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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15部最佳R级爱情动作片 让人陶醉的并不仅仅是大尺度
韩国电影在尺度方面隐隐有要追上日本的迹象,而很多片子也仅仅是为脱而脱,小成本的制作没有细腻的画质体验,剧情也是赤祼祼,下面来看看韩国这15部大尺度R级爱情动作片,大制作好口碑的片子,排名随机。
1.《银娇》
《银娇》(又名:은교,Eungyo)是一部2012年上映的韩国电影。改编自韩国著名社会学作家朴范信的同名小说,与《Cholatse》、《古山子》并称为朴氏“渴望三部曲”。原著中深度描绘人的内心及原始欲望。《银娇》被看作是韩版《一树梨花压海棠》,讲述一位备受尊敬的高龄诗人与他的侍从门生及一位十七岁高中少女三人之间嫉妒和迷恋的故事。
金高银在300位试镜者中受到导演青睐,首次出演大银幕即担任女主角,男主角则是大钟奖、青龙奖双料影帝朴海日,金高银并以此作获得大钟奖、青龙奖等多座电影奖项新人奖。
剧情介绍:七旬的国宝级诗人李寂寥,意外恋上十七岁的花季少女银娇,却引发了年轻弟子徐志友的嫉妒介入,三人之间复杂的爱欲纠葛。
2.奸臣
奸臣:(韩语:간신 英语:The Treacherous),这部电影2015年5月21日上映,132分钟的长剧情。
剧情介绍:以朝鲜王朝燕山君时期,廷上暴君凶恶,朝中奸臣当道,民间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皆受其苦的时世为背景;奸臣任氏父子为讨君主欢心,而派出采红骏使到民间搜刮美女、良驹,贵族伺机推翻燕山君的故事。
3.《霜花店》
《霜花店》(韩语:쌍화점,英语:A Frozen Flower),是2008年柳河导演的韩国电影,讲述的是围绕着高丽末要强化自己王权的高丽王(以恭愍王为原型虚构)及其宠爱的护卫武士洪麟、元朝出身的王妃宝塔失里三个人的爱情和背叛的电影。
恭愍王是个只好男色的高丽国王,对健龙卫队长洪麟疼爱有加,两人发展出超越兄弟友谊的情谊。恭愍王基于性取向无法有子嗣,他要求洪麟与王妃发生关系,希望王妃生下的孩子能像洪麟一样优秀温柔。当洪麟与王妃发生关系以后,逐渐燃起了熊熊欲火,二人不时偷欢,互相爱慕。
恭愍王发现洪麟与王妃时常私下欢愉,愤而将他去势。洪麟被健龙队的兄弟们救离王宫,却在城墙上看到高挂着“酷似”王妃的人头,洪麟大恨,悲伤到混进宫内与恭愍王决战,平常打不赢国王的他,杀了国王后才发现王妃仍然健在。王妃曾说服健龙卫副队长背叛国王,副队长目睹洪麟杀死国王后杀害洪麟,对外宣称国王遇刺,逆贼伏诛。洪麟最终看着深爱着他的国王而死去。
4.《小姐》
《小姐》(韩语:아가씨,英语:The Handmaiden)是一部2016年韩国情色心理惊悚片,为朴赞郁执导和监制。电影改编自萨拉·沃特斯的2002年小说《荆棘之城》,并将原本的维多利亚时代变更至日本殖民统治时期。由金敏喜、金泰梨、河正宇和赵震雄主演。
电影于2016年5月14日在第69届戛纳影展上首映并入选竞争金棕榈奖。
剧情介绍:故事设定在1930年代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朝鲜半岛。叙述独自继承庞大财产的秀子小姐受到了贪婪狡猾的骗子的觊觎,为了得到其财产而不择手段,让找来的女仆安排于小姐的身旁,而即将上演一场阴谋与情欲交织的悬疑局势。
5.《美人图》
《美人图》(朝鲜语:미인도/美人圖 Miindo,英语:Portrait of a Beauty),2008年11月13日上映于韩国的古装爱情电影。
剧情介绍:主要讲述了朝鲜王朝画家申润福一生为父报仇而女扮男装的故事。七岁的尹贞出生于一个著名的宫廷画家家庭,是一个有绘画天赋的年轻女孩,能够帮助哥哥完成哥哥所不能完成的水墨画,哥哥因自愧不如而自杀。父亲不幸冤死,临终前父亲把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寄托于她的身上,于是她女扮男装跟从金弘道学习水墨画。因其出众的天资和高超的技艺,最终盛名超过了师傅金弘道。
6.《人间中毒》
《人间中毒》(韩语:인간중독 英语:Obsessed)是韩国2014年上映的一部电影,以1969年越南战争及韩国出兵越南为背景,讲述宋承宪饰演的上校与部下的妻子之间发生的爱情故事。
剧情介绍:主要讲述了朝鲜王朝画家申润福一生为父报仇而女扮男装的故事。七岁的尹贞出生于一个著名的宫廷画家家庭,是一个有绘画天赋的年轻女孩,能够帮助哥哥完成哥哥所不能完成的水墨画,哥哥因自愧不如而自杀。父亲不幸冤死,临终前父亲把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寄托于她的身上,于是她女扮男装跟从金弘道学习水墨画。因其出众的天资和高超的技艺,最终盛名超过了师傅金弘道。
7.《纯真时代》
《纯真时代》(韩语:순수의 시대 英文:Empire of Lust)是一部由申河均,张赫,姜汉娜和姜河那主演的2015年韩国电影。
故事情节:金敏宰(申河均饰)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将军,他以保护最近建立的朝鲜王朝的边界而著称。他密切关注着他认为有夺取王位野心的太祖王(孙炳镐饰)的第五子易邦元(张赫饰)是金敏- Jae的儿子和国王的女婿。由于身为国王的女婿,他不能参与政治,只求享乐。伊邦元帮助父亲推翻高丽王朝并建立朝鲜,但当太祖选择他的继任者时被忽略了。同时,金民宰爱上首次与gisaeng名为嘉熙(抗韩-NA),他把他为之妾,却没有意识到,她的目的是进行报复反对他。
8.《血色童心》
《血色童心》(韩语:마담 뺑덕 英语:Scarlet Innocence),在这部改编自韩国经典童话的现代改编作品中,一位逐渐屈服于失明的大学教授被一种痴迷的爱情所吸引。
在被卷入性丑闻后,文学教授沈鹤圭(郑宇成)被迫离开首尔,在一个小的农村小镇教书,直到事情解决,留下他抑郁的妻子(尹世娥)和女儿,清伊(朴瑞妍)。Hak-kyu卷入与德伊(Esom)的关系,一个天真的售票员即将拆除的游乐园。他们的关系迅速蔓延到镇上的居民,并极大地扰乱了德伊的聋哑母亲(金南镇)。最终,在他的朋友东宇(李昌勋饰)的帮助下,学圭的名字被清除了,允许他在他的大学教书。在他离开之前,德伊透露,他们以前的亲密已经使她怀孕。在打掉孩子后,学圭离开了,并承诺会回来接德姬。相反,他回家了,给他痛苦的妻子喘息的机会。
虽然学圭还要去乡下一段时间,但他避开了德姬,让她“等着”。一天晚上,Hak-kyu访问她的家,贿赂她永远不再说他们的关系为一笔钱。在冲突期间,德伊忘记关掉炉子,这吞没了她的房子,她的母亲仍然在里面。接到来自忠利的痛苦的电话,学圭回到家,发现他的妻子已经自杀。
8年后,学圭虽然成为了成功的作家,但在酗酒、吸烟、赌博等疯狂的生活方式中,负债累累。与此同时,他得知一种疾病正在威胁他的视力。与此同时,Chung-ee (Park So-young)开始溜走,去一个俱乐部,在那里她遇到了Deok-ee,谁采取了“Yoon Se-jung”的身份,并作为Shim的新邻居移动。由于学圭的债务和被大学开除,他的生活每况愈下,德伊开始频繁地照顾他,还推荐给他眼科医生(梁振宇),他只会让他失明。最终,赌场老板崔某(金熙媛饰)强迫学圭签订了一份合同,以高额的报酬把忠利送到日本做妓女。在学圭的追悼期间,德伊向学圭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和愤怒,她说:“我要让他受苦,直到他死去。”她还透露,从东宇了解了学圭的位置和条件,有利于与他的性。
然而,德伊是吓坏了,当现在经验丰富的清伊管理回家。Chung-ee透露,她已经知道德伊对她的家人做了什么,包括推荐假眼科医生,承诺回报她的报复回��。德伊通过控制崔某赌场的日本人(新庄祐太饰)与崔某签订了合同。为了把自己的眼睛给父亲,忠伊强迫德伊接受了手术(被殴打后由眼科医生进行的手术)。在手术之前,学奎向泪流满面的德伊道歉,并说他会为她和清伊做一切。
影片的结尾是,双目失明的德姬坐在湖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德姬,我爱你。
9.《男与女》
《男与女》(韩语:남과 여 英语:A Man and a Woman)是2016年2月25日上映的一部韩国爱情片,讲述了一对中年男女在芬兰相遇,相似的经历让两人的心慢慢靠近,最终沉溺于不伦之恋无法自拔的故事。
10.《爱情,在中间》
《爱情,在中间》(韩语:두여자 英语:Love, In Between)是一部2010年的韩国电影,改编自芬兰电影《黑冰》(2007)。
爱情,在中间围绕一个女人,她发现她的丈夫有外遇。在此之前,这对夫妇几乎是完美的,这部电影反映了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做出的选择。
大学教授尹智锡(郑俊昊饰)深爱着做产科医生的妻子素英(申恩京饰),却无法放弃自己的新恋人——学生秀智(沉义英饰)) 他有染。如此年轻的人开始制定与这位女士交朋友的精心计划。当小英遇到素姬时,她经历了从想要报复到同情的各种情绪......
11.《绿色椅子》
《绿色椅子》(韩语:녹색의자,英语:Green Chair)是2005年在韩国上映的爱情片。
文姬离过婚,已经32岁,她和未成年少年玄发生性关系而被定罪,导致被判刑。被判处100小时的社会工作后,文姬被释放。
文姬出狱的那天,玄去接她,她才知道原来玄一直深爱自己。两人开始了同居生活,除了吃喝就是粘在一起。
不多久,两人吵架,文姬去了朋友贞娜家,诉说自己的遭遇,过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玄家。
玄20的生日那天,文姬打算送给他一份礼物,玄邀请了家中亲朋前来聚餐,在餐桌上介绍了自己的女友,文姬凭着自己出色的表色,获得了玄家人的欢心,两人结为夫妻。
12.《方子传》
《方子传》(韩语:방자전,英语:The Servant),是一部2010年上映的韩国电影。改编自韩国��典故事《春香传》,由情欲片名导金大佑执导。被称作韩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春香传》原本讲述跨越阶级、勇往直冲的爱情故事,《方子传》将其颠覆,梦龙的随从方子不再是一心向主的忠仆,变身为主人爱情上的第三者,梦龙和春香则是为了自己前途的角色。
正准备进京赶考的李梦龙与其随从方子两人住进了妓院春香阁,梦龙对春香一见钟情,身旁的方子也对其一见倾心。方子尽管知道公子对春香的爱慕,但却出于被公子贱待的报复心理,抢先对春香表白。
出身卑微的春香,内心怀着有朝一日能高攀权贵、飞上枝头的梦想,却选择投入方子的怀抱。正当俩人沉浸于男欢女爱之际,一举高中状元的梦龙介入方子和春香的感情,春香也因此陷入抉择真爱与荣华富贵的两难。
13.《y乱书生》
《y乱书生》(朝鲜语:음란서생/y亂書生,英语:Forbidden Quest),韩国历史喜剧电影,由编写过《情事》、《茅趸王》、《丑闻》剧本的金大佑执导,2006年上映。
尹书出身于极富名望的士大夫之家,也是当代最有名的文学家,对于追求权位的生活开始感到厌倦,党派之间的斗争也感觉无聊,尤其突然因为反对党而陷入让他心烦的事件。在一次的外出中,他在商业街看到有生以来的第一本“y书”,当下感到莫名的兴奋,也兴起想要写出全国最伟大的y书的念头。
他以秋月色为笔名开始创作,为了完成史上最精采的淫书,他找上恶名昭彰的世代宿敌义禁府都事光宪帮他画书里的插画。光宪不但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还跟尹书一起沉迷于y乱小说的创作上,既美丽又充满文采的文字与充满魅力的画结合,简直是锦上添花、画龙点睛。两个人完全忘记身为贵族该有的检点,完美的淫乱合作创作出最好的作品,并凭借贵族搭档完成的作品成为长安最热门的话题……
14.《丑闻》
丑闻 - 朝鲜男女相悦之词 (朝鲜语:스캔들 - 조선 남녀 상열지사 Seukandeul - Joseon namnyeo sang'yeoljisa,又名Untold Scandal),是一部2003年上映的韩国电影,改编自法国著名小说《危险关系》场景改为十八世纪朝鲜王朝末期的朝鲜半岛。由裴勇俊、李美淑、全道嬿主演。
15.《后宫:帝王之妾》
《后宫:帝王之妾》(韩语:후궁: 제왕의 첩 英语:The Concubine),2012年6月6日在韩国上映的古装q欲片,导演金大承。电影以古朝鲜王国为背景,讲述宫廷斗争,叙述朝鲜国王、内侍和华研三人在朝鲜宫廷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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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本杂志开源(GitHub: ruanyf/weekly),欢迎提交 issue,投稿或推荐科技内容。
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封面图
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前端工程化实战
正在学习前端的同学,有没有听说过 “前端工程化” 这个词?近几年,这是一个热门的领域,大厂的招聘往往都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么,到底什么是“前端工程化”呢?
简单说,一个前端项目实践“软件工程”的思想和原则,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叫做“前端工程化” ,比如优化开发流程、提高项目可维护性、自动化测试、自动化构建、发布管理等等。
“软件工程”的做法移植到前端项目,就是前端工程,对于多人参与的大型项目尤其有用。 这就是大厂都要求前端工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大大提升项目可维护性,降低维护成本。但是,大部分的新手程序员,对于前端工程化的概念和实践都非常陌生,这不利于正规化开发和冲击大厂。
本周的课程资料就是一个 《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包。
主讲老师通过视频讲课,带大家动手构建一个自己的组件库,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前端工程化实战,并且穿插讲解一些新的前端技术( 比如 Vite),帮助你对前端工程化有系统性认识,了解前端进阶中的一些工程化难题。
课程的主要内容如下,由开课吧制作提供。
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希望掌握“前端工程化”知识的同学,可以听听看这门课程。
微信长按图片,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0元就能领取 这份详细的《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
注意,报名后记得添加助教老师微信领取!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科技动态
1、癌症疫苗
德国公司 BioNTech 在新冠疫苗的基础上,正在将 mRNA 技术用于癌症疫苗。mRNA 皮肤癌疫苗第一阶段的试验效果非常理想,很多皮肤癌患者得到缓解,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试验。
明年还有两种癌症疫苗,将投入临床试验。未来,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行业,成年人每年都要注射许���种疫苗。
2、
加拿大和美国最近出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许多城市达到40多度。更糟的是,这些地区平时夏季气温不高,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没装空调。
一项研究称,这种千年一遇的气温,如果不是全球气候变暖,几乎不可能发生。
3、
腾讯游戏推出“零点巡航”功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只要夜间游戏超过一定时长,系统就会要求对你进行人脸识别,看看是否跟身份证上是同一个人。
如果识别失败,表明你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证,就会把你踢下线。
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美国加州大学的“离线互联网”(Internet in a box)迎来了8周年的纪念。
这个项目收集了互联网主要的免费资源,维基百科、可汗学院课程、OpenStreetMap 地图、电子书……,把它们放进一个移动硬盘,容量可达 1tb。
用户只需要使用一个树莓派,就能在没有网络的条件下,浏览和使用这些资源。这些设备赠送给不发达国家的学校,让没有上网条件的学生,也能使用互联网。
如果使用树莓派的 Zero W 迷你板,还可以把它封装成一个鼠标大小的主机,便携性就更好了,价格只要30美元。
5、
意大利的美第奇教堂聘请科学家,为珍贵的大理石雕塑涂上细菌培养液,让细菌去吃污垢,达到清洁雕塑的目的。
6、
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7、
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患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8、
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文章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2、一场欧洲杯转播总共有多少个机位?(中文)
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答案是至少36台。
3、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记录(中文)
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Oxygen OS 是一加手机定制的 Android 系统,初期得到广泛好评。但是,随着一加改变产品定位,Oxygen OS 似乎失去了特色,前景变得很不明朗,可能会与 Oppo 的 ColorOS 合并。
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6、z-index 和堆栈上下文(英文)
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数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8、如何使用 systemd 架设一个开机启动的网站(英文)
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一个网页画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橡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板》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2019年(第 63 期):互联网市场的集中化趋势
2018年(第 12 期):人口老龄化,养老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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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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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4
虽然俄罗斯帝国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在和法兰西王国的交锋中处于劣势,可俄罗斯在军事和外交方面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故尽管签订维也纳和平条约时不需俄罗斯使者在场,俄罗斯和奥斯曼由于合约未谈拢故开始新一轮战争,安娜•伊万诺夫娜仍提议伊万代替使者前往维也纳,“您可以带奥利加同去,带她去散散心,”安娜•伊万诺夫娜靠着椅背懒散地说,“她总是瞧上去闷闷不乐,即便在您的请求下我准许她回基辅长期居住,上次见她时她依旧一副郁郁寡言的模样。”
“她的领土一直饱受战乱的侵扰,”伊万语气温和地说:“她并非有意摆脸色给您看,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要说战乱,我不认为您的负担比您的姐妹更少。”安娜•伊万诺夫娜转动着眼珠,伊万几乎认为她在翻白眼了,“在见到她以前,我本以为既然她的土地中生活着众多哥萨克人,那么她理应是个无拘无束、骁勇善战的姑娘,然而她令我很失望,”沙皇直白地抱怨说,“和娜塔莉亚相比,我时常怀疑她究竟是否和您有血缘关系,比起俄罗斯人,她更像是波兰人。”
“她受波兰统治了好几个世纪。”伊万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替奥利加辩解,有时他会想,没准儿正因为从沙皇到娜塔莉亚都对奥利加展现出的真实性格不满,奥利加才一直无法融入新环境,他暗自叹息,岔开话题问:“我能带娜塔莉亚同去吗?”安娜•伊万诺夫娜似乎没料到他欲娜塔莉亚随行,向他投来意外的眼神,伊万解释说:“我想带她见见别国的意识体,并练习些和同阶层的人交际的技巧,您知道,她性子有些莽撞,过去总混在仆从和农奴之中。”
“可别这样描述您的妹妹,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娜•伊万诺夫娜面露微笑,伊万眨眼了眨眼,没反驳沙皇句中“孩子”这词,因娜塔莉亚的外貌,宫廷内不少人至今依旧忽视娜塔莉亚的真实年龄而将她当作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她很擅长聆听她人说话,用枪也用得好,我还想着趁天气温暖约她和我一起去近郊猎鸟呐。”伊万情不自禁挂起礼貌的微笑,以免自己的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喜爱听小道消息的沙皇在积累众多秘闻后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倾诉对象,然而每次被沙皇逮住闲聊后,回到家中的娜塔莉亚总忍不住冲伊万抱怨说她之所以能安静坐在沙发上听沙皇念叨全是看在她和沙皇是狩猎同好的份上,“不过她是您的姊妹,行程安排当然凭您做主。”安娜•伊万诺夫娜补充说。
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并不为能结伴远行而欣喜,伊万瞅着面前两张眉尾快耷拉到眼角的脸——这时她俩倒看上去像一对姐妹了——忍不住抱着揶揄之心猜测她们到底是因劳累的旅程而不开心?还是因最终目的地以及将见的对象不开心?或者同行的旅伴才是破坏心情的主要原因?两年过去了,根植在伊万心底的、涉及奥利加与信任相关的问题的固有印象未能改善多少,但至少他学会过滤掉附着在那些想法上的负面情绪,转而用一种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戏谑去面对它们。
伊万先是对奥利加转述了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话:“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见见我们的盟友。”接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且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娜塔莉亚,是时候检验你的外语、纹章学、贵族姓氏史以及社交技能水平如何了,”他对上娜塔莉亚的双眼,娜塔莉亚眼睑撑开成茶杯般的圆形,在烛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的眼球表面印满了恳求,他同娜塔莉亚对峙数秒,终归放软语气说:“我知道你讨厌这些枯燥又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你现在偷懒,未来怎么管理你的领地呢?”
娜塔莉亚张嘴似欲说什么,还未出声前就像是想起什么般又闭上嘴,只消沉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可是安娜•伊万诺夫娜约我这段时间去猎鸟,我若去维也纳,不就失约了吗?”
“她已经同意了你的新行程。”伊万言简意赅打破娜塔莉亚的希望。
娜塔莉亚匆匆吃完晚餐就回她的会客厅突击进修社交学——即死记硬背些能用于接话、感谢称赞、回避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的万用语句——伊万摇着头喃喃了句“雷声不响不祷告。[1]”而奥利加注视着娜塔莉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向伊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说:“我以为统治者们不会喜欢地区意识体变得过于独立。”
“去维也纳和地区意识体的独立性有何关系?”伊万像说一句玩笑似的说出此问,随即他捏着叉子插进盘中最后一小块列巴,划拉着叉子让列巴去吸周围的肉汁,“安娜•伊万诺夫娜只以为我是借此机会介绍娜塔莉亚进入意识体们的社交圈,她和诸位大臣不会想到我真正希望娜塔莉亚学习的是什么。”他垂眼盯着列巴,暗自期望娜塔莉亚能在这趟旅程中靠着耳濡目染从奥利加身上习得几分敏锐,不是说他指望自己的妹妹突然变成个深思熟虑的人,但至少娜塔莉亚应看透他的真实目的,而不是和那些被他欺瞒的人们一样以为他计划着让她戴上针对人类女性的世俗道德枷锁。
“……你不害怕未来某日她挣脱你的控制吗?”奥利加的声音唤回伊万的神智,他因奥利加的用词、也因奥利加脸上复杂到无法用一词概括的神情而皱起眉,“不再如现在这样依恋你、信任你,为她的子民向你发起战争,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勾结其他意识体瓜分你的领土,你不害怕吗?”
伊万放下餐叉,吸饱了肉汁的列巴使他想起被泥浆泡烂的白桦树皮,当他还臣服于金帐汗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那些他不欲寄给奥利加又来不及烧掉的信的,他推开瓷盘,维持平稳的语调问:“因为害怕,所以就要去驯服她、贬低她,使她畏惧我,自认为生来便低我一等,欠我许多恩债吗?”伊万用力闭了下双眼,“在您强大之时,您对待弱于您的敌国的意识体尚存几分顾忌,却一直认为自己有权凭此等手段去虐待一个懵懂的新生命吗?”
奥利加移眼避开伊万的视线,“我只是在阐述放任地区意识体成长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不!你是在奇怪我为何没成为第二个你!”伊万脱口而出,他没能成功压抑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他盯着奥利加,又觉得奥利加面上的无动于衷令他失望且厌恶,怒火像渔网一样自他心底深不可及之处网出些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撒气式胡思乱想的念头,例如让奥利加遇见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意识体并受对方统治,或假如他没接回奥利加,现在奥利加将仍会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在卢卡谢维奇的管束之下,想到这儿,伊万难免觉得自己的好意不但不被珍惜,反倒被恩将仇报——尽管实事求是的说,奥利加来到俄罗斯帝国后还未主动做过什么伤害伊万与娜塔莉亚的事——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娜塔莉亚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况且,即便遵循您的规则,把自己领地内新出现的意识体当作必须去防范的威胁与可利用的仆奴——”伊万知道若他更冷静点儿,是绝不会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口,然而此刻沸腾着在他周身血管内流窜的情绪要求他别再管他的话是否会揭开奥利加的伤疤,“您与卢卡谢维奇在一起生活了四个世纪,您难道视他为您的主人,将他的国王当作您的国王,重视他的子民超过您自己的子民吗?”
奥利加沉默不语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瞧上去伊万的言辞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这使伊万不知自己该感到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他继续道:“无论是以我还是以您自己为例,都能证明您的措施无法成功,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我的办法呢?”他再次深呼吸以平缓心情,补充说:“虽然我依旧希望您能对我和娜塔莉亚抱以善意的情感,同我们建立一种亲昵的、互相交付信赖的关系。”
奥利加没有接伊万的话,而是说:“我并不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没用我对待你们——你的方式去对待娜塔莉亚,”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好奇你作出不同选择的动机,但并不期盼你成为我的继承者,我不会撒谎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多与众不同,不过我想两年来我们或多或少增进了对对方的了解。”奥利加微笑起来,而伊万只觉得她的笑容衬得方才的他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坦白而言,我没预料到能坚持生存到现在的人是你,毕竟当年你最为年幼弱小。”
两年的同居的确对奥利加产生了影响,伊万敢肯定他刚接回奥利加时奥利加是绝不会对他说这些她认为有激怒“她的征服者”的可能性的话的,伊万略垂下双肩,他突然生出些泄气之感,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悄悄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又像任何一个同亲人理念不合可因血缘而仍对对方怀有期待的人那样,不由自主在心里劝说自己他和奥利加之间的矛盾是可调谐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去解决,没准几个世纪以后奥利加会接纳‘家人’这一概念呢?
