心都是冷汗。
“我等你三天。”
“那要是,三天后我还是不能做出决定呢……”
“三天后,我会飞柏林签另一张合同。从今以后,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Erik!……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 Erik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话,是不需要这么挣扎的。”
“……”
“世界这么大,想和一个人再也不见面也很容易。” “……”
“我要去开会了。”
“好……”
电话挂断了。
毫不拖泥带水,正是Erik的风格。
Charles很怀疑,要是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Erik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Charles听到一阵陌生乐音。
听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在响。
这时候会来拜访的没有第二人,正是Erik站在门口。
“管家说你还没回去,我猜你会在这里。”
Charles才发现自己在新房子里呆坐了一下午。
外面天都黑了。
“Erik我……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你……
虽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也做不到你那个样子……
我很希望被别人爱,但是有一点点困难就很容易会退缩……
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Erik喟叹一声。
“我是不是把你逼迫的太紧了?但我又担心,不强硬一点的话,我们的大半生就要在各自的骄傲里荒废度过了。”
“我决定要试一下。” “只是试一下?”
“努力一下。”
“好。”
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所有物。
感情是这样的。
有的人不擅长燃烧,但也有别的方式表达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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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cha654321 · 4 years
Text
Vocaloid 《囚徒的暴风雨》
【人物】:【MEIKO】与【静音连】【角色】:【囚犯恶徒】VS【疯狂的科学家】*在一场暴风雨面前,革命会吸引社会上最好和最坏的分子,伟大的时代总是会塑造出伟大的人物,甚至能使过去不可能发挥的天才发挥的淋漓尽致,可是当暴风雨铺天盖地来临的时候,所以人都将被追究责任。——前言Chapter1
  
MEIKO带着镣铐从看守所走出来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生气。等穿着制服的警官人模人样的解开沉重的枷锁,她先是咒了一句这半死不活的天气,然后迈开双腿眯起眼睛寻找着可以换下脏兮兮的囚衣的地方。因为杀人罪入狱的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重见天日的场景,长期在黑暗中不见阳光的监狱使她无比渴望铁笼外的阳光,可是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要让这个因为机械而变得没有人情味平庸懒惰的城市刮起一阵暴风雨,让飓风洗涤人们肮脏被金钱埋没的心灵,让这个国家获得新生。或许这样才能让城镇里每一个人看见久违的阳光。可是现实总是出乎意料的,就在他入狱的前几天,被誉为反政府组织“经济枢纽”的商人洛天依被杀害,组织里的同伴在沉浸于这样悲伤事实的同时,纷纷将矛头转向了自己——恶徒MEIKO,在同一天同一条街道犯下杀人罪,名正言顺成为政府的阶下囚。这样一个无恶不作囚犯的出狱是得不到任何一方欢呼喝彩的,MEIKO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存在无论对于谁而言都是一种威胁,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能够看见牢笼外的阳光卸下镣铐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青天白日之下,她走进熟悉的大街小巷,用嘶哑的声音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奇怪而动听的歌谣传遍了街头巷尾,城市是那么的安静,窗前平凡家庭主妇的眼里只有害怕和恐惧,享受着这美妙场景的时刻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人影,金色的短发幽深的瞳孔散发着和自己一样的气息。野兽的直觉苏醒了,不知何时MEIKO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深红色的瞳孔散发着宝石一样的光辉。那是臭名昭著的科学家镜音连,一个真正的疯子。MEIKO冲上去给对方致命一击,锁链的重量增加了拳头的威力,她扼住那白皙的脖颈,眯起眼睛享受着骨髓“咔嚓”一声在自己手中清脆的断裂感,一个囚徒的报复总是那么的不加掩饰却又凶狠残暴。金色的头颅像个被抽去灵魂的破布娃娃一般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头歪在一边失去了生气。MEIKO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幽深的瞳孔,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某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在她把娇小的身躯扔在一边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本该死去的人儿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只听“砰”的一声,脏污的囚衣染上了血红色,MEIKO不可置信的转头,镜音连拿着银色的改造机枪对准她扣动扳机,身旁早已空无一物,接着又是“砰砰砰”几声,染血的囚衣终于摇摇欲坠的倒下,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落下帷幕。
  
Chapter2
  
某日早晨8时30分,MEIKO摇晃着沉重的脑袋准时醒了,如果还是在看守所里,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和其他重罪关押的囚犯一样,起来吃几片粗面包,然后做早课,向可笑的耶稣祈祷搬着沉重的泥块和巨石……可是现在似乎依然没什么变化,巧言令色的政府绝不会这样就放过自己,MEIKO早已心知肚明。这里是伟大的政府科学家镜音连的地下实验室,就是在这里发明了无数让人生不如死的药剂,骇人听闻的枪支武器,但是对于MEIKO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阴暗不见天日的黑。身体变得疲惫而沉重,MEIKO看见一只只管子像有生命一样插入自己的的动脉和心脏,腹部的伤口处还隐隐作痛,两只手被拴在灰色的墙壁上,室内唯一的排风扇就在她的头顶,还不至于分不清白天黑夜。MEIKO从未想过自己会战败,这样焦灼而耻辱的感觉她绝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破破烂烂的囚衣还黏在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因为缺水而导致的大脑幻觉使她想起了过去的时光——一个穷凶极恶的囚徒知道爱么?有人曾问过她。不不不,那或许不能称之为是人,因为能够见证她历史的人都已经化作遍地的白骨躺在黄土堆里被焚烧殆尽。MEIKO从未想过时隔多年做得唯一一个梦中,早已满是伤痕的自己竟然还是少女时的模样。她穿着清爽的深绿色麻布裙在收获的麦田间翩翩起舞,等待着赶着牛车特地来相会的情郎,和每一位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金黄的麦秆扎成的稻草人一如既往的在风中摆动,平静祥和的城镇燃起了徐徐的炊烟,夕阳西下,澄黄色的天空仿佛期待着每一次的日出日落。这美好的黄昏。那时候的她还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父母慈爱而温和的脸使她忍不住幻想着自己的将来,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在织布机前奉献自己的一生,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女出嫁结婚慢慢变老,反反复复,收获着平凡却简单的幸福。她笨拙却又朴实的爱人有一张灵巧的嘴,说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比棉花还柔软的唇瓣露出了微笑,比天边红霞还美丽的眸子掉进了蜜里,她品味着爱情的甘甜绯红着脸颊,向大地和星星祷告,按耐不住带着欣喜期待着每一天的到来。而打破少女幻想的是一场无情的战争。政府开始不要命的囤积粮草,提高赋税,强征兵役,金色的麦田扬起了波澜,父母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整个村落失去了往日祥和的生机开始变得忧心忡忡,高傲的政府官员们驾着马车,穿着肃穆的军装强硬的打破稻田间的平静,愤怒的村民们不得其法拿起手中的锄头奋起反抗最终落败,将主要参与其中的村民抓起来之后,政府决定将整个村落烧毁变为灰烬。那个火光冲天的夜里,年轻的情郎奋不顾身的冲进她的卧室,用健壮的臂膀抱起沉睡中的她躲入村子里最隐秘的地下水窖,就在她迷迷糊糊醒来拉住那个人的衣角不让他离去的时候,她获得了一个决绝而热烈的吻,这是她一生对爱情最后的回忆。恋人为了保护她纵身投入火海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她灰头土脸的走出地窖,望着荒草丛生的谷道终于嚎啕大哭,她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一个穷凶极恶的囚徒知道爱么?当然知道,她只是比其他人爱得更加浓烈,以至于恨得更加入骨。魔鬼与神的差别,不过是因为他们像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耳边有风声划过,梦境散去,还是那样阴湿的地下室,外面似乎有细雨飘进来,干裂的嘴唇得到了大自然的恩泽,MEIKO睁开了暗红色的双眸,手上的镣铐轻轻的晃动,一只紫色的蝴蝶奇迹般的飞了进来在她的指尖翩翩起舞,带着湿润的水汽和生物特有的灵动稍作休息,构成了一副奇妙的景象。MEIKO从梦中恢复了神智,地下室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黑色衣服脸色苍白的少年站在门的外头,忧郁的蓝色双眸表达着他此刻的情绪,将手上的机枪交给科学家镜音连向其行了一个军礼,他捂着自己的右肩独自进入黑暗的甬道。精灵般的蝴蝶从指间悄然离去消失在白雾中,少年离开之前,MEIKO清楚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商人洛天依,三十三届政府荣誉市民,同时也是反政府组织灵魂人物之一,这样一个凡事都如鱼得水的商人怎么会和凶恶的暴徒为伍,这一点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但凡事似乎都不能看表面,”镜音连微笑着来到她的身边,捏住她的下巴玩味的说道,“就像我从未想过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徒竟然是一只小白兔——简直令人信手拈来到不敢相信!对!我就喜欢你瞪我的模样!哈哈哈哈哈欢迎来到我的地下王国!你的身体将长出黑暗的花朵,脑子里住着可怕的怪物,这美丽的身躯是上天赐予的最完美的试验品!我要改变你,变成我手中玩物的任何一种模样!”扭曲的镣铐被粗鲁的撕扯着,MEIKO发出像生锈齿轮一样古怪的笑声,她不要命的拔掉插进自己身体的里橡皮管,撼动着潮湿的墙壁一声盖过一声的咆哮着,仿佛在对镜音连做出属于野兽最原始的挑衅,而那些一次又一次扯出的橡皮管不厌其烦的再一次扎进她满是伤痕的身体里,像贪婪而旺盛的寄生植物,无数次给予残酷而温柔的拥抱。“改变……哈哈哈!这样腐朽臭烂的政府说要改变一个人?连我自己都无法改变自己!那些爬行在我身上狰狞的疤痕,无法洗去的鲜血和仇恨,人类的丑恶常常都会使我忘记自己是谁,”MEIKO狂妄的笑道,“无耻的正义要如何改变?就凭你的这些管子和药物吗?它们永远无法改变人心。”镜音连放开她的下颚,狠狠的踢了一脚身旁的巨大玻璃容器,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呵,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永远在黑暗的角落痛苦一生吧。”
  
Chapter3
  
很久很久以前,城市里曾有这样的传说。一对穷苦而勤劳的姐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他们依靠着自己的双手维持着生计,可怜他们的人不少,可是这对姐弟一次次回绝了想收养他们的贵妇人,试图靠自己的力量表达着对家庭最后的依恋,然而他们做到了,姐姐从好心人那里得到了一份侍从的工作,供养弟弟读书,两个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十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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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KO以为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实验室应该是嫌少人问津的。很可惜她低估了镜音连,疯狂的科学家有许许多多美丽的试验品,只要有需要,他可以制造任何一种药物和武器贩卖给不同的人,当然,这其中要收取高��的费用和订金,获得物品的人们也绝非善类,至于这样的行为是否合法,只要镜音连依然在为政府做事,检察官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迎刃而解。作为这样特别的存在,镜音连从某种层面来说扮演着一种十分受欢迎的角色,再加上长期积累的名望还有漂亮精致的脸蛋,如果他不是个疯子,又能在衣香鬓影的场合彬彬有礼的说上几句恭维话,想必一定会成为很多年轻少女的梦中情人。就比如眼前这样的景象,某位难缠的中年军官利用职务的便利怂恿镜音连为他改造身体,在言语调戏无效的情况下,他腆着脸皮敞开着自己的肚腩,握着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将镜音连压在怀里。黝黑的地下室总会发生些见不得光的事。“滚。”疯狂的科学家面无表情无声的拒绝了邀请,色令志昏的中年军官接着又心有不甘的抱住他的大腿,镜音连迅速掏出口袋里的大只麻醉剂捅进了他的静脉,药物的作用让军官的瞳孔放大,充满血丝的白眼球爆出,他的嘴里“咿咿呀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黏腻的哈喇衔在嘴边,镜音连嫌恶的启动机器将他从高空丢进垃圾堆,等这个像白色花生米一样又笨又重的肉球“砰”得一声摔成四分五裂,他立刻去换下身上的衣服,好好的冲了个热水澡,在浴缸里看了会书又吃了些食物之后,美美的睡上了一个午觉。所有的仪器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涂上润滑油,那躺在垃圾堆里面脑浆迸裂的冰冷尸体不过一会就被硫酸淹没,不留下一点痕迹。
  
聪明的弟弟考上了帝国最好的军校,他的志愿只是为仅剩在这世上的亲人带来一个更好的家,苦命的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惊喜万分,她把自己最漂亮的发卡变卖,做了美味的蛋糕等待着心爱弟弟的归来,她将要公布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她要结婚了。
  
MEIKO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就算是一贯孤陋寡闻的她也看得出镜音连惹上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事,胖军官的衣服还留在原地,虽然明知依科学家的性子不过一会便会马上被清理掉,但是那军装上显眼的肩章和军徽都预示着不容忽视的身份和地位,这位狂妄的科学家看似要大祸临头了。在城市的上流交际圈里流传着“娈童”这样的说法,大概就是一些长得十分漂亮的年轻男子作为富商和政府高官的玩物被圈养起来,作为炫耀的资本游走在舞会和床榻上,挥霍着青春貌美的年华同时,他们不断的寻找着新的宿主,从而获得更多的金钱与享乐,等到了年老色衰便会和臭虫一般被无情的抛弃。MEIKO无法想象一个疯子的自尊和狂热究竟是怎样,但是疯子和天才仅仅只有一步之遥,镜音似乎连从未打算结婚,也从未试着去交往恋爱,他眼中只有试验品、武器和药剂,也许天才永远是寂寞的,除了自己的事业和试验品,他无法爱上别人。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的腐烂,MEIKO用腹部的力量将银弹弄出体内,却因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而化脓发炎,她的身体染上了热度,伤口处也是火辣辣的疼痛,无比清楚自己身体糟糕的情况,MEIKO决定不再操心别人的事,她需要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刻,至少要最低限度的保持良好的睡眠。可是还没过多久,她还是被吵醒了,然后她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镜音连抱着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小声的哭泣,像惊弓之鸟一般身体止不住得颤抖,他不停叫着“姐姐”,不停的道歉,狼狈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珠,痴迷的吻着人偶的唇角,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一个搂着布娃娃伤心不已的孩童。
  
得知自己姐姐婚事的弟弟陷入了忧郁,他不想知道那个夺走自己最亲爱人儿的男人长什么样,他还没有想清楚承诺陪自己度过一生的亲人为什么选择离开,他强颜欢笑的应付着姐姐的笑脸邻居们的问候还有未婚夫的登门拜访,就在婚礼即将举行的那天晚上,姐姐失踪了。所有人都在四处的寻找,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在这一夜,一贯温柔腼腆的弟弟变得更加沉默,他一言不发的搬家,住进军校,开发地下室,用钞票打发掉上门来讨人的未婚夫,他默不作声的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就在婚礼前的那天晚上,弟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疯子。他情不自禁的向姐姐表白,轻吻了那垂涎已久的樱唇,甚至幻想着把她推到,可是却换来一个狠狠的巴掌。印象里温柔可亲的姐姐尖叫着谩骂着,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着他,仿佛在控诉他让她成为对爱情不忠的罪魁祸首,一切美好的想象全部覆灭,他的世界崩塌了。他不能容忍背叛、拒绝、羞辱,他赌上自己的自尊要把她的一生都禁锢,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举起了屠刀——疯狂的科学家把自己最爱的人做成了试验品。镜音连拥抱着没有生气的人偶,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事实上他也不清楚对方是死是活。悲哀的人偶只是听从指令的机器,她总能做出令人心满意足的回答,她拍着镜音连的肩膀一字一顿温柔的发声:“别,哭,了,LEN。我,爱,你,啊。”
  
Chapter4
  
吸引同类的目光总是那么的轻而易举。MEIKO微笑的着看着撑在地上体力不支的镜音连,毫不犹豫的关上了正在倒塌的地下实验室的石门。事情发生在十八小时之前。夜里起来喝水的镜音连发现自己的喉头异样的嘶哑,轻轻的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沫,他不敢置信的又喝了几口水,鼻翼间的血腥味盖过了所有嗅觉,他再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不论是鼻尖还是嘴角都泛出鲜红的血液,此时,他听到了恶魔般的笑声。他回头看向自己最重要的试验品,发现自己姐姐的肉体竟然开始溃烂,脸上弥漫着浓浓的死灰色。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措手不及,他打开实验室的机器准备为最爱的人做一次身体检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只能体力不支的跪坐在地上。MEIKO从黑暗处一脸微笑的走出来,手上的镣铐不知何时被卸下,囚衣下的伤口早已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古怪的大笑着,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良久,她歪着脖子对镜音连说道:“我以为你是个天才,没想到只是个痴迷于人情世故的傻瓜。”“给自己的实验室装上自爆装置也就算了,对于早已半死不活的姐姐居然还有留恋,最可笑的是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供养没有生命的人偶,让这个躯体‘活下去’,哈哈哈哈我真是错看你了镜音连,我以为疯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你对她做了什么?”镜音连恨恨的看着MEIKO低声怒吼道。“天才从来不需要多余的感情牵绊,你从拥有这个人偶开始就已经输了。”猩红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嘲讽,MEIKO耸耸肩道:“我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将身上的管子分给她一根,将本该给她的药剂喝下了肚子,谁知道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成功了……说实话,爱情这种东西还真是脆弱呢。”“关于你的消息我已经通过蝴蝶放出去给同伴了,这样阴冷的地下室应该让更多热血的市民来参观。”MEIKO宣告道:“承认吧,你输了,所谓的天才不过是个可怜又可悲被爱奴役的蝼蚁。”镜音连拿起手上的五颜六色的药剂准备反击,不料MEIKO抢先按下了实验室自爆器的开关,在巨大的轰响中,MEIKO轻巧的退出了地下实验室,在石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对实验室里的人儿大声说道:“那么就这样了,再见!我伟大的政府科学家!”