“我无法认同你对领地内地区意识体的认知,因为我无法对目前尚在潜伏的威胁视而不见,但……”或许是伊万的错觉,奥利加的微笑中多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我很庆幸、也很感激你视我为姐姐。”
伊万愣住了,他的眼眶和鼻腔违背他的意愿,擅自产生股酸涩感,他认为自己最好说点儿什么,又不愿奥利加从他发颤的语调中听出哭腔而放弃接话,最终只掩饰性得冲背对奥利加的方向微侧过脸并点了点头。
头一次出远门的娜塔莉亚在离家前就换上了骑装,离开圣彼得堡后她就迫不及待跳出马车骑上匹两年前作为命名日礼物送给她的维亚特卡马[2]——尽管彼得一世下令规范宫廷及贵族们的服装,要求女性只能穿西式裙,在伊万的干涉以及意识体惯有的特权下,除某些极为庄重的场合外娜塔莉亚拥有选择穿斯拉夫旧式裙甚至各类裤装的自由,但那些目睹娜塔莉亚着装的贵族、庭臣和市民们的目光仍使娜塔莉亚减少了在城市中穿裤装的次数,现在借着那些扰人的视线消失的机会,显然娜塔莉亚决定好好享受裤装特有的轻便易行——不过大约一天以后,她就对重复的土路、缓坡和树丛之景感到腻烦,重新回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靠喝酒吃点心打发时间。
越是往西南方行进,气温越是暖和到伊万和娜塔莉亚错以为时节正倒转着自秋初步入夏末,对气候温暖的领土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折磨得伊万骨骼发痒,他不得不努力找些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做以避免自己开始专心致志在纸上作出《关于南下扩张计划详解》,旅行途中能做的事不多,思来想去,伊万决定把精力放在考校娜塔莉亚功课上,他使用荷兰语和德语同娜塔莉亚对话,提出某个公国的名字、贵族的姓氏要求娜塔莉亚阐述那个公国、贵族与周边势力的利益纠葛,以及这些争端会对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又将导致娜塔莉亚领土内的局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番考校逼得娜塔莉亚躲去了备用马车上,伊万则被奥利加打趣的眼神盯得狼狈到连耳尖都胀红了,他为娜塔莉亚懈怠懒散的心态生气,然而只要娜塔莉亚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立刻心软下来,于是考校功课变成了由伊万主讲的、关于近几十年周边势力变动的闲谈。
抵达维也纳时,奥地利大公国同法兰西王国的谈判已接近尾声,这还是伊万第二次同奥地利的意识体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他随彼得出使欧洲各国之时——因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战败与正在进行的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罗德里赫的面色并不健康,坠在胸前的领巾上的重重蕾丝似要把他压垮了一般,深红色的短上衣[3]衬得他面颊没有一丝血色。“接到您要拜访维也纳的消息时我还以为传信的人弄错了,毕竟要让您离开您的国土可是件难事儿。”罗德里赫说,平静又夹杂几分虚弱的神态和语调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讽刺亦或只是句玩笑。
娜塔莉亚疑惑得瞥了伊万一眼,伊万却知道罗德里赫在说他只出任过一次大使——且还隐瞒了身份——这事,上世纪初自卡斯蒂利亚兴起政权意识体出使各地的风潮——伊万推测最初或许是因卡斯蒂利亚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而它的统治者认为派遣自国的意识体巡查各处领土是个好主意,随着殖民地局势稳定下来、能自主平稳发展后,这类出行活动的重心自然回归欧洲——这风潮迅速席卷南欧和西欧,随后缓慢向北欧、东欧蔓延,当伊万耳闻此潮流时,他尚还弱小到没资格挤进那个瞧上去无法轻易接近、更别提融入的社交圈,当他实力强大到能站在边缘朝中心圈奋进之后,他的精力又全放在了娜塔莉亚身上。
伊万笑了笑,他没接罗德里赫的话,而是抚着娜塔莉亚的背示意她前迈一小步,并微侧身为奥利加让出些位置道:“这是奥利加,基辅地区的意识体,以及娜塔莉亚,她们是我的姐妹。”伊万隐去娜塔莉亚代表的地区不提,罗德里赫也没追问,只按照礼节同姐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罗德里赫提起了两场战争,“今年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和法兰西的谈判差不多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我们得把西西里地区和那不勒斯还给卡斯蒂利亚,法兰西也将取得洛林公国,他会踩着我再次登上欧洲最顶端的王座。”罗德里赫顿了顿,但在伊万想出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符合自己同盟立场的安慰之辞以前,他就继续说:“还有奥斯曼……”他皱起眉,“我的国家损失不小。据我所知,您倒是在和奥斯曼的对战中取得了几次胜利。”
“只是略占优势,瘟疫和撤退时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也让我的子民有不少伤亡。”伊万谦逊地说。
“看来这场战争——”罗德里赫说着,却在看见一名向他们走来的侍从时住了口,侍从靠近罗德里赫耳边低语后,罗德里赫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说:“恕我失陪,那群法国佬又在找茬。”他面不改色吐出略粗俗的词,又向伊万颔首道:“请三位自便吧。”
出使它国对东斯拉夫三人而言皆是件新鲜事,不提从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从未离开过联邦领土的奥利加与只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两个地区���活过的娜塔莉亚,伊万也对维也纳和俄罗斯相比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感到新奇,所有男性贵族们都不分年龄和职位或是戴着或是留着头披散下来的、打着小卷的长卷发,这既令伊万感到他们过于浮夸,又好奇当他们进食与书写时是否会受垂落的鬓发干扰,霍夫堡宫内才建成三年的帝国法院图书馆则让伊万流连忘返。至于饮食,奥利加和伊万皆对以蜗牛作为食材的菜肴敬谢不敏,因在东斯拉夫传统中蜗牛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药材使用,他和奥利加还暂且不想扩宽自己的食谱,而娜塔莉亚对活的蜗牛更感兴趣,她命仆从自厨房寻来只还未下锅的罗曼蜗牛,又找来个木盒兴冲冲准备把蜗牛养在卧室里。伊万瞧着那只蜗牛以看似慢实则快的速度在娜塔莉亚裸露的手与上臂表面爬来爬去,留下道道蜿蜒的湿痕,忍了数次才将勒令娜塔莉亚扔掉蜗牛的念头随着鸡皮疙瘩一起忍下,并勉强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小孩子活泼且好奇心旺盛乃是常事。’
伊万向维也纳的书商订了不少最新出的人文科学书籍以扩充圣彼得堡科学院图书馆的库藏,由于他能流利读写德语——尽管神圣罗马帝国并不像他的国家那样统一规范语言,不同德语地区出版的书籍中同一个单词的拼写可能不同,使他只能联系上下文判断那些单词的含义——荷兰语和波兰语,也能连蒙带猜读一些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著作,因此除去将奥利加和娜塔莉亚介绍给各贵族以及余下另一些必要的交际以外,伊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帝国法院图书馆里。娜塔莉亚黏了伊万两三天后,因她不认识大部分德语生词而终归无聊得换上裤装在维也纳内四处闲逛,奥利加原本有些担心娜塔莉亚穿‘男人的服装’会给三人惹上麻烦,但娜塔莉亚的外貌尚未成长到旁人能透过衣服一眼看透她性别的程度,待确认无人认出娜塔莉亚的真实性别并以“女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别的事”这一罪名逮捕娜塔莉亚后,奥利加转而沉浸于同贵族和官员们的交际中,重回同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社交圈似乎给奥利加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变化出现在伊万翻看一本无名但插图精美的草药介绍合集时,这合集无序言也无结语,看上去像是某个好心的医药行内人士把零散的、在新大陆上发现的草药资料收集起来并装订在一起,可若说零散,那些插图的绘制风格又过于一致[4],伊万必须承认,比起某株在春秋之季开出明黄色花朵的植物在拉丁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分别是什么名称以及有何功效这样的信息,附带的彩色插图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当他翻看完约三分之二合集,在某种较有压迫感的感应抬头扫视四周时却对上不远处一名陌生人的双眼。
那是个装扮与周围男士稍有区别的人,他没戴假发,虽留着头长度过肩的金发,却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将头发烫出整齐的小波浪卷儿,而是让其保持自然状态并松松扎在脑后,他正倚着书架望向伊万的方向,以其姿势和神态分析,难以判断这名陌生人是否一直注视着伊万。见伊万看过来,陌生人对伊万笑了笑,伊万愣了一瞬,他一面朝陌生人颔首以示回礼,一面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使他感到些微怪异,他低头将视线移回合集上,可陌生人的面庞尚还停留在脑中,那人瞧上去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颧骨与下颌处的曲线还残留着三分十几岁少年独有的雌雄莫辩的柔滑感,那双眉尾微垂的眼眸应是蓝色的,但或许是光照折射的缘故,陌生人的虹膜又透出点暗紫。
伊万没将那名陌生人放在心上,几日后他受奥利加邀请去参加由一位姓帕奎尔[5]、在维也纳开设了整个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所举办的宴会,那座工厂据说运营良好,然而奥利加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与之相反的传言,“他欠了债,”她一边给即将戴的假发挑选扑在上面的香粉一边说,“那家工厂的确运营良好,可这同他欠债不相矛盾。他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认识些能给他投资或给他工厂行些便利的人,听说他想从维也纳市政府那里借一笔钱,只是现在还没打通门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问,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有快速搜集当地时事隐秘的才能。
奥利加闻言顿住了,她转头同伊万对视,眼里含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她没回答伊万,而是问:“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吗?”见伊万一脸茫然,她若有所思得沉默片刻,随后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没命令我去探查这些——”她抿唇,回过头继续挑选香粉,“我只是……过去同卢卡谢维奇生活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命令——”她又停顿下来,仿佛并不愿吐出含在嘴里的话,但她终归继续说了下去,“——被命令利用女人的优势获取那些留在华沙内的各国大使的外交目标,或同他们交好,以便在必要时候窃取他们本国的近况、劝诱他们做出有利于波兰的决定,”她加重语气说出“女人”一词,“我想我还没完全摆脱那种生活带来的惯性。”
伊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若他露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奥利加感到被冒犯,可同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面无表情吗?或许会让奥利加错以为他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安慰奥利加现在她不必再把性当作获取某物的代价吗?未免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与居高临下,且没准儿奥利加会以为伊万在委婉提醒她她之所以能改善处境全凭伊万的功劳,最终伊万呐呐无言,只能假装自己被香粉盒子表面的雕花吸引了注意力。
因这一插曲,伊万提不起多少兴致去应付宴会中不知他是意识体、将他当作普通的士绅寒暄的人类,他避至大厅角落,远远瞧着奥利加的背影淹没在一朵朵像颜色艳丽的毒蘑菇般的裙子中,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娜塔莉亚此时在何处玩耍,近来娜塔莉亚不知被何事何物引起兴趣,总是早出晚归,即使询问跟着她的仆从也只能得到她整日在市集闲逛这样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回答,伊万欲追问得更详细些,又思及娜塔莉亚毕竟不是真的幼童,横加管教恐怕只会使她不耐烦。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
最初伊万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的交谈对象是他,数秒后他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出乎他意料,提问者是前几日在帝国法院图书馆内遇见的那名陌生人。
“抱歉?”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陌生人重复道,他靠近伊万,又在一个微妙的、哪怕再一前进托奇卡[6]都会让伊万感到不适的距离停下,“您是从北方来的,或是从东方来的?”
伊万转身面朝陌生人,直白打听某人的国籍有违社交圈内默认的行事规则,然而也许是这个穿着以金银两线缝出刺绣和花边的宝蓝色短上衣[6]的、袖摆缀着重重蕾丝的陌生人配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像逼真且精致漂亮的瓷玩偶,被陌生人的容貌取悦了的伊万没感到不快,“您为何这样说?”他问。
“因为您的肤色、脸庞的轮廓、鼻梁的长度和高度,”陌生人回答到,他语气里含着股自己已在讲述正确答案的自信,“还有您的着装,据我所知,北方和东方的时尚同此地略有区别,”伊万明白陌生人使用的‘区别’是波兰、芬兰、俄罗斯等地现状的含蓄指代词,服装款式的实际情形是位于欧洲最外侧地区的国家竭力模仿法兰西、圣神罗马等地的服饰,但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尚传播速度的关系而总是落后于欧洲中心区,“以及,”陌生人的微笑扩大了些,“您说奥地利德语的音调。您是从东方来的,对吗?波兰,还是俄罗斯?”
“……您嗅探这些细节的能力真是像猎犬的嗅觉一样敏锐呢。”
陌生人并未因伊万用狗比喻他而露出受辱的神情,相反,他仿佛觉得这比喻有趣般笑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不,我只是善于观察罢了,”他顿了顿,略拉长声调补充说:“尤其是针对美丽的事物。”
陌生人的话大胆又夹杂着几分轻佻,让伊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应该义正辞严职责陌生人在羞辱自己,或至少怒冲冲地转身走开,可他的好奇心在肉体控制权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故他站在原处,想知道面前这个表现和他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家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7]。”陌生人自我介绍道,他朝伊万微鞠躬,抬手从头上摘下不存在的三角帽花哨地比划了一下。陌生人报上的姓名让伊万情不自禁挑眉,他分不清对方是在捉弄他,还是在邀请他玩儿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色扮演游戏,他想了想,开口说:“我姓米哈伊诺夫[8],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
德·巴赫尔闻言直勾勾瞅着伊万,伊万投以疑问的眼神,德·巴赫尔便说:“您的姓氏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家族中曾有人——”伊万未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无视德·巴赫尔神色中的疑惑,自顾自继续说:“嗯,曾有位远亲有幸领命出使各国,您可能曾听说过此消息。”
考虑到当年彼得一世匿名出使欧洲时未曾前往法国,而二十年后彼得为扭转俄罗斯帝国被欧洲新秩序边缘化的趋势前往法国乃是正式访问,伊万自认为对德·巴赫尔给足了暗示,然而德·巴赫尔却没能串起伊万话中的蛛丝马迹,他应和着回答“或许吧”,任何一个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听出他即不认识、也没想起来伊万口中的远亲是谁,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直白表现出自己没听说过从某个偏远落后之地来的泥腿子。两人站在角落望了会儿大厅中央跳舞的人们,德·巴赫尔突然说:“您对宴会不感兴趣?”
“我是陪我姐姐来赴宴的。”伊万说完,觉得这句话无头无尾,且依照人类的惯例而言,他这般年龄的男人——他外貌等同人类的十六、七岁,凭着超过大多数子民的身高以及着装,倒是能险险跨过少年的门槛沾上青年的边——但凡表露出一丝对女人的看重和尊重都会被人耻笑,更别提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女人做她们想做的事,于是为了补全自己的身份设定,伊万又说:“我想在家乡开座瓷器工厂,听说帕奎尔先生的瓷器厂经营有道,故前来看看,只是我姐姐打听出帕奎尔先生欠了债,所以——”他耸了耸肩,用动作代替未尽之言,又问:“您呢?”
“受朋友之邀,来此打发时间。”德·巴赫尔随口说道,这答案简陋粗糙,不如伊万那般短短一句中不但给出赴宴的前因,还埋下些使人寻查有道的线索,故引得伊万双眼微微张大,不懂明明是德·巴赫尔开始这场游戏的,游戏尚在铺垫阶段,他却像腻烦了般胡乱应付,‘这类事儿,难道不是如击剑那样一来一往才有乐趣吗?’伊万想着,思绪刚发散开又被德·巴赫尔的声音拉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失去了兴趣,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德·巴赫尔提议道,下一秒又一副自觉失言、怕伊万误会的模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些吵闹,不方便同人交谈,而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您身上藏着的某种东西使我想进一步了解您。”
德·巴赫尔虽状似怕伊万误解,但他一边说,一边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范围和额发形成的阴影里来回扑扇,他目光粘在伊万脸上,在昏暗夜色的模糊下竟显出些含情脉脉之感。伊万被德·巴赫尔的做派惊得懵住了,他体内的血液莫名朝脸颊涌去,德·巴赫尔的视线也无端变得锋利刺目,导致他眼眸只能游移着瞥看它处,‘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万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暗恨自己明明经历繁多,此刻却像个被阅人无数的姑娘撩拨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又气恼这西欧人行事怪异,即便此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露出傲慢且自命不凡的一面,然而令人生厌这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尽管这个‘厌’和他原本想的‘厌’略有区别。
[1] Пока гром не грянет мужик не перекрестится. 就是“临时抱佛脚”的俄罗斯版本
[2] Вятская лошадь
[3] Justacorps 在17-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男士外套
[4]《A Curious Herbal》一本1737-1739年出版的英语草药著作
[5] Claudius Innocentius du Paquier 1718年在维也纳建立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
[6] Точка 俄罗斯帝国最小的测量单位,等于0.254毫米。我直接音译了这个单词
[7] de Barral家族
[8] 米哈伊诺夫 Михайлов 当年彼得一世出使欧洲各国用的假名中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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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组】E♪♪erkoppen/知蛛
*长文预警
*18+ 预警
房间里的另一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迎面走来的女人,她匆忙张开的双臂很平静。男人走到门侧,女人折回门口,双臂里抱起一个少年。男人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直直地便杵在原地,就那样把手伸着。女人回头等候回应,躺在手臂里少年伸头张望。可男人伸出的双臂却发着隐隐的抖。
“让我来抱阿冰吧,西尔维娅小姐。”
男人喊出声来,音量大得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一些自信。
“我不要!”
少年的头在西尔维娅的双臂上向着男人伫立。被称作阿冰的少年刚把话讲出口,话却碰着了男人眼里微弱的凉意,于是手捂到嘴边,好像说话的舌头被凉着了,因此接下来的话,多少带了些愧疚的凉意。
“我的上半身还可以动,我想在家里坐轮椅。”
“你不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吗?”被叫做西尔维娅的女人轻轻地问。
“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女监护人什么都看见了。她的眼角夹着疲惫,却是微笑的。
“别和老师较劲了,阿冰。”
提诺从西尔维娅的手臂上接过阿冰的时候,她正用食指帮阿冰拭去眼泪。不知是困乏还是有一种悲伤,各式各样的小孩向来是流眼泪的高手。提诺第一次学着女主人西尔维娅的姿势抱起他的时候,并没有掂到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分量,好像连他的体重都在抗拒自己。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阿冰——或称他的全名,艾斯兰·弗洛克松,在提诺闻讯赶来之前,就在他面前从一个半成年人那么高的爬杆上像一片布一样掉了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周围包绕的是学校的枫叶山林,和他坠落大地时那不合情理的回响。有那么一瞬,提诺就那样同后来从爬杆上逃窜而去的小朋友们一起看着艾斯兰的脖颈渐渐变青变红,红得刺眼,随着入秋的呼唤,绿色的青春像学校里漫山遍野的秋日红枫一样,染上了妖冶的鲜红。提诺来时的那天,班上很热闹,走时的那天,班级也是一样地热闹,好像他从来不是师长,艾斯兰从来不是朋友。
他抱着艾斯兰往沙发走去。这并不是一个宽阔的家、也并非一个窄小的家。提诺用脚丈量着这个家的宽度:三步并作两步,便可从艾斯兰的房间行至沙发、两步并作三步,便能从沙发行到完全开放式的厨房,折返一步便来到餐桌。再折返一步就又是沙发。艾斯兰独自住在靠门的一侧的走廊,也就两步宽,餐桌则在窗的一边,紧紧挨着。在门与窗的中央,往更深处安眠着的,则是房子的主人两口的起居室。这是个碗橱与装饰画同样昭彰的家、这是个拖鞋与地毯同样匍匐的家、这是个倦怠无力与兴致勃勃同样纡尊的家。
艾斯兰被放在靠门的沙发一头,提诺自己坐在向窗的沙发一头,他们之间的纽带便是这一双发臭的下肢。提诺低头沉默着,牵拉起流浪在人间的腿,把手掌合上脚掌,向艾斯兰的方向扳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艾斯兰在沙发上的活动便是这沉默的牵拉,好像划着一艘湖水里游泳的红船。
“累吗?”
“累。”
艾斯兰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他从额头抹在手里的汗被重新攥紧,他在忍受。他眯起眼睛,模糊的光影里看见提诺的眼里兀自闪亮着。在他下肢瘫痪后的一年里,这个前班主任的眼里总是闪着浑浊的光,艾斯兰的流汗没有停止,提诺眼里的光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还累吗?”
“今天到这吧。”
直到电视机也打开,五彩斑斓的画面从荧屏上显示了,他才示意提诺调转方向,直到他调着频道,头枕在提诺的腿上,一切训练才终于停止,他能好好伸出手掌来,看着自己抹到手里,流作一片狼藉的汗了。艾斯兰就保持着他枕在提诺的大腿上的姿势,任凭自己撒了很长一会沉静的娇。许是已经从疲倦中缓过神来,他开始同提诺搭话。
“...你想看什么。”
“我?”
“又在播基督教堂被烧掉的新闻、摆了台后,这个台是雕像公园的广告...就是那个福洛格纳公园。我不想看。你想看些什么就看些什么。遥控器给你。..现在我不喜欢看电视。”
“诶,可是,过会我得给西尔维娅小姐帮手做菜。要说看电视...”
“这个台在播《动物世界》、你看���个吗?前几天上生物课的时候,你放过这节目,也讲过这节目:蚂蚁和蚜虫、它们是特别的一对共生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因为你从前上科学课的时候也讲,只是没有今天讲得这么复杂。我以为你经常看这个节目,要不就不会把今天的课讲的这么难懂。”
“是更抽象了些、因为还加了些中学的内容。”
“但是挺有意思的、..挺有意思。”
“你能感兴趣...我很高兴。那时的科学课,是要给克里夫先生代课。他年纪已经大了。”
“你的科学课比尖老头讲得好。连奥拉夫和比约恩那样的笨蛋都已经知道了蜘蛛和蚂蚁、蚜虫们的区别。”
“奥拉夫他,不是不喜欢听课,只是,要比起上课来,他更想和别的孩子聊天,他性格比较怕孤单。比约恩虽然不喜欢听课,但是他的父亲是养蜜蜂的。他喜欢昆虫。世上没有笨孩子。”
“可是他们的成绩,那时确实总是比我要差些...”
提诺的五指顺着艾斯兰柔软的发,顺得他比从前更加疲倦了。蜘蛛从屏幕那头出现的时候,提诺感到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孩子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频道便从这头换到另一头去。艾斯兰的头被放进沙发里的时候,他的眼睛便从电视机前挪开去、跟着提诺的腿去了厨房。
刀在响。
“阿冰的成绩总是比同龄人要好些。比起职高,他更适合普高课程。他仍有一个聪明的大脑。”
碰开羊排骨的刀声与摞开白菜的声音秩序井然地码放在对话的间隙之中。两个人的手在贴近案板的低空碰了几碰,羊排骨与白菜便齐齐整整地码放在锅中。
“这一年来,彼此都辛苦了。尤其是您。”
“您客气了,这是我职责所在,不管是替您家分忧,还是为我的学生分忧...我刚刚收到回应,有一所中学愿意接收阿冰作为他们的特别学生——他们会保证阿冰同每一个挪威公民的孩子一样坐在课堂里学习,只要那时能够到场参加他们的期末考试,拿到让他们满意的成绩...按阿冰目前的恢复状态和学业表现来看,那并不是难事。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可您的酬劳,同您付出的思虑实在是不成正比。”
“同我在职时没有两样。”
“连现在阿冰的入学事宜,也是由您去沟通的。”
“过程算不得顺利、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贝瓦尔德先生也帮了不少忙。况且,阿冰是聪明的孩子...他应得的。”
“可您这时,不该连佣人的活也一起做了...”
“因为您也让我借住在这里。”
锅子在火上烧着最后一煲汤。西尔维娅的一双手洗得白净透亮。窗外刚刚隐隐亮了一亮,她的一只手还在水流下受着洗,另一只邀过提诺的双手来,用指腹细细揉搓着他沾了羊肉血珠的手。
“那毕竟是我的过失,否则我便不会离职。况且,倘若是真正的佣人的话,本该连最难打扫的客厅也一并清洁,尤其是沙发,因为阿冰平日里在那上面锻���还流汗...应该很容易变得臭烘烘的。”
西尔维娅搓洗的手停了一下,柔软的水流在四只手掌之间积蓄起来。
“您本应该在高中、甚至如果实习期结束,应该回到你的故国芬兰,或是转到挪威的大学去教书,或者是按你原先的计划去,继续读完你的硕士——...。”
西尔维娅喃了喃,水龙头最后洒出清水几滴,只剩两颗指腹在湿润里互相厮磨。
“在挪威,这可不该是双佣人的手啊。”
“可做老师的总要先学会做佣人,您应该要懂我,科勒夫人呐。”
“别叫我夫人,我可不过三十出头、比你可大不了几岁。”
提诺·维那莫依宁看见西尔维娅似笑非笑的嘴角,那笑容只是刹那一瞬,就转眼消失在她疲惫淡漠的眼中了。她往耳朵上别了一下头发,他觉得那笑容一定被她别到那头发之后,顺着滑进发梢的森林里去了。
从阿冰在学校登记的名字里,或许可以推断出她嫁作人妻之前的名字,可她对外总是称其丈夫的姓氏,工作以外做的也全是妻子的家事,这让他有时会忘记她只不过是艾斯兰的姐姐。可那点缀着她丈夫的家姓,却总像她时而蓬乱,时而柔顺的金色长发一般,在她雾色的姓氏前如妆般摇曳着。她暂时离开厨房,靠在洒满昏黑与霞白的窗边倒茶。热气从茶杯里扑满他的面颊,她穿过热气的珠雾,把一口饮料送到提诺的嘴边。
“先别急着喝。”
在他还未着手打算享用忙碌的馈赠的时候,两片肌肤的热气汇成脸颊间肌肤的暖流。西尔维娅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知道这是西尔维娅要同他说些小秘密,只是在科勒家偶得的每一次双颊紧贴之时都让他的心跳如此措手不及。西尔维娅特有的聊天方式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社会性灾难。在灾难来临的第一回,当他想说“不行”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手被她十指相贴缴械投降,隔着西尔维娅披散开的发帘,他看见马西亚斯·科勒,冠以西尔维娅以本家女主人身份的,真正的一家之主,闭着眼喝着咖啡。他看着马西亚斯的喉结上下摆动,黑色的饮液像流行在喉间的水车一样击打着西尔维娅耳旁微风的节奏,使得西尔维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苦涩,直到马西亚斯一饮而尽的终末,他才终于听清饮料里西尔维娅摆动的双唇。
“今晚,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要来。”
提诺揉了揉耳朵,西尔维娅的唇就这样同他的耳朵分开,在他的脚步声里热气远去。
“贝瓦尔德先生、他又要来了吗?”
“应该是快了。”
艾斯兰看见提诺从餐桌前走来,边看着大门,边对着漫杯的茶水开始喝,直到喝得茶包都露了底,他便把嘴角抹着了,杯子摇摇晃晃地挂在艾斯兰的头顶。提诺接着伸了些懒腰,指头上还挂着茶杯,随着他的懒腰上下飞舞,最后茶杯落在沙发的靠枕上,他的手肘和下巴也撑在沙发上。茶杯底已干的茶包滑着杯底的水,隔着透明的玻璃在艾斯兰的头顶晃来晃去。他们俩就这样同艾斯兰分享着看电视的快活。
艾斯兰烦了,说:
“提诺,杯子拿开!”
跟在提诺后头的西尔维娅说:
“阿冰,坐起来。贝瓦尔德先生要来了。”
“我来帮你起来。阿冰,来。
艾斯兰翻身的时候,遥控器落在了地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连带着瞳孔也一并向里凹陷下去,但他的思虑只是略略地在眼珠上踩出一个浅坑,便即刻往深黑的瞳孔里塌陷坠落,像一朵瞬间枯萎的雏菊。提诺俯下身去抱他,再起身的时候便见到了那双眼睛。艾斯兰在轻声地说。
“我、..我回房间去。”
“不看电视了吗?”关切的是西尔维娅。
“现在我不爱看这个节目。”
频道从这头切到那头来的时候,蜘蛛从屏幕的那头又出现。提诺把遥控器摆了又摆,孩子却只是垂着眼睛。提诺揉了揉胳膊,从电视机前将他抱起的时候,门外飞进一声清脆的邀请函,是门铃。
“我来吧。”
艾斯兰像块肥皂一样滑到西尔维娅怀里。她在这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提诺便目送着他们前往艾斯兰平日的住所里去。他的双臂和这间屋子忽然空了,只有不疾不徐的门铃在屋子里清洗着。他用掌跟抹着额前的碎发,心里笃笃说着别着急,只是这话的声音一旦从喉咙滑进心口,回声便在他的心里荡起一阵频波,和门铃轻轻地和鸣着。他握着门把的手心出了汗。我来开门、我来开门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掌根贴着门把向下一摁。
“Sur-pri-se!”
西尔维娅轻掩上艾斯兰的房门的时候,那充满活力的大喊已力透耳膜,男人和提诺扑了个满怀。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提诺、西尔维娅在哪里?不在这里,看来我只是太想她了...我提早回来了,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和以前一样精神,圣诞快乐!你来自圣诞的国度,我自然要尤其祝你圣诞快乐,是吧,是吧...提诺?”
提诺应和着过分热情的男主人,帮他抖掉肩膀上的雪,换下沾满炸鸡和牛肉味的大衣和帽子。马西亚斯·科勒拍着提诺的肩膀——他足够高,高高地扬着笑脸——然后转身向西尔维娅迎去。
“我回来了,西尔维娅。”
他的唇和西尔维娅之间没有距离,在唇线上精致地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勾得优雅,像国王走向行宫。西尔维娅踮起脚尖,伸手扶了扶他被帽子压折的翘发,顺着鬓角托起半个脸颊,又用她特有的聊天方式柔声诉说。
“马西亚斯。谢谢你。谢谢你特意这么早到家。贝瓦尔德呢?”
“圣诞快乐,吻我,亲爱的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向提诺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周身开始如上了发条的齿轮般向内旋转,齿案一颗颗地向内卡去,卡去,直到他们俩咬合成天衣无缝的机器,使得周围的空气再也擦不出火花为止。他们站在阿冰房门前的回廊,这条被西尔维娅一眼望得到头的回廊,便如静止的八音盒一般,让音乐也停止,让提诺也停止住了。只有如齿轮一般旋转、旋转在门和门槛的夹缝之间的门铁,正在为了扳开这道被提诺的铁臂挂住了的门而向外牵拉的力而从这音乐盒中,擦出了一声——
“吱扭。”
那就是最后到场的贝瓦尔德。
“圣诞快乐,贝瓦尔德!”马西亚斯字正腔圆。
谁都知道今晚马西亚斯·科勒家在忙着准备庆祝圣诞夜,这一向是所有生活在奥斯陆的人家们的传统,不论是马西亚斯家还是奥斯陆人的圣诞夜,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从去年到今年,这是马西亚斯家横遭不测的一年。在滚烫的石油之血从地底向上奔流至挪威地表的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时代,在脊髓灰质炎被疫苗彻底消灭、分娩的疼痛永不复发的时代,在解脱了一切独裁者与战争狂人,人们谈论昼夜一般谈论幸福的时代,他们却听说马西亚斯·科勒家的孩子从爬杆上坠落,摔伤了颈椎,自那以后便连挪威人引以为傲的、儿童教育黄金时代的七年级都无法可读,连奥斯陆人引以为傲的圣诞夜都只能在医院度过。报纸是易燃品,可正当他们把愤怒指向那高高端坐在班级金銮殿之上不可一世的实习班主任的时候,他却从那王座上消失了。奥斯陆的怒火被刹那浇熄的时候,没有一个外乡人是无辜的。那班主任是个外乡人,奥斯陆人听说他辞职住进了受害者的家中,听说他现领着极微薄的薪资,干着仆人的差事。这足够了,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奥斯陆人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西亚斯家门口渐渐有彩灯亮起,那来自圣诞之国、全然洗净了自己罪过的班主任正在拉起那棵漂亮、高耸的云杉树。
“提诺,进来吧!”
奥斯陆人看见那窄门向外逗留出些许的暖光,从清冷闪亮的圣诞彩灯那里,他们看见欢腾的外乡人,提诺·维那莫依宁,向着门里小跑而去,渐渐与那暖光融为一体,然后在屋内屋外全都融成一片的欢闹声里,门关上了。他们要喝酒了。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马西亚斯·科勒把扎杯放下。
“你酒喝得太多了,马西亚斯。喝点姜糖水吧。”
重新升高的黑色液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西尔维娅把一杯饮料递到他的唇边。马西亚斯的双眼自此迷离开来,好像双眸糊了一团粉红的口香糖,上下眼皮扯出的长丝黏糊糊地垂下嘴角。西尔维娅用红色的餐巾纸替他擦着嘴,马西亚斯的话被餐巾纸扑得嘟嘟囔囔的:
“我当然知道我喝得太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嗝。”
马西亚斯扶着啤酒的扎杯把,仿佛铆足了劲似地往椅子背后仰去,简直要摔在椅子背上成一滩人泥。
“可在前天还是冬至,小傻瓜们。你们知道冬至是什么日子吗?在那一天,太阳到了最南边去,从那一天开始,太阳在逐渐回到北方的怀抱。夜晚是在不断地变短的啦。黑夜最长的一天过去了,我们北欧人正是如此!总是呼唤着黑夜离去,白昼快快来临——”
贝瓦尔德把纸巾递给西尔维娅,让她替这饭桌演讲家擦擦嘴巴。
“西尔维娅啊,你是好女人..我们不坏,我们一直都不坏,日子在不断地变好。从我们过去直到现在,我们有了阿冰,阿冰也长得这么大了——阿冰,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了。”艾斯兰费力地切着一块肉肠。
“十三岁了、你本应该要上七年级了才对...命运是何其不公啊,我们没能把你从险恶的命运之中拯救。我听说你的同学们嫉妒你的才华。你的智商怕是有一百五,乃至有一百六,要比历史上的所有人都逼近爱因斯坦——你一定知道他是个科学家。你知道尼尔斯·玻尔吗?他也是科学家。人们常把尼尔斯·玻尔同他相提并论,我从前崇拜过玻尔,但我现在喜欢爱因斯坦...玻尔有脑子,还有一大帮朋友,但爱因斯坦除了脑子什么也没有,却胜过他那一大帮朋友。脑子够了!有脑子的人不应与少脑子的人为伍,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摧毁你脑子...你是一匹独狼,你应该对那些把你从爬杆上推下去的王八蛋们竖起中指!”
马西亚斯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行去,便被自己用半杯姜糖水泼灭。他畅快地发出饮用碳酸饮料的声音。咔~
“里面加了蜂蜜吗、西尔维娅...还有杏仁和葡萄干...”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
“下一次,放到冰箱里、...更好喝,好喝得很...”
“真是的、你懂什么啊...”
艾斯兰把刀磨得吱吱作响,带着脆骨的肉肠在他的嘴里嚼出咯吱��吱的声音,把带着刺,烤得焦香发辣的话语在其余四个人面前咽下。马西亚斯又喝完剩下半杯姜糖水,长长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畅快地“咔”,他的皮肤往里皱进去、皱进去。在他眼下的肌肉如口香糖般若有若无地伸张、抽搐后,提诺看见叫马西亚斯的男主人的眉根轻轻下垂,便在左眼里涌出眼泪来。
“是的、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好像脸上真有一张口香糖似的,便呜呜地哭泣起来。艾斯兰用刀叉把盘子划得吱吱作响,似有火星溅出,好像在切一块钢。一只意料之外的手摁住了艾斯兰的拿刀的手腕,提诺也抬起头来,他看见贝瓦尔德已经把眼镜戴好了。
“阿冰、不要这么说你的姐夫。”
“没事。贝瓦尔德。”西尔维娅抚摸着哭泣的家主的背脊,像安抚一匹狗。“他也不该在这几天提这种论调...虽然明天才是平安夜,但今天也是小平安夜了。”
“可日子确实是在变好...不是吗?”
话从贝瓦尔德宽厚坚实的胸膛里传出。艾斯兰没有继续再磨刀叉了,只是埋头喝汤。在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提诺·维那莫依宁感到自己忽然成了目光的聚焦点,还有西尔维娅在冲他露出微笑。他感到脸有些发烫。壁炉里火已经渐渐有些颓势,他的脸却愈发滚烫,于是他吐了嘴巴里的骨头起身,预备去壁炉里加柴,当他转过身去,贝瓦尔德却已经先一步去把温度升高。那火结实地吃了贝瓦尔德一记,火焰便重新扭着腰,从炉灰里懒懒地生了出来,重新在壁炉里安睡下去。
“日子确实在变好的。”
马西亚斯不知何时也从臂弯里露出脸来,却只是头在双臂垒成的围墙上滚了一圈,侧着脸意犹未尽地冲着提诺笑,脸上的泪还没有干,眼神却变得更加清爽起来。
“一年来你实在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对吧,提诺。你不要害羞。没了你,我们家今年的日子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顺溜...你看,看看这些菜,没有你帮西尔维娅的忙,做不成这样!还有这些蜡烛,摆的多么齐整,多么像圣诞...你是芬兰来客,圣诞的来客,你把圣诞带给了我们!”
“你在来挪威之前在芬兰做些什么?也是做老师吗?西尔维娅说你还在读书...?读的硕士吗?”
“是的、...”
“专业呢?”
“...古生物。”
只剩下壁炉在安静、纯净地燃烧。艾斯兰看见提诺的脸上的红潮渐渐地发起灰来。
“研究史前生物啊、了不起。”贝瓦尔德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你也是一匹天才啊!”
马西亚斯开始拍着他的肩膀,吐着酒味的嗝。
“用错词了,马西亚斯。”
他拍了一阵提诺的肩膀,觉得乏味起来,便又重新趴回手臂里。
“不要搅我的兴...贝瓦尔德,总之就是,很厉害、很厉害!...枉我见过这么多能干的人,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是研究乌贼、长毛象那些东西的吗?博物馆里那样、你们是怎么把它们从一堆泥巴变得那么高大、那么伟岸的?”
“所以我常说。”西尔维娅轻轻地叹气。“提诺他...原本也不应该受雇于我们家,沦落到做佣人的地步。实在是他自己人太好。”
“提诺以前也做过佣人吧?手很巧、虽然说你不是芬兰人嘛...但是羊排做的却很有挪威味,简称挪味——”
“笑话太冷了。”
贝瓦尔德轻轻地点头附和着。西尔维娅接着说:
“就算他自己不那么觉得,但在旁人来看,这几乎就是刑罚。”
她抬起头来,双手向上合成十字。
“去年的同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在医院里忧虑着阿冰的未来,反省着一直以来我们的教育为何会导致这样惨痛的结果,直到真正的圣诞到来的时候,也如惯常的忧郁一样溜走。阿冰迄今以来的人生,又有多少属于孩子的节日是这样一点点地从我们傲慢的忧虑之中溜走的呢?”
松开双手以后,她从马西亚斯的身边夺去酒瓶,便往面前的扎杯里倒酒。提诺瞪大了双眼,好像那硕大的扎杯里灌满的是他的眼球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充满西尔维娅的口腔,直到她的腮帮似乎再也装载不下如此巨量的啤酒以后,她才开始努动自己的食道,每一颗都在她的喉口团成一块球状的皮肤,在她通红的高领毛衣上攒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圆来。
“您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科勒夫人...——”
“随我、这点随我。”马西亚斯嘿嘿地笑着。提诺看见贝瓦尔德站起来,像制止艾斯兰的刀叉一样,用一只手就摁住她的酒杯,在桌上稳稳地刹住瓶底。
“你得听听阿冰怎么想,西尔维娅。”
“...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艾斯兰从汤碗里抬起头,往西尔维娅的方向侧着眼睛。
“她要喝就让她喝——”
马西亚斯还想为妻子辩护几句,西尔维娅却用食指堵住马西亚斯的口,止住了话语的泄露。
“万幸...我们失���了那个圣诞夜,但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圣诞夜,因为提诺·维那莫依宁从圣诞之国来了。
世界可被称之为北欧五国的国家之中,挪威、瑞典和丹麦自不必说,他们的历史向来是维京人的历史,是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哪怕自称皈依基督,他们的心也从未接近基督。而远在大西洋上漂浮的冰岛,也被迫卷入了海盗的历史。
只有芬兰——我们提诺·维那莫依宁的故土,是圣尼古拉避开了海盗的港湾,向着一览无余的冰海行船,把耶稣基督的教诲带到那里。在耶稣降生的日子里,圣尼古拉像东方三博士一样,向每一个他所知道的孩子赠送着礼物,用善意给养伯利恒之星。
哪怕人已在大地上获得了法律的许可...他在全能的天父眼中也仍是孩子。因此,提诺·维那莫依宁献出了自己宝贵青春中的一年,赠送给了生活在海盗历史之后的奥斯陆,送给我们这贫瘠之家以弥足珍贵的礼物。”
她用那根堵住马西亚斯嘴巴的食指蘸了蘸剩下的啤酒,将身子跨过伏在桌上的马西亚斯,酒珠从提诺的额头滚落,湿润左眼的睫毛。
“你是我们的家人。你可以离职,你可以离开。”
西尔维娅说。
“你离开以后,去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人。”
西尔维娅开始轻轻地唱起圣诞颂歌,马西亚斯轻轻哼着,右手轻轻打着餐碟。贝瓦尔德稍稍迟钝了一下,但却很快转过头来。提诺见他的眼镜里满是温柔与赞许,西尔维娅解开她的头发,将头绳递到他的手里,贝瓦尔德便自若地伸出手指来拨弄着,拨弄出诸多的音符来,数个音符很快堆叠成一首和鸣的诗,不断地堆叠起来。有一声“呜呼”,马西亚斯在双手里拍出热烈的节奏来,贝瓦尔德推了推眼镜,皮筋里便喷出一切的音韵,他们之间即刻展开一场响度战争,这战争把歌曲拍碎又重合,在热烈的餐桌和鸣出一首即兴的原创圣诞金曲,献给看呆也听呆了的提诺。
艾斯兰看见,提诺脖子以上的头开始不自禁地跃动起来。艾斯兰现在低头划拉着铁匙,他抬头仰起脖子痛饮浓汤,他左顾右盼,窗外已经是深得黑的黑,蜡烛从餐桌的这头一直点到餐桌的那头,火光贯穿到壁炉的一头,早已把提诺烤得腹背两面发红发光。涔涔的汗与油滴在碗里,艾斯兰右手发力,餐刀一点一点把黑麦面包的油皮拧进刀口的孔洞里,直到餐刀的铁与瓷盘相撞,击缶,击缶,击成曲末最终的一柄撞针。
音乐戛然而止。艾斯兰觉得自己现在便差站起来了。
“我吃饱了。”
提诺抱着似已沉沉睡去的艾斯兰背向火光,向着黑黢黢的卧房行去的时候,他听见孩子、学生与他所愧疚的对象说出这句梦呓般的低语:我无法忍受了。他感到手臂实在有些酸——许是那滴额间的啤酒已经渗入他的肌肤,他开始喜欢上这家的啤酒味道——因此他靠着墙根稍微站了站,以解酒昏。红色的火映照红色的沙发,餐桌旁的贝瓦尔德在伸出一只平齐的掌来,眼镜的红缓缓抹平在镜片之上,渐渐地便泛起一层粉色的雾,雾下影影绰绰,他往暗处看了一眼。
“可是现在一切都很好。”
“关于您提的我可以离职的事情、...还请您再允许我考虑到圣诞节为止。”
提诺打开房门的时候,便又听见那童稚的呓语叩打耳畔。
“你啊,该不会是已经喜欢上贝瓦尔德了吧。”
两盏橘色的夜灯也停靠在客厅的桌面上,贝瓦尔德略略前倾,写满文字的笔记本便上足了暖色的光晕。
“我来帮您整理睡觉的地方。”
“谢谢。”
眼镜被夹在他长而宽厚的指掌中间,架在其中一盏夜灯上,橘色的暖光便蒙了些许灰黑的斑点。提诺看着他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支黑色水笔来,干练遒劲的笔迹蔓行在霉斑的纸张上。
“是瑞典语吗?”
贝瓦尔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提诺的腰,示意的手接着便向下落进沙发,让出一个可供陪同夜谈的座位来。笔没有停,提诺便借着笔迹追看了半晌,好像夜不曾阖上人的双眸一般。流畅的笔迹,在渐渐晕开的墨点前停顿。他的笔在簿上扣着,打着沉闷的节奏。
“你懂瑞典语吗?”
“我曾学过一些。”
“用它写诗的时候,我才愿意写出诗来。”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诗人,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您作诗、...这是首讲什么...”
“帮我读一读。下面的部分我难以想象。”
贝瓦尔德的头枕着双臂,双臂枕着沙发的扶手,半身是睡进沙发里了。他闭起眼睛,眉头紧到一起,像有些诗还在里面。
“那、请您稍等...有些词有些生疏、..”
贝瓦尔德睁开眼来,一把夺过写满了诗歌的簿子。
“那不用再念了。”
他是忽然地站起身来,把步轻轻地踱着,也不看小簿子了。提诺在背后出了声,声音是有些发抖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我也不是有意地冒犯您的诗...您要吃水果吗?”
贝瓦尔德重新看着了提诺的眼睛,这回是平视的了。提诺起初眼里还有些微颤动的水光,不过很快便淡向别处,是有些害羞了。贝瓦尔德轻轻叹着气。
“晚餐桌上,西尔维娅也说过一些讨人厌的话。你怎么看?你记得是哪一句?”
“..我、抱歉...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会记得那种话吗?你们芬兰人,会记得那种话吗?”
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这句话像撞击后宏大的钟声一样在提诺的大脑里嗡嗡地响着。尽管壁炉仍然燃烧,但贝瓦尔德这时的表情却冷极了。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冰冷,他接着便说:
“我总是这样、...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西尔维娅也好、马西亚斯也好。你也是——况且我每次来到这里,占了你平时睡觉的地方。”他重新坐回睡觉的地方。
“那样反而更好、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和阿冰挤在一张床上。他需要不时有人给他翻身或者换尿布——从那以后他便没有再睡好过觉,可他总是介意和我一起睡。但是,医院现在也渐渐减少了专人前来辅导的频率...或许艾斯兰渐渐也能够有睡着的机会了。有时他虽然显得成熟过了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睡得着的时候,也还是会说梦话。那时我便不愿叫醒他。”
“你喜欢照顾小孩子、我喜欢写诗...”
“这、不一样...。毕竟您是职业诗人、...。”
“算我说得错了。我不喜欢写诗。”
“可是我看过您的诗。您说您不喜欢、但那怎么可能呢...怎么说呢...我觉得竟能在这困难的一年中,读到您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文风有如H·豪格一般的诗歌、甚至结识了您本人。在这充满绝望的一年中,已经是我今年莫大的幸运了、...。”
“你读得挺多。我和他完全不像。”
“或许...我不懂。可能有些多嘴了。但您已经是我亲眼见过以诗为生的、最棒的诗人了。”
贝瓦尔德把笔插回衬衣口袋,把沙发坐垫久久坐稳。提诺也这么坐着,壁炉在燃烧,二人有汗烤出。
“谢谢。”贝瓦尔德闭上眼睛。
“可能有些冒犯您了。”提诺站起身来,借着橘色的光,最后抽出一张纸巾来,把贝瓦尔德有些浑浊了的镜片擦拭干净。沙发上靠着半躺的人把眼皮打开一条缝,盯着他擦。
“我、...和科勒太太他们,可能都不太会说话。您或许有只能由自己来排遣的忧郁,我想,科勒太太他们如果知道您对那些话感到不舒服、一定也会同您道歉的。那句话...在我听来也确有不妥之处、..”
手指抓紧了衣领。
贝瓦尔德揪紧了提诺。
愤怒抓住了惊恐。
眼镜还差最后一擦。
“什么不妥?”
壁炉刹那翻腾出喷涌的火星。提诺·维那莫依宁的双臂膨胀起来,眼瞳里的惊恐即将向着彼岸挥出全然正义的暴力机器——他要保护自己。而此刻他想逃避的,那对贝瓦尔德的眼眸早已全无护卫的秘密可言,因为他的眼镜已经被抓在自己手上。刹那之间他想起艾斯兰,那个一年来头脑总是无法规劝身子的孩子,贝瓦尔德此刻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那孩子一般,他紧紧攥着提诺的衣领,他那悲悯的眼无法控制自己庞大的双臂手中的动作。他太过愤怒,以至于他赤裸的双眸��中,竟闪烁着诸多无辜与哀求。提诺背对着壁炉,因撕扯而裸露出的肩膀被热气所烘烤,他却感觉到了凉意,热气从顶撞头脑的眼处慢慢退潮,他冷下来,在与贝瓦尔德赤裸的双眸相对,冷凝的话语便从唇里流出。
“圣诞老人是假的。”
芬兰并不出产圣诞老人,他知道那是一场芬兰人自营的生活骗局。当他书写板书背过身去,将完成的礼物献给他的孩子们时,他们便埋起头,念起又抄写起自己的书来,口里念的与手里写的却始终是地地道道的挪威语。从孩子起,他们便不同这芬兰人一样留恋圣诞老人,留恋驻留与别离,只是低着头,弓着腰,拾起地上遍布的礼物,把笑脸全部奉送给礼物。对提诺·维那莫依宁而言,这俯拾的道理早应在他从父辈接过教育的重担时便全然接受——他以为自己早已抓稳,但当要捧起这颠簸的手把肉,啃噬这一沉默的真理的时候,他的眼泪却无法停止地因为疼痛而流淌——接受圣诞老人的假象。
热气还在持续顶撞着他的大脑,却不再是愤怒与惊恐,而是不断地冷凝成渐渐浑浊的涡流。他的唇早已被眼泪灌满封口,不再有言语的余裕,多余的泪便不断地顺遂着叙述的召唤,重新从眼瞳泄出。
提诺很强,不是因为他随时准备着动手回击眼前的怒汉,而是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时候,他便打算努动舌头,重新向贝瓦尔德解释起眼泪与偶然的口误来。但他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刹那的情感口不能言,便四下寻觅,直到发觉自己用于解释的嘴唇现被贝瓦尔德亲吻着、用于努动的舌头在交缠的时候,他却没能像镇定自己膨胀的手臂一般镇定自己渴望亲吻的心,当这颗心被贝瓦尔德湿乎乎的舌轻轻撩动的时候,他因为欣喜若狂在贝瓦尔德的拥抱里剧烈地颤抖着,而贝瓦尔德如前,也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在做如同马西亚斯和西尔维娅之间的,只有彼此的情人才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提诺便渐渐使自己平放在火红的沙发上,就像他平日里睡在这张佣人所必然专享的非床之床上一样。在他的愧疚稍微减轻些时,他也渴望与阿冰共享一张床,但他唯有在这火热的沙发上能够全然遁入仅有的昏暗体验,舒展开自己的肢体。那冬日于无人之境燃烧着的壁炉在他的睡前总使自己想起自己的家,与严厉却不失温柔的父亲。于是他向贝瓦尔德展开自己的肢体。衬衫的纽扣已经顺滑到成了他身体的拉链,他希望身上的拉链一直解到两腿之间,但却轻轻把双腿夹紧,伴着贝瓦尔德向下轻啄轻吻的频率轻轻开合着。
他的呼吸渐渐跟上了心跳的节奏,他的感官追上了吻在身体地图上的踪迹,像是一场漫长而色淡的旅行。没有人在沙发上说话,只是壁炉中轻轻开裂的木与柴在他的耳畔回响: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他像捧起一只生命一样,双手从贝瓦尔德光滑的脊背后捧起他的下巴,一直到头与头、眸与眸再次两相对视。
“我拿灯过来。”
小夜灯中的一半光亮在沙发靠背的平原上一览无余,借此贝瓦尔德能够发现提诺漂亮的眼睛,那眼眸却只是与他的双眸凝视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合上,等待。或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沉至面颊的绯红,但在赤红的暖光中,便连那点爱情的余裕似乎都不足为道,只有提诺的声音在陈说。
“贝瓦尔德先生。”他说。
“我在这里。”
“我从以前开始、可能就已经喜欢上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这里。每到您回家过节的时候,西尔维娅说你是从采风的地方回来的。每见到您一次,我的心里都对您更加尊敬一些、..。”
借着灯,他看见贝瓦尔德期待的笑意爬上唇角、可那像是一双在看着的眼睛吗?提诺在犹豫着,因为那眼眸瞪着它所怒视的对象要裂出血管来。他的眼只是怒视无法被性爱覆盖的地方,好像他再有一秒便不再打算继续了。但他的手却始终温和地替代起微笑的唇吸吮着早已充血的乳,在贝瓦尔德的双眼所看不见的地方爱抚。
“你这同性恋。”贝瓦尔德吐出一句。
提诺几乎到了羞耻的地步,因为贝瓦尔德的那目光很烫,烫得他感到自己的热情还亏欠了很几分,他应更坦诚些、更解放些、更感恩些。他想说出话来,可贝瓦尔德在帮他系上纽扣,衬衣被涨满,酸胀起来的乳在衬衫上撑起乳白的峰顶。提诺惊叫不好,因为衬衫把他的乳重新勒得疼痛,胸口闷起来了,他轻声哀求着。
“这样不喜欢吗?”贝瓦尔德也只是看着,手的吮吸却没有隔离。
“喜欢、...。”
“下面也挺起来了。”
“等一下、等一下...”
他拒绝得很轻,因此贝瓦尔德开始动手套弄起仍锁在裤中的凸出。提诺以极小的幅度开始颤抖的时候,他自己都为这颤抖结实地吓了一跳,但旋即便是习惯与忍受,他的心很快就适应了习惯与忍受。他挽出自己的一只手臂衔在嘴里,轻柔地咬着,好让自己能够有快活得发笑的余裕。拉开拉链的声音静悄悄的,有人在问:
“不喜欢吗?”
“喜欢、...。”
拉链重新合上了,提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衬衫已经透湿。他抬起手臂,看着浅浅橘红色的牙印像看着名贵的手表,这只手臂遮住了贝瓦尔德的脸,哪怕他在抬起身子。提诺只是冲着手兀自地噙着眼泪,然后偷笑了一阵,那浅橘红色却渐渐地从手上淡了。他正想追赶消退的牙印,却从手臂背后见着了光,圆柱状的夜灯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酸胀的胸口,贝瓦尔德看着自己了。
“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他心里是急促地渴望着继续的,因此回应的语气已经不似往日般柔软,而是发涨、富有弹性。贝瓦尔德的手近了,一只手托起他的腰,于是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另一只手落下。他等了有一会,不知另只手会伸向哪里,只要他能在腰际被托起之时,尽可能地忍受胸口的闷,这闷绝的拉链也一定终将被贝瓦尔德彻底地赤裸、彻底地公开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开,腰在外部被一块坚硬的东西顶撞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际拉出了这坚硬的东西,像是被从沙发坐垫下抽出。提诺并不感到奇怪,现在他什么奇怪也没有,可那腰上是什么呢?
“喜欢吗?”
没有等待,也没有期待,他的腰渐渐贴着沙发坐垫了,黑暗中,属于他的拉链便被拉上了。提诺仍然紧闭着眼,为的是等到更多的拉链,更多的拉链被拉开。他听到塑料硬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他的脸滚烫着,直到冰凉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拇指和食指拉开他闭着的眼皮。他只是顺从着,顺遂着,他期待地睁开眼睛,等待自己的圣诞礼物。
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一片鲜红。
“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脸在崭新的塑料壳上变得不可辨认。
“想继续留在这吗?”
眼球凸出、尸体半边汹涌如柱的红流里,静默地垂成一线的脑回,像一条沮丧的蛆。
“还喜欢我吗?”
橘色的灯光把这具尸体照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尸体的胸腔内结成了蛛网。
“哪怕我是杀人犯、一个杀人犯?”
贝瓦尔德在这张专辑的B面后面笑着,笑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还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声音在笑,笑声在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提诺逃跑了。
“还喜欢吗?”
艾斯兰这么问了。提诺把他从书桌前抱到床上、再帮艾斯兰批改起作业,不时拉动窗帘调整台灯的亮度,好让它和星光能够交融出一个既不过分奢靡,又不过分清冷的色泽来。提诺想起些什么来,又把艾斯兰从床上抱到书桌上。
“我应该睡在哪里?”艾斯兰有些恼火。
提诺一边思考着艾斯兰的发问,一边手中仍在展平自己将与艾斯兰共枕的床铺。他热起电熨斗往上贴紧,用热力好让这床单看起来能够齐整一些。但他无论怎样铺展,床褶都重新翻折回去,像一颗卷曲的螺旋,又像是一只床单的耳朵。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胃液从腹部翻涌上来,迸射而出的却是眼泪,直挺挺地落在床上,刚熨平的床单湿了,泪渐渐没入毛绒绒的床单里,只是总凝结出面上黏糊泛白的东西,他知道是刚刚的光线又没能调好,但他现在伸不出手去,仿佛定身在那滩乳白的泪之中,仿佛乳白色的眼泪黏在他的眼球之上,成为里头的一块眼白。他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睡这床,是贝瓦尔德来了,他从壁炉旁的沙发又搬到这儿来,他要与瘫痪的学生共眠。学生的瘫痪由他而起,他或许此刻也正以自己的瘫痪报答学生。他回过头去,星光与二极管的灯光把书桌旁的艾斯兰衬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你在害怕吗?”
提诺点了点头。
“...谢谢,提诺、老师..。这一年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
他示意提诺送他上床,向着提诺涓流般流淌的泪中,揩出一条平整的道来。
“好好休息,老师。”
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艾斯兰后来似乎还自言自语了很多,但不一会便开始翻动床头的书、一页页地在灯下照看着了。艾斯兰感到提诺的掌平放在自己的腹上,渐渐地又温热起来——这是提诺设计的康复训练的结果。他们或许都想起了父亲与壁炉,因而还微微留一点眼泪在枕上,他还想回上几句,表达自己有在倾听,只是耳朵却渐渐地被水声没过,在月光里静默成为了一滩乳白的泪。
“那之后,我便要连姐姐和你的份、...向贝瓦尔德讨回来。”
讨回什么呢?提诺轻声地对自己说,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却知道这里应该是艾斯兰的房间。迈过房间去,他便一定会见到贝瓦尔德。这房间对他来说很惬意,科勒夫妇向这个房间倾注了太多的爱意,当他抱着有轻微鼾意的艾斯兰、听取其中无数噩梦的梦话而沉沉入梦的时候,他渐渐地总觉得自己像是孩子一般。他伸出手去,攀上同床连为一体的书架。艾斯兰的桌边总是摆满了书。他从前总是静静地坐在班级的角落,在他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板书的时候,嬉闹的声音中似乎总是缺了现在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声音:同十岁的他一样怯懦、同十岁的他一样坚强、同十岁的他一样柔软的声音,在轻轻念诵着书架的书上晦涩的词句。
“我又带书过来了喔。”
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家中的一个月里,叩响艾斯兰房门的总是这一句话,那会为提诺与他背包里的小说赚到一些难能可贵的善意的目光。提诺总是爱在教科书里夹上一本,当他从背包里将它连同半块黑面包拿出的时候,给同一个班上生物课的,外号“尖老头”的克里夫总是会同大家一起抛来怜悯的目光,仿佛他的姓氏就像进化论中的一个玩笑。《万奈莫宁》总该是写给有黑面包以外的食物享用的人才是,就连万奈莫宁本人也该是从大熊座那里得到种子以后,才渐渐开始吟唱他的诗歌的。他知道尖老头不会说,他一直想请人代课治疗咽炎。直到某天,尖老头环顾四周良久,才终于向他开口:
“请您替我代班上一星期的课吧。”
但艾斯兰却把《万奈莫宁》放在书架最触手可及的一端。他够了够那本书,就着窗边微弱的阳光看诗,像从前父亲用手指舔着书页,一边用舔过书页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在壁炉边为他念诵古老的诗歌一样。父亲不是诗人,但他慈爱的眼镜里似乎有诗人才能看见的世界。提诺看见艾斯兰在《万奈莫宁》一书上贴下的密密麻麻的书签,正要从胸中由衷地呼出舒服的气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空空如也。
他要迈过这房间去。他在门的这头,听见了外面不断地传来熟悉的呻吟。他捂住了嘴唇,眼泪几乎快夺眶而出。
“还喜欢吗?”
他的手心在出汗,门把却因打滑而无法转开。当他旋开门把夺门而出时,艾斯兰早已带着一身热汗倒在地板,还在喘着粗气。
“哎呀、...今天真是好睡啊,提诺。”
马西亚斯扶起艾斯兰的手腕。
“今天你起得格外地晚、我就事先先替你做了,阿冰每天要做的康复训练。”
“我不要再让你来做了...你这白痴、...。你是完全的傻瓜..。”
艾斯兰眼里还有泪。
“我不要...、...”
“看,提诺你看。阿冰他——”
提诺的沉默并不是绝无来由,而几乎是千钧一发了。马西亚斯是仔细地托着艾斯兰颤颤巍巍的双臂,他自以为自己的双臂足够可靠。但那可靠的双臂在艾斯兰站起的刹那腾了个空,接着他所希望向提诺展示的奇迹,便被提诺本人夺去。他伸伸五指,又抬头看看几乎怒不可遏的提诺。艾斯兰借提诺的手攀上沙发的浮岛,艰难响亮地呼吸着。
“您为什么、....!”
提诺想痛骂,却不知应痛骂什么。他张开嘴巴,口中率先回荡起的却是呻吟。
贝瓦尔德握着一把刀,刀在替他说话。
“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阿冰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马西亚斯是在帮他。”
刀在字与字的缝隙之间落下,贝瓦尔德在厨房的角落一字一句地把语言切开。
“提诺、今天你可以放假。”
戴着烤箱手套的西尔维娅说着,把一盘切好的生肉端进烤箱。提诺看见贝瓦尔德他低着头、他抬起头,鲜红的肉沫从刀尖挤到手指之上,被冲进水槽里。厨房的阳光现在已��好了不少,能看见北欧少有的阳光。案板上整整齐齐的肉排在这阳光下泛着漂亮的油光,贝瓦尔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很满足似地把目光对上一旁的偷窥工作者。
“为什么、..”
提诺的问话声音很低。
“今天你起床要比以往都迟上不少、生病了吗?”西尔维娅脱下一对烤箱手套,把手贴着提诺的额轻轻地说。
“不、...”
“没关系,不用愧疚。”
西尔维娅帮他整了整毛衣的领子。
“我想...可能我们家真的离不开你。但你说的也对...总要让你做个决定,对吗?至少今天和明天,希望能够让你好好歇一歇。”
“我打算今天带你和阿冰出去转转。”马西亚斯借机用一个勾肩搭背略去了此前同提诺的剑拔弩张。“你平日里真的太累了。我从来不知道帮阿冰做康复训练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汗我都出来了!”
“因为你是傻瓜。”艾斯兰声嘶力竭。
“可你能站起来了,是吧!你们刚刚都看见了,阿冰站起来了!”
这热烈的呼喊声便把艾斯兰淹没在火红的沙发之中,由马西亚斯带头的掌声便响起来,在西尔维娅歇息的餐桌旁响起来,在贝瓦尔德仍在忙碌的厨房旁响起来。提诺的耳畔,竟也响起了来自他自己的掌声,他不知道自己的掌声从何而起,却不忍去看艾斯兰的表情,而是转头对上了贝瓦尔德。
“今天我有贝瓦尔德帮厨。他说想试试看,能否在晚饭做他拿手的肉丸。午饭,我们两个人随便吃点。”
丸子从贝瓦尔德的左手抛到右手、右手抛到左手。他仿佛极为专注、极为投入地炮制着干练的晚饭。西尔维娅在提诺的脸上落下一吻、又在马西亚斯的唇上落下一吻。她还想接着吻一吻艾斯兰,只是没能吻上,便帮他整了整领子,又折回原地,她疲惫的面容上总归是笑了。
“能在天黑前回来就好了。”
“您好、您好、...”
“您好!哟!——”
“你好!——”
“我们当家的!马西亚斯休假回来了!”