  
城市里各种小道消息像一阵风迅速的在有心人的视野中扩散开来,几天之内,科学家失踪政府军官被杀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更多关于镜音连的恶行被七嘴八舌的市民们挖掘出来,再加上反政府组织成员的暗中发力,政府的地位在一段时间内一落千丈,革命的曙光即将来临。MEIKO怀着略带喜悦的心情走在大街上,她嘴角微微带着笑让本该凶残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柔和的气息,她欣喜于同伴的信任理解,自己做的努力没有白费,多年的夙愿就要达成,回首这些年的往事,她不过和镜音连一样是个放不下爱执着疯狂的人。天色渐渐阴沉,从早上开始似乎就被云团笼罩,MEIKO期盼暴风雨的来临,给这个城市带来更加彻底的冲刷洗涤,似乎只有这样,身边的一切才能焕然一新,她走进街道的尽头,在某个巷子口不经意的转身,心中一寒感觉腹部一道冰凉,他和一个穿斗篷的小个子撞了个满怀。本来还想说句“抱歉”或是冷冷的走开,可是MEIKO觉得全身发麻下身的寒意越来越重,倒下的那一刻她伸长脖子去看那人的长相——幽深的瞳孔金色的短发,一张地下室里熟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暴风雨已经来临。【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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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xxkb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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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OL露出的启蒙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巧合,那天我去找我男朋友,可是他还在公司,他叫我先 到他家去等他。到了他家等啊等的好无聊,电视又没什么好看的,就打开他的电 脑上网。咦?这是什么?看他电脑我的最爱连结有个日。本网站——户外露出。    好奇心驱使下我点下去连上网站,哇~~好害羞喔!那些女的胆子怎么会那 么大啊?有大白天只穿一件就薄纱就在街上闲晃,也有全裸开车、全裸穿透明雨 衣买东西……看着看着,我发现我的乳头居然有点硬硬的,下体也明显的有些分 泌物,整个心跳加速,害羞的把网页给关了。    这时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男友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问我说:「你怎么了啊?脸那么红。」    我心虚的回答他说:「没有,就很热啊!」男友也不以为意,没再过问。    我们去夜市随意的吃了一些东西,可是我的心里却在回想刚刚网页的内容, 我想如果全裸在夜市吃东西,那会怎么样呢?越想越出神,不断地有奇怪的念头 闪过脑海。    吃完东西男友要送我回家,我跟他说我先回公司一趟,我明天要开会的资料 没拿。他要带我去拿,我跟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因为我还要在公司待 一会处理一点文书。    到了公司,哇~~好黑喔!毕竟都这么晚了,11点多了谁还在啊?心里只 有一个念头:太好了,没有人。    其实刚刚在夜市,我心里就在想:「露出真的那么刺激、好玩吗?」我一定 要试试。    为了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我先去洗手间洗把脸,规划一下等等要做什么。    毕竟是第一次,我不敢太夸张,在洗手间我脱去了内衣、内裤,可是外面的 白衬衫、短裙还穿着。从镜子里可以隐约的看出衬衫下我那激凸的乳头,私处也 因为强烈的羞耻感而渐渐地湿了。    回到办公室,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将裙子拉起来,光屁股坐在熟悉的座位, 喔~~天啊!一股强烈的快感涌了上来……喔!我爱这种感觉,我爱露出、我要 更多刺激、我要更多快感!    我用发抖的手解开了衬衫的钮扣,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我的胸部整个 跑出来透气,心一横,双手将腰间裙子的拉炼拉开,迅速的脱下了窄裙,现在只 有一件衬衫象徵性的披在身上。    我用颤抖的双脚站起身,将那件衬衫在我的乳房下方打了个结,我告诉自己 走一走,体会一下那种刺激、那种快感。我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身体靠出去, 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好想大喊:「你们知道吗?我下面什么都没穿,只披着一件 衬衫喔!」    退回了座位,我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脱了,我全裸了,我一丝不挂了,我居 然兴奋得有点站不稳,身体不断地轻微颤抖。熟悉的办公室居然可以让��有这么 大的快感,我想我爱上露出、爱上这种暴露的快感了。    就这样我全裸的在办公室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好像一个拿到心爱玩具的小 孩一样兴奋。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响,是大楼保全来巡逻,糟了!我的衣服都还在我的座位 上,我现在跑过去一定会经过大门,要是让他看到我全裸,我就死定了!我随便 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拿了一个资料夹摊开拿在手上,假装在看东西。    这时保全员出声了:「有人吗?」我用带点颤抖的声音回答他:「有啊~~ 我在这有事嘛!」因为办公桌的角度加上资料夹的阻挡,他那看过来只看到我露 出一个头,我跟他说我有点资料忘了拿,等等就走,他只回了一句「辛苦了」, 然后就离开了。    经过这样的刺激,我发现自己居然高潮了,私处分泌出大量淫水,将椅子都 弄湿了!我发现了我自己体内那只潜伏已久的野兽,我是暴露狂,我爱露出!    (二)露出的快感    出了办公室,整个人还沉浸在快感里,有点昏昏沉沉。    我发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有点怕,可是那种快感又让我无法抗拒,想 继续沉沦,想继续暴露。看看时间居然已经一点多了,好险明天不用上班,站在 办公室的门口,我还想要刺激、我还想要露出。    我决定了,我要全裸开车回家,我要从这一身OL装扮中解放心中的野兽!    强烈的快感侵蚀了我的理智,我成了一个只爱露出的淫娃了。我脱光了我所 有的衣服,将他放入了我的包包里。    ���是我的车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只能坐电梯去,但是电梯里又有摄影机, 我要如何避过监视器,又可以全裸的去开车呢?我将我的紧身窄裙用胶带贴在腰 上,正面看起来就像是我有穿一样,上半身依旧是裸体的,只将我的包包紧紧地 抱在胸口。    我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天啊~~以前看来这么平凡的坐电梯这个动作,现在 却可以让我有这么强烈的羞耻快感。    「当~~」的一声,电梯的门开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像和往常一样,却 又带着一点妖媚的感觉。我快速的闪入电梯,紧紧地贴墙站着,天啊!千万别有 别人,千万别被发现。    「当~~」的一声,将我从快失神的快感中拉回了现实,B2到了,我安全 了,可是有有点失落,没人发现我这个淫荡的装扮。我故意放慢脚步,享受这份 暴露的快感,慢慢地走向我的车子。    打开了车门,我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先在车外将我的裙子拿下来放在我的 包包里,我又全裸了,一阵阵强烈的快感向我袭来,我差点就站不稳而跌倒了。    就这样我一丝不挂的开着车回家,好险!时间很晚了,路上没有什么人,就 这么顺利的到家了。可是我的车是停在路边,不像在公司可以直接到停车场,我 停车的地方到我住的地方还有五分钟的路程,难道就这样穿回衣服吗?不~~绝 不!我就像丧失理智般的告诉自己:我要露出!我要暴露!    我将衬衫绑在腰间里面,依旧没穿内裤的真空状态,上半身用制服的领巾包 着我的乳房,我告诉我自己:我疯了吗?万一路上遇到人,或是风一吹,人家就 可以看到我的下体、看到我的阴毛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我内心的野兽越是要我这样做,不管了!一咬牙开门走出 了车,我发现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我的私处好湿好湿,我的淫水顺着我的大腿 不断地滴落。刚开始走我就有点脚步不稳,可是越走我发现我越自在,好像人就 是应该这样穿衣服一样。   起初我还将包包紧紧抱在胸前,一手压着私处怕走光,后来我就放开双手, 任由风将我的衬衫吹起来,让我的私处、让我的阴毛暴露在空气中。到最后,我 居然边走边揉着我的阴蒂,让高潮一波波的冲击着我淫荡的身躯。    五分钟的路途,我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了十五分钟才到家。    到家了,有一种安全了的解脱感,可是又很失落。没了吗?我的暴露游戏结 束了吗?可是我还想要玩,我还想更淫荡。    (三)高潮过后,快感觉醒    回到了家中,心理和生理的冲动久久无法平复,我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沙发 上,回想过去自己是人人羡慕、光鲜亮丽的OL,如今的我只是一头充满欲望的 野兽,或者说,我只是头淫乱的母狗,满脑子只有露出的快感。    为了缓和一下情绪,我走向浴室,准备好好地冲洗自己一番,看着镜子里的 人,我不知道她是谁,腰间的衣服轻轻的挂着,胸口的领巾已经被风吹得只是斜 斜的挂在乳房上。    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或者应该说是游戏的装扮,打开莲蓬头冲着我的身体, 「喔~~好敏感啊!」我忍不住地轻轻发出了呻吟,将莲蓬对着我的私处不断地 冲,我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手不断地在自己的乳头跟阴蒂上游走,我一边忘 情地自慰,一边回想刚刚的事情,    我幻想自己就在马路上自慰,我幻想自己坐在路边的凉椅上手淫被一堆男人 围观,我幻想一群男人围着我掏出阴茎不断地套弄,喷洒而下的莲蓬水柱就好像 男人的精液不断地喷满我的全身、喷满我的脸、我的私处。我翻过身趴着,将屁 股高高翘起,脸贴在地上,这姿势让我好害羞,可是好兴奋,「看我!看我!」    我不断乱叫着,伴随着一阵阵的高潮我昏了过去。    当我清醒时已经快要5点了,我拖着无力的身躯爬出浴室。是的,没错,我 是用爬的,一方面是我真的没力气可以走路,另一方面光着身体在地上爬让我有 一种屈辱感,让我非常兴奋,就这样我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幽幽地睡去。    一阵吵闹的电话声将我惊醒,我睁开了双眼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了。而电话的 那头是我男友,他打来问我:「吃了吗?一起去外面吃饭吧!」我回他说:「好 啊!等一会,我换洗一下。」    我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唉~~我的衣服还真保守,看来该去为 我体内刚觉醒的恶魔添购一些行头了。    我翻呀翻的翻出了一件短裙,随意地拿了一件短T恤套上去,内衣裤?不需 要吧!况且我体内的恶魔也不会准许我穿的。看看镜子还真不错,就跟一般东区 的辣妹没啥两样,只是我里面是真空的而已。我忍不住的笑了笑,翘起屁股对着 镜子说:「你看,我没穿内裤喔!我淫荡的小穴漂亮吗?」    男友来了,我上了他的车就出发,开始了我这辈子的第一次真空旅行。    我问男友说:「今天要去哪啊?」男友回答我说:「看你最近好像很忙,我 们去郊外走走散散心吧!」我笑笑的回答他:「好啊!我的身体需要吸收一些芬 多精。」(「身体」两字还忍不住的提高了音量)。    第一次光着下体坐车,冷气就这么灌进我私处,让我的淫水不断地往下流了 出来,我将包包盖在我的裙子上,手却很不安份地在阴蒂上轻轻的揉着,男友很 专心的在开车,没发现我的举动,我一边自慰又一边担心会被男友发现。    我的心中就在想:我该让他知道?他会不会说我是变态?他会不会就因此抛 弃我?心里好多的想法闪过。突然间我全身抖了几下……没错,我又高潮了,高 潮中我作出了决定,我要让他知道我的性向,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嗜好。    (四)民宿全裸,新的开端    在车上男友就问我:「茜~~今天想去哪玩啊?」    我就回他说:「宝贝~~我想去郊外人少的地方走走。」    男友一听就拿起了电话拨了个号码,看他讲电话的样子应该是很熟悉的老朋 友。男友挂上了电话我就问他:「是谁啊?」他说是以前的同事,现在自己在开 民宿(我男友是从事餐饮业的)。    男友说:「我刚问他有营业吗?他说今天非假日。没客人,但是我要去的话, 他给我钥匙我们可以去那透透气。」    我们先前往他朋友那拿钥匙,就这样我们开着车渐渐地远离城市,往山里深 入,沿路的人潮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都没有看到人了,有种世界只有我俩的感 觉。    也不知开了多久,只见前面的路用栅栏围了起来,上面还还挂了个牌子,写 着「私人土地,非请勿入」,男友说:「应该就是这了,我开下去看看。」    果然没错,钥匙一插入一转,锁就开了。我们将车子开进去,然后回头又将 大门上锁,眼前是一条林荫大道,大约有二百公尺长,路的尽头是一间三层楼的 私人别墅,旁边有个游泳池,而房子的后方是一大片翠绿的山,让人有种世外桃 源的感觉。    我跟男友下车,看得两人嘴都合不起来了,我就问他说:「宝贝~~你朋友 贩毒喔?这么大的一片地都是他的?」    男友就说:「这是他爸留下来的祖产,他嫌离世区太远,生活不方便,所以 不想住,可是又是祖产,他不想卖掉,所以就当民宿经营,等以后老了他要搬来 过退休生活。」    我们将车停好,进到房里。嗯~~真不错,摆设相当的简单大方,因为没住 人,所以没有太多多余的家俱。    男友说:「走吧!我们去烤肉,我朋友说厨房的冰箱里有东西,要我们自己 拿去用。」    就这样我们把东西拿一拿,往后山走去。到了一条小溪旁边准备生火开始烤 肉,男友自告奋勇说要生火,我就去旁边的小溪玩水,水不深,大约只到我的小 腿而已,很清凉、很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的小鱼在游。    我跟男友说:「我去走走,马上回来。」男友就叫我小心点,别跑太远。    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一大片树林伴着小溪,景色很美,我忍不住开始脱下 身上的束缚,一件两件,没错,这两件脱掉我就全裸了,身上只有一双布鞋。我 将衣服放在石头上就开始裸体的在河边玩了起来,清凉的河水溅在我的身上,让 我兴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望向旁边看到有颗大石头,就往大石头走去,躺在石头上做起了日。光浴, 我故意将双腿打开让私处整个都露出来,兴奋得手不停地往阴蒂搓揉,手指头也 插入阴道不停地翻搅,「好舒服喔!好刺激喔!」我忍不住的大喊。    这时听到后方男友大喊:「宝贝~~火已生好了,来烤肉吧!」我就回他: 「好,我马上来。」於是我就懒懒的从石头上起身,往我刚刚放衣服的地方走, 天啊!我的衣服呢?怎么不见了?只剩一双鞋子放在原地,衣服全都不见了。    我四处找了找,突然看到远处的水面上飘着一件衣服,那不就是我的吗?怎 么办?我又不大会游泳,飘那么远我捡不回来。想想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全裸就 全裸吧,反正我也喜欢暴露,於是我就拎着鞋子,扭着我一丝不挂的翘屁股往我 男友那走去。    回到男友那,发先他正歪着头在吹木炭,我就走到他前面站着,刚开始他还 没看到我是全裸的,直到他抬起头,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一动也不动,呆呆 的看着我,我就说:「宝贝~~人家刚刚去河边玩,结果衣服被水冲走了,怎么 办?人家没衣服穿了。」   没想到男友两眼发直的看着我说:「没关系,这样很美。而且这私人地方不 会有人来,全裸就全裸。」男友还说:「宝贝~~没关系,我也脱光陪你。」说 完就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脱得精光,只见他的阴茎高高地翘起来,龟头整个红得 发亮,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我想说难得的机会别浪费,於是就跟男友说:「霖~~人家好渴喔!有东西 喝吗?」因为我知道刚来的时候看冰箱,里面没有饮料。    男友说:「糟糕!没有耶~~怎么办?我们去买吧!好吗?」    我就撒娇的跟他说:「可是人家的衣服都飘走了,怎么办?人家现在一丝不 挂耶!」    男友说:「那不然你在这等我,我去买,刚刚来的路上有槟榔摊,应该有卖 饮料。」    我就故意扭着屁股说:「可是人家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我也要去!人家不 管,你也要脱光衣服陪我,我们一起裸体去买饮料。」男友一听我这么说,阴茎 涨得更大了,就回我说:「那我们都脱光,等下怎么买东西?」    我回他说:「好吧,那我去买,可以了吧?」(说完我自己都羞红了脸)男 友则是不断地点头说:「好好好……」说完我们就开车往槟榔摊出发。沿路我不 断地抓着男友的阴茎套弄,弄得他开车都不专心,他也不停地抠我的私处,弄得 我都快高潮,椅垫都湿了。    车子开到了,可是槟榔摊却是在对面的车道,男友说:「你自己说要去买的 喔!我在车上等你。」    我看了看路上没什么人,一咬牙,开了车门就这样一丝不挂的下车,男友则 是拿着手机将我这段路上全裸的过程给拍了下来。我故意慢慢地走过马路,不时 的左右张望,看来像是怕被人看到,其实我是在看哪有人。我内心不断地喊着: 「看我!看我!我是全裸的小淫娃……」    去到槟榔摊,槟榔西施一开始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跟她说:「我跟男友 打赌输了,所以就这样了。」    槟榔西施露出微笑的跟我说:「小姐,你大腿的痕迹告诉我,你跟我是同一 种人。你是不是不爱穿衣服,喜欢裸体?不用瞒我了,我也是啊!」    就这样,我居然全裸的跟槟榔西施聊了快五分钟,她留了个电话给我,跟我 说如果想找刺激可以打给她,她也是个露出爱好者,难得遇到同好她也很开心。    临走前她不断地提醒我要打给她,下次一起玩露出游戏。    回到了车上,我看男友刚刚又粗又红的阴茎都消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手白 白的精液,我看了看笑了出来,将男友充满精液的手拿过来靠在嘴边,用舌头将 它都舔乾净。男友看我这么淫荡的举动,阴茎又硬了,我就敲敲他的龟头,调皮 的说了句:「坏东西,等等再跟你玩。」    我们又开回了民宿,一路上我将刚刚跟槟榔西施的对话告诉我的男友,只见 男友听得两眼都发直了,我就想说趁这机会跟他说看看,看他的反应是什么?於 是我就对男友说:「霖~~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先听完再回答好吗?」    我接着说:「霖~~那天我用你的电脑上网,看到日。本露出网站,因为一时 好奇尝试,可是我发现我爱上暴露了,怎么办?」(其实我说这些话时,声音是颤抖的)    可是霖的回答却让我笑了出来,他说:「茜~~其实你的衣服是我把它踢到 水里去的。」他跟着说:「你说要去晃晃时,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跟在你后面, 我看到你将衣服脱光,在日。光照耀下好美好美,我怕你又穿回去,所以故意把衣 服丢到水里去的。你说你爱暴露,我更爱看你露出时的样子,怎么会嫌弃你呢?    我会更爱你,让你在露出时好好保护你的安全。」    就这样话说开了,心里的结也打开了,我没失去我爱的人,还多了一个露出 时的保镳,我真是个幸运的小淫娃。    (五)户外露出的同好    将话讲开以后,人整个都轻松了,心情轻松加上一丝不挂的装扮好开心、好 满足。回去民宿的一路上男友好奇地问我:「刚刚在跟西施聊什么?」    我就说:「我刚刚一丝不挂的过去买东西时,那个西施一抬头看到我全裸, 居然都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反而只是笑笑的看着我问道:「小姐,需要买什么 吗?」」    以下是我跟槟榔西施的对话(槟榔西施叫娟):    娟:「你好!需要什么吗?」(笑~~)    茜:「小姐,我要买饮料。」(抖~~)    娟:「喔~~好啊,需要什么自己拿吧!嗯,小姐,跟男朋友玩游戏吗?」    (面带微笑的问)    茜:「嗯~~可以这么说啦!其实我自己是天体爱好者嘛!」(心虚)    娟:「可是天体爱好者,那里应该不会湿吧?」她指着我的下体说:「小姐 别不好意思,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很喜欢露出的,我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 而且我喜欢男人看着我的感觉,你看我这套衣服好看吗?」    听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她穿的衣服真的是很暴露,上半身是一条长长的丝 巾,绕过脖子在胸口交叉然后在后面绑起来;下半身是条短裙,很短,大约只超 过私处一点点而已,而且两边都有开衩,开到腰间的高衩,从开衩的地方我猜她 并没有穿内裤。而她一移动身体时,我就发现自己没猜错,因为我可以看到她修 辑过的阴毛。    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开店啊?这么偏僻的地方。」    娟:「欸~~还不都是政府,说什么不能露毛的,气死我了!本来想说西施 这工作超适合我的,可以穿得很暴露、露点,顺便可以钻钱的说。喔~~对了, 如果你也是喜欢露出的爱好者的话,跟我联络吧!我留个电话给你,下次一起找 刺激吧!」    男友听完我的话,嘴巴张得开开的,久久才闭起来,他说:「可以啊!只是 玩也要注意安全,下次我陪你去找她吧!」    我说:「你想得美喔!两个美女脱光光让你看,你想都别想。」    就这样,我们边笑边闹的渡过一天。而民宿那的烤肉吃什么其实我忘了,因 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跟娟约好下周要去找她。    一转眼,时间又到了星期五,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娟呢?自己一个人 玩露出有点怕怕的。好吧~~还是打给她吧!    我拨了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有人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开朗的笑声:    娟:「哈~~我就知道你会打给我,你是上礼拜裸体来跟我买饮料的那位小 辣妹吧?」    茜:「嗯……对……就是我。」(我十分害羞)    娟:「别不好意思了,难得可以遇到同道中人。这样吧,我们约在XX公园 好吗?」    茜:「好~~那要约几点?」    娟:「约2点你可以吗?太早人太多,我怕你初学者会怕。」(电话那头又    传来开朗的笑声)    茜:「那……我到了那边再打给你吧!」    娟:「OK!那晚点见喔!」    下班到家洗了个澡,打给男友,我骗他说这周我要回南部老家,等回来再打 给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说等等要去找她,好紧张喔!看看时间还早,我去家 里附近的情趣用品店晃晃买几件衣服。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将刚刚买的那件情趣内衣换上,那件是美背式的,后 面全部镂空,前面是黑色薄纱,下面是一大片很密的流苏,我决定不穿内裤。看 看镜子,前面看来还满正常,可是后面只有背后两条、腰间一条,总共只有三条 线,翘翘的臀部一眼就看见了;前面私处在走路的时候会从流苏缝隙若隐若现地 跑出来,我自己看了都很满意。OK!披上一件长外套,出发了。    开车到了跟娟约好的XX公园,我打了个电话给她。    茜:「娟~~我到XX公园了,你到了吗?」    娟:「我在遛狗啊!你先停好车,我们约在溜滑梯那吧!」    茜:「好~~那我先过去等你吧!」    大约等了快三分钟,前面出现了人影,看来像是一个女的牵着一只纽波利顿 狗,我就猜,该不会是娟吧?养那么大的狗。    人影慢慢接近,我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一个女的牵着一条大狗在散步,只是 那个女的只穿了一双长统马靴,对,只有一双长统马靴,她全身一丝不挂,是全 裸的。    我看到都发呆了,直到娟大叫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    (六)露出游戏,性感调教    就这样,娟全裸的牵着狗慢慢地向我走过来,我看得都出神了。可是说实在 的,我觉得她好美、好有魅力,连我这个女人都被吸引住了。    我就问她说:「娟~~你这样一丝不挂的散步,不怕遇到坏人吗?」    她回我说:「刚开始玩暴露时也是很紧张,怕被人发现、怕遇到坏人,可是 越玩我发现其实我喜欢被人看到,可是我不喜欢被人动手动脚的,所以养了只大 狗,这样别人就不敢对我乱来了。」    我听得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这时娟又说:「喂~~你穿个大外套不热喔?    要不要脱下来啊?」    我害羞的点了点头,慢慢将外套脱掉,露出我那套性感薄纱。这时娟绕着我 走一圈,看着我的装扮说:「不错喔!初次玩这个就这么大胆,看来你还满淫荡 的喔!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玩露出只是没穿内衣内裤而已。」    娟继续说:「这样吧,今明两天你都休假吗?我们来玩个游戏,一天我听你 的,一天你听我的,好吗?」    我十分害羞说:「好……啊,可是我玩露出经验不多,我先听你的吧!」    娟说:「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喔!那我们开始吧!那你可以先陪我遛遛 狗吗?没关系,你可以穿你现在的衣服,不用跟我一样全裸,但是你不可以穿外 套喔!」    我害羞的点点头,其实我还满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时只看见娟将她 家大狗脖子上的项圈取下,然后扣在我的脖子上,娟说:「嗯~~满好看的耶!    看来你很适合这样的装扮耶!」    就这样全裸的娟用狗炼牵着我,带着一个黑色薄纱里露出私处的我在公园散 步。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们在公园的儿童游乐区休息。    娟说:「茜~~还可以吗?会害怕吗?」    我说:「其实害怕还好,因为我知道有大狗保镳,可是我觉得好害羞、好兴 奋喔!」    娟说:「那就好。那我要下指令了喔!首先你爬上溜滑梯上去,对了~~要 用爬的,不可以用走得喔!」    我就像被洗脑般,乖乖的四肢着地,像只淫荡的母狗一样爬行着。这感觉好 微妙,我的下体不断地分泌淫水,顺着我的大腿流了下来。    当我爬到顶端,享受着夜间清凉的微风吹抚我的肉体,这时娟又说:「茜, 有看到前面那个蓝色的水管吗?你爬进去,但是要将下半身露在外面五分钟。」    (一种组合式的儿童游乐设备——像水管,可以让儿童爬来爬去游玩。)    我故意将屁股高高地翘起来,大腿微微地张开让我的私处暴露出来,这动作 让我羞耻到了极点。而且上半身在水管里看不到周遭的状况,让人更有一种无法 控制的感觉。    而时间很快地就到了,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水管,在水管的那头说: 「茜~~很兴奋吗?想要达到高潮吗?」我害羞的点点头。    这时娟说:「好~~你有看到那个溜冰场吗?去那自慰到高潮吧!对了,一 样用爬的过去喔!不可以走喔!」    就这样我用极慢的速度慢慢地爬行,地上粗糙的石头刺痛了我的四肢,可是 却让我更加兴奋。我爬到了溜冰场的中间,将上半身趴下贴着地面,然后高高地 翘起屁股,而我的手也不断地抚摸阴蒂、手指快速地进出阴道……很快地我就达 到了高潮,我兴奋的叫了出来,而娟也在旁边露出得意的微笑。    高潮过后我整个人摊在地上,这时娟说:「公园玩够了,我们先带狗回家, 趁着夜晚再继续去疯狂吧!」我也害羞的点点头说:「嗯~~好刺激!我还要继 续。」    (七)深夜的游戏    到了小娟的家,她家是一间独栋三层楼的房子,门口还有个不小的院子,有 几棵大树遮阴避凉,还有个造景水池,看得我目瞪口呆。    「你家好大喔!这间房租应该不便宜吧?」我问道。    她回答我:「其实这间房子是我父母过世后留下来的,还有几间店面,所以 我其实生活是不大需要担心的。也就是这样,所以我玩乐人间,越玩越大,最后 爱上了暴露的玩法。对了~~换个衣服吧,我们出去晃晃。」    就这样,我跟她去到她家三楼她所谓的衣柜,又把我吓傻了,说是衣柜,我 觉得比较像是一间服饰店,二十几坪的房间一排一排的衣杆陈列着。    「游戏规则,今天都要听我的安排喔!」娟笑道。    我点点头,「嗯~~我新手入门,别太刺激喔!」害羞的说。    只见娟往她房间内部走去,打开一道门,她说:「这些是我这几年收集的一 些露出系的衣服,我可不会随便跟人分享,只是因为感觉跟你很投缘,所以才跟 你分享。来吧,挑几件。」    娟拿了一件用棉做的短T,说它短还真的不夸张,双手无袖深V领,而且长 度根本不能遮住整个胸部,有一半的乳房都在外面。只见她又翻翻找找的拿了一 件牛仔短裤给我,短裤看来很一般,可是穿上后才发现我错了,这件裤子两边是 用皮绳绑的,所以可以看出里面没穿内裤,后面她也用刀子割了好几条纹路,所 以一弯腰裂口就会撑开,前面除了拉炼部位周围大约一个手掌大是布料,其它都 只是须须的布,感觉一用力整件都会分离。    我穿上后,她看着我说:「很美~~你知道吗?这套就是我当初第一次穿出 去的露出套装,我穿着它在东区逛了两小时耶!」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因为我虽然爱露出,但怕被人发现,可是她却很享 受众人的视奸,并以此为乐。    而她自己则是穿了一间连身的紧身皮衣,只见她裸体的穿上去,整件衣服紧 紧地贴在身上,远远看好像没穿一样。    换好衣服后,娟说:「我知道你是第一次玩露出,那我们就去人少点的地方 吧!记得今天都要听我的喔!没问题的话就出发吧!」    娟就带着我走出她家,因为夜也深了,所以整条山间马路非常安静,娟问我 想骑车还是开车呢?我想了想说:「骑车好了,反正这么晚也没人了。」    娟说:「我果然没看错人,你体内也流着暴露狂的血。」    就这样我们两个暴露的旅人骑着一台小绵羊出发了……骑了大约十分钟,娟 说:「前面有间便利商店,你去买饮料吧!」我听了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一走进便利商店,柜台的男生两眼发直的看着我,好像一眼就可以看穿我的 衣服一样,我也因为他的视奸发现自己的私处开始潮湿,淫水不断地分泌。    我打开饮料冰箱,一阵冷气冲了出来,我的奶头都硬起了,也不知道是兴奋 还是冷,我故意弯腰蹲了下来让裤子的裂缝撑开,我发现柜台的男孩一直盯着我 看,更是让我兴奋极了。可是因为蹲得太用力,我发现屁股那边的裂缝居然裂开 了,真糗!是因为我太胖吗?    我拿着饮料到柜台去结帐,男孩问我说:「姊姊你身材真好,这样穿不会冷 吗?」    我故意跟他说:「怎么会冷呢?要不是因为有监视器,我还打算裸体呢!」    我看得出来男孩的裤子高高地鼓起来,哈哈!真好玩!    男孩问我说:「姊姊你还会来吗?」    我回他:「或许吧!」    男孩说:「姊姊,那我下次关掉监视器,你会全裸吗?」    我边走边笑笑的回头说:「好啊~~」    我跟娟在路边喝着饮料,我一边跟她说刚刚的遭遇,娟就说:「哇~~你这 个放电机,电到小男生了。」说完我们俩就又继续骑车闲晃。    这时娟说前面右转,我转过去,看来没有路。    娟说:「这条小路是登山步道,晚上没有人,要试试全裸爬山吗?」    我说:「今天都听你的。」(其实我很想,只是想掩盖自己淫乱的想法,所 以假装说是因为要听她的。)    娟说:「那太好了,你去马路中间把衣服都脱光,然后将衣服咬在嘴上用爬 的回来。」    我听了脸颊一红,走到马路中间好害羞喔!虽然我的衣服跟没穿一样,可是 真的要裸体又感觉很刺激。我用很快的速度将身上衣服脱光,往嘴一咬,四肢着 地往我们停车的地方爬,我觉得自己好淫荡,居然全裸的在马路上爬着,越是这 样想,我的私处就越是分泌更多淫水。    不过大约只有十几公尺的距离,居然让我爬到都高潮了。爬回到机车那时, 我看到小娟也在动手脱她身上的衣服,她只将胸前的拉炼往下一拉,两个乳房就 跳了出来,而且拉炼的最底部还可以看到隐隐约约露出的阴毛。    小娟说:「茜~~把你的衣服放到机车的行李箱吧!」    我问说:「那你也会陪我裸体吗?」    小娟说:「我还是带着好了,以免有意外没衣服。别忘了,今天你是要全听 我的喔!」    这登山步道没有很长,大约爬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一个观景台,看过去的夜 色好美,加上自己全身一丝不挂,这样的感觉从没有过。我拿出手机请娟帮我拍 照,因为我想要将这一刻留下作纪录,娟拿着手机对我拍啊拍的,而闪光灯却让 我有一种自己是名模的幻觉。    我不断地换姿势,从刚开始的比比YA、装装笑脸,到后来越摆越淫荡,我 用两只手指将自己的私处拨开,趴在地上翘起屁股,在地上大字型的张开腿,娟 都一一的帮我拍了下来。    这时娟说:「茜~~要去你刚刚说的那间便利商店逗逗小男孩吗?」    我这时脑袋空空的回答她说:「都听你的,你说,我就去做。」    回到了停机车的地方,我意犹未尽地穿上衣服,娟也看得出来我还想露,她 说:「先穿上,等等脱才会有快感。要是一直裸体,快感会麻痹的喔!」    就这样我穿回了衣服,我们俩就往回骑到刚刚的那家便利商店。    娟说:「我先进去跟他说说看能不能关掉监视器,我可不想被留下纪录。」    说完娟就进去跟男孩说话,只见男孩不断地点头,并且露出兴奋的表情,看 来应该搞定了。    娟出来跟我说:「OK~~他说可以关,而且我还答应他可以用手机拍照, 但是不可以拍我们的脸,如果你也觉得OK的话就来吧!」    我用又期待又害羞的心情点了点头,跟娟进去便利商店。才走到门口,娟用 力一扯,我那件破烂的牛仔裤就被她扯了下来,并且她要我自己将上衣也脱了, 并且交给她。我乖乖的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将衣服交给娟,娟拿了衣服, 但她的下个举动却把我吓坏了,她将我的衣服丢到了旧衣回收箱里,我现在变得 全裸而且没有衣服可以穿回去了。    走进便利商店后,娟说:「我答应男孩可以叫你摆三个姿势拍照。」    男孩首先要我坐在地上,两脚开开拍我的私处,我心里想这太容易了啊!拍 着拍着,男孩说要我拿东西在便利商店休息区吃,我心想,这小男孩还真会取景 啊!最后小男孩要我在柜台假装店员结帐,他把便利商店的背心让我穿上,除了 背心我一丝不挂,这感觉好淫荡,我假装自己是店员在帮客人结帐,只是我没穿 衣服,哈哈~~好好玩,好刺激喔!    三个答应他的条件都做到了,我也兴奋得有点脚软,这时娟在我的耳边说: 「想要高潮吗?」我点点头。    娟要我在两个货架中间的走道中自慰,男孩就在旁边看,我觉得好害羞,可 是又好想要高潮,我不顾一切地忘情自慰,手不断地在私处、乳房上游走……我 张开迷蒙的双眼看到男孩,他将鸡巴掏出来在我前面不断地套弄,原来娟跟男孩 说可以看着我打手枪,可是不能碰我。    我的手指不断地进出着阴道,因淫水太多了,发出让人害羞的「吱吱」声, 我也忍不住地大声呻吟起来。男孩看着我淫荡的自慰表演,手套弄阴茎的速度越 来越快,看来快射精了,我就大喊:「来吧!射到姊姊的胸部上吧!」    男孩听了往我这靠过来,加快套弄的速度,突然一阵热流往我的胸部喷洒, 我也像被电到般的一阵抽搐,与他同时高潮了。    高潮过后,我就这样一丝不挂的躺在那有十分钟才起身,我将胸口上的精液 涂抹往自己全身,这时我全身充满了淫荡的味道。    娟说:「走吧~~」我点点头跟她走出了便利商店,只是我再也没有衣服可 以穿了,我问娟说:「怎么办?我没衣服穿了。」    这时娟手上拿着一捆卷筒卫生纸说道:「有啊!这就是你的衣服。」    她将卷筒卫生纸在我胸口上绕几圈、下体绕几圈,说:「好了,就这样,出 发吧!」我看看自己可笑的装扮,有点像木乃伊,可是身上的三点又隐隐约约的 可以看到,不错,我喜欢!    字节数:2614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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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meteorite93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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羚羊飞渡 眼中有泪
  起源  
  也许是因为在电影院看到高潮处时她没有回头看他。也许是因为他在还没开场时去洗手间回来后发现椅子的扶手被放了下来,上面还摆了刚才一起买的零度。男人就像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反派那样,眯起了眼睛仿佛内心一个危险又邪恶的计划瞬间生成。 像是看到奶猫护食,又像是听到有人吃饭嘴裡發出聲音。如果怒火可以实体化,那么在电影院这种密闭空间里他就可以引发强烈的爆炸。向來對電影抱有特殊情感的他此時完全沒能投入到編劇和導演共同編織的情境裡,他一動不動地關注著整個影廳內除了電影以外的一切事物。地毯散發出厚重又潔淨的白噪音一樣的氣味,牆壁上的隔音墊也盡職盡責地維持著環境內的安靜。就像男人此時一樣,等待著平靜後一定會到來的爆發。
  
  电影是男人提出看的,女人欣然同意,但是��部电影两人就像布偶一样一动不动,3D眼镜中反射的画面相对同步。期间男人开始期盼女人发出自己痛恨的吸管喝可乐的声音,只要那个声音出现他便可以看到电击和鞭痕合理出現的画面。而那是他内心期待着的百倍强于电影的冲击,即使要忍受那一切除了吮吸声以外从她嘴巴发出的响声,男人都觉得划算。可惜電影途中女人被按了暫停鍵,紋絲不動地像是雕塑被放在座椅上。同樣石膏般的顏色只用余光便能在男人余光內礙眼,正如三排座椅前那個該死的混蛋時不時要亮起一下的手機屏幕。
  回家途中也是一言不发,就連平時經常出現的只有催眠時才應該存在的流行歌曲都沒有。这个季节的这个城市就像是一座死城。放眼望去的一片刺眼的白色让本来就厌恶光亮的男人每分每秒都更加烦躁不已,尽管现在是白天但是单调的颜色和绝情的低温还是让男人无数次内心质疑起了这不毛之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络绎不绝地涌入。好不容易街道上一闪而过的颜色却是艳丽恶俗的汽车喷漆或者广告牌,它们人为的被从雪中挖掘而出,却做不到让车内两人心情愉悦。由於道路上已經被染黑的積雪都已經形成了一定的厚度,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比平常還要緩慢又小心。這自然也包括女人現在駕駛的這兩。男人坐在副駕上內心突然一笑,他想到自己之前用來嚇唬人的謊言竟然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生氣到了極點是真的沉默大於譏諷和怒罵。
  进入车库的一瞬间男人率先走入了地下室而不是另一个方向的厨房,他通过身后戛然而止的脚步声判断出女人愣了一下,但是随后跟着走了下来。他径直走向了诺大地下室尽头处的废弃吧台,在那后面是他和她都敬畏但是爱不释手的道具们。男人的思绪在地下室已经等待良久了,见两人踩入自己的天地,自然谄媚地献上了自己全部的邪恶和扭曲。等男人把全部道具都一字摆开在吧台上时,他才意识到当中很多道具是没有理由也没必要出现的,儘管鋪滿了台面的排場十分震撼。他并没有要将它们收回箱子里的意思,相反的在心里深呼吸之后他甚至比刚才还要激動地回过了头并酝酿着更强烈的情緒。
  空旷的地下室中除了男人和他背后的吧台就只有一把简单的木椅在正中,孤单的放置着,显然这地下室的布置从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可以有第二个人坐着的情况。现在,在椅子的旁边是一个跪着的女人,她的衣服和高跟鞋都整齐的摆在入门外的地面上。男人见过了无数次但是他还是要感叹这么一个高挑匀称的女人在跪下后低着头手撑住膝盖会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甚至不堪一击的娇小模样,要是往常男人这时只会内心满足于自己调教的成果,對女人發出讚賞或者摸摸她的头,但是这次他只是右脚脚尖伸出点了点地。