马西亚斯吹着口哨,麦当劳一楼餐厅里耸立起一呼百应的口哨与欢呼。
“还没呢、还没呢。”
马西亚斯满足地笑着,手却搭上一个餐巾上挂着鼻涕的孩子。那孩子正努力学着大人吹口哨的手指,把唾沫喷满了一整个餐盘,只是抬起头,马西亚斯的手便揉起他的脑袋。
“你真努力,不是吗?不过、用不着这么努力也可以。”
他举起孩子,孩子的母亲用双手屏住了呼吸,盖住了矫情的热泪。
“看呀——!这是努力的孩子!”马西亚斯高声朗笑,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我讨厌他们。”艾斯兰坐在轮椅上轻声地说,或许是声浪太强,好像没听到似的,提诺仍是点单。放下孩子以后马西亚斯呼唤所有人安心用餐,立刻便有人从服务前台行到艾斯兰坐着的餐桌旁,挨着轮椅换了张小桌,其后又询问起是否需要代切汉堡。
“他自己可以吃。”提诺礼貌性地笑道。
艾斯兰叹了一口气,让提诺把轮椅的把松开,双手滚着轮椅,寻找其他偏远的座位。
“我的服务生们要我留在这儿、他们离不开我。我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就开不下去、但总得有人休假,不是吗?我得陪你们,还有西尔维娅。”
马西亚斯找着新位置,便接着对提诺这么说,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那远方的服务台终于没再看他,于是马西亚斯回过头来,边聊天边督促艾斯兰不要噎着。
“待会要去公园散散心吗?”他抚摸着艾斯兰的头。
“也不坏。”艾斯兰把头埋进大人们视线所不能触及的高桌的阴影下,提诺听到矮桌旁传来吸饮料的声音。
“我们去福洛格纳。”
等到提诺用手指把艾斯兰的发捋得柔软了,艾斯兰便用手推着轮椅的轮向前行去。马西亚斯锁上车,便同提诺一起缓步追着车辙。
不知是因为此时正是阳光的正午,天空才十分明亮刺眼,还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得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休闲,因此未向前方睁开更多的眼。艾斯兰的轮椅不停地向前方滚动着,他不知是否该把步子加快一些,与其说他在看护着艾斯兰与轮椅,不如说是艾斯兰在牵引着他进入公园深处。周围的人脚步虽缓,却从未停下正眼看过那轮椅一眼,只是略略向旁躲开、再躲开一些。于是有些拥挤的人流里,中央拉开的一方平坦,便像是为艾斯兰的轮椅所划开的道一样。提诺没有听见两侧高耸的人浪中窸窣的议论,只是向前行走。
“我们现在也像是一家三口,对吗?”马西亚斯忽然冲他笑。
提诺没有回答,这时他或许觉得自己和马西亚斯有些像摩西的子民。
圣诞前夕,渴望圣灵降临前的人们,都在正午时分踏上遍地的冰雪,前往福洛格纳的中心。这里的访客太多了,与挪威人印象中的市集相比而言都有些拥挤。杉松只在挪威的秋季死去,他们的枯枝上渐会伴行着冬日的纷雪涨成全新的行道树,它们全新的,纯白透晶的叶却是从地下抽枝起来,因那雪下的大时,极寒之地的雪便不像从天上恩赐,倒像从地上飘起一般。在终于停雪,却也仅有几日阳光的时节,公园的工人会把雕像的头顶、基底和纹路里堆积起来的雪同地上的积雪一般清理干净,只留下一道更深的痕迹。这是只有彻底的天寒地冻之中生出的人类,才可踏上足迹,去经行的地面。
提诺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过这样的地面,或许他也踏过,但从未仔细地行过脚下的路。他习惯照顾的是科勒家被壁炉烘烤的,从不积雪的地板,如今定睛细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似踏着柔软的布一般,脚步尽管因此飘然,却有了些实感。
“怎么样,怎么样!没来过吧?”马西亚斯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把提诺所能见的面容尽数遮挡,只从语气里可以看见他的笑。在他的印象之中,马西亚斯先生似乎永远只有微笑和大笑,好像昨夜哭泣的酒会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来过这儿,尽管离科勒家有些远,但在他成为科勒家的用人之前,他便已拜访过这公园。路并不难走,却少了公园的气氛。马西亚斯揽住了提诺的肩膀。
“小孩们也都喜欢来这儿玩,那些雕塑的花纹对他们来说很新奇。”
“得把阿冰叫过来。他走得有些太远了。”提诺望着冰雪之上尽力滚动的轮椅。他在远处轻声呼唤,阿冰便停下来,向后伸着头等了一阵。白雪在他白雪般的发下,在他的额前闪光,因为推着轮椅,他的额上大汗淋漓。
“我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哇!”马西亚斯拍着提诺的脊梁。
“这话可别被西尔维娅小姐听到。”他却没有接着往下拒绝,马西亚斯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齐步向前。
提诺帮阿冰揉了揉手臂,他们便接着向公园深处行去。积雪从赤裸的雕塑上被扫清,露出它们彻底自由的解放来。风雨淋洗的锈像在无数行道树之间昭彰着青与黑色的坦然,男人从雪与铜中解放的器官,有如路牌指示着通往喷水池还要深处的,更加雄伟的雕像,他们远远地望过去,那根柱子好像一只天地间巨大的灵。
“再往上走吧,我想看看那个。”艾斯兰头也没有回地说。
“阿冰今后会成为古斯塔夫·维格兰这样的艺术家吧。”马西亚斯说。
“他也很喜欢科学。因为阿冰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喜欢思考。”
“喔——当然,思想是很高贵的事情。正如卢梭所言:只有高贵的思想,没有高贵的血统。”
“您很擅长言谈,这点让我很羡慕。...刚刚,在餐厅里,您那号召力很是令人吃惊。”
“没什么、这没什么。一份工做久了,自然就会和身边的人混得熟,经理的工尤其如此。您不也一样吗?西尔维娅和贝瓦尔德都很喜欢您。”
“...不一样的。这个、...”
“我们家原本就没有找佣工的打算。如今佣工也叫保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雇保姆的,全职的、小时的;男的,女的。但是我们家一贯以为,在现在的挪威做这种事,那是贵族做派。可现在他们俩可舍不得你啦!只是他们俩不说。西尔维娅也不说,他们总是有些害羞的。”
“谢谢...请代我向西尔维娅小姐转达感谢。也谢谢您。”
“我也很舍不得你呀。”马西亚斯说。
“我还没有打算要走...我在犹豫着。我还有想弄明白的事情。”
“让我猜猜——是贝瓦尔德?”
马西亚斯把手臂向下垂下去,却只是冲着天空在自言自语,因此在话语里,他藏起了提诺突然糟糕的脸色。
“他同市教育局的人员也都认识,这事你应该听说了。重新给你安排一份教职,或者向原先那地方讨一份声明、推荐信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你还没找他通通关系吗?毕竟他也偶尔只来咱们家一次。他出身很高,可不像我。他姓乌克森谢纳?知道吧。名门之后,他爹是那有名的大提琴手,还是他们老家的议员,在挪威是提琴手,在他们老家是议员。乌克森谢纳家是世家。他处处都显着乌克森谢纳家的绅士做派。”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努了努嘴巴,沉吟了会,突然笑起来。
“我戒了挺久的烟了,老这样!”他高高地把手扬起来,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又自己行了几步踉跄,差点扑上在前方带路的轮椅,只是他的脚间交叉一拐,却巧妙地把身子拧回提诺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提诺不知该对这超现实的花招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笑着笑着,看提诺不笑,他就不笑了。
“我抽烟的那阵喜欢像我的父亲一样抽烟,还喝酒。烟已经戒了,酒还是没戒。他抽烟的时候不打人,喝酒的时候打人。他搞黑金属,我和他也一起搞黑金属,因为搞的时候他不打我,还有烟可以抽,有酒可以喝。我们的乐队那时很出名。”
喷泉的水声清冽地冲刷在石的阶石之上。艾斯兰的轮椅在前往“生死柱”的阶梯前停下。马西亚斯把手插到大衣的口袋里,让旁人以为他的假烟已经抽完了。
“阿冰,想上去吗?”
“想。”艾斯兰说。
“提诺,搭把手。”
提诺抱着艾斯兰,马西亚斯抬着轮椅,艾斯兰在两个人的中间脊梁绷紧。他们经过36座扭曲成不同形状的人体,又经过回头,向这蠕动着的三人慕道会报以怜悯目光的无穷的路人。正如马西亚斯所言,冬至日也刚刚过去不久。从他们来时这天还蒙蒙亮着,不一会便渐渐黑了,星辰都渐渐在他们的头顶上显示出来,好像是一夜之间,石头上色彩便从此转暗了。这在北欧总是非常很常见的,周围的人渐渐离开,没有人想要在黑天的时候,在公园里惬意去。他们一级一级地行上台阶去,彼此之间似有一种微妙的、沉静的默契。
“我听说您是丹麦人?”
提诺发问。
“丹麦和挪威离的也不远。”
他们经过人们的雕像,与看雕像的人们。“生死之柱”渐渐地近了,那是挺高的一根石柱,不算太高,但是的确挺高。他们在中间的坪停了停,提诺摇了摇自己的手臂,马西亚斯则是捋了捋自己的手指,艾斯兰则没有动,只是撅着腰,等着下一次再被抱起。
“我听说,我也不是挪威人。”
艾斯兰发问。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你是我和西尔维娅领养的。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把你起作你的故乡的名字。”
“生死之柱”渐渐又近了,那上头已经可以看见是人了。或许是因为它挺高,略略往上些的积雪便没有清理干净,落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使得“生死之柱”高贵而坚挺的柱头染上了一丝圣洁的雪白。这根柱据说是链接天国的柱子,在靠近天国的这根柱子上,当然应该沾点天国的白雪,只是因为柱子的顶端是平坦无比的,因而在刚被太阳晒过的时候,最该圣洁的地方反而是全无雪白,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头有化雪后水的黑色染痕,同柱子的最下端,最为平坦的那层一样。底层刚化雪还没多久,因此底层罗马式的柱黑得笃实,坚定,隐忍,但也没有黑得太多,只浅浅的一层,便过渡到了石头了。中间就是人。这根雄伟的,博大的,挺拔的,高尚的柱上,全都是人。
人。人。人。人。人。
艾斯兰努了努嘴。
“阿冰,往上走过来的路也有讲究。”马西亚斯笑着说,“每条路上的雕像不一样。有儿童的路、有青年的路、有老年的路——”
“那我们走上来的是哪条?”
“最后一座就是这里。看这根柱子,人和人都拼起来。”
“拼得起来?”
“像一组上升的旋律!”
马西亚斯恐怕觉得自己这比喻很好、很巧妙,很能给艾斯兰以艺术的灵感。吸饱了艺术的灵感的艾斯兰接着努了努嘴巴,好像吸了漫长的一口气。
“贝瓦尔德,就在这里杀了你的父亲。”
马西亚斯的��角开始渐渐发黑,艾斯兰的眼角���渐渐泛红,红和黑都交成一块了、拧成一团了,在空气里擦出火花了。在维格兰静默的雕像群之中,儿童在苦劳、壮年在天真、青年在震悚、老人,只有老人在柱下独自死去。
马西亚斯恐怕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梦里见过。”
马西亚斯在老人枯瘦��尸体前坐了很久,才开始说:老人枯瘦的尸体生前是无恶不作的,老人枯瘦的尸体是该死的。尸体所到的地方,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他儿子的母亲便在他的酒杯,头盖骨便是他的酒杯。尸体用人肉的乐器唱世界上最邪恶的音乐,他很会唱,嗓子的声不光是金属的,还是黑的,不是被烟和酒腌的、是被血染黑的。尸体喝了血以后就醉了,醉了就打儿子、儿子迎醉长大,渐有了一身气力,尸体打他不过了,便朝他施以邪恶的萨满巫术。儿子看见自己巫术的眼中有马、有巨人、神、精灵和矮人,在烟尘之中迈出脚步,尽数从黄昏之下向他奔来,为首的独眼神明,唤名做伟大的奥丁。
马西亚斯说:尸体的儿子首肯了他的血脉,让连着同他前来的两个男孩儿也这么做、矮个儿点的男孩儿是个假声男高音,尸体让他替自己唱了歌;高个儿点的男孩则是提琴手的名门之后,老人让他弹贝斯和拉提琴,儿子则只打鼓。尸体只有两只手,俩手最多弹吉他与键盘,但加上两个男孩儿和儿子,就是八只手。奥丁骑着的马,脚也是,而他们四人拼在一起却绝不像马,而像蜘蛛,因为为首的那颗头并不是骏马的头。蜘蛛在大地上爬行、蜘蛛在教堂前爬行,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蜘蛛除了腿以外就是头,老人有了腿,就接上了老人的头,不仅有头,且绝只有他一个人的头,其余三人绝不可出头。尸体说:“成了。”第一张专辑就出来了。
“贝瓦尔德出了头。”
马西亚斯说:矮个儿的男孩儿渐渐长成了女人,假声男高音却没有渐渐长成花腔女高音。马西亚斯接着说,乐队的嗓子没了,尸体的嗓子里头却已经全是烟酒。贝瓦尔德听得分明,尸体最后说的话是:“得把他变成女人。”那之后他不再说话,嗓子里的烟会烫死蜘蛛、嗓子里的酒会淹死蜘蛛,但是嗓子里有女人就不一样,几亿的蜘蛛全都可以浸泡在乳色的大海里,从中再生出几亿亿的新的蜘蛛,所以他不再说话,只是动手。在维格兰公园平坦深厚的石阶上,枪与玫瑰没有打算隐藏。
“贝瓦尔德也会用枪。”
提诺在听着,眼前却不是一把枪,而是一只蛆,从脑回那里垂下来,在沮丧着,尸体的胸腔里,结成了蛛网。马西亚斯说:他不知道贝瓦尔德是怎么学会用枪的,就像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维格兰公园的柱下、他们三个是怎样离开了马西亚斯的父亲的,又是怎样长成新的男人、女人和男人的。他们好像一夜之间长得很大,很大。女人现在是马西亚斯的妻子,贝瓦尔德现在是马西亚斯的朋友。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马西亚斯只是冲着艾斯兰笑,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又把他的头发根根捋顺。
“贝瓦尔德是杀人犯,但那又怎样?我父亲是个人渣,他早就该死了。正义永远不会杀死善良的人。对吧?我感激贝瓦尔德,他为了西尔维娅把自己弄疯了;我希望西尔维娅能幸福,这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就连贝瓦尔德现在的疯病...也渐渐好转很多了。”
提诺离轮椅上的艾斯兰和马西亚斯实则很远,因此他的喃喃自语只是飘在空中。他只是不时点头。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没有人说着这句话,他却在马西亚斯的话与话之间听见了这句,眼前渐渐起了一层水雾,这是欣喜与快活的水雾。他此前从没有把世界看得这么清晰,这么分明。他看见了“生命之柱”诞生的过程,在大地的震颤与轰鸣之下,人与人首尾相接,彼此咬合,膝盖与膝盖交叉在一起,人便向上攀登,通往天国的大门敞开着。那柱的顶端是谁?
对,应该是贝瓦尔德。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他是名门之后,他是暗黑的、悲怆的英雄,他应该要是从伊尔马塔的腹中生出,再高高地立在大海之中的石柱之上。他曾经是乐手,万奈莫宁也是乐师;他现在是诗人,万奈莫宁也是诗人,提诺的姓氏在闪光。火炉旁抚摸着提诺的头的、慈爱而严苛的父亲有了形状,他就是父亲。在马西亚斯与西尔维娅需要他的手艺与力量的时候,他必然在铜船上归来。从铜船上归来,从墨西哥的东海岸归来,从阿瓦隆归来,从弥赛亚归来,人、人、人、人、人,一切都将归来。他赢了,他终于会是赢的!黑暗没有战胜他,光明却呼住了他!他赢了!提诺·维那莫依宁的眼中的雾气渐渐有了形状,喜悦和激动的眼泪重新袭上他的心头,他能原谅,他能宽恕,他想回去!他想回答!他能留下!
“还喜欢吗?”
“还喜欢、比从前还要喜欢。”
艾斯兰,你在哭吗?你和我一样在哭吗?
马西亚斯轻轻地抹掉眼角的眼泪。艾斯兰从轮椅之上,向提诺转过头去。那只是孩子,只是孩子而已。艾斯兰努了努嘴巴,好像刚刚抽干了一根烟。
“我看见过。我看见过贝瓦尔德。他不是英雄。”
“因为他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事情。他玷污了我的姐姐。”
你胡说。
你骗人。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梦里。我见到了。”
你这撒谎精。
你这爱说谎的孩子。
“但是不一样。在我还能走的时候。我也见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骗人?
“节日的每一次。”他仔细地低下头想了想。“几乎是每一次。”
“艾斯兰!”马西亚斯是抢先一步揪住了艾斯兰的领子。他齐整的领子,现在被揪得出水。艾斯兰总是汗涔涔的,额头在汗的瀑布之中发着亮光。马西亚斯的手在颤抖,因为艾斯兰低着头,他低着头,眼睛闭了起来。艾斯兰紧闭着的眼睛前忽明忽暗地闪光,不停地闪着光。马西亚斯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才发现艾斯兰也在发抖。当他的眼从发下暴露出来的时候,忽然他哭了。
“我想救你们、让我救你们吧...”
他伸出双臂抱住马西亚斯的头,艾斯兰的肺与他仅有的半身痉挛着,呼吸之中起来像冰冷黏着的雪粒在鞋与地缝之间摩擦。马西亚斯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下来。提诺手里拿着刀、拿着枪了,就像贝瓦尔德拿着刀,拿着枪了。提诺看向自己的掌心,枪与刀都勒出柱的形状。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
马西亚斯没有再说话,艾斯兰却拼命地点着头。
“现在,我们回去吧,好吗?”
马西亚斯现在半跪着,双手掌心里捧着艾斯兰颤抖的泪和脸。他轻声允诺了好一阵,发现艾斯兰只是点头,从开始哭起便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望去,满天的星辰下,提诺的眼泪轻轻打在艾斯兰的头发上。
他们仨都哭过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生命之柱”在哭泣的大地上矗立。
天已经黑了,今天的黑是特别的。如果平安夜的夜晚以黑夜的长度来丈量恩赐幸福的厚度的话,至少挪威人应该要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在世界的平安夜里最为幸福的居民。他们开车路过一角的平安夜。他们经过中央车站,从奥斯陆前往卑尔根的火车铁路会穿过南部那些被春风滋润的挪威森林,逐步爬升至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常年飘雪四季如冬的芬瑟,接着穿过沃斯周边一众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最后到达时常飘雨的卑尔根。至少他们中应该没有人去过卑尔根,因此从来只在平安夜继续向前。他们路过卡尔·约翰大街,从公交巴士下站的街口城墙上会倒映着锡箔的雪花,漫长如蟒的圣诞彩灯把楼和楼之间的人流拉近拉满,在逐渐上升的街道两旁是次列间错排开的国旗与市旗,还有挪威国王的王宫,和挂满彩灯的树木。孩子们在议会大厦与国家剧院中的溜冰场上驰骋,比昂斯滕·比昂松和亨利克·易卜生在冰面上注视着圣诞夜空下的一切:易卜生把手背过身后,看着冰面下的裂痕;比昂松则把手插在裤兜,高高地昂起头,看着冰面上满地玩耍的孩子们。
“今后会有机会重新来这里玩的。”马西亚斯对后座的艾斯兰说。
他停了车,今天是马西亚斯第一次在按下门铃前犹豫,在终于想起有钥匙之前,提诺已经率先把钥匙插进了门孔之中。他回头去把在轮椅上等待许久的艾斯兰抱回家门口。迎着敞开的门,他和艾斯兰都看见了全新的装置。
“这是贝瓦尔德为阿冰准备的圣诞礼物。”
提诺已经换完了鞋子,他转头去看壁炉烧火的情况,才忽然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壁炉,而是电壁炉。这电壁炉看上去使用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他看见贝瓦尔德仍勤快地在簿上抄写些什么,只是在西尔维娅提到他的时候,才把笔插进口袋之中,转过身来。
“这是之前找市医院订做的截瘫步行器。”贝瓦尔德说。“试试看。”
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想让马西亚斯把艾斯兰交给他。他的手牵起艾斯兰的双臂,感觉手里握着的触感是颤抖的。他不知是马西亚斯的手臂在发抖,还是艾斯兰在发抖。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圣诞故事,况且这个也塞不进袜子里。现在试试看。”
他缩回一只手扶了扶眼镜,不知是被马西亚斯盯着了,还是眼镜的角度不太对。直到他摸起耳畔的一根深沟,才吁出一口气。
“现在不要。”艾斯兰的声音轻得像哀求。提诺转过身来把艾斯兰接去房间,又折回抱起步行器。
“我先放回他的房间去。”提诺像在和步行器说话。
“西尔维娅,您现在有空吗?”马西亚斯脱下外套,牵起西尔维娅的手。她的手上还戴着烤箱手套。马西亚斯尽可能轻地替她脱掉手套,好似戴上戒指一般柔和,西尔维娅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迟疑,她便随着马西亚斯向着房间走去。两边的房门都已经关上,贝瓦尔德拾起眼镜来。
这是平安夜最长的一段沉默,沉默得就像之前经行过的所有年岁一样。在贝瓦尔德的笔记上,不曾记述过的这首诗,此刻却非常应景,它们从四面八方响起,却又像来自天空的正中央。这是来自圣夜下,窗外边,每家每户的在沉默之中为祝福念诵的祈祷文,这是一首以色列人摩西的诗歌: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
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
耶和华阿、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求你转回、为你的仆人后悔。
求你使我们早早饱得你的慈爱、好叫我们一生一世欢呼喜乐。
求你照着你使我们受苦的日子、和我们遭难的年岁、叫我们喜乐。
愿你的作为向你仆人显现。愿你的荣耀向他们子孙显明。
愿主,我们神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
愿你坚立我们手所作的工。
我们手所作的工、愿你坚立。”
人们在节日里默念这首祷文。在挪威人的节日中,昨天叫做小平安夜,今天则是大平安夜,今天要比昨天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正如今年要比去年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艾斯兰坐在餐桌的窄边,宽边上则两侧分开,提诺与贝瓦尔德坐在一侧,西尔维娅与马西亚斯坐在另一侧,靠南的一边则尽数交给了窗,与窗外尽情绚烂的烟火,如果从窗外看去,还能发现窗外彩色的圣诞树。没有人知道今夜是如何到来、如何来到的,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些菜肴是如何仅仅凭着两个人的手做出来的。他们动刀子、他们动叉子,三文鱼腹,黑面包还有香肠;他们倒杯子,他们倒盘子,肉丸,鱼子还有越橘酱;他们找乐子,他们动嘴皮子,羊排,猪五花还有熏羊头。
马西亚斯在那边举起酒杯:
“我们敬贝瓦尔德一杯!”
他们高高举起酒杯,马西亚斯爽快地一饮而尽。
“我们敬提诺一杯!”
提诺把酒杯举起,马西亚斯又爽快地一饮而尽。
“来,阿冰,你也来。”
艾斯兰说他喝果汁也喝不下了。于是只有马西亚斯一饮而尽。
“西尔维娅,来、来、来...”
敬西尔维娅的那一杯的时候,马西亚斯喝到一半的时候,便醉倒了,睡着了。于是接着,他们不再动刀子、动叉子、不再倒杯子、倒盘子,连嘴皮子和乐子他们也稀微了,于是人们散了,灯也关了,艾斯兰与贝瓦尔德散了,客厅与餐厅、走廊与房门、厕所与厨房,已经尽数地交付给绝对平安,绝对无憾的夜了。
没有人在等这个夜来临,也没有人在等,外面的人没有等,里面的人也没有等。奥斯陆的所有都收敛起了他们可能发出的光,卡尔·约翰大街变暗了,市政大厅变暗了,国家剧院变暗了,建筑与建筑之间捆绑起来的圣诞彩灯变暗了,孩子们玩耍的溜冰场也变暗了,冰面上没有比昂斯滕·比昂松,冰面下也没有亨利克·易卜生了。中央车站变暗了,春风吹过的挪威森林变暗了,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变暗了,飘雪如冬的芬瑟变暗了,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变暗了,飘雨的卑尔根也变暗,且暗得还要往远又更远处了。福洛格纳、维格兰雕像公园正中央,人与人之间用肢体堆砌的,从地表通往天国的台阶没有亮起来,地表和天国并不打算显示它们;就连肢体与肢体之间,微末的雪也没有再亮起来,它们是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黑暗的。黑暗在沉没,夜在沉默,只有说要有光,它们才会重新亮起来,像这照耀地球的日光一样。光没有来,它们也不来,光说要走,它们也不会停留,光会消失,但不会隔绝,黑夜长存,但绝不永存,一切���有等待黑夜,它们只是在享受黑夜,一切在等待光,连黑夜也在等待光。
光来了。
贝瓦尔德赤裸着。
西尔维娅赤裸着。
马西亚斯赤裸着。
提诺看着。
尸体也看着。
西尔维娅把尸体端正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贝瓦尔德不是杀人犯。他谁也没杀。”
电子的炉火在机械地燃烧,烧得各外通红。在马西亚斯还没有挥出拳头,贝瓦尔德也没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记拳头的时候,提诺在他见到贝瓦尔德的那个沙发上见到了西尔维娅。她把尸体从专辑唱片里搬出来,让提诺用食指和中指去仔细触摸。在提诺没能摸到手的时候,西尔维娅从唱片的B面又抽出一张纸来,把它细细地展平了。那上面全是字。
“这是遗书。至于封面上,那是他自己来的。不一会就死了。”
“他从前很亢奋...毕竟也喝酒。马西亚斯现在会喝酒,也都是和他学的。但是连他也没有杀过人,更不要说他妻子。是有一天她起床上厕所,在厕所里滑了一跤,死了。然后他就开始喝酒,马西亚斯就是和他学的。喝酒以后就是抽烟。
他的烟抽多了,咳嗽的时候的声音被人听得像黑金属,于是让那时饿得快死的马西亚斯帮他找人来听。有人爱听,贝瓦尔德就爱听。他家里人不让他听这个,所以贝瓦尔德愿意花钱。他也有钱可以花。
他的烟抽得越来越多了,歌也唱得越来越好了。但是除了贝瓦尔德没有人在听。基督教堂也不是他烧的,但是总有人在烧,于是渐渐地就是他烧的,人也就渐渐是他杀的了。”
西尔维娅把照片贴在胸口。
“这都是他摸着我的胸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我的假胸像他死掉的妻子,摸起来比真的还要更真。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说话,他是想和胸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忽然哭了,说毕竟不是真的。他那以后就常哭。
他溜到维格兰雕像公园的半夜,是他带着我的。对着我的胸,想让它告诉贝瓦尔德点事情。他不在乎马西亚斯,也不是在乎贝瓦尔德。他应该是在乎贝瓦尔德的钱。
假胸不可能告诉贝瓦尔德这些事情,但是马西亚斯知道了。召去辨认尸体的时候,先一步赶到的却还是贝瓦尔德。
唯一说对的是,贝瓦尔德真的拿了枪,是他自杀用的那一把。他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
贝瓦尔德的脸上全都是鼻涕和眼泪。他的眼镜已经碎了,却不是在脸上碎的,是浴室的镜子挨着他的背先碎了,在灯暖被飞来的碎片击碎的时候,他滑了一跤,眼镜就是在那时被他用膝盖跪碎的。他插着全背的玻璃,但仍挺立着,全部流着血,在铁青的脸上爬行。他用这双膝盖爬出浴室,马西亚斯用那双脚退出浴室。
“如果不是因为枪里面只有一发对准了颈动脉的子弹,也在他死的时候被用光了的话,这张封面上的脸还会那么完整、血和脑浆还会只从这一个地方流出来吗?”
贝瓦尔德的全身现在都是血,他伸出手,往脑门一直抹到脖子,让玻璃的碎渣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站起来,马西亚斯往后退了一两步,他一直往亮着灯的走廊伸出手掌去,又伸回自己的面颊,瞪着掌心,好像自己的眼球理应更多地瞪出一点血,应该喷到手掌心里,没过每一缕掌纹似的,但眼球终究没有流出血来,什么血也没有。
“贝瓦尔德那时在咆哮。他已经被按到了地下,还在咆哮。”
贝瓦尔德在咆哮。
“我是...”
他伸出被割破的手掌,使劲地把已经脱落的玻璃摁进自己的脸颊,头发在四处飞溅,他用膝盖在满是玻璃的背上���走着,每一下的膝盖没能笃出全然的声响,他便用拳头砸进地面,木屑和油的声音在断裂。他的咆哮没有单词也没有语法,只是用黑色的声音在咆哮,咆哮的临终,他终于咆哮出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维京人——!”
马西亚斯的怒火变成了害怕,两行热泪流到唇角。当它干裂的唇纹被泪水浸润以后,那满是利牙的上下颚便猛地从中间裂开去,他的双唇便自此皲裂,从里头渗出全然的,令人羡慕的血来。
“马西亚斯那时候在我的旁边。他很害怕,他那时候甚至哭了,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但是哭了以后,他反而变得好战起来了,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也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他对我说很多,包括后来他说他忽然喜欢我,他说他想给我幸福,他说他想要个孩子。这些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从我的手里挣脱去了,他去抢到了贝瓦尔德用来射他爸爸的那把枪。”
马西亚斯掐住了贝瓦尔德的脖子,他的血混着贝瓦尔德的血,在他的双手里握着。
“但那只是一把空枪而已,被按在地上的,紧闭着双眼的贝瓦尔德没有听到,紧闭着双眼的马西亚斯也没有听到。”
“因为枪只响了一声,只有我听到了。”
西尔维娅从碎裂的镜子里走出来了。她的眼睛睁着,胸前赤裸着,两颗假胸在那之后荡不起任何波纹。
“枪响的时候,他在我怀里,还摸着我的胸。后来,贝瓦尔德每次也都是在浴室,一边接吻一边摸我的胸。马西亚斯也早就知道,他只是不说。他不说的时候,我也让他在我的胸里。贝瓦尔德只是同我接吻,马西亚斯只是哭泣。没有人杀过人,也没有人玷污过我。”
提诺看着西尔维娅,看着她的胸。
赤裸着的西尔维娅,赤裸着她的胸。她说:
“你们要像维京人一样决斗吗?”
她说完以后,转身便从容地在他们眼前离开,屁股和胸部都在风中赤裸着。只是因为太暗了,或许因为彼时她自己的血已经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往前的路,在跨脚往卧室,去取她所说的“给维京战士的斧子与盾”的时候,跌了一跤,便自此昏在了地上。一具裸的女人,四处都光滑的女人,横亘在了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之间。他们的血早就在风里和热里干了。
提诺听到西尔维娅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这个。他听到的西尔维娅说的最后的话现在还分明。
“贝瓦尔德也和你一样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的。”
西尔维娅低垂着头,疲惫地微笑,询问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他看见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去探西尔维娅的呼吸,去探脉搏,去摸体温。他应该是回到了艾斯兰的卧室,那个有星光与灯光、还有《万奈莫宁》的房间。他帮艾斯兰的身子翻了面,在星光与灯光下,艾斯兰朝上的脸尽是无穷的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提诺应该是太累了,所以倒头便在床上安眠而去。
他听见睡梦之中,星光和灯光下的艾斯兰说:
“快逃跑。”
“那你怎么办?”
他努力在梦里去奔向光明的前方,门打开了一扇一扇一扇一扇一扇又一扇,在扇与扇的最后,他睁开了眼睛,艾斯兰不见了。
他在打开的门背后,看见了整洁如新的家。浴室只是空了,却没有镜子的碎片也没有血迹。走廊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也没有晕过去的西尔维娅。马西亚斯在笑着挽着艾斯兰的肩膀,贝瓦尔德则戴上了全新的眼镜,替他的腿和他的腰穿上全新的截瘫行走器。艾斯兰平举着双臂,在马西亚斯放了手的时候,艾斯兰结结实实地站在了家的正中央。
窗外的挪威人的欢呼声在庆贺圣诞。今天是圣诞节。
“成了。”马西亚斯笑着说。
“成了。”贝瓦尔德扶着眼镜说。
艾斯兰回过头来,提诺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见了提诺。
“我已经逃不了了。”
贝瓦尔德搀着艾斯兰的左手,马西亚斯扶着艾斯兰的右手,他们打开门,先跨出一步去,静静地等待艾斯兰用自己全新的双腿往前迈去。艾斯兰渐渐把头朝提诺的方向,渐渐地拧回门的方向,他也向着门外头去了,双脚最终落在了门槛外面。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看西尔维娅。她摔伤了。”
提诺在门外仿佛看见西尔维娅,她轻声问询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西尔维娅站在他们之中,刚好是四个人,八只手。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说的话,但是他们全都向着提诺挥手道别。他们挥手道别,就像第一次挥手见面一样,门便从此关上了,房间的屋子里响满了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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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 |《单词的历史:英语词源漫谈》趣词摘录
这是一本讲英语词源的书,书名的原文叫做《Midwives, marathons and mumbo jumbo: a dictionary of word and phrase origins》,点得很清楚,是一本关于「单词和习语起源的词典」,中文翻译成「单词的历史」反而让人误以为是个系统讲词源学的大部头。
作者: 马丁·H·曼瑟;译者: 崔峰;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年: 2015-5
其实本书只有240也,体例如词典,一个词一段解释,很快就能读完。不过从整体内容来说,有点枯燥无味,因此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免不了要从中摘录一些相对有趣的词条。
下面就夹叙夹议着列一列。
abracadabra (表演魔术、施魔法时所念的咒语)阿布拉卡达布拉
魔术师���演魔术时会使用abracadabra这个咒语。该咒语可溯源至希腊咒语abrasadabra。诺斯替教派、巴希理德学派、的教徒们在祈求神助时使用这一咒语。它也可能来源于abrasax,其最初是由希腊字母组成的咒语或护身符,人们相信它是有魔力的;从公元2世纪起,abrasax又被认为具有神性,且受到诺斯替教派的崇拜。这一咒语中包含了数字365,代表365重天,也表示重天中的精灵,它们是神的365个发散体。
另一种解释认为该词来源于三个希伯来词语:即Ab(圣父)、Ben(圣子)及Acadsch(圣灵)。
如果你念得够快,这个词就会变成:Wubba lubba dub dub!
aftermath 后果,创伤
该词指不幸或灾难(如战争、洪水等)发生后随即产生的余波、后果。该词的意思由 after和math的字面意思延伸而来。math 表示一拨收割后的草,因此 aftermath 表示同一季节内再度收割的草。
如果创伤是被再次收割的草,那我们的悲伤就如afteralliumtuberosumcutting
agnostic 不可知论者
我们很难准确地指出某个词是在何时由何人创造的,但agnostic是个特例。1869年,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进化论的主要倡导者托马斯·亨利·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1825—1895)创造了该词。当时他是形而上学学会(the Metaphysical Society)的一员。赫胥黎认为,人们无法证明上帝是否存在,所以他想创造一个单词以表示某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上帝的存在。他认为,只有物质对象才是可知的,所以把 a(希腊语中表示“不”的意思)与 gignōskein(希腊语中表示“知道”的意思)结合起来,创造了agnostic。赫胥黎原本用该词指认为上帝的存在是不可知的某个人,但在现代英语中它的意思略有变化,指怀疑上帝存在的人,或者更笼统地指对特定事物持怀疑态度的人。
基本上所有西方主流语言都是直接引用这个词。
antimacassar 椅背套
19世纪,润发香油被引进英国,其中含有大量望加锡油。据说此油的原料产自望加锡(Makassar,即现在印度尼西亚中部的乌戎潘当〔Ujung Padang〕)。该发油颇受欢迎,使得望加锡成为商标名。由于沙发椅沾上发油后易留下污渍,所以人们就发明了antimacassar(由 anti和macassar 组成)。antimacassar是一种装饰性布料,可以套在椅背上作吸油之用,从而保持椅子清洁。现今,一些住家、火车车厢和飞机内仍在使用antimacassar的纸制椅罩。
又是一个地名变名词的案例,还加上一层反转,还是德语里的Sofaschoner更简单易懂些。
atlas 地图册
在古希腊神话中,阿特拉斯(Atlas)是泰坦神族(Titans)的巨神之一。因为他企图推翻宙斯的统治,所以被罚以双肩扛天度其余生。地图绘制家墨卡托(Gerardus Mercaror,1512—1594)曾采用阿特拉斯擎天图作为一本地图册的扉页插图,该地图册于16世纪末出版。后来atlas就被用来指称地图册。
在建筑物中,atlas(复数形式是atlantes)指的是男像柱,它们被用作上横梁的支撑柱。而caryatids(复数形式是caryatides)指的是女像柱,源自希腊语Karyatides,指的是希腊城邦卡黎亚(Caryae)的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Artemis)的诸位女祭司。
Atlas → Atlantes,特别的复数形式,不过atlases好像也是存在的。
atone 补偿
该词表示为所做的错事感到愧疚,并补偿过失。它源自 16世纪产生的一个名词 atonement,用以表达"at one"的状态(at-one-ment)——即与上帝保持一致。后来这种“协调”之意转而表示对错事进行弥补。
德语里表达类似含义的是一个长词:Wiedergutmachung,有修复的意思。
batty 疯疯癫癫的
batty 形容某人言行古怪或有点疯疯癫癫。该词可能源自短语have bats in one's belfry。人们认为安布罗斯·毕尔斯(Ambrose Bierce,1842—1914)在 20世纪初第一次使用了这一短语,指的是钟楼里的蝙蝠。每当钟敲响时,蝙蝠便会疯狂地乱飞,就好像一个疯子心神不安、胡思乱想一般。
类似的词还有batshit(极不合理的),可能源自apeshit(像猿猴一样因为愤怒或兴奋失去控制),以及squirrelly(可能源自松鼠般的不稳定)
beggar 乞丐
该词可能源自 12世纪比利时神父兰伯特·伯格(Lambert Le Bègue)的昵称,即“结巴兰伯特”(Lambert the Stammerer)。他在列日(Liège,今比利时东部城市)创建了一个女修道会,修女们被称作Beguines。她们过着简朴的、半世俗的集体生活。会员无须立誓,并可拥有私人财产,还可随意返俗。后来又出现了类似性质的兄弟修道会,成员被称作Beghards。他们拥有共同财产,但不允许拥有私人财产,所以他们中有不少人靠救济金为生,无自尊可言。故而,Beghards 一词保留了下来,并变成了beggars。
所以说,beggar并不是源自beg,而是从一个人名变成了一个群体的代称。
blurb (印在书籍等护封上的)推荐广告
该词指简短的广告,尤指出现在书籍封面上的广告。它系美国幽默作家、插图画家吉利特·伯吉斯(Gelett Burgess,1866—1951)为推介他的新书《你是庸俗之人吗?》(Are You a Bromide?)而创造的。
20世纪初,美国小说的封面上通常会印一张美女照吸引读者。伯吉斯对此进行了恶搞,把一幅他称为"Belinda Blurb 小姐”的美女照印到了护封上,画中的小姐一副病殃殃、无精打采的样子。他这样做是为了希望“以她的封面为护封广告,以期终止此类广告”(blurbing a blurb to end all 封面为护封广告,以期终止此类广告”(blurbing a blurb to end all blurbs)。自此以后,人们便常将 blurb 一词同书籍封面上的广告联系起来。
看来腰封宣传真是一件历史悠久的事情。
boycott 联合抵制
boycott a person,organization,etc.指拒绝与某人、某机构等有业务关系。该短语除了具有“不同意”的含义外,也常指试图强迫他人、机构等接受特定条件的某种手段。boycott 一词出自查尔斯·肯宁汉·杯葛(Charles Cunningham Boycott,1832—1897)上校,他是一名土地承租管理人。
杯葛在退役后,受雇于厄恩伯爵(the Earl of Erne),管理爱尔兰梅奥郡(County Mayo)的地产。1880年,爱尔兰土地同盟(the Irish Land League)试图进行土地改革,倡议地主削减佃农地租,并声称凡拒不执行此倡议的地主应遭驱逐。结果杯葛因为拒绝减租而立即遭到驱逐。他的工人被迫离开他,商人拒绝给他供货,他的妻子也受到了威胁——他不得不携妻子仓皇逃往���格兰,以躲避迫害。英国历史上第一次“联合抵制”的事件就这样大获成功。
主要的西方语言基本都沿用了boycott,只不过在拼写上各有调整(并加上了动词词尾),如法语boycotter、德语boykottieren、意大利语boicottare、西班牙语boicotear、世界语bojkoti…可怜的杯葛上校。
browse 浏览
该词指随意浏览书刊杂志等。它源自古法语brost,原义指鹿、羊等动物食用的嫩苗、嫩叶和嫩枝。所以该词既保留了“吃叶”这一本意,又具有了“悠闲地择取事物”这样的比喻义,如浏览杂志中的段落,或慢悠悠地逛商店,试图找到有趣之物。
「悠闲地择取事物,试图找到有趣之物」,这个意象真是太棒了。
burgle 入室行窃
someone burgles a house指某人入室行窃。动词 burgle 源自名词 burglar,也就是说,burgle是个逆成词——即去掉已知单词的后缀以形成另一相关词语。比如,人们以为以 -ar,-er,或 -or 结尾的名词是由已知动词加上"doer"之类的词尾构成的,这就使 pedlar和editor 被误解为是由 peddle和edit 分别加上相关词尾衍变而成。
其他逆成词还包括 commute(commuter的逆成词)、diagnose(diagnosis的逆成词)和televise(television的逆成词)。
关于删出来的逆成词,还有哪些,可以参考这个列表: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English_back-formations
Busman's holiday 有名无实的假期
该短语指照常工作的节假日。据说在 20世纪初,伦敦很多公共马车的司机非常喜爱他们的马匹,为了确保顶替轮班的司机对马儿好一点,他们在休息日作为乘客,坐上自己的车子,以确保马儿被照管妥当。
对当代新媒体、广告等行业从业者同样适用,Mad Man's Holiday.
chortle 咯咯地欢笑
chortle指满意地笑或被逗得直笑。这是英国作家卡罗尔(Lewis Carroll,1832—1898)在他的童话《镜中世界》(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1872)中造的一个词,由 chuckle(抿着嘴暗笑)和snort(哈哈大笑)缩合而成。squawk 一词也是由卡罗尔所造,现在亦广为使用,它是由 squeal(尖叫)和squall(哇哇叫)综合而成。既然把两种意思“压缩”成一个单词,卡罗尔便把这样的单词叫做 portmanteau words,portmanteau在当时是一款时尚的旅行箱。
造词大师刘易斯·卡罗尔,类似的还有slithy(lithe+slimy),现在「混成词」就叫做portmanteau,不过目前逐渐被blend取代了。
earwig 蠼螋
该词指蠼螋,它是一种小昆虫,身体尾部长着一对螯。该昆虫得名自古英语ēarwicga:ēare指耳朵,wicga 则指昆虫或甲虫。根据过去流传的迷信说法,这种昆虫会爬进梦中人的耳朵,然后又钻进人的大脑,故得此名。作为该词一要素的wig可能也与 wiggle(扭动,蠕动)有关。在其他语言中,这种昆虫也有类似的名词:如法语的perce-oreille,字面意思为“刺穿耳朵者”;德语的Ohrwurm,字面意思为“耳虫”。
「蠼螋」的读音是:chyu sou,两个典型的形声字。
eavesdropper 偷听者
该词指窃听者。eaves指屋檐,在阴沟和排水管还未发明之前,屋檐能够使雨水滴到屋子之外。雨水所滴之处曾被称为eavesdrip,后衍变为eavesdrop。而檐下滴水之处靠近窗户,正是偷听屋内人说话的理想场所。
太形象了。
electricity 电
古希腊人已经了解了电这一能源形式。他们发现,通过摩擦琥珀可产生静电,吸引稻草和其他很轻的物质。该词源自英国科学家威廉·吉尔伯特(William Gilbert,1544—1603)根据希腊语ēlektron(琥珀)所创的electricity 一词。吉尔伯特以其在磁学方面的开创性工作,尤其是他的论文《磁论》(De Magnete,1600)而闻名于世,被称作“电力之父”。吉尔伯特也将 electric force(电力)、magnetic pole (磁极)等术语引入英语。
在奉行纯化政策西方语言里,对「electricity」这个词总要进行一番再创造。比如冰岛语里的rafmagn = raf(琥珀)+ magn(力量),等于把希腊语词根直译了一遍;匈牙利语的villamosság源自villám(闪电);最有意思的是芬兰语的sähkö,1845年由物理学家Samuel Roos创造,源自动词sähähtää(短暂发出嘶嘶声)和säkenöidä(冒火花)的合成。
intelligentsia 知识阶层
该词指社会中对文化艺术、政治等感兴趣的知识分子阶层。追根溯源,它源自拉丁语intelligentia(感知力或理解力)。令人好奇的是,intelligentia是从俄语中借用而来的。它在俄语里指“俄国革命”前社会上的那些“有志于知识性活动”(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第2版)的一群人。20世纪的前25年,该词进入英语中。
俄语的原文是интеллиге́нция (intelligéncija)
laser 激光
激光能产生高强度光或其他形式的电磁辐射,在切割硬物、全息图、电信、手术等方面用途广泛。laser是一例首字母缩略词:起初它名为lightwave amplification by stimulated emission of radiation(受激辐射式光频放大器),各单词首字母组成 laser。由于全称表述累赘而形成缩略词的其他科学术语还包括:AIDS(艾滋病),源自 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radar(雷达),源自 radio detecting and ranging(无线电探测与测距);及sonar(声纳),源自 sound navigation ranging(声音导航与测距)。
一般能组成音节的缩写词能容易独立成词,比如NATO(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NASA(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GIF(graphics interchange format)、不过USA就没人念成u-sa;此外音节也可以组合,例如Gestapo(Geheime Staatspolizei),翻译也很妙:盖世太保。
loo 厕所;盥洗室
loo 为口头语,尤指英式英语中的厕所。在几种词源解释中,最有可能的有两种。其一,一个英国人试图发法语le lieu(地点)的音,have time off in lieu 中的lieu 常发音为loo。其二,它是Gardy loo的缩写形式。在还没有下水道的年代里,家庭主妇们把夜壶倾倒至窗外的街道上时会发出“Gardy loo!”的警告。Gardy loo 在法语中写作gardez l'eau(小心有水)。
loo = l’eau,没毛病。
mesmerize 迷惑,迷住
someone is mesmerized by something指某人为某物神魂颠倒,仿佛受了魔咒或被催眠了一般。mesmerize 出自奥地利医生、催眠师弗朗茨·安东·梅斯梅尔(Franz Anton Mesmer,1734—1815)之名,他是首位将催眠术运用于医疗的人。梅斯梅尔出生于奥地利,后来在维也纳行医。他认为自己行医之所以成功,源于他使用磁铁作为催眠工具。
尽管那些被他治愈的病人给予他莫大的支持,他还是被奥地利当局从维也纳驱逐出去,于1778年移居巴黎。在那里,他的治疗技术变成了时尚。
1784年,路易十六任命了一个科学委员会调查他。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梅斯梅尔是个吹牛皮的骗子。他不得不逃离巴黎,在瑞士默默无闻地度过余生。他相信他的成功是由于超自然力量的帮助,而今天,我们都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催眠技术。
又一个人名进入词典的案例。
moron 蠢人,笨蛋
该词现主要是表达某人很蠢的一种粗俗的方式,它原本有精准的科学意义。1910年,在美国低能研究学会(the 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the Feeble-Minded)的一次会议上,美国心理学家亨利·戈达德博士(Henry H.Goddard,1866—1957)建议用此词指心理年龄在 8和12 岁之间、智商在 50和70 之间的精神不健全人士。该词源于希腊语mōros(愚蠢)。
这个词现在不够政治正确,某些情况下除外。
news 新闻;消息
该词指广泛传播的有趣或者值得关注的事件。常有人以为这个单词来源于指南针的四个方向:北(N)、东(E)、西(W)、南(S),因为新闻常常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其实该词的来源并不复杂:中古英语中该词的拼写是newes,模仿的是古法语noveles 或中世纪拉丁语nova,意为“新事物”。人们之所以认为该词的来源与指南针有关,估计是因为有些报纸习惯在报头放上地球的图案,并在上面加上指南针的四个指向。
「这个单词来源于指南针的四个方向:北(N)、东(E)、西(W)、南(S),因为新闻常常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如果真是这样就有趣了。
nice 好的;美好的
恐怕没有哪个词的词义像 nice 这样变化如此之大。现代英语中该词表达赞同之意,有“好”、“美好”的意思。该词源自拉丁语nescius(无知的),13世纪传入英语,表示“愚蠢的”。其意思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14世纪时,它为“放荡”、“好色”之意;到了15世纪,则形容“害羞的”;16世纪时,它又指“吹毛求疵”或“细微差异”:a nice distinction(精细入微的区别)和a nice point(敏锐地指出)等现代词组中仍保留了这层含义。直到 18世纪,该词才具有了现代意义。
Nice的意味今天依然很微妙,有点像微信里的微笑表情。
OK
该词用以表达肯定的态度。对其来源,众说纷纭,其中有两个主要的观点。有人认为该词代表oll korrect,是all correct的滑稽拼法,造于1938年。另有人认为Old Kinderhook的首字母缩写才是OK的来源,Old Kinderhook 即民主党人马丁·范布伦(Martin Van Buren,1782—1862)的出生地,后来也成了他的外号。马丁曾于1840年参加总统连任竞选,OK 俱乐部就是为了支持他的竞选而成立的。他后来落选,所以当然不 OK 了。
不管该词起源为何,它和它的变体 okay 已经深深根植于英语和其他语言中。正如斯图尔特·弗莱克斯纳(Stuart Flexner)在其著作《我听见美国在说话》(I Hear America Talking)中所言:“OK是最流行的典型美语。它短小精悍,琅琅上口。在美国,它每天的使用频率高达上百万次。世界其他国家的人不但自己用OK,也凭此判断那些说 OK的就是美国人。”
OK才是真正的世界语,连世界语里都有个词叫okej。
onomatopoeia 拟声词
该词指象声词,是模仿它所代表的事物或行动的词。如buzz(嗡嗡声)、crash(碰撞声)、hiss(嘶嘶声)、moo(哞)、sizzle (嘶嘶声)。模仿描写对象声音的诗歌也是象声的,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是爱伦坡(Edgar Allan Poe)的《钟声》(The Bells):
Keeping time,time,time,
In a sort of Runic rhyme,
To the tintinnabulation that so musically wells
From the bells,bells,bells,bells.
合着一种北方神秘的旋律,
合着那悠扬快活的丁丁锳锳,
铃声流出那小钟般的银铃,
丁锳,丁锳,丁锳。
该词源自希腊语onoma 一词,由 onoma(名称)和poiein(制作)组合而成。
拟声词这个话题,本身就够写无数篇论文了。这里只说说几个新造的拟声词,比如乔伊斯在《尤利西斯》里造的:tattarrattat,用来形容敲门的声音;60年代的《蝙蝠侠》电视剧,在战斗场景里,屏幕上会出现漫画风格的拟声词:wham!, pow!, biff!, crunch!, zounds!;漫画作家Don Martin经常自创拟声词,比如thwizzit,是表现「从打字机中拉出一张纸的声音」,粉丝们甚至还为此编了个字典,记录这些拟声词的含义。
palindrome 回文
该词表示“回文”,即顺读和倒读都一样的单词、短语或句子。它源于希腊语palindromos(再次跑了回来),其中 palin 表示“反过来再来一次”,dramein 表示“跑”。最早的回文是由古希腊人设计出来的。英语回文词的例子有 Hannah(人名:汉娜)、level(水平)、minim(微量水平)等。英语中最长的回文词是redivider(重新划分)。拿破仑曾说过:
"Able was I ere I saw Elba."
“在见到厄尔巴岛之前,我本无所不能。”
还有 19世纪的一组对句:
Dog as a devil deified.
Deified lived as a god.
魔鬼一般的狗被奉若神明,被奉若神明的它如神一般生活。
最长的回文故事有 66 666个单词,由爱德华·毕尔布(Edward Berbow)所作。它的开头是Al,sign it,“Lover!”,结尾是revolting,Isla.
这个回文故事似乎只是个传说,并没有查到类似的文本,另外这个作者似乎应该是叫Benbow而非文中的Berbow。
前面提到乔伊斯创造的拟声词tattarrattat,被《牛津英语词典》认定是英语中最长的回文词。《吉尼斯纪录大全》则认为是detartrated,一个化学术语的过去分词,意为「去除了酒石酸盐的」。
另外吉尼斯纪录还认定,芬兰语中的saippuakivikauppias(皂石供应商)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最长回文词。
除此之外,英语中还有两本「回文小说」,David Stephens于1980年写的《Satire: Veritas》,一共58795个字母;Lawrence Levine于1986年写的《Dr Awkward & Olson in Oslo》,一共31954个字母。此外,Demetri Martin还写过一首224个词的回文长诗:Dammit I'm Mad。
pandemonium 喧闹,大混乱
该词指喧哗吵闹的状态。英国诗人约翰·弥尔顿在《失乐园》(1667)第1册中创造了该词。弥尔顿用此词作为地狱首府的名称,而所有的邪灵都来到首府参加会议:
"A solemn Council forthwith to be held At Pandæmonium,the high Capital of Satan and his Peers."
“万魔窟是撒旦和其从众的首府,在那里将立即召开一次庄严的会议。”
该词源于希腊语pan-(全部)和daimōn(精灵)。
这个词本身就非常有庄严感。
posh 漂亮的,时髦的;高档的
有关它的起源主要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颇具诗情画意,认为该词源自英国人乘船定期往返于印度的时代,当时的印度还是大英帝国的一部分。为了避免强烈阳光的照射,一些乘客在往返时都要住在船的遮阴侧,即去时住在船的左舷边(port out),回来时住在船的右舷边(starboard home)。取这四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即为posh,指有地位、身份高贵的人才能付得起这样的舱位价格。虽然这种说法颇为流行,但缺少证据。第二种说法虽然不那么精彩,,认为该词源自过时的俚语单词 posh(花花公子或钱),最早可能出于吉卜赛人之口。
果然还是第一个说法有意思。
robot 机器人
该词指代替人类执行任务的自动机器,它出自捷克语robota(工作或奴役)。1920年,捷克剧作家、小说家卡尔·恰彼克(Karel Čapek,1890—1938)创作了戏剧《罗萨姆万能机器人公司》(Rossum's UniversalRobots),其英文版本于1923年在伦敦公演,剧名中的robot 遂进入英语中。剧中的人造机器人虽然没有生命,但却能熟练地操作机器。
形容词 robotic(机器人的或像机器人的)由美国科学家、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于1941年创造出来。
像中文中「机器人」这种翻译,在世界范围内很少见,不过冰岛语总能给你惊喜,vélmenni(机器人) = vél(机器)+ menni(合成词中表示「人」的含义)。
serendipity 意外发现珍奇事物的本领
该词指意外发现有趣事物的本领。1754年,英国作家霍勒斯·沃尔浦尔(Horace Walpole,1717—1797)创作了波斯神话故事《锡兰三王子》(The Three Princes of Serendip),从而创造了serendipity 一词。故事中的英雄们拥有如此才能:
"they were always making discoveries,by accidents and sagacity,of things which they were not in quest of."