  那个季节的那座城市的温度大约零下十几度,也许是长期无人问津的地下室有窗户没有关严也许是本该工作的暖气没有正常工作,男人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自己呼出的白气。一呼一吸间那冰凉清新的空气还掺杂着些许甘甜让人瞬间冷静。就在男人还在内心估算室温的时候,女人向着男人爬了过来,教科书般的爬行姿势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交替进行,重心不偏移且内线笔直的姿势背后藏着多少伤痛和泪水男人印象深刻。不算华丽但是足够干净的地毯上女人慢慢地靠近男人,室外已经开始衰退的阳光还是强势地透入了为数不多的玻璃照射到了地上,就在爬行的路途上照在女人或许是因为低温或许是因为光线而惨白的肌肤上。男人还没从这幅对比强烈的视觉盛宴中缓过劲儿就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他没有沉迷在没带相机的内疚中,也没有感叹自己送给女人的香水多有品味,而是转身抓了一根鞭子向空气中抽去。
  在空气中划出半圆的鞭子的击打部分分为两面,牛皮的那一面击打声音大且落点很好控制一般用于精准打击带来的警告和纠正体态的作用,而另一面则镶满了闪亮的菱形金属块,触感冰凉破坏力惊人。介于这根鞭子跟了男人女人超过三年的时间也走遍了半个北美,空挥时发出的声音就应该已经让女人猜出它的名字并说出来以减轻接下来要面对的刑罚,所以此时女人的沉默才显得分外的刺耳。
  男人将金属的一面转向了女人,鞭子在空气中产生的弧线远胜于以往。通常牛皮的一面清脆悦耳,金属的一面往往伴随惨叫和求饶,而这一次更加毒辣的接触不光没有传出呻吟,就连男人刻意留出空档方便女人意会并开始计数的善意都被无视了。自诩温柔的男人这一刻彻底地愤怒了,不光是因为施舍被拒绝也不光是因为那刺耳的沉默更是因为平常早就已经哭喊的狼狈模样和现在坚定的让人绝望的姿态之间产生的对比。就单单这一刻的沉默,男人被赋予的一切权利都荡然无存,纤细又稚嫩的女人用最卑微的体态表达出了最强硬的态度。
  等男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太能压制住自己的喘息声了,寒冷的地下室这一刻十分的燥热,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凄凉的女士香水味,脚下的女人则瘫软的在地上继续用被动控制着局势。可以想象赌气的她一手抠着地毯一手已经抓住了男人的裤腿是多么的失态。刚才还可以完美展现惊人腰臀比的跪姿现在更像是蜷缩,会特意控制自己落点的男人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放肆的伤痕。侧腰小腿肩膀手臂这些他从没想过鞭挞的地方都被碍眼的红色污染了少许,就别提重点打击对象----那每周要在健身房打磨数小时浑圆饱满的屁股了。
  男人舒展了一下肩膀踢开了女人的手,踩在了她因为男人剪短的头发上,抓起了那红色的电击棒。
  这一次男人期待已久的惨叫声如约而至。
  没有记账,没有骰子,没有预警甚至没有安全词,女人哭得越撕心裂肺男人越是兴奋但是又不可抑制的害怕。曾经女人穿着他送的制服害羞又坚定地跪在脚边背诵的奴隶宣言仿佛禁锢了不仅仅是女人自己的自由,尤其是他亲手写的那条“不可以随心所欲施暴”的最高条例在这一刻甚至化作了猩红的符号出现在了女人不断挣扎的肉体上刺痛着男人的精神。第二根藤条折断后不久女人已经从号啕大哭变回了轻声啜泣,男人的外衣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了何处。可是男人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因为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他才想起同样身为铁律之一的“不可硬抗,不可故意不说安全词”是多么适合现在把一切罪责通过刑具传递给脚下的可怜虫,即使现在脑海中沸腾的分明是源自自身的无能狂怒和害怕失去的胆小怯懦。
  他扔掉了被他捏的滚烫的藤条,抓起女人的头发拉向了椅子。原本还想着要坐下的他却将女人扔到了椅子边,他半蹲贴近了女人把她的头向后拉去。想象中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倔强又升腾着愤怒的眼神出现在男人眼里。那被很多同龄疯狂追求过的甜美面庞现在却成为了矛盾的画布,哭红的双眼中没有一丝委屈而是充满了让男人陌生的恨意。平常经常挂着笑容的嘴唇被它主人自己咬住,在不屑中又透露着疯狂和挑衅。這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帶著惡意的臉旁比男人此刻的魯莽和狠毒更讓男人陌生。明明遍体鳞伤的模样又没有一点狼狈,曼妙的曲线即使是扭曲的体态也一如既往地养眼,嫩滑的皮肤就算布满了伤痕也在如今冬日中难得一见的薄汗衬托下更显得光滑闪耀。男人咬牙切齿地质问了女人要不要再来一回合的意愿,女人丝毫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和骄傲,整张脸上的五官除了嘴唇被咬的发白发干其余的反而通红又湿润。也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的哭闹减弱到了几乎消失的地步,她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将原本下垂的无力手臂伸向了男人的裤子。
  男人似乎没有丝毫阻拦就让女人如愿了,但是从它几乎是弹射而出的状态中看来还不知道是谁得逞了。两人间的默契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和以往一样的全方面多角度的动作,手和嘴天衣无缝的配合,液体气体肉体相互间形成的声音都比不上面前凄美的画面带来的冲击。而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女人冰冷的皮肤和时不时因为鼻子堵塞就要推开男人用嘴换气的行为。带着痴狂和呆板地主动向前迎上,就像以往男人用手按住女人头时一样的激进和机械。一声一声的干呕,一阵一阵的咳嗽和一次又一次没命似的吞咽和冲锋没有让男人感到期待已久的快乐反而是开始恐惧。下一刻,莫名其妙地,两个人的底线在这一刻同时被击穿,都自诩科学和健康的两个人对于零距离接触都持绝不允许的态度,但是这一刻像是赌气更像是鲁莽,就这样多年的坚持就像是个拙劣的笑话一样悄无声息无人提及,与此同时一齐荡然无存的还有很多不切实际全凭惯性的白日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男人反应过来时女人已经一脚油门离开了,V8自然吸气发动机的轰鸣把刚才疯狂和混乱的记忆唤醒了一些。男人记得女人从没有如此大声的附和过自己,那嘶哑但是又动听的声音比以往的淫乱也更加的痛苦。男人的膝盖和脚面几乎没什么机会接触地面都被粗糙的地毯在短暂的时间内磨破了皮,男人简直不敢想象娇嫩的女人如此长时间全方面的摩擦会是什么结局。他现在只记着女人一反常态的没有一瘸一拐地下床拿来湿纸巾而是用自己的口舌替男人完成了全部的清理任务,种种异样但是又符合男人期望的反差并没有带来快感,而是出乎意料的茫然。 那份带着决绝的潇洒和发泄,彻底斩断了为期数年的羁绊,然而男人却发自内心的题女人感到高兴。他嘆了一口氣,躺回了粗糙又帶有女人餘溫和味道的地毯上,這是他能得到的最後溫存了。
时间回到四年前的那个格外燥热的夏日,那个男人闭眼就能闻到身边女孩裙下求偶气息的夏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女孩第一次自己订BNB,她仿佛对这次类似偷情的计划志在必得。已经对外宣称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就这么瞒着彼此的朋友还刻意的没有开车而选择了uber在BNB的门口相见。女孩这时候还是个刚开学的学生,她专注地研究如何打开面前的密码锁,此时已经有计划的男孩却拎着大箱子站在别墅门廊下的阴凉下若有所思。女孩一声欢呼打开了房门,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大厅,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丝毫不像是低烧的样子。男孩也环顾了四周仿佛已经听到了空旷的大厅里传来的悲鸣的回响。 温馨的装修风格即将见证中西结合的新锐玩法,就连眼前很难不注意到的浮夸螺旋楼梯都被安排进了一会儿的计划当中。
  大概熟悉了一下环境并且都共同表达了满意后,男孩迫不及待地命令女孩脱光了跪趴在了洗手间外冰凉的地面上。女孩脸上也心安理得地闪着狡黠的笑容,随后痛快地暴露出了自己备受追捧的傲人身材,毫无疑问她享受自己青春靓丽的肉体被她最信任的男孩肆意观赏并玩弄。果不其然男孩丝毫不加掩饰地用眼神表达了所有权后将女孩按在了地上,随后自己进去开始了洗漱。而出来时看到纹丝未动的女孩他也宠溺地用脚蹭了蹭那如今只停留在记忆中的女孩的长发。将浴衣扔到沙发上后男孩便坐在了床边回头欣赏起了这主动邀约的前女友。此时女孩的屁股正好在男孩身前,少女单薄又青春的肉体从这个角度看起来结合了恰到好处的饱满和绝不寒酸的骨骼轮廓,在透着和谐美满装修风格的别墅之内让男孩恍惚地回想起了曾经彼此许诺到老的誓言。
  面前的臀部那時还没有在健身房内锻造多久,但已然是男孩多年爱不释手的玩具,他很恶趣味的将冰冷的脚放在了女孩炙热的后背上。随着女孩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有一丝晶莹的液体顺着夹缝慢慢垂落了下来。男孩用大脚趾上下摩擦着女孩滚烫湿润的私处,同时另一只脚又踩上了女孩脚尖的背面。软弱的脚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摩擦着,同时另外一面的大脚趾借助着润滑都快要得寸进尺地滑进去了,也不知道是脚尖骨骼传来的疼痛还是男孩越发肆无忌惮的挑逗,女孩身下此刻快要喷涌而出的液体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此磅礴这一点无人得知。她只知道自己在无地自容的自责和想立刻就被抓着头发狠狠地填满好坐实自己淫娃的本性之间犹豫不决。逐渐地她开始感觉不到痛苦,希望被扇脸被吐口水被掐住脖子的欲望越发强烈,随着大脑逐渐开始停止工作她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姿态越发迎合脚趾,而她在脑海中她已经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扭曲着期待的那声无声巨响却因为男孩动作的戛然而止而荡然无存。一瞬间的落差就仿佛女孩和天堂之门擦肩而过,随即又坠向了无尽的深渊。就在那触手可及的让人癫狂的极乐就这么无情的消失瞬间,被抽空了最后勇气的女人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臀部上发出的爆鸣。比起随之而来的剧痛更早的进入脑海的是她听出来的道具名称。木拍子是一种和皮肤接触面积很大的道具,虽然是声势大于伤害的代表之一,但是千万不要低估了它此刻对于女孩的冲击。更何况,它到来的时间是那么巧妙那么突然。偏偏在女孩意志力最薄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不期而至。
  男孩虽然不知道女孩的想法,但是他今天的确是带着任务而来的。一方面是这段时间虽然两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分开,可是男孩听到的周围对这段感情的总结无一例外的偏向刺耳,同时他又有一口恶气需要更歹毒地羞辱和践踏面前优秀可爱的女孩才能发泻而出,所以他今天准备让女孩更加的离不开自己,精神和肉体。 一开始两个人在一起时只是偶尔女孩那边的圈子传来两个人不合适的声音,而这段对外宣称分手实际藕断丝连的时间内女孩几乎每天会被她拒绝过的异性骚扰,而男孩这边却是风平浪静,唯一的声响还是其他人询问他可不可以给那个女孩牵线。这些由于自己不懂得珍惜才產生的恶果男孩丝毫没有要自己承担的意思,他在脑海中反复烹煮的这道参杂着嫉妒和愤怒的大餐换着方式的呈现着发酵着,唯一不变的就是承担对象的不知情。往日他人善意的劝解和无意的玩笑此刻都化作了男孩内心扭曲欲望的燃料,他想要面前这个已经沦陷于他的美妙少女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根骨头还有每一个器官乃至灵魂都要由内到���从上至下沾染上他的气息,永世不得清除。
  如果这次男孩学会了他想要学会的高潮控制,那么想必他对于他自身的质疑也会被压制些许。这算是男孩早期少数几次自发地想要学会所谓的圈内技能,一方面是女孩本身是个过于容易满足的对手所以没有提升的刚需,另一方面也是男孩内心深处其实总是拒绝承认自己已经出露出苗头的施虐倾向。看着在身前瘫软又期待的女孩,男孩觉得再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去实践了。既然别人不知道在外高高在上的身为优等生的乖乖女,在私下里渴望被辱骂被鞭打被拴上狗链子在野外被牵着散步并且期待精液的洗礼和鞋底的践踏,那么就让男孩索性彻底将她用新的技巧彻底封印在欲望的地狱之中好了。毕竟,此时的男孩还真的以为他一切的所谓黑暗的欲望都是这个女孩教给他的,享受施虐的他才是被动被拉入圈子的。把自己历来喜欢看女体拷问、问答无用、绝叫地狱和kink的口味偏好统统选择性忘记,一心一意地把责任推给这个不惜一切代价就为了能讨好自己的盲目痴愚的女孩。
  其实,男孩查到的高潮控制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快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停止刺激。当然,以男孩现如今的怒气和扭曲,他肯定是要用疼痛填补这一瞬间的空白。这也就有了刚才女孩从天堂到地狱的一幕,她不知道的是刚才那种急速下降的失落感还会在今天发生很多次。就连热爱运动的男孩都因为劳累开始换姿势时,女孩早就已经在精神和肉体上缴械投降了。男孩将女孩轻易地拉入怀中,但是却没有平常那样的温柔甜蜜,双双站立彼此拥抱的姿势下用手指挑弄是男孩的拿手好戏,也正是如此他可以十分准确地赶在每一次女孩身体开始发硬微微颤抖过几秒后将手指快速的拔出来又狠狠地咬在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上。手臂环绕的柔软腰肢没有了以往的坚韧,嘴边娇嫩细腻的皮肤布满了牙印和口水。平常在夏日长裙下若隐若现的骨感脚踝从视觉上只是一瞥就能评估出整个人的优美体态,可惜拖在地上还时不时会弯折的同样白嫩到半透明的秀气小脚没有一丝支撑的作用。男孩怀中的女孩比以往更加的柔软,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在他怀中被肆意拿捏着。男孩嗅着女孩秀发熟悉的香气,听着她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呻吟感觉怀中的生命像是自己才可以玩的玩具,像是独属于自己的洋娃娃,想要弄脏和丢弃甚至撕碎都是自己的权益。
  就在男孩搂着女孩在时间静止的状态下共舞了区区几次后,女孩便双目无神双腿无力的轻声呢喃求男孩让她满足,她有气无力地抱住男孩的腰,踮起脚在他耳边对着并不存在的罪行发出忏悔。那恳求和谦卑用词和赎罪的低贱语气是男孩从来没有听过的,这无疑更加坚定了他要学精通这技能的决心。被甩到床上的女孩相比较起虚弱反而更像是醉酒一样的失态,潮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男孩的容忍极限。他就像没有听见她那淫靡的轻哼也没有看见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洩漏的体液一般从道具箱里又拿出了潮吹棒和教鞭。就这样,男孩在女孩已经早早投降之后又用了她最怕又最愛的两样道具让她在情欲的波峰波谷中反复迷失不知道多少次。
  女孩的哭声对于男孩并不陌生,一起看动画片时的小声啜泣或者被打到遍体鳞伤时的嚎啕大哭,但是像现在这样又踢又打撒泼打滚般的姿态男孩坚信别说是他,怕是女孩父母也是不常见到,就更别提现在她的诉求和用词可绝对不是可以给她严厉的父母听到的了。男孩感叹自己大功告成的同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刻的快感几乎已经脱离了性欲,虽然手段上是决不能称为无性,但是他此时的成就感和那纯粹的快乐与以往驱动他施虐的生理欲望毫不相关。
  此时床上那个有着陌生表现的女孩抛开完美的身体曲线和皮肤不谈,单单这幅景象就吐露出一丝凄美又妖異的美感。与一些化学晶体那符合强迫症的对称美不同的是,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她的这一面却是从来没见过,男孩肯定女孩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姿态的出现,他由衷的希望这个状态是对他独有的,永远也不会有第三者可以見證。而这一切可能就是很多圈内人提到的开发和调教吧。来自外界的对于二人结合的不支持与不赞同,并没有影响两人的亲密关系,早在高中时两人就双双共同奔赴一起偷尝禁果,但是就哪怕比起那让人一想到就会微笑的时刻,男孩还是觉得目前的状态才是两人关系的顶峰。自知控制欲很强的男孩承认自己会因为外界的不理解把病态的凌辱释放在无辜的女孩身上,而女孩的乐在其中也一直是男孩的救命稻草。他没想过这个施暴的过程其实并非完全女孩主导,他看着床上那个就像d瘾发作般下贱地恳求自己的女孩比以往更变本加厉的突破她自己的下限时,他就是神,他就可以感受到那旁人感受不到的类似狗狗对于主人的那种无条件的爱和崇拜。
  男孩甚至可以切换到第三人称视角俯视这个屋子中的一举一动。他眼中的男孩爬上了床,粗暴地把女孩拉到自己身下并掰开了女孩无意识夹紧还自我摩擦的修长美腿长驱直入。他也聽到女孩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动听最满足的呻吟,女孩用以前快到高潮时才会出现的缠绕和迎合庆祝这期待已久的动作。听着这大床发出的规律声响和女孩放肆至极的浪荡叫声,那个旁观者满足地回到了虚空之中。
  而冬日之中的地下室地毯上,男人早已蜷縮了起來。地毯上的餘溫獨屬於他自己,之前還能粗略感受到的屬於她的形狀已經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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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vbcdg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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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hn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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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fan7896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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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德国大选丨迷雾里的摸索:联盟党与“未来之队”
2021年9月的第一个星期,临近周末,联盟党(Union)候选人阿明·拉舍特官宣了一支“未来之队”。
消息并不新鲜,但有些突然。因为,在第一期候选人电视辩论后,拉舍特宣布,将在选战的最后一个星期推出“未来之队”,人选未定。可这之后没几天,“未来之队”就官宣了。
在提前官宣的同时,其自身定位也默默地从在未来发挥作用的“未来之队”变成了帮助拉舍特赢得选举、寄托着对未来希望的“未来之队”。
这不是联盟党为了大选押上的第一次宝。它的候选人拉舍特为了全力以赴总理之位,一早放弃了在自己的家乡——亚琛1号选区——的选战活动,同时也赌上了自己再次进军国会的前途。“我的位置在柏林”。如今看来,“柏林”指的是总理府,而不是国会,颇有些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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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1日,德国斯图加特街头摆放的大幅竞选海报。
大联盟里的相爱相杀
默克尔的四届政府里,有三届与社民党组阁。由于联盟党和社民党分别为第一和第二大党,因此两党联合执政称为“大联盟”。
虽然第一和第二大党联合执政看上去非常理所当然,但拉长到整个联邦德国的历史,它并没那么经常出现。在默克尔之前,上一届“大联盟”已经是1966-1969年由基辛格主导了,该“大联盟”也不是慢慢聊出来的,而更是一个危机下的紧急选项——它发生在埃哈德退位,自民党退出执政之后。默克尔才是第一个把“大联盟”常态化的德国总理。
“大联盟”在带来稳定和默契的同时也使双方都不可避免地失去了一部分辨识度。政绩归谁,锅该谁背,又是一个永远的争吵话题。另外,所谓的“大联盟”实际上不是两党,而是三党联盟。因为联盟党由基督教民主联盟(CDU,以下简称基民盟)和基督教社会联盟(CSU,以下简称基社盟)构成。默克尔和拉舍特都来自于基民盟。在相处愉快的时候,联盟党是以全国为范围的基民盟夫唱、仅局限在拜仁州内部的基社盟妇随的“姐妹党”,在产生纷争的时候则是基民盟和基社盟。
现成的例子就是第三届政府和第四届默克尔政府,分别为她主导的第二个和第三个“大联盟”。第三届政府后期,围绕欧盟、尤其是难民问题,以默克尔为核心的基民盟中央和以瑟霍夫为核心的基社盟中央就产生了不少分歧。分歧点不仅在于理念不同,站位不同,也在于基社盟因为基民盟的坚持导致不少选民外逃选择党。2017年的大选结果给两党都敲响了警钟,其直接后果就是基社盟高层分别代表“亲默派”和“疏默派”的霍斯特·瑟霍夫和马库斯·索德尔公开决裂。2018年3月大联盟组阁成功。9月中下旬,时任联邦宪法保卫局局长的马森越权公开驳斥总理发言人,称在开姆尼茨右翼游行时发生的命案只是“碰巧而已”的谋杀,同时指责正在共同执政的社民党为“极左”。这件事以瑟霍夫出面善后告终。2018年,瑟霍夫出任联邦政府内政部长,随即丢掉了拜仁州长之位。2019年,瑟霍夫的基社盟党魁之位也被索德尔取而代之,成了荣誉党魁,在党内退居“太上皇”。这一切都表明,“大联盟”的顺畅运行,实际上有赖于三党的互相妥协,互相认同。
说到相爱相杀,恐怕没有其他政党会像“大联盟”内的三党一样有如此深刻的领悟。因为互相需要而相爱,因为彼此嫌弃而相杀。
这样的尴尬在很多细节上都能透出。比如,数字化自2018年组阁起就成为全德的热点政治话题,“推进数字化”甚至作为单独列出的一条,写在了组阁协议中。几年过去,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因此,本次选战中,联盟党和社民党都对着“数字化”开火了。社民党的主张是:缺少支持,国家资金扶助没有到位,因此拖慢了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进程。而联盟党主张:错误的管理和权责不清才是根本原因。但是,作为执政党的联盟党,自己不是也参与到了“错误的管理”中吗?为了更好地推进数字化,“未来之队”请到了数字化国务部长巴尔。巴尔(和拉舍特口径一致地)提出:德国错过了一次“升级”的机会,因此现在要点燃数字化进程的引擎。可是,巴尔本人从事联邦数字化相关管理工作已有八年。在推进数字化进程这方面表现得比她更主动、也更受认可的是默克尔的亲信、总理府幕僚长赫尔格·勃劳恩。然而,基民盟的勃劳恩未曾被“未来之队”提起,基社盟的巴尔反倒成为数字化代言人。
“骰子阿明”
阿明·拉舍特——正如他的“未来之队”中不少成员一样——是突然冒尖的。
拉舍特1960年代初生于亚琛。亚琛是一座以工业技术闻名的中型城市,而拉舍特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自2012年起,他领衔基民盟北威地区分会,2017年开始,基民盟成为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第一大党,拉舍特成为州长。
不过,拉舍特在政治上真正取得关注还在疫情以后。2020年3月,疫情在欧洲爆发后,北威州很快就成为了德国的疫情重镇,感染率和死亡率都在全国前位。而作为州长的拉舍特因为未在2月下旬取消当地多城的传统狂欢节而使北威州疫情迅猛扩散一时被推上舆论声讨的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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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拉舍特
好在,拉舍特的一大优点就是虚心认错。3月底的州长会议上,北威州和其他11个州一起要求全德16州统一推行更严厉的防控措施。拉舍特更在后来达成的温和版本基础上,宣布北威州将对第二次违反禁令的人处以最高25000欧元的罚款,并曾经试图推行遭到行医从业者行会抵制的“流行病法”,该法一旦通过,就可以在北威州境内强制征集医生。整个抗疫过程中,拉舍特一直保持着虚心认错的优点。他以在公共媒体里一再强调“不能只听取专家意见”闻名,自然,这是听取了经济的意见。
与之相较,兼领拜仁州长的基社盟党魁索德尔就没那么“会做人”了:又是指责要求更严厉防控措施的12州“抄袭”,又是指责北威州“破坏其他地方的独立性”。
2021年,拉舍特被扶上基民盟党魁之位,和他的温吞、和北威州在联盟党内以及在全德的权重都不无关系。此外,拉舍特曾经的对手施潘恩、罗特根和梅尔茨都属于基民盟党内右翼,拉舍特是几个人当中最趋近中线的。这也是基民盟在重新寻找选民这个摸索过程中的达成的阶段性结果。
联盟党候选人的位置还没坐热,一桩丑闻就给了拉舍特的声誉以重重一击:2021年7月,德国的西部、南部和中部爆发了百���一遇的洪水,受灾者众。7月中旬,新官上任的拉舍特和总统施泰因迈尔一起奔赴受灾现场,同社民党的朔尔茨对垒搞“胶靴政治”。衣锦还乡回到北威州老家慰问,又有属于社民党、同时又是总统、多年来广受爱戴的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作陪,原本是个好机会。拉舍特却把它弄砸了:正当施泰因迈尔语气沉重地说着“我们与那些失去了朋友、熟人和亲人的人们同哀——你们遭受的这一切让我们心都碎了”,拉舍特被拍到就在他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咧嘴大笑的照片和视频传遍了全网。
“洪水中的大笑”不是拉舍特的第一次丑闻,但可能是最著名的一次。2009-2015年间,拉舍特曾在莱茵-威斯特伐利亚高等技术学院教授政治学。在一门名为“柏林政治里的欧洲”的课上,有几个从未参加考试的学生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考试成绩,而另外一个参加了考试的学生却没有获得成绩。事发后,拉舍特对此的解释是:他曾经认真批阅了考试,但成绩不小心弄丢了,于是他只好根据自己的手记“重新打分”。具体如何“重新打分”,他并没给出合理的说法。而另外的说法则是:他的“重新打分”是掷骰子决定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如此混乱的成绩。于是,他获称“骰子阿明”。
即使在党内,对他的质疑声也从来没有停过。在洪水视察现场那灾难性的咧嘴一笑以及在第一期电视辩论后,野心勃勃的时任卫生部长施潘恩都曾表示,联盟党在考虑由基社盟领导人索德尔来代替候选人。虽然施潘恩常以联盟党“愣头青”的形象出现,但临阵换帅的风声也绝非空穴来风。尤其是,索德尔和拉舍特之间曾有非常惨烈的一战。
兄弟相残
拉舍特的政治生涯看似顺风顺水,但当他站到在联邦政治舞台中心时,已经经历过好几轮党内厮杀了。
在他之前,一度被很多人看好的候选人已经换过几轮:首先是默克尔2017年底刚刚宣布不寻求连任之后就很快扶植的安格蕾特·克兰普-卡伦鲍尔,接下来是现任卫生部长闫斯·施潘恩,再之后是和他同台竞争基民盟党魁的诺贝特·罗特根及弗列德利希·梅尔茨,最后是和他争夺联盟党候选人之位的基社盟党魁马库斯·索德尔。他的所有对手都不乏竞争力:克兰普-卡伦鲍尔有基层经验又顶着“小默克尔”的名头出道,施潘恩在2017大选前就是基民盟的青年才俊、在本届政府里又担任卫生部长,罗特根是法学博士,梅尔茨是久有盛名的老基民盟、经济专家。最后,还有索德尔。
索德尔自2018年起就任拜仁州州长。上任两三年,虽然与默克尔路线相悖,但已经在当地控制疫情、引进绿色工业方面获得了显著政绩。2021年4月的一期调查显示:联盟党内部,有超过七成的人认为他比拉舍特更适合做候选人。不论党派,则有44%的人认为他更合适,相较之下,拉舍特只获得了15%的支持(还有33%表示他俩谁都不合适)。
索德尔有目共睹的能力给拉舍特带来了巨大压力。默克尔和瑟霍夫之间的冲突尚且局限于难民政策和事情本身,而拉舍特和索德尔面临的则是两人中赤裸裸的二选一。双方经历了至少三周的公开僵持,在此期间,谁也没少攻击对方。全国选民都目睹了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联盟党内部迅速分化,其中不乏高层人员参与到“站队”中。联盟党青年团主席提尔曼·库班要求拉舍特退出,并通过《图片报》给两位候选人下达“哀的美敦书”:如果不能达成和解,就公开联盟党青年团的立场。与此同时,石勒苏益格-赫尔施泰因州长达尼埃尔·君特则表示,基民盟主席团和理事会都支持拉舍特,以此来逼迫索德尔自动放弃。
此情此景,让人不禁回忆起“维也纳森林饭店讲话”。
1976年11月,基社盟在一次会议上决定离开“姐妹党”基民盟单飞,将其势力范围从拜仁一州扩展到全国。基民盟随即做出回应,要求基社盟对联盟党保持效忠。1976年11月底,联盟党青年团于慕尼黑召开大会。时任基社盟党魁的弗朗茨·约瑟夫·施特劳斯对时任基民盟党魁、有志参选总理的赫尔穆特·科尔发动了猛烈攻击,说:“他(赫尔穆特·科尔)毫无能力。性格上、精神认知上和政治上的条件他全都没有。总理府所需要的一切他都无法满足”、“科尔永远不会成为总理的。年过九十之后,他会在回忆录里写道:我当了40年总理候选人,从这苦涩的40年中真该吸取一些经验教训啊!谁知道呢,他的回忆录的最后一章可能会在西伯利亚或者什么鬼地方写成。”这番讲话被在场的人偷偷录音带出,交给《明镜周刊》发表。因为此次大会在“维也纳森林”连锁饭店集团的会议大厅举行,这番火力十足的讲话便获称“维也纳森林饭店讲话”。
“维也纳森林饭店讲话”所涉及的并不仅仅个人恩怨。因为,在同一场讲话里,紧随着对科尔能力的评论之后的还有弗朗茨·约瑟夫·施特劳斯对“姐妹党”毫不掩饰的怨念:“基民盟党人在政治上就是些非洲矮人,就知道为选区担惊受怕,他们是一群我可以塞进马甲口袋里的侏儒,也就能以政治家的身份写写书糊弄糊弄大学生……”
兄弟相残是联盟党尴尬而又难以根除的传统。拉舍特和索德尔之争,在大选临近的日子里,又再次唤起了人们的回忆。拉舍特接过的不仅是党的领导权,还有默克尔和瑟霍夫,乃至更早的赫尔穆特·科尔和弗朗茨·约瑟夫·施特劳斯之间留下的裂痕,可他还并没有来得及发展出默克尔那么大的能量来消弭这个裂痕。他承继了前辈的遗产,遗产里也包括基民盟和基社盟兄弟相残的惯性。尽管索德尔最终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而(不得不)大度地发表了忠于联盟党的宣言,却在随后的活动上拒绝与拉舍特对拳。
与其说候选人之位是出于拉舍特的个人魅力,不如说是基民盟在联盟党内的绝对优势导致联盟党候选人只能从基民盟出。尤其是和索德尔的对决给联盟党留下了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伤口。伤口还在流血,联盟党就带着它开始了选战。而对拉舍特来说,当他一路过关斩将、接连赢过了党内所有野心勃勃又具有竞争力的对手、最终借助外力好不容易取得了关键一战的胜利时,才发现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领导力和团队精神
“团结”和“适度”是联盟党中移后喜好的口号。在第一期电视辩论最后的总结陈词里,拉舍特也不无感情地说到“联盟党团队”和“信任”。
在这个意义上,拉舍特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默克尔式联盟党人。他不是强势型人格。在杜塞尔多夫的时候,就多次主动提及自己的内阁。疫情期间,更是鼓励内阁里的所有部长通过媒体“圈粉”,并不独享聚光灯。这甚至成为了他的执政风格。和他的团队相对的是他的基本盘。尽管拉舍特念念不忘自己的北威州内阁,但哪怕在北威州首府杜塞尔多夫,基民盟的基层里也出现了一些倦怠情绪。海报不被挂起来,传单也分发得不勤快。不过,曾经共事过的内阁人对他多有赞誉。人际关系的优势也回报到了候选人之战上。
成为候选人后,拉舍特也在有意无意地模仿默克尔的风格。“谁值得信任?这是民主原则里最重要的事。”到了柏林之后,他也反反复复地表示“无论作为党魁还是总理候选人,基民盟作为整个团队可见,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七月大水的咧嘴一笑打破了这种信任。阿富汗危机里的撤军又加剧了它。和拉舍特同为基民盟同僚的克兰普-卡伦鲍尔领衔国防部,却对撤军缺少及时反应。不少和德国合作过的当地人被留在了阿富汗。《图片报》更是发布了一则头版头条:撤走了啤酒也没撤走人,配上的照片是从阿富汗撤回的满载着啤酒的飞机。拉舍特的团队精神并没有妨碍他在不少联盟党人口中已经成了党的“负资产”。
拉舍特没有看到的是,在默克尔强大的“端水能力”后,隐藏的是她坚定的决断力和执行力。的确,默克尔会听取各方意见,力求各方平衡。但她不是惮于作出决定的人。欧洲经济危机时借债“欧猪五国”时如此,2015年的难民危机时如此,包括在华语区受到追捧、却在本国备受压力的所谓“对华友好”上,也是如此。无论人们喜不喜欢她,都不能否认,默克尔不缺少即使在逆境里也敢于为自己的判断承担后果的果决。
拉舍特的“不敢做出决定”并不难理解。这其中有他一贯个人性格的因素,但也与党内及党外的情势有关:默克尔“中线”风格的继承者是他被党内推出的最大理由,这个“定位”在助他上位的同时也变成了他的禁锢。他怎么能在“兄弟相残”记忆犹新的时候,就再次上演分裂本党的闹剧呢?——无论他本人的预谋为何,事情都会算作因他而起。任何一点微小的刺激都会引来争吵,可联盟党还经得起这么一次“选边站”吗?而在党外,还没等他建立起个人威望,七月大水的咧嘴一笑就使他陷入被动,民调的走低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丢掉已经不多的支持,因而也很难豁出去放手一搏。
越在危机年代,民众对领导者意志力的需求就越大。民众想要看到的虽然绝不是独断专行,但也不会是一个一直犹豫着不敢做出决定的领导人。震荡如风雨,僵化如迷雾,而人们在选举时希望看到的是透过风雨和迷雾的那一盏明灯。
专业和稳定
“未来之队”这支竞选团队由经济专家、前联盟党议会党团主席弗列德利希·梅尔茨领衔,包括数字化国务部长多洛丝·巴尔、石荷州教育部长卡琳·普林、萨克森州文化部长芭芭拉·克莱普施、安全政策专家彼特·诺伊曼、音乐经理人乔伊·基亚洛、法务专家和基民盟副主席希尔维亚·布雷尔、联盟党议会党团副主席安德利亚斯·荣格。曾经与拉舍特角逐候党魁暨候选人之位的梅尔茨不仅赫然在列,而且还是领军人物。固然可以说梅尔茨为党不计个人恩怨,但也可以从中看出联盟党所面临的压力使他们已经几乎倾巢出动,押上了不少“重量级人物”。
“未来之队”最大的特点就是专业化。“专业人士而不是做实验的人”是拉舍特官宣这支队伍时的广告语。以经济专家梅尔茨和反恐怖主义专家诺伊曼打头,就连文化事业这种在多数选战里“哪里需要哪里抹”的万金油,也找来了文化部长和专业经理人两人做代言。联盟党用这样的豪华阵容诉说着自己的骄傲。
“未来之队”在推出时也严格遵守了性别比例的承诺,八人的队伍,男女分别四人。尽管如此,它并非没有短板,其中最大的一块短板就是它是短时召集的:队中的不少人早前默默无闻,乔伊·基亚洛更是官宣前两天才接到电话的。此外,全队没有社会政策方面的专家也可以被视为在和社民党做不聪明的切割。
更不要提,“未来之队”也来得有些晚了。早则与索德尔的决战之后,迟则七月大水时,拉舍特——尤其是当他以teamplayer作为自己的重大“卖点”的时候——就应该组队了。但他没有。也许是不希望其他人抢掉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光芒,也许是联盟党内派系太多,而他无法“端平水”弹压众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选战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时推出“未来之队”,一方面八位人选无暇磨合,另一方面也会使他的窘迫更明显地暴露在对手眼中。
在与社民党产生本质冲突的税务问题中,拉舍特不惜请动了曾在候选人之战中对自己构成极大威胁的梅尔茨,以后者的专业性来“代言”联盟党提出的给企业减税以及重整欧洲债务的主张。
梅尔茨的主张正如他的“人设”,在体现出极大专业性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有了局限性。生于50年代、经济专业、70年代起进入他的第一个活跃期、暂别政治生涯后从事经济领域工作、担任过包括商业银行(德国三大国有银行之一)和德意志证劵交易所在内的监事会委员、深耕德美关系……这是一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保守派基民盟人的生平履历。精英化特质和冷战气息在他的身上并行不悖。这也是为什么梅尔茨积累了那么多人脉和成就,最后依然未能获选候选人的重要原因:他的精英特质带着“过去年代”的特征,就连基民盟内部,也有人批评他“还活在上一个世纪”。他的主张背后只有基民盟内有经济背景的人的支持。而时代巨轮滚滚向前,基民盟已经不愿意——也不能——停留在“过去的骄傲”上了。
“中线”自默克尔以来成为联盟党的口号,使联盟党在失去一批选民的同时也收获了长达16年的主导执政。现在,这个带着联盟党大幅度向中线移动的人就要离开了。她的政治遗产问题也随即浮出水面。
许多媒体、包括联盟党内的很多人,把朔尔茨的崛起仅仅“归功于”拉舍特在洪水视察现场犯下的错误。但果真如此吗?当拉舍特把看似矛盾的两个概念——代表“突破”的“现代化的十年”和代表“固守成规”的“稳定”——放在同一个语境下,他是想用一种模仿默克尔的腔调来稳固选民,可达到的效果却更像是某种“五彩斑斓的黑”。
危机时代人心惶惶,民众需要稳定,这没错。但“稳定”是“维持现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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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5日,德国莱比锡,德国总理候选人朔尔茨在竞选集会上发言。
博弈论还是决策论
和社民党的“决策论”走法不一样,联盟党此次选战采用的是“博弈论”的走法。社民党的战术是清晰明确地表达出“我们是”、“我们要”,而联盟党的战术则更多把自己放在了与其他党的对比乃至整个政治光谱里的空间中,它的每一步,都建立在对对手的行为的观察与判断之上。
这一点在“未来之队”的推出上就非常明显。“未来之队”最大的对象不是选民,而是社民党的朔尔茨。拉舍特在官宣“未来之队”后接受采访时就说得很清楚:“我们是一支由专业人士组成的队伍,我的背后站着整个党。而其他孤零零站在前台的人却不能这么说。”“未来之队”,一队对一人。
另外,整个“未来之队”里,各个重要领域的人几乎都有,唯独没有社会政策方面的专家。考虑到社会政策在内政里的权重——它几乎囊括了社会公正、养老、救济、性别平等、家庭政策、分配、移民融入等所有你能想到的重要内政领域——以及它在即将到来的后疫情社会中的重大影响,这是很不寻常的。这也说明了,联盟党在尽量和过去的“大联盟”做切割的同时,正在努力拉开自己和社民党的距离:社会公正向来被视为社民党的“专长”,联盟党便索性不与社民党去抢夺这块在传统选战中的兵家必争之地,而是将其拱手让出,另辟自己更擅长的“战场”。在这里,“未来之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此举也似乎在隐隐地呼应于大选前一个月举行的第一场电视辩论中拉舍特的警告。当朔尔茨和巴尔博克就税收和男女平等问题一唱一和、把拉舍特完全排除在谈话外时,拉舍特即刻插入,对朔尔茨发难:“您为什么就是不肯说您不会和左党组阁呢?一句准话很难吗?”随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警告,红红绿联合会出现“全左派专政”。
对联盟党来说,这次选战的对手不仅是社民党和绿党,另有一个潜在的敌人是自民党。
自民党在许多问题上与联盟党唱调一致:稳固财政、避免提税、以固有经济结构里的市场行为来调节环保进程。
但是,一致的唱调并未必能使两党结为盟友,他们也有可能成为敌人。在当下的情势里,以赢得选举、实现涅槃为第一要务的社民党在选战里必然会考虑对拉舍特提出的“全左派恐怖专政”作出回应。如果其主调不变,首先需要放弃的就是主张大规模削减军费和对富人征收重税的左党,与此同时,为了削弱“左派专政”的印象,也一定会考虑选择一个建制内右翼政党来做路线上的平衡。国会内右翼有三:联盟党(基民盟+基社盟)、自民党和选择党。选择党作为极右自不在考虑之列。社民党必须要处在什么样的情势下,才会在自己底盘未稳的情况下,就冒着丢掉辨识度和选民的风险、再组一次“大联盟”呢?剩下的只有自民党。而自民党也及时嗅到了风向,放出了友善信号。在9月7日的联邦议院会议上,自民党党魁克里斯蒂安·林德纳开口便道:“你无法否认,他们(社民党)现在已有不少胜算。”一旦自民党参与执政,就没联盟党什么事儿了。
因此,“全左派专政”不仅是说给选民听的,也是说给自民党听的。目的是希望自民党丧失与社民党组阁的意愿,同时把绿党尤其是社民党往左党的方向上逼。
事实上,拉舍特的举动,包括“未来之队”的推出,都可以理解为在通过向反方向打造竞争对手的“人设”的方式为自己赢得选票。使自己的辨识度提高是选战的重要手段。但是,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犯错上,极容易使自己既被动又焦虑的状态——尤其是,大选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结语