“他们总能凭着运气和睿智,发现他们并没有寻求的东西。”
「意外发现有趣事物的本领」多么迷人的本领。
smog 烟雾
smog(烟雾)是由 smoke(烟)和fog(雾)组成的混合词。1905年,在公共健康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中,H.A.德佛(H.A.des Voeux)博士创造了该词,用来形容伦敦烟雾弥漫。其他混合词还包括:binary(二进制数)和digit(位数)组成的混合词 bit(二进制位),breakfast(早餐)和lunch(午餐)组成的混合词 brunch(早午餐),camera(照相机)和recorder(录音机)组成的混合词 camcorder(摄像机),motor(汽车)和hotel(旅馆)组成的混合词 motel(汽车旅馆),以及transfer(转移)和resistor(电阻器)组成的混合词 transistor(晶体管)。
最近很火的Brexit、Megxit也是如此。其实和制英语中其实也有很多混成词,比如パソコン,就是パーソナル・コンピュータ( personal computer )的混成,ポケモン( Pokémon)是ポケット・モンスター(pocket monster)的混成。
ventriloquism 腹语术,口技
该词指腹语,它是一种发声艺术,使声音听起来并非出自说话者的口腔。口技演员常手持一只玩偶,通过操纵玩偶使其张开嘴巴和移动躯干。该词的词源是ventriloquism,由拉丁语单词 venter(腹部)和loqui(说话)组成。过去,人们普遍认为,既然声音不是从口技人的嘴里发出的,那么一定是出自于其腹部。
一直没有搞懂腹语术是怎么练成的。
vitamin 维生素
该词指维生素,它是一种有机化合物,是保持身体健康和成长的重要物质。1912年,美国生物化学家卡西米尔·冯克(Casimir Funk,1884—1967)创造了该词。起初,冯克把它拼作 vitamine,由两个拉丁单词 vita(生命)和amine(氨)组成,当时人们以为维生素中包含了氨基酸。但后来人们发现,维生素中并没有氨基酸,遂去掉了vitamine 中的e。
还是喜欢另一个翻译「维他命」,当真是形神兼备。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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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修行2020
这是一篇年度总结。
年度总结有很多种写法。总结这一年的大事,从影响世界的未来历史,到改变人生轨迹的转折,高屋建瓴地写成编年体史书,是一种写法;或者是从去年的目标开始切入,对自己这不起眼的人生进行毫无意义但事无巨细的总结,其中充满了各式虚假的悔恨和毫无约束力的大话。
我想试试的,是第三种写法。只写一个侧面。
这个侧面,是摄影。
我想,很多人一生中都会那种顿悟的时刻。某个瞬间,突然对某事产生浓厚的兴趣,就像打开任督二脉,浑身豁然开朗,开始乐此不疲地投入。摄影,就是一件你会顿悟的事。
摄影爱好者是个不小的群体。以至于“老法师”都成了一种亚文化名词,专指退休以后沉迷摄影的老年人。很遗憾,虽然我才三十出头,也不幸堕入“老法师”的行列。我也相信,所有摄影爱好者都像我一样,经历过某个顿悟摄影的时刻。
顿悟之后的日子,就是修行。
尼康Z6,我的第一款全画幅相机
为了记录欧洲的旅行,我和陶老师商量买一台相机。于是2016年,我们拥有了理光 GR2 。我们带它去了欧洲,巴黎和罗马,然后去了日本,京都、东京、镰仓和奈良,还用它拍摄了自己的婚纱照。凭着一开始的热情,以及瞎摸索,理光GR 2拍出的照片都还挺满意。
像很多人一样,我基于手机拍照的习惯来操作GR 2,从来没有想过相机的操作逻辑完全不一样。旅行之外,基本很少拿出它,就放在家里吃灰。2019年,身为一名文案,我决定要补足一下画面的短板——从拍照开始。
我开始随身携带 GR 2,阅读摄影公众号,网上搜索摄影学习的文章,浏览摄影论坛。经过大半年的摸索,我做出了一个每个摄影爱好者都必将的决定:升级器材。
当时的目标,是一台可换镜头相机。我认为,GR 2 等效28mm的镜头限制了我的视野,我应该从尝试不同的焦段开始学习。随着做的功课越来越深入,最后决定一步到位,上全画幅无反相机。在索尼、尼康、富士三家之间犹豫了很久,其中甚至打过徕卡的主意,最后在2020年10月26日,购入尼康Z6 和尼克尔Z50mm F1.8 镜头。
以此为标志,我这算是正式步入“老法师”的行列,因而也正是开始了摄影修行之路。
早期的马格南
接下来的内容,我不准备根据时间顺序写作。那是本流水账。我将直接写一些修行的感想。
任何一个摄影爱好者都是从模仿开始。模仿的对象,自然是以摄影大师。摄影领域充满了大师,任何一个敢在社交媒体发照片的人,都敢开班授课;任何一个发表过照片的人,都有人称其为大师。在摄影行业,大师是个通货膨胀极其夸张的称号。
这一年,我还是读了一些大师的。从摄影史上,随意写写我读过的大师吧。
首先是马格南。绕不过的名字。马格南的摄影师可能是最出圈的一群摄影师。亨��·布列松、罗伯特·卡帕等人的大名,我早十几年前就听说了。家里还有一本厚厚的《布列松自传》,当初在南昌花三百块网上书店打折买的,带来了上海,今年还重读了一遍。
马格南的早期名声主要来自新闻摄影的兴盛。二战时期,报业蓬勃发展,催生了新闻摄影师这个行业。谁都不想上战场,但谁都想看看战场上发生了什么。战地记者是极大的荣耀,至今仍然如此。马格南图片社的成立也是基于报业、新闻业和杂志的繁荣之上。
我喜欢布列松早期的作品。他似乎没有拍出什么非常杰出的报道作品,主要的历史地位来自他率先提出了“决定性瞬间”理论,并用于街拍实践中,至今仍然被许多人奉为圭臬。“决定性瞬间”,听起来和打猎很像。埋伏好,瞄准,开枪(按快门),打中就是打中,没中就是没中。
然而“决定性瞬间”还有另一层意义:在生活的某个瞬间,你抓住一张照片,这个被凝固的瞬间从当时的场景中抽离出来,提取出另一个意义。这个意义可能提炼了某个事件,可能暴露了人物的真实瞬间,可能是反映了摄影师的态度,甚至是这张照片与那个场景毫无关系。它的意义从此时此刻、此景此人中抽离出来,变成了另一件事、反映了另一层级的意义。
罗伯特·卡帕和尤金·史密斯,比布列松更能代表早期马格南的风格。他们是新闻摄影的忠实信徒,相信摄影的力量,足以产生撼动世界的影响力。他们也的确做到了。我曾在不同的历史书籍、报纸或者杂志上阅读过“水俣病”事件,尤金·史密斯用摄影揭开了该事件的面貌,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罗伯特·卡帕开创的战地摄影师行业,在二战结束之后,不但没有衰败,反而变得兴盛。越战是一场被摄影师直播的战争,诞生了无数伟大的反战作品,紧接着之后还有阿富汗战争以及世界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冲突。譬如《阿富汗少女》的作者史蒂夫·麦凯瑞,是其中翘楚。
还有寇德卡,拍摄布拉格之春而闻名的摄影师。离开捷克以后,寇德卡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过流浪汉似的生活,直到晚年定居巴黎,结婚生子。还有布鲁诺·巴贝,今年刚过世,典型的马格南摄影师。他们这一代人的盛年,正值数码摄影诞生之前、35mm胶片的黄金是俄代,摄影是昂贵且专业的领域,发达的纸媒提供了一个庞大的影像消费市场,缔造了马格南图片社和新闻摄影的辉煌。
马格南的今天
马丁·帕尔是个里程碑。他被布列松当面嘲讽。但这不妨碍他成为马格南之中的一员,而且曾担任图片社的主席,甚至主导了马格南的转向。
九十年代开始,战争衰退、数码兴起,新闻摄影逐渐退潮。新闻摄影师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事件当场观众的直接拍摄。曾经兴盛一时的摄影周刊《生活》杂志也退出纸媒(电影《白日梦想家》的背景就是《生活》杂志最后一期封面拍摄的故事。),情色图片杂志《花花公子》转型为一个品牌。作为新闻图片社,马格南的根基受到动摇。
马丁·帕尔拍摄的不是即时发生的新闻,而是一个个视觉项目。譬如英国度假海滩的众生相、世界各地的游客照……你看不到照片里正在发生什么改写历史、打破世界纪录之类的新闻,而是一连串的视觉纪录,并辅以统一的视觉风格以及淡淡的讽刺。
马丁·帕尔是个工作狂,出版了很多画册,每一本画册都有统一的主题,适当编排,讲述故事。自他以后,马格南从新闻摄影师的殿堂,逐渐变成当代艺术摄影的一员。他们不再是为报纸、杂志拍摄,而是为美术馆、摄影出版社拍摄,通过选题、拍摄和编辑,最后成书。
马丁·帕尔的出现打破了马格南的传统。他还担任了三年马格南图片社主席,在此期间他不遗余力推动这家图片社的转型,拥抱当下的传播环境——例如开设ins账号。
近年当红的 Alec Soth 就是典型的当代马格南摄影师。他曾经跑过新闻,拍过明尼阿波利斯的一些开业、剪彩活动,这些东西只让他厌恶。成名作《眠于密西西比河畔》,是他开车载着8
10的大画幅相机,沿着密西西比河旅行拍摄的一组照片,有人物肖像和风景,抓住了美国中西部内陆地区的孤独、凄冷和无奈。他还有《狗日子》、《尼亚加拉》、《我知道你的心跳动多剧烈》等摄影书,并且有自己的摄影出版小工作室“小棕蘑菇”,以及INS账号。
Bruce Gilden 是个纽约的街拍摄影师。纽约可能是世界上街拍摄影师密度最大的城市,而Bruce Gilden是其中最狂野的那位。他用徕卡相机和28mm镜头,近距离使用闪光灯对人脸拍摄,完全抛弃了早期马格南“尊重人的存在”的信条。
西班牙摄影师 Cristina De Middel 去年来过中国,在复旦艺术中心有一次免费的演讲。我当时去看了,没看明白。她介绍了她基于摄影项目的工作方式,以及几个作品。她的部分摄影作品比Alec Soth还更为开放,基本摒弃了拍摄现实的方式,而是走上了创造影像的道路。例如《宇航员》,她用影像重现了“赞比亚太空计划”。
今天的马格南图片社,事实上已经转型艺术摄影的代理机构。新闻摄影逐渐远去,新闻摄影记者们渐渐不再需要一个精英机构了。
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
聊到了艺术摄影。
2020年,我读过最有意思的一本书是《作为当代艺术的照片》。作者是个策展人,非常了解当代艺术摄影的市场。这本书将当代艺术摄影分为八大类型,按照他的思路列出了许多当代艺术摄影师。
该书初版于2004年,2014年第三次修订并翻译为中文版。这本书基本概述了当代艺术摄影市场的概况。我不想复述它,只是想聊聊我重点关注的摄影艺术家。
首先是杜塞尔多夫学派。该学派脱胎于德国奥古桑特的“新客观主义”,将类型学应用于摄影领域,主要标志是无表情、大画幅创作。贝歇夫妇是杜塞尔多夫学派的代表人物,他们拍摄了大量欧洲工业区的水塔,一律以大画幅相机、平视的角度拍摄,最后整理为系列作品,并荣获威尼斯艺术双年展的金狮奖。
贝歇夫妇在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任教,培养了一大批顶尖当代艺术摄影家。例如古斯基,他拍摄的作品画幅巨大,拥有极度丰富的细节和简洁的视觉概念,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古斯基的大画幅作品有“上帝之眼”的称号,倍受艺术市场追捧,基本上统治了当代艺术摄影拍卖纪录。
托马斯·鲁夫起初拍摄大画幅无表情的肖像,而后探索扔掉照相机,开始对既有影像进行二次创作。另一个同门托马斯·斯特鲁斯在全球探索各类实验室、工业领域的拍摄。还有其他杜塞尔多夫学派的摄影师,基本沿袭了贝歇夫妇开创的理念,从各个方面探索摄影的极限。
美国摄影也很快进入了当代艺术摄影的范畴。早期有F64小组,代表人物安塞尔·亚当斯成为一代风景大师,创立“分区曝光法”进入摄影教材,至今在数码暗房中仍有应用。沃克·埃文斯开创美国公路摄影,至今仍有余响。五十年代,罗伯特·弗兰克从天而降,一本《美国人》改写了摄影史。
《美国人》创作本身,就是艺术基金提供的支持。罗伯特·弗兰克用这笔钱上路,买胶卷,最后拿出了几万张照片,从中挑出了80来张,基于他对美国的印象编撰成书。罗伯特·弗兰克打破了所谓“决定性瞬间”的桎梏,甚至站在了布列松的反面,大大拓展了摄影的叙事功用。所谓摄影,不是一则新闻大标题旁边的配文,也不是杂志上一组漂亮的主题照,而是一组用影像写就的史诗。
《美国人》之后,罗伯特·弗兰克也很难再超越自我,逐渐退隐到其他领域。七十年代,彩色摄影开始攻入艺术殿堂。以史蒂芬·肖尔和威廉·埃格尔斯顿为代表的摄影师登上历史舞台,开创了“新地形摄影”和“新彩色摄影”。我喜欢史蒂芬·肖尔对于构图的理解,他的书《照片的本质》不过是一万来字,其中既有他的观点,也是用他的方式写了一次摄影史。
威廉·埃格尔斯顿不是个健谈的人。他的摄影除了好看,色彩优秀,还有美国南方的忧伤。身为孟菲斯的白人,在六十年代的黑人民权浪潮之后,在公共媒体上呈现失语,在经济上也日渐落后于美国东海岸和西海岸。这种失落是解读埃格尔斯顿彩色影像的一条暗线。
辛迪·舍曼也是从七十年代开始,用摄影表达她的艺术观念:女性、身份以及社会对女性的塑造。辛迪·舍曼是唯一一个能靠近古斯基拍卖纪录的摄影艺术家。前提是她本身是艺术家,她所做的表达是从艺术圈出发,为艺术圈了解。摄影不过是她表达摄影观念的一种手段。
杰夫·沃尔也是如此。他本来是在伦敦学习艺术的学生,依靠一幅大画幅摄影作品,试图对马奈画作进行解构和模仿,从而被艺术界关注。这一类摄影家的作品,基本是在为美术馆创作。
南·戈尔丁正好相反。她进入艺术领域的路径,基本不可复制。她是艺术圈圈外人,也跟主流摄影圈没有区别。她的摄影,出于纯粹的纪录她的生活。她生活在纽约最有活力的街区中,跟一群边缘、年轻、艺术的人为伍,用35mm胶片相机和柯达反转片纪录下她认为值得拍摄的时刻。南·戈尔丁把照片整理为幻灯片,在朋友圈播放,最后受到艺术圈的注意和追捧。
“私摄影”诞生了。与杜塞尔多夫学派无表情、客观的纪录相反,南·戈尔丁呈现了身为人类个体的情绪,用摄影逼近客体的生命体验,让摄影对象和观众产生情绪上的共鸣。《性依赖叙事曲》掀起了巨大的影响,至今仍然连绵不绝。
时尚摄影:稳定的市场
时尚摄影是静态摄影影响巨大的市场之一。尽管这个市场狭隘、保守、封闭、浮华而且高度商业化,但它的需求一直今天颇为稳定。今天,时尚业仍然需要大量的摄影作品,来售卖服装、珠宝和生活方式。
安妮·莱博维茨或许是时尚摄影师的杰出代表。她是少有能够在摄影学术圈、时尚摄影圈和亚文化摄影叙事上自由穿梭的人物。她是苏珊·桑塔格的伴侣,后者以《论摄影》一书奠定摄影学术上绕不开的地位。她为《滚石》杂志拍摄封面,在摇滚音乐成为主流文化之时,拍摄了许多杰作。后来,她进入时尚行业,开始为VOGUE、名利场之类的杂志拍摄封面,也为路易威登之类的品牌拍摄广告。
好莱坞、明星、时尚、酒会、红毯……种种类似的时尚场合,他们需要非常精美的照片,凸显摄影主体希望呈现的美丽。时尚是贩卖浮华和美的行业,摄影师是其中的一员,为其提供包装,与之共谋。
安妮·莱博维茨或许是时尚摄影师中葆有一些艺术家和知识分子气息的少数。其他时尚摄影师完全是时尚工业必不可少的一环。他们用无懈可击的摄影技术,化妆师、造型师以及灯光师一起,帮助时尚行业保持活力。
这个行业的摄影师也有一些杰出的人物。例如Richard Aventon、Helmut Newton、Guy Bourdin等人,他们在人像、静物以及创意方面的不断探索,推动公众对摄影的理解。现在,早期时尚摄影师的技术、创意和观念早已不稀奇了。
时尚业是保守的,警惕艺术观念,渴望新的创意和技术。所以他们需要不断从艺术家汲取灵感。2020年,GUCCI就邀请了 Alec Soth 拍摄一组时尚大片。而之前提到过的南·戈尔丁,她的作品至今仍在为时尚业提供持续不断的灵感。
无论如何我怎么贬低时尚摄影,但不得不承认,时尚业给了摄影师丰厚的报酬、稳定的收入,是个安全的避风港。安妮·莱博维茨的年薪高达200万美元,陈漫、张家诚的收入想必也不低。
日本摄影
终于说到了日本摄影。我需要单列一个章节,聊聊我对日本摄影的理解。
日本摄影是我的入门。它是世界摄影的平行领域,独自以自己的节奏向前发展。日本文化排外,同时也能吸收和融合其他国家的文化因素,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文化。
日本拥有世界首屈一指的光学和相机制造工业。尼康、佳能、富士、索尼、适马、理光、宾得以及许多消失了的品牌,共同缔造了日本相机工业的辉煌。虽然伴随着行业的衰退,这些品牌各自面临困境,但日本影像工业的整体实力依然处于世界顶级的位置。
随发达的影像工业而来的,是摄影文化的兴起。
森山大道可能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在世界其他地方,很难找到与他近似的存在。世界上拥有无数的街拍摄影师,纽约的威廉·克莱因也对他产生重大的影响,但森山大道几乎持续六十年的创作实践,以及日本文化施加于他身上的影响,令他的风格独树一帜。
森山大道称照相机为“复印机”,他的任务是“复印世界”。这种说法有佛教的影子。“相”一词本就是佛教词汇,意思是外形、形象。世界万相,照相机如何能拍下?所谓摄影,不过是用心相,拍下了世界。
七十年代,“挑衅”之后,森山大道和中平卓马曾经有过争论:摄影究竟是不是代表真相?彼时日本新闻界开始对照片的真实性开始讨论。同一张照片,配上不同的标题,就有截然不同的含义,甚至改写被摄客体的命运。七十年代,中平卓马因为一张照片受到批判和自我怀疑,而森山大道发表了《再见摄影》,然后扔掉照相机,过了一段放荡不羁的日子。
七十年代末,森山大道返回摄影界,带着他的“复印世界”理论,重新走上街道拍照。森山大道的文字表达能力是摄影师里数一数二的。《犬之记忆》和《犬之记忆终章》是我读过最好的关于摄影的文字,其中既有艺术创作的领悟,生命的感慨,也有关于摄影理论的指导。他或许从摄影中找到了答案。
杉本博司也是很会写字的摄影师。在日本摄影师里面,他的作品算少的。不但因为他使用大画幅相机,也因为他本身就是艺术家。摄影是他表达艺术观念的工具。我第一次看杉本博司,是在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的《写真的时间》展览上,展出了《剧院》、《远祖》和《海面》系列原作,是入展最多的摄影师之一。
杉本博司对于时间的理解,远远超过了其他摄影师。他把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放进一张照片里(《剧院》系列),或者是想象亘古不变的神是如何看海的,所以拍摄了海面(《海面》系列);还有为了探索雷电,在暗房拍摄静电;拍摄一支蜡烛燃烧的一生;这些摄影实践,都是在探讨时间不同的维度。日本的摄影师都有极强的佛教观念,杉本博司所表达的时间观念,也能窥见佛教的影子。
荒木经惟是个随波逐流的摄影师。他远不如前面两位那样真诚,总是表现一副纵情声色的样子,用荒诞不经的话语包装他的深情人设。所谓“天才Araki”,本来就是他和摄影出版包装出来的概念。
荒木经惟的技术真的无可挑剔。早期作品《阿幸》获得首届太阳奖。他很快转向情色摄影,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太喜欢做爱了。一可以放纵感官享受,也可以表达自我,还能���获不菲的收入,这样的工作可真难得。森山大道也应日本《花花公子》之邀拍过一些全裸照片,但很快就停止了持续的情色创作。
如今谈及荒木经惟,总是会提及他的私摄影作品。但是,他其实在大量拍摄商业作品,包括给情色杂志、时尚杂志和商业广告。
荒木经惟发自内心热爱摄影。摄影是他的生命,即是拍到右眼失明,也没法放弃。他拍摄的人妻系列,有种情色类型学(杜塞尔多夫学派)的味道。然而他终究不如前面两位,尽管他也用佛教的观念来包装他的作品,“色空”之类的东西,但终究是肤浅了点。
写了太多昭和时代的摄影师。令和时代,日本摄影师仍然人才辈出,不断涌现出杰出人物。例如上田义彦、滨田英明、奥山由之、川岛小鸟、横浪修、片山真理等诸人。东京都写真美术馆《写真的时间》里,最后收官的展览是川内伦子的作品。现在仍在创作的日本摄影家里,我也最喜欢川内伦子。
关于其他一些人的看法,以后慢慢写吧。
器材
这篇文章比我预料中写得长。不讲究文字,只管写,任他泥沙俱下的记录。写到最后,当然要说说器材。
我当然喜欢折腾器材。就像开头所说,当初入手全画幅相机时,我就比较过很多品牌的器材,最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尼康。
用一句当下摄影爱好者最喜欢说的话,我是“在买得起的前提下买最好的器材”。尼康Z6,正好是当时相比而来、最没有我无法容忍缺点的器材。索尼A73的屏幕太差,无法忍受,佳能的专业微单性能太差,富士性价比太低,而且我对直出要求不高。最后只有尼康了。
尼康Z6+Z50.8和Z35.8 这套系统用了小一年了,唯一略有不满的地方,就是镜头体积和重量如果能更小一点就好了。至于网上所说的视频太差、对焦系统不够好、没有双存储卡之类的缺点,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我这种入门级的爱好者,现在的摄影器材的确是够用了。但也毋庸置疑,器材是门工具,能推动摄影语言的发展。高速快门让人们看到了凝固的飞鸟,微距镜头让人看到蚂蚁的巢穴,大光圈镜头让夜景如生。20世纪初的摄影师们,多数是有钱人的后代,才能玩得起当时先进的器材,烧得起胶卷。如今相机价格大为降低,但仍然昂贵,譬如徕卡相机,我还是买不起。
去年年底,玩过一段时间朋友的徕卡M240 ,感受了徕卡镜头、黄斑对焦和M系统���那的确是过时了的一套相机系统:高感一塌糊涂,对焦超慢,跟尼康Z6一比,简直是两个时代的相机。
徕卡M系统性能落后,SL系统的重量比尼康还大。虽然徕卡直出照片仍然非常优秀,对于不愿意钻研后期的人仍然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我在财务自由之前,应该不会考虑徕卡系统了。
2020年的另一个收获是入手了两套胶片相机:尼康FE2+ais 35f2 和尼康 F80 + F50.8D。前者是手动胶片机,具有光圈优先功能,后者是发烧友级别的自动胶片单反。拍摄了几十卷胶片以后,非常喜欢那种期待冲洗出来的感觉;也喜欢各种胶片带来的惊喜。但从拍照的方便和掌控性而言,我更喜欢数码。因为有数码后期,其实更能掌控拍照的全过程。
数码后期,其实就是一个暗房。我对比了C1和Lightroom,觉得更加简单的Lightroom适合我。2020年,我开始入门Lightroom的用法。我是个很慢的学习者,经过一年的入门,也要开始了解了光影、色彩的基础理论。
结尾
这篇文章写了这么长,总算到结尾了。
我开始拍照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记录生活。人生如白驹过隙,时间流速飞快,不经意间很多事情一晃而过,不记录就丢掉了。
结果如你前文所看到的,我一头扎进摄影之中,差点儿把自己搞成摄影的半个研究生。希望我以后可以克制,不必太多深入,不必成为艺术家,不必拍出伟大的照片,记住自己喜欢摄影的初衷,就是记录生活而已。
毕竟除了摄影,生活还有很多面。人生海海,创作无限。归根结底,我不会成为专业摄影师。我是个文案,依靠写作广告谋生。我的生活需要工作,我的人生需要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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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剧情概要
五年级开学之前,四巨头相约着和Frost家一起去观看魁地奇世界锦标赛的决赛,决赛的参赛双方分别是威尔士和苏格兰队
观赛期间四人见到了贵宾坐席上的Mavis及其父亲,神秘而又大名鼎鼎的Vlad Dracula伯爵三世。Jack本想和她打招呼,但想起自己的身世便犹豫了,而对方父女二人也在决赛结束后便消失了
决赛结束后,在众人返回营地准备回帐篷休息时Merida见到了同来观赛的葛莱芬多魁地奇球队的队长Jim Hawkins。Merida被告知今年Jim决心不再做球队的队长,但就Merida目前的成绩而言有很大的希望能成为下一任队长。他同时在Merida面前表达了自己对Rapunzel的好感,希望Merida在开学后能帮他引荐
四人回到帐篷后,Merida告诉Rapunzel自己遇到Jim Hawkins以及他对她有好感的事,同时那许久未出现的声音又突然开始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告诉她不能躲在帐篷里,要到树林中躲起来
Merida脑海中的声音刚消失,帐篷外的骚乱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得知是食死徒们制造的骚乱后四人开始找地点躲避食死徒和魔法部巫师们之间的攻击,Merida险些被人攻击到,而在慌乱之中Rapunzel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
天空中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被黑纱包围着的骷髅,据说这是黑魔王的追随者们,也就是食死徒们的黑魔标记,食死徒们看到标记后便四散奔走,骚乱开始逐渐平息
五年级正式开学,由于预言家日报上登出的食死徒骚乱以及黑魔标记的消息,以及一些巫师们对魔法部,尤其是魔法部走狗的DunBroch家族的一些恶意评论,Merida再次被某些不信任魔法部的学生嘲笑讥讽
布斯巴顿及德姆斯特朗学校于开学后没多久便来到霍格沃茨,当天晚上在霍格沃茨的大礼堂中North宣布了已经有一个世纪多没举办的三强争霸赛将重新于霍格沃茨举办,而由于前不久在魁地奇世界锦标赛上发生的食死徒骚乱事件,此次赛事将由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也就是Merida的母亲Elinor DunBroch来监管
看见Elinor的Merida一脸生无可恋地试图把自己的脸藏匿在长袍之下,却被Elinor偷偷使用咒语将其的动作给抑制住了
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中,刚夺得世界杯冠军的苏格兰魁地奇球队中的黄金击球手Ryan Macintosh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布斯巴顿的姑娘们则是吸引了大多数男生的目光
Ryan Macintosh在学生们进餐时走到葛莱芬多的长桌旁主动向Merida打招呼说道’很高兴能在霍格沃茨再见到你,火吻小姐’,并对她献了一个吻手礼,Merida虽表面镇定自若,实际上却觉得无比尴尬
在Jack的调侃下Merida终于告诉其他三人其实DunBroch家族的子嗣普遍拥有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的火红的蓬松卷发,包括她的三胞胎弟弟,在苏格兰这被认为是件好事,就像是被太阳神鲁格亲吻过一般,代表着血统的纯正与高贵,因此作为DunBroch家族的长女,Merida一直被视为是火吻而生,这也解释了’火吻小姐’的称呼,
Merida威胁如果Jack今后敢这么叫她,或者是把这个称呼传出去,那她一定会用倒挂金钟让他后悔的
同时Merida大方承认了其实Macintosh是她的未婚夫,这是有苏格兰血统的大家族之间定的婚姻,为的是保证DunBroch家族神圣二十八族之一的后代巫师的纯正血统,虽然在她看来实在是愚蠢
在布斯巴顿的学生中,Hiccup见到了同样来自博克岛的朋友Heather,两人一见如故地开始叙旧,同时也互相诉说了许多两个学校之间的趣事
Jack暗自在心中想要找Mavis告知她自己的身世以及想要为自己的亲生父母Overland夫妇杀死她的母亲而道歉,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在火焰杯的报名时期,Thorston双胞胎试图参加三强争霸赛而使用两人发明的药水作弊,却最终没能成功并同时变成老头老太太的模样而又扭打了起来,顺便被在一旁围观的Merida狠狠嘲笑了一番
Rapunzel在拉文克劳塔楼上作画时被路过想找Elsa的Anna撞见,她称赞Rapunzel画的同时指出了画作中的某些图形特别像天空中的日轮,她远方亲戚家族的家徽就和这图形几乎一模一样,Rapunzel由此得知了Corona家族的存在
斯莱特林球队的队长Gogo因为要准备N.E.W.T. 考试以及申请从事傲罗职业而退出了球队,退出前任命Jack成为新一任队长,Jack在成为队长后从原来的追球手变成了找球手
万圣节之夜,三强争霸赛在即,火焰杯选出的三个学院的勇士分别为:德姆斯特朗的Adam Benson,布斯巴顿的Astrid Hofferson以及霍格沃茨葛莱芬多学院的Jim Hawkins
在火焰杯选拔勇士期间,Merida又听见了她脑海中的那个声音,那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赫奇帕奇的荣誉之星将带领历史重现’
在选拔完三位学院的勇士之后,火焰杯突然散发出另一阵光芒,其中飘然而下的是另一张较为破旧的羊皮纸,上面写着赫奇帕奇的学生,Tadashi Hamada的名字。已经是七年级的Tadashi Hamada最初并没有去火焰杯处投放自己的名字,尽管他有兴趣参赛,他的导师以及书呆子俱乐部的朋友们也推荐他去参赛,但他因为繁忙的日程表而错过了去火焰杯中报名的最后日期,火焰杯选出他的名字时他也十分惊诧,而回荡在Merida耳旁的声音也在Tadashi的名字被North念出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鉴于Tadashi的年龄符合参赛资格,并且他是被火焰杯选中的人,在经过多方讨论后他最终被允许作为霍格沃茨的另一位勇士参加三强争霸赛,这一年的参赛人数一共四人
在被选为三强争霸赛的勇士后,Jim Hawkins宣布不再担任魁地奇球队队长的位置,而Merida则在经过队员选拔赛后成功成为葛莱芬多队的新任队长,同时Hiccup也通过考核而加入了魁地奇成为葛莱芬多队的追球手
试图找到Mavis的Jack开始发现她似乎在躲避着自己,或者是在躲避所有人,包括她的男友,赫奇帕奇的Johnnystein
为了躲避Elinor的严厉管教和Macintosh的尴尬对话,Merida经常跑到Ralph的猎场小屋中和Hiccup一起看望日益长大的Toothless,Hiccup对其实施了速速缩小便于隐藏它的体型,同时Hiccup发现Toothless已经可以喷发出会���炸的幽蓝色离子球
两人跟随着Ralph一起进入禁林并得知了三强争霸赛的第一个项目——从龙的巢中夺得金蛋
在得知其他学校的参赛者们其实都已经知晓第一个项目是什么了以后,Merida告知了还被蒙在鼓里的Jim以及Tadashi相关的信息,并暗示Jim可以询问Hiccup关于龙类的信息及它们的弱点,前提是Jim必须要在空闲时间告诉Hiccup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追球手的技巧
在回斯莱特林休息室的路上Jack和Flynn擦身而过,他一反常态地没和Wilbur在一起,Jack瞥见他皱着眉头紧握着自己的手腕,Jack试图和平常一样调侃他几句却只是被匆忙经过的Flynn无视了
在得知Merida和Hiccup在帮助Jim Hawkins准备三强争霸赛时,Jack虽然说着他们这样属于作弊行为,但实际上他知道他对Jim的不满并不单是出于这个原因
三强争霸赛的第一个项目,Astrid选中了瑞典致命纳德,Adam选中了匈牙利角尾龙,Jim选中了中国龙狮,而Tadashi则选中了坦桑尼亚唤雷龙
在Jim比赛时,原本召唤来了自己扫帚的他将比赛进行得十分顺利,他的扫帚却突然被薄冰层包围,随即而来的是满天飞扬的雪花,而他的扫帚也逐渐被越来越厚的冰层包围住而使他没法再用扫帚行动,最终他的扫帚被中国龙狮给毁成两半,但包围着扫帚的冰层却并没有在龙狮的火焰攻击下完全融化
最终Jim按照Hiccup曾告诉过他的火龙的弱点而使用昏睡咒,待其沉睡过去后躲开睡梦中的火龙喷出的火焰而成功夺得金蛋
Thorston双胞胎在开赛前威逼利诱观赛的观众们给参赛者们下不同的赌注,他们因此可以说得上是大赚了一笔
第一场赛事结束后由于发生在Jim扫帚上的事而使三个学校学生之间一度陷入紧张的关系,各学校的人都指桑骂槐地指责对方作弊,甚至有人传言说这场三强争霸赛是雪怪莅临的赛事,代表霍格沃茨不久的将来会有十分不幸的事发生
与此同时,Violet因紧急情况而被叫去校医务室,与Violet在一起的Rapunzel等人则与其一同赶往校医务室。他们赶到的时候看见了全身僵硬躺在病床上的Wilbur,Bunny教授说Wilbur被发现倒在拉文克劳的塔楼之下,他的全身就像Jim那把被毁坏的扫帚一般被厚重的冰层包围住,庞弗雷夫人正在想办法,但没人能确定最终能否将他成功恢复
Bunny告诉他们几个不要将这件事宣传出去,以免造成其他学生的恐慌
Rapunzel则偷偷告诉Jack,她前几天来庞弗雷夫人这里帮忙的时候看见了Flynn,他的手腕当时被类似的冰层冻得发青,Flynn说这是他不小心念错咒语自己弄成这样的,但Rapunzel一直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
圣诞舞会即将来临,在公共休息室里讨论着新一年赛事的Merida看见Anna正在练习用麻瓜的方式织毛衣,Anna告诉Merida这是给她姐姐的圣诞礼物,这使Merida开始思考起她要送什么圣诞礼物给其他三个人
Hiccup和Rapunzel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时两人曾陆续被几个姑娘拦截,她们基本上都想要让Hiccup邀请她们作为圣诞舞会的舞伴。在Hiccup委婉拒绝了她们以后Rapunzel笑道他们几个一直在他身边都没察觉到,不过Hiccup今年不止长高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自信了许多,她甚至提出想要帮他换个更好看的发型
最终Hiccup邀请了Heather作为自己的舞伴,而Rapunzel则是边听着Jack和Merida对圣诞舞会的批判言论,一边再次拒绝了别人的邀请
Jack威逼利诱Merida说着既然他们两个都那么讨厌舞会这种假惺惺的东西,要不就和Thorston双胞胎联手去当场捣乱好了,却遭到了Merida的白眼和言辞拒绝,她说她不想被Elinor查出来最后还要被家法伺候
由于North教授暂时不在霍格沃茨,Elinor任职了一节黑魔法防御课的代课老师,她展示了自己的守护神阿特拉斯棕熊,并且她让学生们练习呼神护卫咒
Elinor提到要使呼神护卫咒具象化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巫师来说的确是有难度的,所以如果没有成功也不用气馁,并且守护神并不是完全固定的,有些巫师的守护神会被巫师间不同的家族或是重要的所爱之人所影响
Rapunzel曾听Gothel提到过DunBroch家族的守护神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魔法生物,可当她询问Merida时,她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她只听母亲提过她父亲,也就是Fergus DunBroch的守护神很强大,尽管她从来没亲眼见过他使用呼神护卫咒
Jack想到了儿时和Emma以及Rapunzel一起打雪仗的场景而成功施咒并召唤出了机警灵敏的北极狐作为守护神,Rapunzel成功召唤出了一只牝鹿,Merida试了很多次却依然只是唤出了一个半具象化的光芒
Hiccup因想起他们四人和Toothless在一起的时光而成功召唤出了十分稀有的守护神——火龙,尽管他的守护神只持续了短暂几秒,但也让教室内的所有人感叹了许久
Rapunzel最终答应了Jim Hawkins的邀请而成为他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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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改朝换代”与君主和平立宪的可能
作者:秦晖(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2018-08-25
假如辛亥前是汉族王朝?