在拉舍特的民意连续两周远落后于朔尔茨之后,不仅是曾为对手的施潘恩,就连曾经支持过他、在党内党外都德高望重的沃尔夫冈 朔伊布勒和福尔克 博菲埃也开始保持距离。前者是联邦议会主席兼前内政部长及财政部长,后者是黑森州州长、也是联邦德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州长。与其说这是出于谦虚和自觉让出C位,不如说是这些老党员在给联盟党计算后路。
默克尔,打破其“国家领导人不偏不倚”的惯例,也打破了之前强调自己想远离竞选活动的承诺,在两周之内连续两次公开为联盟党站台拉票。
第一次,在8月29日第一期电视辩论后,她抨击了现在依然还是她本人搭档的副总理兼财长欧拉夫 朔尔茨。因为朔尔茨的稳健风格使他已经连续两周超过拉舍特好几个百分点,而联盟党的民调已经到了20%的生死边缘——在近几年的德国,20%是建制内一条用于界定大党还是小党的分水岭。
第二次,在9月7日的联邦议院会议上,她更不惜以“谁来统治这个国家,绝不是无所谓的事。这是一次特殊的选择,因为在最困难的时期,这就是我们为国家决定方向的选择”来亲自拉开论(骂)战。她提出的论调是:选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是社民党和绿党一定会联合左党带来的“全左派专政”,要么是由联盟党领导、以拉舍特为首的政府。而这正是拉舍特团队孜孜不倦正在努力放出的风声。在此之后,她继续对朔尔茨就其发言中将已注射过疫苗的人戏称为“小白鼠”的用词穷追不舍。对此朔尔茨即时反击:想让民众放松接种疫苗,有时也需要一些玩笑来营造轻松氛围,“如果有些人不想笑还感到不安,那可能是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民调结果才笑不出来!”以联邦总理之尊亲自在联邦议院会议上点燃战火的做法使不少人批评她此举“不顾形象”和“缺少尊严”。
默克尔长达16年划时代的执政使她不仅和拉舍特,也和整个联盟党进行了绑定。
借助和默克尔的亲缘性上位候选人,拉舍特不需要“吃相难看”。即使在和索德尔公开对决的那几个星期,他的表现也是更加轻松的。但这也使他习惯于扮演一个听话但常需被母亲帮助的儿子的角色,在民调跳水时只能搬出默克尔来当救兵。对比几经起落和数次被“雪藏”依然坚韧的朔尔茨,拉舍特被保护得太好了。
联盟党(或者基民盟)借由默克尔的人格特质和国际声望成为“爱心与理性”的野生代言人。他们陶醉于默克尔的光环,未曾留心哪些光环为默克尔所有,哪些光环是属于自己的,也就未曾真正腾出手来解决内外隐患。待发现危机林立时,他们最大的招牌——默克尔——的政治影响力已近临界点。
默克尔固然也许不介意像一个深谋远虑而尽职尽责的母亲一样,在其职业政治生涯的最后为后人铺好道路——无论是她在选战中为联盟党站台还是她赶在八月任命新驻华大使都说明了这一点——但后面的路,终究要后人自己去走。
默克尔和拉舍特所在的基民盟,是一个诞生了开国总理康拉德·阿登纳、经济奇迹总理路德维希·埃哈德、“褐色总理”库尔特·基辛格和统一总理赫尔穆特·科尔,收获了无数荣光也不乏丑闻的大党。
这是一个聪明的举动吗?也许不是。可是,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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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jiaogonghong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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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十年甲A——从巅峰到谷底(1994-2003)四:甲A的覆灭(5)
当我们回顾甲A,经历过甲A、曾经为处在甲A的球队鼓舞呐喊的球迷们回忆到甲A时,可能会回想到甲A时期的万人空巷的火爆、四川全兴、陕西的球迷氛围、北京和上海的“京沪大战”、大连与上海的“连沪大战”、广州太阳神的“胡椒”组合、95年上海申花徐根宝的抢逼围战术、北京国安9:1上海申花、大连万达5年4冠、大连万达55场不败纪录、99年山东鲁能双冠王与“辽小虎”的奇迹、大连实德三连冠……可如果让没有经历过甲A时代的“新球迷”提起甲A,可能只会想到甲A时期假赌黑严重,或者只是听其他老球迷对甲A有些碎片化的印象,亦或者,只有“假A”。
就算对于许多老球迷来说,他们很多人更多的是怀念1994年到1999年的甲A,而2000年到2003年的甲A,却没有多少可回忆的事情。这其实可以从当时的联赛上座率就可以看出来,2001年国内足球环境不仅遭到“假赌黑”问题的困扰,还遇到取消升降级的事情发生,《球报》就有报道2001年的球市问题:“没有降级,甲A联赛的吸引力大打折扣,经历联赛初期的短暂辉煌后,全国球市迅速走入低潮,继联赛第18轮平均每场不到一万人后,联赛第24轮更是创造了每场7400人的新低。由于缺少降级的刺激,商家对足球的投资热情也大为降低,各俱乐部依靠市场的收益大幅减少。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八年以来,首次遭遇如此强大的生存危机,一年元气的耗散,恐怕需要很多年才能复原。”2002年,之前一直坚持直播甲A比赛的央视也与足协产生了矛盾,由于价格产生分歧,中央电视台仅与中国足协进行了首轮一次性签约,在第一轮比赛中对京沪的两场精彩赛事进行了直播,而从第2轮一直到第6轮比赛都没有直播,直到世界杯之后的第7轮比赛才重新恢复。而随着假赌黑问题越来越严重,联赛观赏度逐年下降,相比于甲A初期的上座率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甲A末期的上座率是令人惋惜不已:
1999年甲A:场均1.99万
2000年甲A:场均1.99万
2001年甲A:场均1.83万
2002年甲A:场均1.41万
2003年甲A:场均1.50万
到了2003年末代甲A,上座率竟然都比不了甲A刚刚职业化的1994年。当时的人可能会认为,经历了十年,甲A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因为,甲A推动了中国足球的发展。中国国字号足球能在90年代末20世纪00年代初能够达到顶峰、中国足球市场急速发展、中国球迷数量暴增、中国足球推广流行到社会各阶层……这些事情能够发生,甲A的肯定是功不可没的。如果没有甲A,可能现在中国球迷的人数、踢球的人数还会更加少。但是,甲A在飞速发展的最初阶段,没有解决许多从体制时代延续下来的问题,比如官僚足球、“城市名片”、默契球、关系球、官员腐败贿赂,导致了为了“城市荣誉”、领导政绩而出现的假球和黑哨,导致了贿赂官员、裁判、球队人员的事情连绵不绝,使得体育总局、足协内部腐败严重,致使后来的假球、赌球现象严重以后,从上至下一直都无法采取有效手段制止这些行为。当甲A进入职业时期使得资本大量涌入以及球市火爆之后,内部的腐败导致了假球、黑哨情况越来越严重,但球队、足协都因为内部问题无法根治这些现象,使得最后假球、黑哨现象成为了路人皆知,但却屡禁不止的难题。随着破坏规则的事件越来越多,违法违纪成为了中国足球的风气,又引入了赌球、黑社会、球员素质低下、暴力事件等一系列严重问题,最终导致整个中国足球的崩溃。2002年中国打入世界杯成为了甲A后期的遮羞布,但只靠国家队的成绩来撑场面的手段能够长久下去吗?
甲A的问题其实并不只有最严重的“假赌黑”现象,还存在着许多足协制定的规则不完善、企业球队急功近利、青训急功近利的问题。同时存留着许多体制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比如球队俱乐部依然与当地政府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比如自1992年以来,足协是“伪民间组织”,看似靠选举产生领导班子,实际上仍然由体育总局直接管辖,即一个机构两块牌子。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简称为足管,始终掌控着足协,而实际上足管的领导与足协的领导都是同一批人,足协的存在只是用来欺骗国际足联的“各国政府不得干涉足球”的规定。中国政府干涉足球的事情,到10年代由于中超的纸醉金迷,连欧美的外国人都知道了,他们还在网上发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中国足球被政府干涉得如此明显,怎么国际足联不处罚?”比如一直延续至今的国家队频繁集训、长期集训、练体能等等。有关体制时代的许多问题与矛盾,笔者将在下文通过长篇提出。
与此同时,部分球迷、媒体、社会舆论、足协的急功近利也是逼迫中国足球走向崩溃的一大原因。对于他们来说,既然甲A联赛办的红红火火,球员们拿着大钱,那么国家队就应该踢到他们期望的指标,一旦失败,则一切可以责备的人都要被他们痛骂。
1997年世界杯预选赛十强赛,中国队在自己的主场大连金州体育场总是发挥失常,最后被淘汰。在十强赛进行期间,就有人给当时国足主教练戚务生家里打电话,告诉他家90多岁的老母亲“戚务生走了”。组建甲A职业联赛的创始人、足协副主席王俊生出门带着妻儿逛街,上了出租车听到广播里球迷将他比作明朝奸臣严嵩、出租车司机说他不要脸还敢出门、商店女售货员骂他带着晦气……李承鹏就在《足球报》里有回忆到主场2:3输给卡塔尔后的场景:“那一天,王俊生和戚务生看起来像两个死人。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会以为自己是死人。因为他俩面前跪了近200号披麻戴孝的人,有老头、有壮汉还有妇女和小孩、白花花一片,高举“心已死、泪已干”一类的布条,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呜呜的低咽地哭,合起来很像古代乐器“埙”发出的声音。从石灰石矿吹来的阴风打得两人头脑有些发木,他们想说什么,喉结上下咕噜了几下,但终于没说,王俊生想对球迷坚强地挥挥手,但做来的姿势就像凭空要在空气中抓点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他突然变成一把木工用的曲尺,90度折了下来向前方鞠了一躬。现在想来,因为在几月几日输给卡塔尔被淘汰出十强赛就有老幼妇孺披麻戴孝长跪不起,是一个时代的幽默。”而此时,一个痛心疾首的球迷老榕,在当时传播度还是不高的网络上写下了2000多字的著名网文《金州不相信眼泪》,这篇文章竟火遍全中国,成为新中国网络时代初期的代表作之一。
李承鹏在《足球报》还记载道:“更多的人像训练有素的民兵包围了东方宾馆,“打倒王俊生”、“打倒戚务生”,冲在最前面的肌肉最强壮,因为天气冷和肾腺素分泌,密密麻麻有一层激越的鸡皮疙瘩。…… 头一天大连城赶制了12万面国旗,但“让金州体育场成为红海洋”的计划却因2比3而夭折,球迷改放鞭炮,为中国队送丧。最暴力的人哭得却最凶,有个体重200斤以上的胶东大汉哭得休克了,他被拖出去1秒钟后,就有另一位更强壮的大汉填补了空缺。”而在2年后,1999年由霍顿率领的国奥队冲击奥运会,结果在九强赛再次失败。当时李承鹏记载:“中国队输球后,“八万人体育场”满座的六万七千名中国球迷很沉默,只看得见6万多���头颅却听不见声音,比赛还有8分钟结束,姬宇阳旁边一个球迷痛苦地咬着自己的手指,5根指头轮流放到嘴里下意识地咬,像在吃一根油条。然后是围攻“东亚富豪大酒店”,与两年前一样,人也很多,一齐大骂中国足协和王俊生,一个球迷因冲得太前被警察铐起来了,铐在酒店大堂边的过道上,这个戴着眼镜大学生模样的球迷兀自大骂:“打倒王俊生”,而这时一脸沮丧的王俊生正好经过。他很仔细听了一会儿“眼镜”绵绵不绝的骂声,对警察说“把他放了”,“眼镜”摸着红肿的手腕,直愣愣看着这个狗血淋头的人,脑子很昏乱的样子,然后突然鞠了一躬,像被一只弹弓发射出去般跑掉了……”
有时候,大家会怀念起1992年到2002年的那段时光,全国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关注足球,哪怕是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着足球的气氛。那些狂热的球迷的氛围,至今已经很难再看见了。而这种狂热的球迷氛围,就好像点燃的导火线,转瞬即逝。社会、球迷、媒体、足协、政府对成绩的极端看重,不仅导致了各类决策只实施几年就又以新决策覆盖,还导致了中国足球的发展极端的不平衡。如果没有这些重重压力的话,如果中国足球是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走的话,甲A也不会这样被逼着走进“假赌黑”的深渊,中国足球也不会在到达顶峰之后迅速陨落。甲A就是如此,一边代表着中国足球的美好巅峰回忆,一边却又代表着中国足球堕落的开始。
《北京青年报》在回首甲A时曾经这样描述两个缔造职业联赛诞生的人物:王俊生—“将职业足球引进中国的人”。这是1995年亚足联某官员向国际足联官员介绍王俊生时作出的评价。1992年至2000年,王俊生身兼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党委书记和足协专职副主席、秘书长等职,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开创了中国职业足球的发展之路。1993年他领导制定的中国职业足球发展的纲领性文件———《中国足球十年发展规划》;甲A联赛的他成功当选了亚足联第一副主席,保证了中国足球在亚洲说话的分量。性格豪爽的许放为人正直、清廉,早在职业化之初,主管纪律委员会的许放就对裁判们尖锐地指出:“你们掂量掂量,是一两万元红包的分量重,还是你们一生的前途分量重?”1996年9月30日晚,工作过于劳累的许放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49岁,中国足球痛失一位英才。值得一提的是,在许放逝世后,足协官员到他家里为他找最后的穿戴,竟找不到一双崭新的皮鞋。亚足联为表达对这位好人的敬意,曾自发捐款4万美元转交给许放的家人。
许放是那届足协的专职副主席之一,他和王俊生是在1992年红宝山会议上认识的。许放被认为是中国足球职业化不可或缺的一个人物。1994年足协遇到最艰难的境况,原来当时尽管已经确定了职业化,可中国足协得到的拨款只有区区的100万,同时远在巴西的健力宝少年队也急需一笔支援资金,这让足协陷入两难的局面。在许放的同意下,足协将这笔资金转给健力宝少年队以解燃眉之急。之后,许放、孙宝荣等人立刻飞赴日本,向日本足协讨教职业化的经验。新浪有新闻记载:“1994年开赛前几个月,足协掌门人王俊生急得彻夜难眠,足协有人提出:“找体委计划财务司先借,联赛完了再还。”王俊生紧皱眉头:“赛完了若还不上岂不拿纳税人的钱打水漂?万万不能这样!”王俊生突然想起维拉潘前不久曾经告诉他:“日本足协去年搞起职业联赛,他们投入了1200万美元。”他找足协副主席许放和孙宝荣商量,决定马上飞赴日本,取回邻国的火种。那一次考察使他们眼界大开,混沌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他们终于找到了IMG、ICL两大中介公司,在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国际知名的中介公司。一旦知道他们可以用中国的联赛“扎”来这么多钱时,有些人的农民意识又抬头:“这钱咱们来赚不好吗?何必让他们划走一大批。”王俊生、许放对此置之一笑,都快要饭了还在喋喋不休!谈判小组内有压力,外有困难,谈判进行得非常艰难,讨价还价、拍桌子瞪眼、声言破裂几度发生,熟谙外语的许放与对方进行了3个月的“礼尚往来”,许放也每天都向王俊生汇报。谈判接近尾声,王俊生发现许放眼内有红红的血丝,他关切地说:“老许,你昨天睡了几个小时?”许放打起精神说:“有两三个吧。”最终足协与IMG达成了协议,由IMG(国际管理集团)负责联赛赞助资金(每年120万美元,每年递增10%,合作期为五年)来包装首届甲A联赛。
如果没有许放的谈判,可能第一届职业化的甲A联赛都无法如约进行。因此,也难怪1996年许放不幸猝死的时候,不仅是中国足球的人士在惋惜,亚洲足协的许多重要人士也对他的离去感到难过。许放去世的开始几年,依据李承鹏的记载,人们是这样纪念许放的:”在许放去世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假如老许还活着”几乎成为每次中国足球受到黑哨欺负后,从足协官员到国脚,必然挂在嘴上的一句口头禅。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许放还活着,也许健力宝回国后不会被拆散;如果许放还活着,1997年十强赛中国队或许也不会被分进死亡之组。”再过好几年,到了甲A结束后中超头几年那段时间,又有人在惋惜许放的去世,说如果许放没有在1996年去世,可能他还能够阻止假赌黑从1997年开始逐渐蔓延。但是,即使许放还活着,当时他真的能够凭他一人力挽狂澜吗?有球迷非常后悔当初因为国家队失利谩骂王俊生,认为他相比于后面的阎世铎、郎效农、谢亚龙、南勇和杨一民等辈相比,至少是干了很多合理的实事的。话又说回来,就算这些人都会想办法要制止假赌黑,假赌黑就一定会被解决吗?也许会的,但更有可能的,应也只是螳臂当车。甲A的假赌黑泛滥到后期如此严重的地步,已经不是几个人的责任的问题了,而是整个社会对此“视而不见“。明明都知道有假赌黑的问题,明明都知道这些会危害足球的发展和社会的安定,但大家还是趋之若鹜。就这样,甲A在很多球迷的心目中,其真正的名字,早已变成了“假A”。
于是,中国足球的发展,从1994年到2003年,十年间就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嗖的一下就飞到了天顶,然后轰的一下,坠向比地面还深的地底。然后,就在接下来的几年间,这个过山车就再也没有往上开过了。直到中国足坛打黑反腐风波之前,中国足球陷入了有史以来最为黑暗的时期。
本文由羽角宫弘撰写,大部分资料来源于网络,其余部分资料来源于中国足球研究院的成员的成果,有取自中国足球资料(旧网)或者中国足球研究院 - CFA足球大数据,也有取自研究院成员(如津门虎等人)的博客的。在此向中国足球研究院致敬。特此声明,本文未经笔者同意不得转发,当然就算你转了笔者也没办法(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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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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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5
自己生日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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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想着这德·巴赫尔令他生厌,可他仍跟着德·巴赫尔溜出大厅。帕奎尔用于举办宴会的宅子位于维也纳近郊多瑙河畔,附带的花园小且景色单调,被隔在一道树篱之外的倒映着粼粼月光的河面与杂乱的、由灌木和树丛组成的黑影还略有几分野趣,德·巴赫尔和伊万在花园里驻足片刻后就默契地沿着树篱悄悄潜进自然中。即便维也纳的十一月较之圣彼得堡的十一月暖和了一倍不止,秋末冬初的夜晚也是寂静的,这寂静既使伊万松了口气——以此时的气氛,若再添上此起彼伏的虫鸣,那就太像两个难以压抑自己情欲的人趁着难得的见面机会躲开众人一诉衷肠了——又徒增尴尬,毕竟伊万同德·巴赫尔之间并不熟悉,远不到能安然自在得沉默相对的地步。
不过只有伊万感到尴尬,德·巴赫尔像只夜行动物一样轻巧地钻过灌木来到条河边被来往行人踩出来的泥路上,这里弥漫着股陈旧但好闻的、草混着湿润的泥土合成的腥气。伊万仰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天空瞅,看见薄云漂浮着挡在月亮前,使四周愈发昏暗,显得此处的一切都静止且黯淡,唯有正在走动的二人是鲜活亮丽的,营造出世间仅剩他和德·巴赫尔两人呆在这广阔又狭窄的空间内的错觉。
“这里可安静多了。”德·巴赫尔突然说,伊万收回视线看向德·巴赫尔,由于身高的缘故,他还无法平视德·巴赫尔,但伊万认为他成长到平视西欧人——不止眼前这个——的时候不会太远了,他看不清德·巴赫尔的神情,只能瞧见个人脸转向他的影子,“所以,您为什么对开设瓷器厂感兴趣?”德·巴赫尔问。
伊万耸耸肩,尽管他不确定德·巴赫尔是否能看见他的动作,“其它的工厂太难开了,冶金、采矿、造船等等,那些产业不是掌握在国王手中,就是被分给极具权势的贵族近臣,轮不到我去插足。而诸如酿酒、伐木、织布又都是些不怎么盈利的老玩意儿,只有瓷器,风格多变,精致漂亮,又受人们追捧喜爱,不愁货物无人问津。”
“您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
“谁会不喜欢呢?”伊万从语气中听不出德·巴赫尔是否相信他开瓷器工厂的动机,只好顺着德·巴赫尔的问题依照他认为十几岁小伙儿会有的回答接话。
德·巴赫尔不置可否地轻笑几声,“其实我想问的是,如您这般年纪的男孩儿大多或是沉迷纸醉金迷的生活,整日不是狩猎、玩儿牌,就是同年轻貌美的寡妇搭讪,或甩开近仆躲在河边的树丛里偷看村里的姑娘洗澡,为何您这般正经——”德·巴赫尔又拉长了声调,语气里的打趣几乎凝结成半凝固的液体,“——或者说,这样乖巧呢?”
“这和正经无关,”伊万有意忽略德·巴赫尔话里的‘乖巧’一词,“我只是对您说的那些事不感兴趣罢了。”
“那您对何事感兴趣?”
南下,这个答案第一时间跳进伊万的脑海,而他也差点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所幸他即使改口道:“南——嗯,去南方更温暖的地方生活。”
德·巴赫尔又笑了起来,这次像是明知自己最好别笑出声可实在是忍俊不禁的喷笑,“这、这可不能算兴趣啊。”他说,声音被笑切成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的。
‘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伊万这样想,也真的皱着眉说了出来,只可惜他的气势软绵绵的,而挡在月亮前方的那片云也还没挪开身,使得河畔这条被夹在灌木树丛间的泥路依旧像被蒙上层纱般,导致两人看不分明对方的表情,于是没看见伊万皱眉瞪眼的德·巴赫尔极不真诚的道歉说:“对不起,”他停下来深呼吸,好把自己呼哧呼哧的笑声压回喉咙里,“只是没料到您如此坦率,”此时冒出坦率这个评价奇怪又不符合逻辑,但伊万来不及抓住这丝违和感,因他的注意力全被德·巴赫尔的下一句牵扯而去,“坦率得让人觉得您可爱。”
可爱?这个词如何能同自己产生联系?比起荒谬和因所谓的男子气慨受辱故生气,伊万更感到不解,他未曾被这样称赞过,过去他的子民夸奖他,多半只是在肯定他所象征的政权,和‘伊万’这个人没多大关系。按照一名十多岁的年轻气盛的男孩儿的思路,伊万应该又羞耻又愤怒,他脸颊和耳尖的确开始发烫,可如方才在屋子里时他没生气那般,现在他也无法从正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怒气,他十分想直白地问德·巴赫尔道“你是不是在和我调情”,又怕万一德·巴赫尔只是生性轻浮,偏好以这种方式同人交谈,那岂不是显得他自作多情。
“您怎么停下来了?”离伊万几步远的德·巴赫尔回头问,这时伊万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您别生气,我知道男孩儿们不喜欢被人冠上这个形容词,除非说话的人是他心爱的姑娘,我不会再这样形容您了。”德·巴赫尔一边走向伊万一边说,他停在伊万跟前,自短上衣袖子内垂下的衬衫袖摆上的蕾丝贴着伊万的手,随着两人呼吸时肉体产生的细微起伏轻轻搔着伊万的手背,使伊万的心和手背一同痒了起来,他嗅着德·巴赫尔身上传来的大约是��水散发的一股人造的、找不出类比物的香味,晕乎乎的几乎以为下一秒德·巴赫尔就要牵起他的手了。
“我————”伊万朝后踉跄一小步,又仓皇抬腿一跨从德·巴赫尔身边越过,接连走了两步才放慢速度,盯着前方一片黑乎乎的夜景略结巴地说:“您、您一直在问我问题,却没说多少您自个儿的事,难不成您是巡警,将我当作犯人审问了吗?”
德·巴赫尔对伊万匆忙转移话题不以为意,他慢悠悠跟在伊万身后,把伊万的质疑当作对他身份的询问,“这个嘛,您听说过几年前有关波兰王位继承的那场纷争吗?这次奥地利公国和法兰西王国签署和平条约,我勉强算是法兰西使团的一员。”
‘若真是法兰西使团成员,怎可能赴一个来历不明、无权无势仅开了座欠了债的工厂的人举办的宴会呢?’伊万对德·巴赫尔编造的身份嗤之以鼻,虽说某种程度上德·巴赫尔说的是实话,他已经瞧出德·巴赫尔对游戏的铺垫并不怎么上心,重心全放在和他对话上,他想着若现在戳穿德·巴赫尔,对方会露出怎样的惊诧无措的神情,又觉得凭借他同此人交谈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对此人的了解——或者说直觉式的感知,即便他摊牌,德·巴赫尔没准儿只会若无其事奉承他心思细腻,然后接着问自己想问的问题,还会问得更不加遮掩和详细。‘西欧人果然很不讨人喜欢。’伊万肯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德·巴赫尔可不知伊万心里那些纷杂的心绪,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还没安静够七步远就又开始提问:“您说您想到更温暖的地方生活,意思是您的家乡很冷?”
‘他干嘛明知故问?’伊万无声叹息,德·巴赫尔的问题太多了,多到伊万不想再回答,于是他用问题回答问题,“您到底想问我什么?坦白来说,我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试探厌烦了,您大可直言您接近我的目的。”
“我从一开始就很坦诚,我的朋友,”伊万为德·巴赫尔的称呼皱眉,他搞不懂他和德·巴赫尔怎么就在认识不超过半日的时间内成为‘朋友’了,“我只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进而想要了解他罢了,若说我对您有所企图——”德·巴赫尔的语调微微上翘着打了个转,“我可没法儿否认这个指控。但这企图是好的,是正面的,全由我对您的欣赏引发。”
“欣赏……”伊万重复德·巴赫尔的用词,这次他叹息出声,“您对我一无所知,如何能用上欣赏这个词呢?”
“我已经见到了您,眼里盛下了您的倒影,这还不够吗?”
“所以——”伊万再次停下脚步,他猛地转身看向德·巴赫尔,“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见色起意’吧?”
德·巴赫尔没有回答伊万的问题,而是问:“您讨厌这种欣赏吗?”不等伊万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这种情绪何错之有?不过是人们见到美好的事物后本能的、发自内心的、希望去接近的欲望而已,或者更进一步,期盼去触碰那份美好,朝它伸出手,走进它,深入它,使它包裹住自己,肉体连同心灵都沉浸在幸福感中,这都仅是自然的、并不矫揉造作、尚未被杜卡特[1]和阶层身份以及权势之气污染的情感,您难道不认为,这种情欲本身也是美的么?”
挡在月亮前的云飘走了,又恰逢两人停在河畔两棵树的间隙间,于是德·巴赫尔的左脸镀上一层银光,印得他的额发和睫毛发亮。起风了,德·巴赫尔侧后方那颗歪斜着朝河面延展出去的树投下的阴影似母亲抚向孩童的手般落在德·巴赫尔的额前一下一下朝后梳,使德·巴赫尔的神情明灭难辨起来。而伊万直勾勾望着面前的法国人,恍惚感到月光亮得快占满他的视野,导致他像个只存在光感的盲人一样。同时,尽管德·巴赫尔的用词是‘它’,可也许是伊万自己心思不纯的缘故,他总觉得那番话别有意味,使得他耳道里响起不知是由心脏跳动产生的还是由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产生的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您……您疯了……”伊万呢喃道,他的视线落在德·巴赫尔胸口那颗被领结掩了大半的金属扣子上,竟还分出一丝心神瞅出那颗扣子表面雕刻的是鸢尾的图案,“说这样的话……您想被人们绑在火刑架上烧死吗……”
德·巴赫尔上前一步,伊万下意识想后退,他的左脚都抬起向后踩了半步,重心也后倾着落在左脚前半个脚掌上,但他不愿显出被德·巴赫尔逼迫得步步后撤的狼狈可怜之相,故又强行止住自己,他盯着德·巴赫尔的衣扣,眼睑不停颤动,双手不自觉把衬衫袖口攥进掌中揪成皱乎乎的一团,无论如何都不肯上挪眼眸对上德·巴赫尔的视线。
“您在担心什么呢?”德·巴赫尔轻柔地说,他离得太近了,说话时的吐息似乎都直接扑到了伊万鼻前,“这话的听众仅有您一人,您总不会认为穿过整个维也纳的多瑙河会向城里的宪兵告密吧。”他话音未落,又倏尔退回之前那个使伊万不会生出被入侵感的距离,头偏向帕奎尔宅子那侧方向说:“可能宴会快结束了,我想,我们最好往回走,您觉得呢?”
 在回帕奎尔宅子的路上也好,在同奥利加一同回住处的路上也好,‘德·巴赫尔怎么能——’这个问题一直在伊万脑海里打转,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在前置句后面接什么,是接‘怎么敢说那样的话’吗?或‘怎么又突然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同自己回到宴会中,最后还以一种亲切但不亲密的态度彬彬有礼得道别’,亦或是‘他真的被我吸引了吗?又是被什么给吸引了呢’?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每冒出一个疑问,就觉得那个问题显得他过于在意德·巴赫尔的一举一动,而这股在意衬得他仿佛输掉了什么攻防战一样,可他又无法从情绪漩涡中挣脱上岸,于是只能任由那些问题把自己的脑子搅得像各类麦子混在一起的、炖煮了一整日的粥那样粘稠混乱。
奥利加只在最初疑惑地看了伊万一眼,随后她体贴得没问伊万从宴会里消失那么久是去了哪儿,也没问为何一会儿没见,伊万就由心情平静转为闷闷不乐、撇着嘴又耷拉着眉的模样,伊万半是期望奥利加能说点儿什么,靠些有趣的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半是害怕自己一张嘴就在倾诉欲的教唆下无法自控得将方才发生的事吐个一干二净。因这些情绪纠结,回程路途也莫名显得格外短,伊万进三人公用的客厅时脸上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起来,于是对他神色瞧个正着的娜塔莉亚像蹦出洞的兔子般跳至他身边。
“你怎么还没回卧室?”伊万本想催促娜塔莉亚遵循日常入睡作息,话未出口就被娜塔莉亚的“哥哥,你怎么了”的疑问顶了回来,猝不及防的他怔愣一瞬,下意识回答说:“……没怎么。”见娜塔莉亚不怎么相信,他故意放慢语速以增加话语可信度并重复自己无事的断论,督促娜塔莉亚洗漱,并在娜塔莉亚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时假笑着反问娜塔莉亚这些天都在哪儿闲逛又做了什么——要知道这可是自娜塔莉亚诞生后他头一次对她假笑——而娜塔莉亚闻言果然顾左右而言它,磨蹭两句后拿着睡袍就向自己的卧室跑去。
伊万瞧着娜塔莉亚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也不知娜塔莉亚是过于信任他还是因从未行过鬼祟隐秘不便使旁人知晓之事故无经验,她虽作出幅害怕被伊万发现自己闲逛的地方并被伊万责骂的样子,在隐瞒自己行踪这方面却一点儿不上心,倒是跟着她的仆从害怕受罚,在伊万询问时欲隐瞒一二,可让仆从说不出口的去处又能是何地?伊万不难推断出娜塔莉亚无非是对她未曾接触过的人群感兴趣,借着维也纳没多少人认识她与关注她——主要是为了避免诸如“您怎可去那种有失身份的地方”的大惊小怪的惊呼——趁机窜去住满了窃贼、骗子、赌徒、皮条客和性工作者的街区。
和娜塔莉亚猜想的相反,伊万不认为娜塔莉亚探索贫民聚集的街区、了解那些所谓的下等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是件糟糕且不体面的事,因诞生时期以及居住的地区,娜塔莉亚受人类影响颇深,至今也未能脱离一个在单纯和平的环境中生活的人对整个人类文明的认知。提起战争,她只会思考那场战争是否发生在她的领土上,若发生在她的领土上又将给她的肉体带来怎样的病痛;提到子民,她讨厌身边的贵族、官员、乃至于统治者那种一心扑在金钱和权势上的心态,厌恶低阶的官员蝇营狗苟,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毫不羞愧地踩在其它子民的血肉上,而对于诸如农民、市民、商人等阶层的子民,她又因不了解他们而抱有一种参杂着不在意的天真的幻想,以为那些人都是些吃苦耐劳、安静的过着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的人。因此,伊万乐于娜塔莉亚借此机会认识到并不只有衣着华丽的、身上喷着香水的人才是她的子民。
思索娜塔莉亚的教育方针使伊万短暂的摆脱了情绪漩涡,但当他躺在床上等待自己入睡时,德·巴赫尔又擅自霸占了他脑海里的所有空间。他一遍遍回忆他和德·巴赫尔在河畔漫步的那小会儿时间,回放德·巴赫尔的每一句话以斟酌自己是否有更好的、能在气势上压过德·巴赫尔,或至少不会主动权全失的接话言辞,然而伊万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别随着德·巴赫尔离开宴会。是了,一开始他就在依照德·巴赫尔的话行动,真是奇怪,明明德·巴赫尔只是说了个提议,且说的地点还是花园,可他却像神智被布莱德[2]摄去了一般,神差鬼使的跟着德·巴赫尔溜去河边。伊万对此懊悔不已,他翻过身,将头闷在枕头里泄愤似的呼呼喷气,两手像猫磨爪子那样挠着枕头角和床铺。
伊万挠了片刻,待他抬起头瞧见皱在一起的床单和枕头后,又为自己这般年龄竟还作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而生出羞愧来,他仰躺回去,眼前浮现出德·巴赫尔那张���半浸泡在月光里、一半藏在阴影中的脸,恍惚意识到尽管他说德·巴赫尔对自己见色起意,可分明他才是色迷心窍的那个,他说不上自己被德·巴赫尔的什么吸引了,是外貌吗?这个西欧人也同所有人一样长着一嘴一鼻两只眼——‘虽然他的五官的确比其他男人更精致。’伊万内心角落里冒出道微弱的声音插嘴道——还是说是因德·巴赫尔我行我素,整个大厅中除去伊万,便只有德·巴赫尔既没留胡子,也没戴假发,使至今无法欣赏胡须和假发之美的伊万觉得德·巴赫尔瞧上去顺眼极了。
想到这儿,伊万突然发觉这个理由无比可笑,对足够强大、非附庸它国的意识体而言,特立独行反倒是正常的,人类无论流行什么时尚风俗,意识体们总是挑挑拣拣只允许其中一部分沾上自身,少有全盘接纳的时候,譬如伊万自己,过去他的子民把一下巴又长又浓密的络腮胡视为男子气概的象征时,他因肉体年龄过小而无缘于那种潮流,到彼得一世要求人们模仿西方,只在嘴巴上方留下两撇细长的、修剪整齐的胡须时,不知为何伊万下半张脸依旧光溜溜的,绝不肯长出一根多余的体毛。
伊万想着德·巴赫尔迷迷糊糊睡去了,梦里德·巴赫尔在他耳边反复念叨那段关于情欲和美的关联的话,也不知是第几次重复,伊万忽然生起气来,他推了德·巴赫尔一把——没有推中实物的触感,不过德·巴赫尔仍惊诧得退了好几步——冲德·巴赫尔大声说:“您别以己度人!我对您外貌的喜爱还没发展到生出和您做那事儿的欲望的地步!”话说出口后,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愣愣瞅着德·巴赫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罢了,不管德·巴赫尔是否话里有话,至少表面上对方根本没提到他。伊万感到自己的脸部正以比冬日雪天地面上的雪堆集起来还快的速度积累着温度,他又急又羞,想辩解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至于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伊万也不分明,只能靠德·巴赫尔自己去领悟和意会——但德·巴赫尔的左眼里装进了反射着粼粼月光的河面,那光轻柔的从德·巴赫尔眼中荡了出来,把伊万卷入一片深浅不一的、蓝灰带点儿紫的颜色中,让他昏头转向得随着波浪飘至漩涡深处。
等伊万醒来,从睁眼到坐起来的功夫就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梦境,只记得梦见过德·巴赫尔,且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导致他完全清醒后心中还残留着几分不悦,因这不悦,他懒洋洋得不怎么提得起劲儿,他打着呵欠去了餐厅,问雇来做短工的厨娘奥利加和娜塔莉亚的行踪,厨娘端来蔬菜炖牛肉和昨天娜塔莉亚吃剩的烤猪肉,告诉他说奥利加还没出过卧室,而娜塔莉亚早早就离开了屋子。