要理清“帝制兴衰”这个大剧本,还得从它的终场来说起。
上次说到君主立宪的设想也许很好,可是在当时中国的条件下能实现的几率极小。
而且其所以如此,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汉族人,不能接受满族王朝可能是个原因,但并非主要原因。
如前所述,革命党人确实以“我国今日为异族专制,故不能望君主立宪”(精卫:《驳新民丛报最近之非革命论》,《民报》第4期)作为废君革命的主要理由,甚至明言“中国而欲立宪也,必汉族之驱并满洲而后能为之”(蛰伸:《论满洲虽欲立宪而不能》,《民报》第1期)。
但真换了汉族皇帝(如后来的袁世凯),他们就能接受吗?
孙中山当时就提到,以现在的政治如此腐败,“就算汉人为君主,也不能不革命”(《孙中山全集》第1卷,中华书局1981年版,325页)。
可见当时激进主义确实有市场。
除了推翻“异族”外,革命党人主张民主共和,也还是有追求“彻底”的因素。
不过问题并不在这里。
当时国内革命党的影响远不如立宪派,假如清廷甘愿转变为“虚君”而接受立宪,立宪派的力量加上朝廷应该完全能左右大局,革命是很难发生的。
但问题在于清廷这样做的可能几乎没有。
而清廷之所以不可能主动做“虚君”,也有不得不然之理,而且这主要还不是出于满人的“恐汉症”。
其实这不需要太多的引证。
我们看看世界上通过君主立宪成功建立了现代政治的国家,无论是西方的英国、荷兰、瑞典、挪威等等,还是东方的日本、泰国,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它们历史上长期实行“封建”制,君主往往并不集权,却仍然稳定地得到臣民的尊敬。
反过来说,他们王室的地位主要以“德高望重”或某种宗教光环为基础,甚至仅仅是一种象征符号(如代表某个家族的纹章),也能约定俗成地被认为不可侵犯。
这样的王室当然不一定要掌握实权,而没有实权也就不能为害,即便时政多弊,也责不在君,公众要求革新时政,但并不怨恨王室,也不支持谁去取而代之——这就是所谓“正统主义”而非“皇权主义”。
实际上那些王室在历史上经常“大权旁落”,却仍然能够“皇图永固”。
而那些历史上长期实行类似“秦制”的专制国家,从我们周围所谓“儒家文化圈”中的韩国、朝鲜、越南,直到“圈”外的沙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波斯、埃及等等,都没有走成君主立宪的道路。
它们或者经过艰苦的努力最终走上了共和民主的宪政之路,或者在“共和”的外衣下实行极权制度,因而至今仍然面临民主化的问题。
惟一在君主立宪道路上走得比较久的是伊朗(波斯),巴列维王朝的“日本式立宪”(类似清廷的“预备立宪”)和自由派的英国式立宪斗了几十年,最终同归于尽,而被霍梅尼式的“神权共和国”代替了。
所以我认为过去我在《传统十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中讲的一段话还是对的:
这样我们也就知道为什么我们一方面早在辛亥革命中,就成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另一方面千年怪圈在此之后仍然延续。
如今有人责怪辛亥革命太激进太反传统了,他们认为君主立宪才适合国情顺应传统。
其实,辛亥的局面完全可以用传统逻辑来解释,倒是君主立宪与我们的真实传统严重相悖。
试观英、日等君主立宪成功的国家,传统上王室不仅没有我们的这般专制,而且更重要的是远比我们的更受敬畏。不说是“万世一系”,但起码没有“市井之间人人可欲”。即使在自由平等之说盛行的今天,即使是激进的左派执政,人们也还尊敬王室(正如即使是保守的右派执政,也还尊敬工会)。
而我们那神秘却不神圣、令人恐惧却不敬畏的传统王朝,本身就有“汤武革命”的传统周期。
清朝至辛亥已历时二百六十多年,即使无西学传入,也是“气数”该尽了。若无西学影响,也会改朝换代。
有了西学影响,清朝之后便不再有新王朝,尽管仍然有专制,但若还打清朝旗号,这本身就已违反传统了!
我们已经看到,在真实的传统中,国人之所以尊崇君主,与其说是基于对纲常名教的信仰,不如说主要是慑于“法术势”。
因此立宪制度下失去了法术势的“虚君”,是很难得到英、日等国立宪君主所受到的那种尊重的。
那些在近代立宪制度之前的历史上,就常有不掌握实权的国家的“虚君”,也形成了尊重虚君的传统。
而我们历史上的君主一旦大权旁落,哪怕是旁落到至亲如母(如唐之武则天)、弟(如宋太祖之于赵光义)、岳父(如西汉末之王莽)、外祖父(如北周末的杨坚)之手,便难免性命之虞。
所以我们的皇帝要么是“实君”,要么是命运悲惨的废君,而“虚君”比共和离“传统”更远。
废清皇室在民初还能保有一定地位,而没有落入墙倒众人推的没顶之灾,从历史上看已属难得了。
要之,法道互补形成了我国历史上的专制传统。
而儒家价值并不支持虚君制,它除了导出众所周知的“贤君”、“王道”理念外,与共和的距离也并不比与君主立宪的距离大。
所以我国在受到西方影响后,成为亚洲第一个共和国而没有走上君主立宪之路,是毫不奇怪的。
如果说共和理想在政治上显得很激进,那么它在“文化”上倒似乎很“保守”。
它的很多内容可以在不满“秦制”的古儒传统价值中找到支持(注意:这里说的是在价值观中找到支持,不是说作为一种制度安排的“宪政”已经被古儒发明了)。
可见传统“秦制”本身存在着,行政安全至上和极度不安全互为因果的悖论。
它与我国历史上“治极生乱,乱极生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状况是对应的。
那种把清亡后出现混乱局面简单归结为“西化”与“激进”所致的看法是肤浅的:
如果清亡后的混乱是因为西化,那以前的历代王朝灭亡时产生的混乱又是为何?
换言之,清亡后的乱世究竟有几分是现代化“欲速则不达”的结果,几分只是“治乱循环”传统怪圈中的一环?
此王朝并非彼“王朝”
这里我还要说:过去我们把西方历史上所谓的dynasty中译为“王朝”,西方人也同样把我们的“王朝”英译为dynasty,现在看来这很值得商榷。
记得1980年代的农民战争史讨论中有人说,中国改朝换代时的社会大动乱是我们历史的特点,有篇文章就反驳说:改朝换代是每个民族都有的现象,像英国历史上就有金雀花王朝、兰开斯特王朝、都铎王朝、斯图亚特王朝前后相继,法国也有墨洛温王朝、加洛林王朝、华洛瓦王朝、波旁王朝新陈代谢等等。
这显然就是把他们的dynasty更替和我们的“改朝换代”混为一谈了。
古汉语中的“王朝”一词有褒义,指的是上古“三代”作为“诸侯国”的宗主,尤其是指西周。
“王朝”就是周天子的朝廷。
那时是没有“汉王朝”、“明王朝”这样的说法的。
而周天子的那个“王朝”在“封建”制下延续八百多年,与英国从今天可以一直上溯到征服者威廉的一连串dynasty实际属于同一个王系,倒有几分相似,但与“金雀花王朝”、“都铎王朝”这样的一个个的dynasty就大不一样了。
至于秦以下历“朝”,与西方的dynasty应该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西语中的dynasty,据说词根出自古希腊语,意思就是权力、能力(power, be able to),这个词本身原来并不涉及权力的来源,无论选举的还是世袭的都可以用。
到了罗马共和国后期,掌权的往往连续来自同一家族,于是这些“权力家族”就被通称为dynasty。
像罗马帝国的所谓朱利亚·克劳迪“王朝”、弗拉维“王朝”、安东尼“王朝”等等。这时的“权力”实际上已经越来越变成私相授受了,但形式上还要经过国会(元老院)选举这一程序。私相授受的方式也比较灵活,可能授给外甥、养子、侍从,甚至是前帝看中的某个“贤人”(类似中国所谓的禅让),而不一定是儿子,更不一定是嫡长子。
到了罗马帝国晚期乃至中世纪,世袭已经成为常规,选举的形式往往也没有了。
国人把这时的dynasty称为王朝似乎已经很像。
但实际上,由于这时的国王其实不过是诸侯的盟主(有点类似周天子),实际权力有限,而且在“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规则下,国王实际上只有一些附庸(封臣)而没有中国意义上的所谓臣民,甚至往往都不征收“皇粮国税”而只靠自己的领地为生。
但另一方面,这种体制下的王统却显得十分稳定,贵族们尽管争权夺利,却对王统无非分之想。传统时代难有王统的更易,近代化中保留王统的几率也很大。
就以英国而论,自1066年诺曼征服者威廉占领不列颠后,号称经历了诺曼(1066-1154)、金雀花(亦称安茹,1154-1399)、兰开斯特(1399-1461)、约克(1461-1485)、都铎(1485-1603)、斯图亚特(1603-1649,1660-1714)、汉诺威(1714-1901)、萨克森-科堡-哥达(1901-1917)、温莎(1917至今)等一连串“王朝”(即dynasty),但实际上,这些“王朝”都是从征服者威廉这一条“根”上出来的,这点从未变过。
例如诺曼王朝末王斯蒂芬死后无嗣,他的堂妹玛蒂尔达作为诺曼王室的惟一合法后裔,嫁给了封地在法国的安茹伯爵格奥弗里,其子继位为英王,就成了安茹“王朝”的首王亨利二世。
而安茹伯爵以金雀花为徽章,安茹王朝因而也叫金雀花王朝。
该王朝的末王理查二世承袭祖父之位后,因“独断专行”引起臣下不满,他们趁他去爱尔兰时支持其堂兄(太上王的另一孙子)兰开斯特公爵取而代之,称亨利四世,这就算开始了“兰开斯特王朝”。
不久那位太上王的又一个孙子约克公爵起而争位,并一度取得优势,这就是“约克王朝”。
而兰开斯特王室亨利五世的遗孀、法国公主卡特琳改嫁威尔士贵族欧文·都铎,其孙子又娶了约克王室的公主伊丽莎白,于是兰开斯特与约克这两个竞争的支派又重新合流,新王亨利七世以都铎家族的纹章为王徽,就算建立了“都铎王朝”。
都铎王朝的末王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终身未婚,临终时指定玛格丽特公主(亨利七世的女儿)与斯图亚特家族的詹姆士勋爵之子詹姆士一世继位,王徽也改用了斯图亚特家族的纹章,于是“斯图亚特王朝”宣告建立。
这个倒霉的王朝碰到了英国革命,一度被共和派推翻,11年后又“复辟”,但复辟后的英王詹姆士二世因为信天主教而被革命后英国的新教人民罢黜,人民请来他信新教的女儿玛丽和她的夫婿荷兰亲王威廉作为夫妇“双王”(见题图),这就是著名的“光荣革命”。
但这一“革命”并未导致“改朝换代”。
光荣革命后的英国尽管实质上已经是虚君共和、议会民主,形式上却不仅有国王,而且连王徽都没改。
与历史上王室女性夫婿继位后,就改以夫家族徽为王徽,从而开始“新王朝”的习惯不同,威廉夫妇尽管政治(宗教)立场与先王不同,却仍沿用妻家的(即先王的)纹章,也就是延续了斯图亚特王朝。
直到1714年,由于安妮女王无嗣,王位改由斯图亚特王室公主索菲亚和她的德国新教徒丈夫、汉诺威选帝侯的儿子乔治一世继承,并换用了汉诺威的王徽,于是出现了“汉诺威王朝”。
而这个“王朝”的末王不是别人,正是大英帝国全盛时代的象征、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
“光荣的女王” 是个“亡国之君”?
我们中国人恐怕很难想象,两场“革命”都没有“改朝换代”,而风平浪静、作为英国历史辉煌顶点,而至今被人津津乐道的“维多利亚时代”竟是个“王朝末世”,而这个英国历史上如此声名显赫的伟大女王、在位长达64年之久的“日不落帝国”君主,按中国人的“王朝”概念却应该算个不折不扣的“亡国之君”。
不是吗?
汉诺威王朝就是在她手中“灭亡”的:
由于她的丈夫是德国的萨克森-科堡-哥达亲王阿尔伯特,因此她的儿子爱德华七世继位后就改用了父亲家的纹章,建立了“萨克森-科堡-哥达王朝”。
由于这个王朝名称来自德国,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英德成为敌国,王室为了显示民族立场,废除了萨克森的称呼,改用时任国王乔治五世继位前温莎公爵的纹章。于是英国又出现了延续至今的“温莎王朝”。
显然,1066年以来英国的王系血缘至今一脉相承,历时已近千年,只是不一定由父系,时而由母系延续而已。
尽管王室也有内乱,有王位的争夺,包括像兰开斯特家与约克家争斗导致的“红白玫瑰战争”那样的大混乱,但这一切始终都是征服者威廉后裔这个王系内部的事,没有血亲或姻亲关系的“外人”从来就不会参与。
所谓赵钱孙李都来“群雄逐鹿”、“问鼎中原”、“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都来十五帝,播乱五十秋”这样的事在他们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王统的中断和改易,除非发生来自异族的征服才有可能,如1066年征服者威廉统帅的诺曼人入侵,消灭了土著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王国,又如更早时罗马人征服了不列颠。—— 不过像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就已经不仅仅是改朝换代,而是文明的更替,即黄宗羲所谓的“亡天下”,而不仅是“亡国”了。
不过除了1066年以前那几次“亡天下”,那里似乎也无国可亡。
更多的情况下上述“改朝换代”只是王室的家务事,社会上波澜不惊,通常不过就是换了个王徽而已。
像“伟大的维多利亚女王”,英国有谁记得她是“汉诺威王朝”的“亡国之君”?
笔者曾经问过几个学历史的英国留学生:贵国最近几次“改朝换代”是在什么时候?
皆曰不知。
又问:1901年(汉诺威王朝终结)、1917年(温莎王朝开始)在英国发生了什么事?
答曰:1901年?我们在同布尔人打仗,1917年那当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了。
问:我说的是英国国内。
答曰:国内?没什么事啊?
他们没人会想起那两次“改朝换代”。实际上那也的确不是什么事。
总之在英国人的传统中,国王就是那家人干的,别人没那个命,想都别想。
那家人的事大家都很感兴趣:从戴安娜的车祸到威廉王子的婚礼。
但我们各家各户的事他家管不着,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他家也不能管。
即便在民主政治高度发达的今天,英国人也不会有像我国陈胜吴广那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观念(我国帝王的权势之大他们也是闻所未闻的)。
今天的“虚君”就不用说了,就是当年的“实君”也“实”不到哪里去,连征税那样的事,也要跟纳税人商量。
所以“改朝换代”在他们那里算不上什么事。
一千年来英国重大的政治事件,包括1215年的大宪章、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和英国革命,都与“鼎革之际”无关。
英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政治变革、制度转轨、社会动乱。
黑死病曾经导致英国人死去三分之一,“封建”时代的英国对外有过百年战争,内部有过玫瑰战争,后来革命中还处死过国王,发生过内战,但那与“改朝换代”都没有什么关系。
暴力的英国革命与和平的光荣革命都没有导致改朝换代,包括仅仅是更换王徽这种意义上的“改朝换代”,也没有成为这种革命或动乱的结果。
最后,尽管“农民起义(Peasants' Revolt)这个马克思主义史学常用的概念,就是起源于英国(传统上特指1381年的瓦特·泰勒起义),而且那确实是农民与他们的贵族主人之间的“阶级斗争”,显示出英国社会内部的深刻矛盾。
但是英国的这种“起义”也不会与“朝廷”为敌,不会是“官逼民反”,更不会要求改朝换代。
把这种民间社会内部的“阶级斗争”,与专制帝制下民间社会与朝廷官府的冲突混为一谈,甚至把“庄主(地主)”带领“庄客”(佃户)“杀到东京,夺了鸟位”的造反,也说成与英国的“农民起义”性质一样,是很滑稽的。
事实上,所谓“农民战争”导致改朝换代这种我国历史上屡见不鲜、几乎是周期性发生的事,不仅英国历史上闻所未闻,在所有“封建”的民族,包括我国传统时代实行“封建”制的傣族、藏族等少数民族地区,也从未有过。
“有国王的共和国”与“半封建”帝国的宪政之路
也不仅是英国,“封建”制下的“王朝”几乎都是如此。
如东欧的波兰,历史上只有皮亚斯特(960-1386)和雅盖洛(1386-1668)两个“王朝”,而两者间“改朝换代”的方式,是皮亚斯特王朝末代女王雅德维嘉嫁给立陶宛王雅盖洛,从而实现了“波立合并”。
以后的雅盖洛王朝诸王,都是这位皮亚斯特王朝女王的子孙。
其实说“嫁给”是按中国的习��,与欧洲中世纪很多政治婚姻一样,更确切地说法是雅盖洛入赘波兰,他不仅定居波兰成为波兰国王,而且放弃立陶宛传统多神教,皈依了波兰传统的天主教。
换句话说,无论在血缘上还是政治-宗教上,雅盖洛王朝都是皮亚斯特王朝的延续,只是王徽从母系换到了父系而已。
在雅盖洛王朝时期,波兰的“封建”越来越甚,王权越来越小,最后发展成贵族共和国,国王由议会选举产生,完全不论家族。
雅盖洛王朝就这样被“自由选王时期(1573-1795)”取代。
但有趣的是:自由选王实行两届后,第三、第四、第五,三届当选的国王都是雅盖洛家族的人,此后就再没有该家族的人当选了。所以通常雅盖洛“王朝”被认为延续到1668年,与自由选王的贵族共和国有将近百年的重叠。
在这个时期雅盖洛王室的国王,完全按共和制原则选举出任,而且与非王室的人交叉当选。
换言之,波兰不仅两个王朝的“改朝换代”波澜不惊,从王朝到共和也是个自然演进的过程,不仅没有“革命”,连“改良”的痕迹也不明显。
你甚至不能说波兰搞的是“君主立宪”,因为它的国王并非“虚君”,他由选举产生,实际等于总统。但他又绝非“实君”,实权操于议会。只能说这时的波兰是个“有国王的共和国”。
如果换成我们中国的概念:明朝灭亡后朱家皇室子孙不仅安然无恙,还可以通过选举多次“复辟”,这样的事可以想象吗?
关于这一点,我们还可以比较一下地理位置处于中国与西方之间、传统制度也具有“半封建半帝制”特点的俄罗斯。
俄国历史的早期也是完全“封建”的。
她的第一个“王朝”留里克王朝延续了736年之久(862-1598),其间经历帝国分裂、蒙古入侵,实际霸权在诺夫哥罗德、基辅、弗拉基米尔、莫斯科之间多次转移,但王公与后来的沙皇一直是留里克家族的人。
直到末王费多尔死后无嗣,王朝才告终结。
经过15年的混乱后,贵族会议选举留里克王室的亲戚米哈伊尔为新沙皇,建立了罗曼诺夫王朝。
这个王朝一直延续到1917年被俄国革命推翻。
因此俄国在一千多年历史中也只有一次因国王无嗣导致的“改朝换代”,而且前后两个王室仍有亲戚关系。
但有趣的是,俄国后期三百年里逐渐由“封建”向中央集权的沙皇专制演变,贵族政治没落,皇权官僚政治兴起,王室外的人们,乃至平民以武力争夺皇权的“群雄逐鹿”现象也随之发生。
这一时期的斯捷潘·拉辛和普加乔夫这些“民变”领袖都曾有“问鼎”之志。
这是“封建”制下的西欧和俄国前期从未有过的现象。
但是处于“半封建半官僚制”下的沙皇俄国,与基本上是官僚制集权帝国的中国仍有区别:
斯捷潘·拉辛和普加乔夫,这些皇权觊觎者只是假冒罗曼诺夫家族的人,自称拥有真沙皇,而反指莫斯科的沙皇为鱼目混珠,他们从来没有否定罗曼诺夫王朝的权威而追求“改朝换代”。
而在中国,从陈胜吴广到太平天国,外加安禄山、吴三桂者流,更不用说成功了的刘邦、朱元璋等等,无论成王败寇,哪个不是“皇帝轮流做,如今到我家”?
到了近代,俄罗斯也一度有过和平的君主立宪机遇,尤其在1905年,沙皇和维特首相,乃至民间主要的反对派力量、“既能说服庄稼汉,又能说服小市民”的立宪民主党人,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革命派”按他们自己的说法,还是既难说服庄稼汉,又难说服小市民的。
当时沙皇-维特的立宪计划实际上是“半英国式的”,与立宪民主党的计划虽有距离,但比清末朝廷的“次于日本式立宪”和民间立宪派“英国式立宪”的距离要小。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双方谈判破裂,专制政府进行镇压,宪政进程出现逆转。
虽然此后这一进程又缓慢启动,但时机已失,更遭遇第一次世界大战,无论庄稼汉,还是小市民都失去了耐心,革命大潮于是席卷而来,和平立宪的机会丧失了。
经历了流血无数的“改朝换代”和更严酷的古拉格时代之后,俄国度过了七十多年,成为今天的俄罗斯联邦,虽然有“8·19”政变、有1993年的炮打白宫事件,乃至车臣那样的局部战争,但是无论与沙俄帝国崩溃后死亡数百万的惨烈内战,还是与大清帝国垮台后的民初乱局相比,后遗症应该说是轻得多。
至今二十多年来俄罗斯的宪政民主之路坎坷曲折,但并未出现实质性逆转。
可以说从近代以来,这个进程在俄罗斯就比中东欧国家(更不用说西欧)更坎坷,但比在中国的进展还是要大。
这个现象并不是“宿命”的,但无疑,俄罗斯的“封建”传统介乎西欧与中国之间,使这个现象有很大的出现几率。
辛亥中国:革命为什么成为大概率事件?
欧洲的“封建制”当然有基督教“文化”的许多特点(尤其是其政教二元体制),但它的许多行为逻辑其实是“封建”这种制度,而不是基督教这种“文化”决定的。
同样信奉基督教的专制帝制国家,如拜占庭就没有这样的逻辑;而不信基督教的“封建”国家,比如据说属于“儒家文化圈”的日本,和属于“印度文化圈”的泰国(包括我国傣族的西双版纳)却有类似的逻辑。
明治维新前的日本天皇除少数例外通常也是“虚君”(真实的日本历史上有过天皇乃至皇后皇子专权,镰仓时代皇子为幕府将军之制也有集权色彩,相应地也有过篡弑,有过南北朝,有过足利尊氏驱逐天皇。但这种情形究属小概率),却长期受到遵奉;
“万世一系”的说法太过夸张(现有日本从“神武天皇”至今125代皇统不断的官方说法,实际上是在江户时代“尊王敬幕”的“封建”观念下通过以官定《大日本史》修改《古事记》、《日本书纪》的前说后才确立的。参见吕玉新:《尊王敬幕:朱舜水、德川光国之水户学》,《政治思想史》2011年第2期,34-59页),但没有中国式的“改朝换代”现象倒是真的。
明治维新本身如前所述,与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区别很大,却有浓厚的“周秦之变”色彩,如果照战前的军国主义发展下去,日本走向民主固然难矣,但成了“实君”的天皇恐怕也再难“万世一系”。
军国主义时期盛行的“下克上”已经多次发生刺杀首相,谁敢说进一步就不会发展到刺杀天皇?
只是这段历史很短。
倒是到了战后在美军占领期间,天皇成了真正的虚君,日本成为“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国 —— 虽说是“英国式的”,其实从天皇恢复为虚君,而受到国民稳定的拥戴来看,又何尝不是回复了“传统”逻辑、走上从“封建”到君主立宪的道路呢?
总而言之,“封建”时代的“虚君”不是靠垄断权力来维持的,人们对之有不依赖于强权的“敬畏”乃至敬爱,在传统时代它的“改朝换代”就极为平和,或者说根本没有真正的“改朝换代”现象,而在由传统向现代化演进时,它走向和平立宪的道路也就比较容易。
而专制帝制就不同了。
斯大林早年在流放土鲁汉斯克时就喜读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并在这本书上留下了“令人畏惧强于受人爱戴”,以及人的恶习只有“1.软弱,2.懒惰,3.愚蠢。其他一切(上面提到的除外)无疑都是美德”的批语(罗伊·麦德维杰夫:《“令人畏惧强于受人爱戴”—— 斯大林私人藏书》,《莫斯科新闻》2000年第3期,中译见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2006年第4期,32-35页)。
我们以后会看到,这样的价值观,在我国“秦制”的思想基础法家的论述中,表达得尤为系统和典型。
这个制度安排的基础,正是“令人恐惧比受人爱戴更伟大”,敬君是表面,畏权是实质,爱君谈不上,无权谁还把你当人看?
于是为君者自然擅权,“虚君”不是犯傻吗?
传统时代“改朝换代”,群雄逐鹿杀得尸山血海,到了近代放弃皇权就那么容易?
秋风先生最近说儒家是主张“封建”的,而“封建”就包含有“宪政”,中国传统是遵奉儒家的,因此除了秦始皇时的短暂例外,在秦以前和汉武帝以后似乎从来就有“宪政”。
他这个论证链条除了古儒(注意:不是汉武帝以后之法儒)主张“封建”大致不错,其他几个环节都靠不住。
即便在英国,“封建”本身也并不是宪政(包括安茹王朝时那个“大宪章”,现在被渲染得很神,其实它与近代宪政并没有逻辑关系),否则都铎式王权、英国革命与光荣革命都无法理解了。
而“汉承秦制”后的中国,实际上搞的也不是古儒主张的那一套,不是“封建”,当然就更不是“宪政”。
不过秋风先生的意思如果是说长期“封建”传统下,比较有可能向宪政和平过渡,那倒是真的。
但遗憾的是,中国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不过,如果和平宪政的可能不大,革命的代价又很沉重而且前途坎坷,那么既不立宪也不革命,在维护帝制的情况下靠“传统”求复兴,或者充其量搞点“洋务”,船坚炮利加上忠君爱国行不行呢?
如果不行,仅仅是因为国际环境的因素吗?
其实早在戊戌以后这种想法就已经没有什么市场了。
不过近年来在“革命派”、“立宪派”都被认为太“激进”、太“西化”的背景下,在“中国奇迹”鼓舞人们重兴“传统”、“在中国重新发现历史”的潮流中,这样的想法加上若干话语包装后,实际上已经相当时髦。
所以我们还要重新分析一下:在过去的很多成说已不成立的情况下,历史能否完全颠倒过来?
为什么和平宪政可能不大的情况下,人们又不能继续容忍帝制,以至于使革命成为一个未必“必然”但却是大概率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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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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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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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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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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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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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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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患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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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云,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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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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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答案是至少36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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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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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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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数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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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一个网页画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橡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板》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2019年(第 63 期):互联网市场的集中化趋势
2018年(第 12 期):人口老龄化,养老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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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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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天下不乱的美国媒体,满满的负能量
美国媒体如何报道美国疫情?