正当伊万心不在焉叉起一块烤猪肉犹豫自己该不该把餐叉上的那块有些过于肥腻、略冷凝的猪肉送进口中时,仆从传给伊万一封门房那儿来的简信,这信只是硬纸对折了两下、用背面把写字的那面给遮了起来,可仍用了封蜡,信纸嗅起来也有股熟悉的人造的香味。伊万本打算任由信纸放在餐桌上假装自己没收到它,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撑着下颌,以一种可有可无的姿态放下餐叉将信纸拿到自己跟前。不出伊万所料,此信是德·巴赫尔写并送来的,其内容倒是一反信纸的浮夸,用简练的语言询问伊万今晚是否肯赏脸同他共进晚餐,他知道在贝卡习什塔街上有家肉汤和罂粟面条[3]做得特别好吃的餐厅,欲邀请伊万品尝地道的奥地利美食。
伊万食指敲着餐桌思索片刻,应了德·巴赫尔之邀。或许是因为在公共场所,这次德·巴赫尔倒是表现得没有任何逾矩之处,见面时他亲热伸出胳膊、五根手指紧紧贴在伊万右手的皮肤上并上下摇晃几次,在等待上餐时,他低声对伊万介绍该如何烹饪罂粟面条,说味道好坏的关键之处在于土豆和面粉的比例——伊万听出他不是故意瞎编些食谱用料以炫耀自己的知识面广泛,而是真的对其了解颇深,便情不自禁忖度德·巴赫尔也许有个不怎么主流的爱好——用餐途中,德·巴赫尔又向伊万聊及上个月中旬在霍夫堡宫大厅里首演的、由彼得罗·梅塔斯塔西奥[4]编写的希腊神话歌剧,在得知伊万不巧错过这场演出后又为伊万惋惜,“真是遗憾,您若再早个三五天,您一定能赶上这场演出。”伊万差点儿想提醒德·巴赫尔,按照他给出的假身份,他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入霍夫堡宫,更遑论和玛丽亚·特蕾西亚大公一同看歌剧,但见德·巴赫尔说得起劲儿,伊万便默不作声的听着。
其后他们不知怎么说到巴纳特地区的罗马尼亚人起义和奥地利人的镇压上,接着开始聊总是伴随战争而来的瘟疫,顺其自然的,话题转到了黑死病上,最近一次大型瘟疫发生在法国的马赛,德·巴赫尔心有戚戚地说至少死了十万左右的人,尽管二十多年前伊万曾从驻英大使和前往法兰西的信使的口中听说过疫情相关的传言,但他仍被德·巴赫尔的话唬了一跳,毕竟圣彼得堡总共也不过五十多万的人口罢了,若他的领土、尤其是商业往来繁多的地方发生这样的惨剧的话……伊万连忙喝了口热汤压下自脊骨里窜出的冷刺感。
吃过主菜后,话题变得轻松许多,他们聊了会儿外来植物、诸如香蕉在温室的养殖技巧。当伊万询问一个姓德·路泽尔[5]的探险家进度如何时,德·巴赫尔像突然想起他还未和伊万互通真实身份般假惺惺地说他只不过是使团中小小一名随行人员,和德·路泽尔先生没什么交集,如何能得知对方的近况呢?不过几口酒下肚后,德·巴赫尔又略前倾着靠近伊万,一幅害怕被旁人听到他们交谈���模样说他有些小道消息,据传德·路泽尔早已成功穿越南大西洋到了海洋另一端某个距离大陆特别近的岛上,现在大约再次启程继续向南有一段时间了。
若说谈到南大西洋的尽头有什么仅能激发伊万对未知大陆——也可能不是大陆,谁知道呢?——的好奇心,那么由此联想到在另一个大陆上建立殖民地这一事则导致伊万骨子里又生出熟悉的痒意,他不得不调整一下坐姿,在心中催眠似的安抚自己道即便他拥有如卡斯蒂利亚或法兰西那般强大的、航行能力超群的舰队,即使在另一个大陆上成功开辟出殖民地,因变化莫测的政治局势他也难以同殖民地形成紧密的联系,毕竟前往大西洋的三条通道都或是自然环境严酷,或是被敌友难辨的国家把守着。
两人喝得微醺后,话题变得跳跃且无规律起来,鉴于伊万几乎没离开过自己的领土,且主要在以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为两个中心点的地区生活,粗谈空泛抽象的、诸如“我听说某地的人们会收集某种黑色的小飞虫并将其成堆放在石板上烤熟了吃”这类的传闻他尚能跟上话题,可详细到某地、甚至就是西欧南欧范围内的某个城市里的具体的风俗人情,他能用来接口的句子只有“那是什么”以及“是吗,听起来可真离奇”。德·巴赫尔没因自己知道些伊万不知道的知识而表露出优越感或鄙夷伊万无知,他仿佛为了避免伊万尴尬般转而询问伊万斯拉夫神话故事,这看似善解人意,伊万却觉得德·巴赫尔多此一举,因他不觉得缺乏些去了解就能知晓的信息有什么可惭愧的,德·巴赫尔的行为反倒使‘身为欧洲的一员竟不知其它意识体家里的具体情况’变成件可耻的、理应被人嘲笑的事。
“您不必如此,”伊万说,声带把他欲说的话放行后,他迟一拍想到最好的做法是顺着德·巴赫尔话头说下去,可餐桌上、墙壁上以及天花板垂吊下的烛台上那些远近不同的蜡烛的火光交叠着一晃接着一晃闪烁,把本就有些晕乎乎的伊万推进一种处于清醒和入睡之间的境地,且既然前半句他已经说出了口,想必将后半句说完也无妨,“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需回避的。”见德·巴赫尔面露疑惑,伊万解释得更详细道:“我不了解您了解的那些风俗人情仅是由于我没去过那些地方,您不必为了顾虑我接不上话而有意同我聊些我熟知的东西,况且,我对其它地方的人们的生活很感兴趣,我喜欢听您讲述那些。”
德·巴赫尔双眼诧异的睁大一瞬——伊万瞧见德·巴赫尔的神情后恍然发觉自己不该多补充最后那截短句,也不知德·巴赫尔是在为他不会因自己的无知耻于见人而惊讶还是在为他坦白自己喜欢听他闲聊而惊讶——随即他带着脸使伊万有些不自在的微笑静静瞅了伊万数秒后,开始描述他听说的瓜德罗普岛上现已沦为奴隶的土著居民所作的岩画和风格奇特的陶器。直到餐厅打烊,伊万和德·巴赫尔才离开餐厅,他们缓慢迈步,每一脚落下前都要好好瞧瞧地面以防醉酒的自己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子儿或街面的砖缝绊倒。在分别前,德·巴赫尔站在伊万右侧,胳膊贴着胳膊,带着酒气的吐息随着他说话而弥散进空气里,“在聊得这么起兴时不得不道别可真是太遗憾了,我们明晚继续如何?您来我的住所,”他说着,头倾斜着靠近伊万,有几缕未被发带束紧的金发轻轻滑落至伊万肩前,“恰巧前些日有人送来瓶不错的葡萄酒,就是在维也纳近郊酿造的,我那儿还有幅国际象棋,若您愿意带上您的姐妹,那我们就玩儿塔罗牌,可以打图解塔罗牌[6]……”
伊万目不转睛盯着那簇垂在德·巴赫尔脸侧的头发,他应着声,却不很清楚德·巴赫尔在说什么,自己又答应了什么,他咽下一个呵欠,两眼泛出些湿意,恍惚快睡着的下一刻又被公共马车的响铃惊得站直了身子,他转头看了看德·巴赫尔,见德·巴赫尔也是一脸被突然惊醒的模样,见此伊万强撑起精神再次同德·巴赫尔道别,随后挑选了一辆等在街角的公共马车坐上。
翌日伊万没受宿醉的困扰,他一夜好眠,阳光穿过窗户钻入屋内,投在墙面上的玻璃窗外形的金色光斑尚未下退至地板他就精神奕奕得起了床,他进入餐厅时,瞧见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娜塔莉亚一反近来常态,瞧上去恹恹的,没精打采地捏着黄油刀把面包戳出无数个小洞。
“你怎么啦?”伊万一面拉开餐椅一面问娜塔莉亚,娜塔莉亚维持着那幅恹恹的表情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嘟起嘴巴,过了半晌才勉强回答道:“我现在不想说。”
这便是待会儿再聊的意思了,伊万切下一块烤制的烟熏肉,寻思娜塔莉亚能为何事苦恼,同时和奥利加时不时闲聊几句,交换双方昨日做了什么以及未来近几日的行程安排。早餐未吃完,仆从拿来了从门房那儿受到的信交给伊万,伊万因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微眯了眯眼,他打开对折的信,果然是德·巴赫尔写的。信中德·巴赫尔为他昨日的失礼道歉,说他虽没喝多少酒,却不知怎的醉晕了头,邀请伊万前去他目前的住所却既忘了说地点也没确定伊万前来拜访的时间,在信尾德·巴赫尔再次客套道假如伊万愿意可携他的姐妹们——添加在‘姐妹’这一单词后的‘n’使伊万断定德·巴赫尔向别人、说不定就是罗德里赫打探过自己的消息——一同去他的住处,只不过或许是伊万的心理作用,那几句的字迹中隐约透出股不情愿的意味。
伊万合上信,他打算赴约,只是拿不准要不要邀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同去,毕竟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完全杜绝了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倒不是说他已经决定了今夜得发生些什么,他想了想,认为为了避免奥利加和娜塔莉亚答应同去,自己最好一开始就别说出此事。
早餐后奥利加将一条毛茸茸的披肩裹在身上,说是同人约好去维也纳西北方郊外的植物园观看从新大陆引进的奇特植株,她礼貌地问了问娜塔莉亚和伊万是否一起去瞧新奇,两人自是摇头谢绝。奥利加出门后,两人移步进客厅,娜塔莉亚拉着伊万坐在沙发上,她双脚屈立着踩着软垫边缘,头靠向伊万的左肩。伊万等了半晌,娜塔莉亚一直沉默不语,他只好主动问:“所以,什么事使你苦恼啊?”
娜塔莉亚紧闭着嘴巴,几十秒后才长长叹息一声,她蹭了蹭伊万的肩膀,突兀地问:“为什么有的人——不,他们的数量不能说‘有的’,应该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用那么糟糕的方式生活呢?”
“……你去了哪些——”伊万本想问娜塔莉亚去了什么地方,半途他改口欲问得更直击根本,“——你接触到了什么?”
“……不像人的人。”娜塔莉亚说,因角度关系,伊万只能瞧见娜塔莉亚的头顶而无法窥探她的神情,“有一个男人,找不到正经活儿来养活自己,只能靠偷窃度日,今日撬邻居的门拿走几块黑面包,明日上街从行人兜里偷几个仔儿,被人逮住了就受一顿狠揍。”她顿了顿,“我查过维也纳的法律,盗窃本应交给当地的检察官处理,按照法律是视犯罪情况从窃贼交出所盗之物两倍的罚款到处死窃贼的判定都有,但是那儿的人不会想到得去上报治安官,我在那儿待了十来天,也从未见过治安官去那种地方。”
伊万将娜塔莉亚搂紧了些,今日天晴,维也纳十一月的阳光倒是比圣彼得堡十一月的阳光多了几分活气,自壁炉方向蔓延过来的热度也营造出种太阳暖融融照在身上的错觉,可娜塔莉亚裸露在衣袖外的手依旧是冰凉的,或许直到未来某日娜塔莉亚的领地内不再有战争,她的肢体末端才会如身体健康的普通人类那样暖和起来。
“那儿的人并非都是出生后就活在贫穷中,有人曾开过磨坊、布店、杂货铺,也有人住过镶有玻璃窗、第一层用石砖搭建的房子,然而不分男女,他们现在全住进了街面和排水沟一样脏的街区内,甚至排水沟在那种地方是少见的东西,人们将粪水和其它污水直接倒在街上,那些污水聚集在街面的无数个凹陷的小坑内,等着某个行人走过时溅在对方的裤脚或裙摆上。”
娜塔莉亚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才接着说:“填饱了肚子,闲来无事便在街角或某个店铺门前坐下,开始吹嘘自己几年前打死过人、纵过火、成功从某栋有钱人住的屋子里偷出过一袋子塔勒[7]且未被治安官抓住,他们说不了多少句就会因些琐碎的、莫名其妙的小争执而开始打架,每一拳头都毫不留情得朝另一个人的脑袋挥去,仿佛丝毫不怕对方被他的某一拳头揍没了性命一般,与其说他们不畏惧死亡,不如说受伤和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常见的、不知何时会降临在自己和身边的人身上的事。只是……”娜塔莉亚放轻了声音,“只是即便是这样,男人们的生活也远远好过女人。
或许有我未观察到的、赖以谋生的手段吧,但就我所看见的,那儿的女人最好的工作是成为洗衣工……在我还住在莫斯科近郊的时候,天冷之后我总是让帮佣们用热水洗衣服、洗碗碟以及做其它杂活,我从未想过会有人连度冬的碳都买不起,只能烧木柴,木柴也只是勉强够用,自然不会为了避免手冻伤——”娜塔莉亚忽然停下来重复冻伤一次,“‘冻伤’,这还是我新学到的一个德语词呢,她们的手因舍不得烧柴而被冷水浸得发皱发白,又生出些暗红溃烂的冻疮来,简直像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一样。
而其她女人……有丈夫的,丈夫会带回些陌生的男人让妻子用性向陌生男人交换塔勒或面包、燕麦、布匹等实物,没有丈夫的,则和另一些同样没有丈夫的女人共同生活在简陋的木房里,做着有丈夫的女人所做的事,再互相分享通过性换取的食物和塔勒。若仅是需要靠性来赚得活下去的物资也就罢了,可……她们也得交税,有时还会被以各种奇怪的罪名、例如‘不洁的、违反神的旨意的淫欲’等理由罚款甚至被逮捕,我也从她们口中听说曾有另一处的干这活儿的女人被当作女巫淹死。”
娜塔莉亚顿了顿,她用额角蹭了下伊万的肩膀,“我原以为她们是因懒惰才不愿劳作,宁愿选择靠着躺在铺了层肮脏发黄的旧布的稻草床上被男人的阴茎捅上一壶水烧开的时间来获得活下去的物资。她们为什么不去当女仆呢?或是去乡下,当牧羊人,当农民,走投无路的话也能钻入森林里以采摘野菜、捕捉野兔野鸟为生,然而询问后我才了解到,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女仆,哪怕是去应聘走不出厨房的帮佣也需要介绍信,放牧、务农则需要相关的技能和经验,至于避入森林中隐居,不提熊、狼、野猪等攻击性强、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动物,单论土地,整个欧洲的土地早已被各个领主分配完了,擅自钓起一条河里的鱼、用弹弓打下一只蓝山雀,甚至割一簇用来喂鸡的野草都是在侵犯当地领主的私产,这时我才想起来,在上‘土地与财产的继承和法律’课时,你似乎提到过这点。”
娜塔莉亚握住了伊万的手指,用伊万发现新诞生的她时的方式——拇指藏进拳头中,余下四根肉嘟嘟的手指弯曲着松松搭在伊万的食指上,“我想试一试能否改变她们的命运,不过我没有足够的资金和精力,所以我挑选了其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她不久前才和她的母亲以及几个弟弟妹妹来到贫民区中,和她的母亲一同用性来向男人交换养活整个家庭的塔勒和食物,她已经被糟糕的命运捕获了,但还没真正体会那有多么糟糕。”娜塔莉亚阐述着她选择那名女孩儿的理由,“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认为是某个大方的男客多给的小费。我以为她和她的家庭会用这笔钱买一栋破旧但能出租的屋子,那样她们能自己住一部分,剩下的房间则租出去,往后靠着房租过活;或搬去近郊,先靠着这笔钱度日并试着在葡萄庄园和其它农庄里找份工作。但是她却……
她和她的母亲经过商议——是一场很认真的商议——后,决定用那笔钱买一些木柴和布匹,余下的钱则用在给她缝制两条瞧上去不错的裙子和一套廉价的首饰上以便她去更好的街区揽客,她在那儿碰上名从那不勒斯来买葡萄酒的小商人,又通过那个小商人认识了更多的商人。可我想看到的不是一个妓女如何一步一步从只能招待马夫奋斗到能招待贵族,于是我干涉了她的想法,让她买了座位于维也纳城外交通要道处兼带旅宿房间的酒馆。她并不反感这个决定,魔法的效力消失后她也没转卖酒馆,而是兴冲冲找去附近的屠宰店和磨坊商量香肠、麦麸和小麦粉的购买量,没等商量好,她就被城郊的治安官当作女巫逮捕了。”娜塔莉亚无意识饶了饶伊万的指关节,放轻声音说:“我只得消除那些人的记忆,然后把那个女孩儿和她的家人们送回贫民区……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很糟糕的事,哥哥。”
 [1]杜卡特
[2]Блуд
[3]肉汤Brühe 罂粟面条Mohnnudel
[4]Pietro Metastasio
[5]德·路泽尔
[6]Illustriertes Tarock
[7]Ta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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