习惯了中国式报道疫情的国人,估计如果生活在美国,会很不习惯,大概率会觉得美国快完蛋了,因为美国媒体,每天充斥着指责,恐慌,悲痛,风景他国更好的报道,一句话:满满的负能量。
北上抗寒就带着大家,通过这几天美国主流媒体的一些报道,从四个方面领略一下美国媒体报道美国疫情的方式。
01
坚持负面报道,唯恐天下不乱
坚持负面报道、最大化报道问题和困难,煽动恐慌情绪是媒体生存和吸引眼球的重要手段,某些情况下,美国媒体可以说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特别热衷于报道本国的“坏事和丑事”。在国家遭遇疫情肆虐的当下,美国媒体这一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
《纽约时报》4月9日头条新闻:美国失业人数预计将激增数百万人
这篇报道说,美国登记失业的工人预计本周将增加600万人,两周内将有差不多1000万人进行失业登记。
这个数据还不包括很多登记不上的申请者,因为登记失业的人太多了,以至负责的政府机构近乎瘫痪。
《华盛顿邮报》4月10日头条:在疫情危机的当下,陷入现金荒的医院和医生组织让医务人员走人
全国的医院已经推迟或者取消非必须的手术,但是这种病人分诊模式也让医院收入大幅减少,损失巨大,以至一些医院不得不让医务人员离职,尽管此时这些医院正需要医务人员治疗新冠感染病人。
《华盛顿邮报》:美国失业率现在已经达到13%,是大萧条以来最糟糕的
过去四周有超过1700万美国人申请失业登记,表明美国经济在快速而空前地恶化。
《赫芬顿邮报》4月9日头条:数以百计的美国年轻人感染新冠死亡
人们原来的印象是只有老年人才会病死于新冠,不过,现实是很多年轻人和中青年死亡。
《赫芬顿邮报》4月10日头条:纽约州一个州的病例数就超过其他国家
截止4月10日上午,纽约州的总病例数为161799,超过按国别排名第二的西班牙(153222例)。
CNN:北卡罗来纳州卫生官员警告说,今年6月份前,该州可能会有75万人感染新冠病毒。(北卡罗来纳州总人口也才1038万人)
《纽约时报》:官员称即使采取了应对措施,冠状病毒仍可能杀死10万到24万美国人
《纽约时报》:因冠状病毒疫情让殡葬所不堪重负,纽约市部署45辆移动太平间
CNN:官员称,无亲属认领的冠状病毒病亡者可能被安葬在纽约Hart岛上。
02
追责和指责政府
追责官员,指责政府办事不力是美国媒体最热衷的事,也是美国国父制定宪法时赋予新闻媒体的基本职责。
自美国疫情爆发以来,美国媒体对川谱政府几乎全是负面报道,有些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抹黑,媒体或者指责、抱怨、嘲笑政府做的不好,或者告诫政府还有哪里需要改进,随便举几个例子:
《纽约时报》4月10日报道:川谱说个不停,但是有些共和党人并不喜欢他们听到的。
川谱的助手和盟友越来越相信,总统的每日新闻发布会更多地害了他,而不是帮助他,他们敦促川谱应该让医学专家来占据主导地位。
《纽约时报》:与川谱的谎言作斗争
CNN:病毒疫情下,美国迄今最悲惨的一天里,川谱的白宫一团乱麻
Politico杂志:隐藏在川谱“看不见的敌人”的说辞背后的秘密
通过把冠状病毒定性为隐秘威胁,川谱娴熟地推脱了自己在疫情蔓延方面的责任。
CNN:当事实与他的冠状病毒说法相矛盾时,川谱怒而为自己辩护
《赫芬顿邮报》:纽约市官员在母亲病逝后发飙:“川谱手上沾血”
纽约市审计长ScottStringer炮轰总统应对冠状病毒大流行不力。
《纽约日报》:川谱和毒菜病毒:冠状病毒疫情再次揭示了关于我们总统的什么?
03
炒作普通人的苦难
普通人的苦难也是美国媒体关注的重点之一,通常通过对一个小人物的生活经历的叙述,告诫政府不要对某一类人的困难漠不关心。
CNN:底特律医院的工作人员说,急诊室走廊里很多患者在医生来之前就快不行了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CBCNews):密歇根州女子在死于冠状病毒并发症前通过亚马逊Alexa语音服务求救:“我痛不欲生”
《华盛顿邮报》:我感染新冠后有六天靠呼吸机生存,它救了我,但是我的生活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CNN:在美国的中国工人失去了工作和签证,但是飞回中国又太贵了
Vox杂志:“我们又在遭受惩罚”:智障人士对大流行病的体验
Vox杂志:大流行病暴露了美国的住房危机
Vox杂志:我住在没有网络的农村,大流行病让我更加与世隔绝
04
风景别国更好
美国媒体也会批评他国,但是更热衷于报道他国的亮点。通过肯定甚至放大他国做得好的地方,用以衬托出美国的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CNN四月10日头条:新西兰只有一例死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国家有两个关键优势,但是尽管新西兰病例数在下降,杰辛达·阿德恩总理仍在收紧边境。
CNN:韩国疫情重灾区大邱市没有报告新病例
CNN:韩国政府听专家的,按专家说的做
文章说,韩国和美英几乎在同时出现首例感染者,但是现在韩国一天报告不足百例,而美国每天30000例,英国5000例,为什么美国没有在第一时间控制住病毒的指数级传播,韩国却控住住了,主要原因在于韩国听专家说的做,早期进行检测隔离。
《纽约时报》:为什么香港、新加坡和台湾病例数出现激增
CNN:在应对冠状病毒方面,台湾是世界上做得最好的地区之一
《纽约时报》:德国是个例外?为什么这个国家的死亡率这么低
这个大流行病沉重打击了德国,超过10万人感染,但是相比于其许多邻国,德国的死亡率明显低得多。
美国媒体有夸赞或者吹捧政府的吗?北上抗寒真的一条也没有看到,美国媒体最多也就是肯定政府某项政策合理,或者政府表示要做某件可能对国家和人民有利的事:
这是最挺川谱政府的福克斯新闻4月10日头版,没有一条新闻是赞美政府的,对川谱,最多就是陈述了他说了什么,要干什么。
比如这两条新闻:
川谱说,他正在加快程序帮助因冠状病毒疫情而受损的农民
尽管失业人数创纪录,川谱仍誓言被冠状病毒破坏的经济将“反弹”
结语
美国媒体是不是完全和中国媒体不一样?其实也并非如此,至少中国媒体上的美国和美国媒体上的美国基本是一致的,那就是:政府无能,政客无耻,国家混乱,人民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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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当下!中国正结束麻烦,而找麻烦的正深陷麻烦
经历了两个月举全国之力与新冠肺炎搏斗的中国,累计治愈出院人数已超过累计确诊病例的80%,每日新增确诊病例在不断探底,将很快稳定进入个位数,根据中国医学专家的乐观估计,本月底新增病例有可能归零。毋庸置疑,世卫组织和国际社会都认为中国的战役取得了阶段性重要成果,疫情得到了明显的控制,全国的病例库存清零正向收官之战迈进。中国政府和人民都自豪于这种国家软实力的淋漓发挥,得益于中国集体主义的传统思想和文化,对于中国这个制度孰优孰劣,许多发达国家几年前就开始了深入研究。
由于意识形态的差异,西方媒体并不会加入颂扬中国的行列,但都无法不正视中国的战役成果。澳大利亚媒体甚至还惊恐地发现,中国共产党正在给自己和西方世界上课。
相比之下,除中国外的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累计确诊超过7.5万例,其中美国超过3000例。但是美国的数据被国际社会认为是人为地压低,测试数量远远跟不上实际感染的人数和需要测试的人群需求,根据中国呼吸系统传染病首席专家钟南山院士的判断,美国的新冠肺炎致死率达到3%。这个数字要比武汉以外的中国省份要高,证明可能很多病人未被发现。
在美国的疫情火烧眉毛之际,本应该集中精力采取有力措施遏制疫情蔓延势头,但它的政客反而急于诿过,怪罪中国和欧洲。
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赛批评一些国家不作为,他在3月11日的发布会上说,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冠状病毒引发的大流行,对于许多正在应对大规模聚集性感染或社区传播的国家来说,挑战不在于它们能否做到这一点,而在于它们有多大意愿去这样做。过去两周内,中国以外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量增长了13倍。
美国总统特朗普接着发表全国电视讲话,一开始就强调新冠病毒是一个“外国病毒”,起源于中国并蔓延到全世界,他还两次自夸他领导的政府很早就对中国实行了旅行限制,同时还批评欧盟没有及时限制与中国之间的旅行,把病毒“散播”到美国。
很多美国政客也与特朗普同一腔调,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没有使用世卫组织的病毒名称COVID-19,而是将新冠病毒称为“武汉病毒”;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奥布莱恩更是指责中国掩盖疫情。以总统为首的美国政客群在��场危机的一开始就淡化美国的疫情,而把关注点放在特朗普连任的竞选、两党选举的互相攻讦、股市的波动和油价的升跌等。在疫情激增到无法掩盖之时,又急于转移矛盾,祸水东引,把中国当作“替罪羊”,引导美国民众怪罪甚至仇恨中国,力图减轻自己的施政责任。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美国资本市场在特朗普发表电视讲话的第二天便对美国领导层的推责和无能作出了“熔断日”反应,道琼斯指数跌去2352点,创下1987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市场恐慌情绪在多重影响下加剧,恐慌指数VIX暴涨超过40%,创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新高。
最大的对冲基金桥水基金百亿美元做空美股,在看空欧美股市的同时,却非常看好中国市场,认为中国的崛起代表着资本市场增长的未来,不能错失中国良机。去年底,桥水基金持续加仓做多中国市场,对中国概念股投资热情不减。
美国有没有隐瞒新冠病毒的疫情?这是世人不止一次提出的质疑。美国总统也承认,去年美国有2900万人患上流感,死亡2万多人。那么,流感死亡的人中间,是否有因为新冠肺炎死的呢?答案来了。
在美国国会众议院3月11日举行的一场听证会上,美国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尔德承认,目前美国确实有原本被诊断为患流感,实际却是感染新冠病毒而死亡的情况。
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个美国掩盖和放任新冠病毒扩散的实际例子。据《纽约时报》报道,美国华盛顿大学传染病学助理教授、美籍华人海伦女士(HelenY.Chu)在疫情爆发的最初阶段,就注意到自己所在州华盛顿州港口城市西雅图的一个本地发生新冠肺炎的案例,她和她的团队一直想在他们的实验室做新冠病毒的检测,但是相关部门的所有官员都拒绝了她的申请。
她倍感挫败:“我们就像是坐等一场大规模流行病到来一样。我们有能力提供帮助,但我们却什么也不能做。”
疾控中心有一套检测门槛,那位来自西雅图的“一号确诊病例”虽然去过武汉,但一开始因为没能满足疾控中心严格的检测标准而被拒之门外。后来华盛顿州卫生系统官员与疾控中心沟通后才进行检测,结果证实为新冠病毒阳性。美国第一例“感染路径不明”的全国第15号病例也曾因为最初达不到疾控中心的排查门槛,而在等待数日之后才获准检测,又等了3天,检测结果是确诊。
在疾控中心的检测门槛下,启动针对全国公民的快速病毒测试变得相当困难。一名病毒专家认为,这个门槛使整个国家损失了一个多月的宝贵时间。这正是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赛对某些国家所批评的“挑战在于不是能否做,而是愿不愿意做”。
海伦女士的团队早已等不及,他们在2月25日冒险决定在没有获得政府批准的情况下开始检测新冠病毒,但是华盛顿州监管机构紧急要求她的实验室完全停止检测。
由于检测工作严重不到位,这种尚未被发现的危机已经导致感染人数呈现指数级增长。海伦女士进行的检测结果证实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当地一名近期内没有出行经历的青少年被检测为阳性。这表明,新冠病毒已经在美国的土地上扎根了。
新冠病毒很有可能已经在社区内悄无声息地传播了大约六周,数百人可能已被感染。事实上,在短短数周时间里,病毒已经导致西雅图地区20多人死亡,西雅图成为美国新冠肺炎最严重的城市。
直到2月底,美国食品及药品管理局(FDA)才允许某些实验室在资质审核通过前开始进行新冠病毒检测。3月3日,美国政府才宣布将新冠病毒检测纳入医保。这项政策比中国政府对新冠肺炎病人的医疗补贴政策迟了一个多月。
迄今为止,对于新冠病毒的核酸检测工作,美国还未能全民展开,许多急需检测的病人得不到及时的检测,而这些人又被作为流感医治。纽约一位32岁的华人医务助理知道自己是新冠肺炎但正在接受流感治疗,他要求的药物等了一周也没送到。这些未能检测的新冠病毒患者的传染性比流感强十倍,特别是数量无可预测的暴露在公众中的无症状或轻症状的病人到处在散播病毒。高昂的测试费用阻碍了大约20%没有医疗保险的美国人,而政府紧急拨款资助病毒检测的公布已经太迟。
试剂盒的缺乏也是目前美国的一道难题。新冠病毒测试只能够针对症状严重的人,或是曾与感染者有过接触的人。因为出现了三位确诊感染新冠病毒的NBA球员,整个NBA已经宣布停赛。
有不少球队老板建议在停赛期间为联盟所有球员做新冠病毒检测,但得到的回答是检测所用的试剂盒不够,NBA为所有球员做检测是不可能的,有钱人、名人也不行,至少现在是没法实现的。美国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西表示:“美国的医疗系统无法满足我们现在的需求,这是个巨大的失败,我们必须承认。”
市面上流传着很多指责和疑惑,其中一个是美国政府不想生产足够量的试剂盒,因为如果广泛检测一旦开展,就会猛然增加确诊的人数,势必使当局非常难堪,特朗普的竞选对手们就会大做文章,民主党就有可能再次弹劾总统,支持特朗普连任的选民就会大量流失云云。
如果这不是真的,那又如何解释美国作为一个医药医疗强国,连试剂盒的普及都不如疫情严重的意大利和伊朗?美国负责处理新冠病毒危机的副总统彭斯在3月5日证实,没有足够的检测试剂来满足要求。此前,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哈恩承诺在3月8日前会提供100万个检测试剂盒。但美国卫生和公共服务部部长阿扎尔却说,“可能仅有47.5万美国人能在3月8日之前接受病毒检测”。CNN指出,美国政府没有做好应对试剂盒激增的准备。
而无论检测试剂是否短缺,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披露,截至3月10日上午,美国仅有6563人做了新冠病毒检测。3月12日,美国国会最年轻的议员科特兹(Cortez)告诉福克斯电视台,普通的美国人很难进行新冠病毒的检测,但是,似乎你越有钱,越有权势,就越能检测。如果你不是富人,你获得医疗保健就非常困难。
试剂盒的不足使无数的美国病患者沮丧,但也出现了像美国总统特朗普那样拒绝病毒检测的人。特朗普曾经在多个场合与确诊病人在一起,例如3月12日被检测出新冠病毒的巴西总统博索纳罗的新闻秘书瓦金加藤。而就在几天前,瓦金加藤在佛罗里达州的海湖庄园曾与美国总统特朗普进行了近距离接触。此外,较早前在马里兰州的一个大会上,有两名与会人士确诊新冠肺炎。
特朗普的政敌,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敦促特朗普做病毒检测,但特朗普拒绝了。作为国家元首,拒绝用病毒检测来排除身体受到感染是不寻常的,甚至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他可能将政府的管治团队置于公共卫生的险境。从另一角度看,特朗普的拒绝检测也是一种疫情隐瞒。最后迫于压力,特朗普接受了病毒检测,幸好证明是阴性。
据《今日美国》3月12日报道,此前有多家美国媒体援引一位美国国会医生的发言表示,预测美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将会感染新冠病毒。有媒体询问彭斯是否同意这位医生的评估时,彭斯表示,美国还将出现“数千”例新冠肺炎病例,但他拒绝透露更多细节。
自2月底以来,美国境内的新冠肺炎疫情发展速度一天天加快,生活在美国的一名华人越来越看不懂美国政府应对这场疫情的做法。
他说,自从中国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就经常听到美国朋友发表带有偏见的言论,比如中国控制言论、掩盖事实等。然而在疫情发展过程中,中国控制新冠肺炎取得的重大进展,公开确诊病例、疑似病例和死亡���例信息,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在中国民众看来,一旦发现确诊病例,追踪其行程及���触人群并公开信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当新冠肺炎在美国大有星火燎原之势的今天,想准确得到这些信息却并不容易。
3月2日,美国疾控中心停止实时更新新冠肺炎数据时,美国的网民就炸开了,尽管政府给出的理由是各地统计的结果并不准确,所以不用采取实时更新的方式报告疫情,但仍有很多美国民众认为联邦政府在掩盖真相。
难以想象,像美国这样资讯科技发达的国家,疾控中心的大数据收集竟然如此滞后和脱节,疫情报告的系统升级至今还没有完成,不免使人怀疑究竟是技术管理落后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美国官方一直宣传普通人不需要戴口罩,美国人也确实普遍没戴口罩,但是大家真的不需要戴口罩吗?那么把口罩抢到天价,背后又是什么动力?事实上,美国的口罩缺口是99%,生产线绝大部分都在美国之外,既然供应不上,为何鼓励人们戴口罩。据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表示,如果新冠肺炎在美国大流行,一年总需要量为35亿只N95口罩,以美国国内每个月3500万只口罩的产能,医护人员只能有1%得到供应,哪里还有多余的在市面上出售?美国疾控中心主任说了句实话:“生产出来的口罩当然要优先供应医护人员而不是社区。”
要知道,没有戴口罩的人在公众场所被感染的机率比勤洗手的人大得多,病毒通过飞沫、接触甚至气溶胶传播的时候,一旦接触人体的黏膜组织,就会立马侵入人体。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疫情,美国也失去了此前的“淡定”。特朗普在电视讲话中宣布,美国将于当地时间13日起暂停除英国外所有欧洲国家前往美国的旅行,还表示他将为受到疫情影响的家庭和企业提供经济援助等。但特朗普依然没忘再度表达自己的淡定:“病毒没机会攻击我们,没有哪个国家比我们更有准备,更有韧性。”
终于,习惯说中国坏话的他,在3月13日下午宣布美国进入“国家紧急状态”的时候,向记者积极评价了中国抗疫工作,表示中国分享给美国的数据等信息很有帮助,并认为中国虽经历了艰难的时刻,但对疫情的控制效果显著。
一名身兼第三方实验室主任的深度调查记者NafeezAhmed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美国和英国是如何将新冠病毒的死亡最大化的》。他在文中说,如果不切实执行社区隔离措施和隔断传染源,按最高的病死率和最坏的情况分析,英国的新冠肺炎致死率高达一百五十五万人,而美国可达七百六十万人。他认为目前美国和英国的对应行动正在导致向更高的致死率发展的趋势,而不是减缓感染的扩散。美国总统特朗普要为这场极为严峻的公共卫生危机负上责任。特朗普只是关心股市的走向,他禁止欧洲的航班进入美国已经太迟,而且他没有解决美国境内的病毒传播问题。
他说,英国政府和美国政府应对医疗设施不足和新冠病毒大流行束手无策,采取的措施都是尽量迟滞病毒扩散的速度,减少对不堪应付的医疗服务体系的压力,而不是举全国之力,从源头消除病毒危害。一名英国议员甚至提出,既然医疗设施不足,那就让70-80%的英国受到感染而获得抗体。
很明显,由于医疗设施不足以对抗疫情的爆发,欧美政府目前采取的措施就是让轻症者留在家中隔离治疗乃至无药自愈,让医疗资源更多照顾重症者。但是并不能防止带病毒者在未经检测确诊的情况下肆意走动传染给别人。中国采取的“应收尽收”和“应治尽治”措施就是对有可能感染者进行核酸检测,决定收治与否。这样才能有效阻断感染源。
中国联防联控措施的有效性是基于体制的优势,“集中力量办大事”是中国社会治理体制的一个特点,联防联控机制与社区网格化管理,各级政府高效统一行动,互相支援,再配合物流供应体系和大规模战场模式的医护支援力量,例如10-15天内建成两个大型专科医院,使全国的医疗系统集中在疫情严重的地区发挥作用,国民的配合,集体主义的作用,专业人员的献身精神,都是中国抗疫成功的基本因素,这也是世界上很少国家能够效仿的。
德国著名的病毒学家、柏林夏里特病毒研究所所长克里斯蒂安·德罗斯滕(ChristianDrosten)教授是2003年SARS病毒的联合发现者之一,他认为德国的社会制度与中国不同,不可能采取与中国相同的措施,但中国采取的抗疫措施非常有针对性,人们应当而且必须感谢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巨大付出和集体精神。
事实上,当欧洲的疫情日趋严重的时候,美国对欧洲采取了断航的决定,而中国却充当“逆行者”,180万个口罩和10万个病毒检测试剂盒向意大利、西班牙等疫情严重的欧洲国家火速空运,并向疫情最严重的意大利送去了医疗专家。西班牙的网友对两国做了一番比较,“特朗普对我们像对害虫一样,而中国却给了我们帮助。以前我们都搞错了文明的意义。”
美国政客对付疫情无方之际,转移民众对中国的不满,其实也是一种损人利己,有悖道德的表现。中国科学家指出,武汉发现的新冠病毒,来源不一定是中国,也有可能是国外带入,目前仍有待科学定论。世卫组织2月28日在日内瓦的发布会表示,新冠病毒源头尚不确定,应避免涉及地域的污名化语言。新冠病毒是全球现象,在全世界都存在,不要去责怪其地理来源,应关注如何应对及遏制病毒。
美国政客对中国抗疫中的贡献视而不见,对中国第一时间向世卫组织和美国提交了新冠病毒基因序列,第一时间制出病毒检测试剂盒,第一时间采取封城措施,防止了病毒向国际蔓延的这些负责任的表现只字不提,而是首先对中国实行航班限制和旅游限制,对中国的援助只停留在口头,给世界做了坏的榜样。
当美国面临疫情爆发之际,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3月3日致电中国国防部长魏凤和,赞赏中国军队为防控疫情所做的努力,并表示愿密切美中两军对话磋商,加强包括防疫抗疫方面的交流合作。话音刚落的一周后,美国海军“麦克坎贝尔”号导弹驱逐舰就进入中国西沙领海进行‘自由航行’,遭到中国海军海空兵力的跟踪监视、查证识别和警告驱离。
美国在中国全力抗疫期间,针对中国的找麻烦动作连续不断。
1月28日,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2019年西藏政策及支持法案”;
1月30日,美国商务部长罗斯说,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可能有助于美国创造就业机会;
2月15日,美国国务卿、国防部长和众议院长在德国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对中国华为公司的5G产品和技术进行猛烈攻击;
2月16日,美国参议员汤姆·科顿在接受采访时称,新冠病毒可能来自武汉的某个实验室;
2月18日,特朗普政府宣布将中国5家媒体驻美机构列为“外交使团”,要它们向美国国务院登记在美国的雇员和财产;
2月28日,美国参议员里克·斯科特发表演讲时,利用新冠肺炎疫情煽动“美中脱钩论”;
3月2日,美国政府宣布中国官方媒体驻美人员削减近一半。
中国人用“咎由自取”这个成语来形容找麻烦者自陷麻烦。如今,中国的抗疫即将赢得胜利,而美国正陷入疫情扩散的爆发期。两国对防控疫情的处理手法截然不同,彰显了全球最大的两个国家软实力之间的较量。美国越是找中国的麻烦,越容易使自己陷入泥潭。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前官员保罗·海恩勒警告说:“特朗普团队正在失去与一个日益强大的国家建立信任的绝好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情感和惩罚政策将反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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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 2
爱沙尼亚和罗马尼亚的打岔并没有干扰摩尔多瓦,摩尔多瓦坐在沙发上,一手攥着从头上滑落下来的、和罗马尼亚相同款式的缀着缎带的小圆帽,一手环着自己的双膝,微偏着头眼神失焦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还有俄罗斯做的汤……”他呢喃道,“独居后我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改掉回家直奔餐厅的习惯。”他没转头看其他人,睁大眼直直盯着壁炉内缠在木柴上跃动的火焰,虽然罗马尼亚方才取笑了加里宁格勒,可除去诸如塞尔维亚、波兰等这样的斯拉夫国家以外,难道他们中有谁在见到挽起双袖、穿上围裙的俄罗斯后没大吃一惊吗?
在他们同住一栋宅子时,政府的确派来了勤务兵和女佣,但由于俄罗斯认为仅因为工种就让子民工作到深夜纯属剥削,使用换班制又过于浪费人力,与其让这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姑娘和小伙儿做些家事杂活儿,不如把他们调去能为社会出更多力的岗位上。只是大家在工作到二十点以后、尤其是冬夜里回家后总希望能再吃点儿或喝点儿什么,用食物来抚慰自己疲惫的肉体与精神。这份责任最初落在了立陶宛身上——谁让他在和波兰同居时养成了照顾人的习惯呢——随后联盟内的女性意识体们因刻板印象的原因也会偶尔帮忙。
某次他们回到家后皆面无表情地瘫倒在沙发上,所有人连说话或调动五官的力气都不剩,晚餐时通过食物获得的能量早已被消耗殆尽,使屋内温度维持在众人能只穿着件衬衫的程度的暖气根本无法渗入他们冷且累的躯壳。摩尔多瓦半躺在沙发椅背和扶手的夹角处,脖子扭成个半小时后会导致他的头夹肌与颈夹肌无比酸疼的角度,他想着干脆就这样先睡几个小时、恢复些精力后再回自己卧室去,就看见俄罗斯缓缓扯下围巾,疲惫地叹息一声后微笑着提议说:“我去给大家做点儿汤?”
大部分人毫无反应,或看他们的神色,他们错以为是自己累过头了耳边才出现了句和俄罗斯声音相同的幻听,然而白俄罗斯猛然抬起头带着雀跃和期待应声说:“好!”她顿了顿又说:“我来帮忙。”
即便白俄罗斯使用的是陈述语气,俄罗斯却只是笑着拍了拍白俄罗斯的头,往常无比固执的白俄罗斯不知怎么竟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安抚下来,她重新放松地垮回沙发上,望着俄罗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众人沉默片刻,待塞尔维亚自言自语的感叹因太久没享受过俄罗斯烹饪的菜肴故他已迫不及待后,加里宁格勒才惊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嚷道:“什么,刚才不是我出现了幻觉?!”
尽管不少联盟成员对俄罗斯的厨艺报以谨慎质疑的态度,但也许是他们的怠倦和饥饿导致他们无法给放到自己面前的食物作出客观的评价,所有人都对俄罗斯做的无名的汤——在保加利亚好奇问起这道汤的名字时俄罗斯只是微笑着说这是道特色民族汤,显然他自己也不知这道将各类蔬菜和肉类切碎后同煮一锅的大杂烩该叫什么——赞叹不已,这样的反馈似乎让俄罗斯受到了鼓舞,自此后俄罗斯就以一个不频繁但也不算少见的频率用自己做的食物像投喂流浪动物那般投喂众人。
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能透过过去由外交或时事传闻所营造出的表象接触到各自真实的性格,例如曾经的军事国加里宁格勒其实非常擅长照顾人;此前一直隐藏在俄罗斯身后的乌克兰与白俄罗斯意外的喜欢打斗和战争;罗马尼亚偶尔会表现得极不成熟;俄罗斯能熟练的做好所有被认为专属女人做的家务;至于匈牙利,按照人类的观念来看,她有着性别认知障碍。
这样的经历对意识体们来说尚属首次,过去哪怕如摩尔多瓦、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就算他们所代表的地区并入了自己兄弟的国家中,他们也都分别居住在自己的领土内,而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摩尔多瓦难以分辨这项被人类领导者无视实际情况强迫执行的政策给他们带来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他们的确在私人情感层面上变得相互熟知甚至于亲密,可也正因为这份亲密,在苏联解体后、或可以说在解体前几年当戈尔巴乔夫改革并要求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时,他们才会感到痛苦。
‘不提别的,’摩尔多瓦想,‘单说回到家中后不再有热汤或点心等着我这点就足以使我悲伤了。’
“我来做吧。”
突兀响起的立陶宛的声音将摩尔多瓦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中,他与其他人一同看向立陶宛,立陶宛终于撤下了被罗马尼亚针对后露出的冷然神色,换上了如常的温和,见众人看着他便补充说:“厨房里还有几罐酸黄瓜,在俄罗斯做酸黄瓜汤时我曾帮过忙,大致知道做法,”他又瞥了眼左横右竖摆放在矮几和沙发四周的空酒瓶,“正巧可以用来下酒以及减轻宿醉。”他说着,不等众人接话就站起身略踉跄的朝厨房走去,在经过罗马尼亚时差点被脚下的酒瓶绊倒摔在罗马尼亚身上,惊得罗马尼亚匆忙坐起身并将手中新开的酒洒出了四分之一,在胸襟上留下一大块湿渍。
立陶宛的身影离开众人视野后,拉脱维亚带着毫不遮掩的担忧问:“立陶宛没问题吗?他似乎喝醉了,会不会不小心弄伤自己,或者——”拉脱维亚还未说完,就听见厨房方向传来金属制品和瓷器的碰撞摔碎声,拉脱维亚张着嘴同另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喃喃继续说:“——或者把俄罗斯先生的厨房烧掉?”
“……应该不会?”爱沙尼亚不确定地说,“不提俄罗斯在建造这栋屋子时留下的防火符文,前几年我听芬兰说、而芬兰是听俄罗斯说他给自己的度假屋重新涂了层最新的阻燃涂料,据我所知,俄罗斯拥有的全木制房屋只有这一座,所以……”他沉默片刻,取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不存在的水雾,“无论如何,就算厨房、乃至于整栋屋子都烧了起来,立陶宛也一定会赶在俄罗斯来这儿前想尽办法将其复原的。”
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对视一眼,“之前就隐约有传闻,”罗马尼亚抽了些纸巾垫在上衣被酒浸湿的区域下方,“你们波罗的海最近关系是不是不怎么好?”
爱沙尼亚的否定回答被拉脱维亚的接话声盖过,拉脱维亚脱口而出道:“的确近几年我们的政府因为能源、对俄态度等问题上有分歧——”在察觉到爱沙尼亚望向自己的目光后,拉脱维亚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过我想这些矛盾只存在于政府之间。”
爱沙尼亚不置可否的将眼镜戴回原处,拉脱维亚用眼角打量他数秒,颇忐忑地站起身一面匆匆向厨房走去一面说:“我去帮立陶宛。”但不幸的是,或许是他酒量不如立陶宛好,或许是他平衡能力比立陶宛差,在经过罗马尼亚时他不但被同一个——也可能不是同一个,但总之就是那堆酒瓶中的一个——酒瓶绊倒了,还脸朝下狠狠摔在了横倒竖歪的瓶堆中,他因疼痛而止不住抽吸着,扶着矮几撑起自己一瘸一拐离开了客厅。
留在壁炉前的三人被寂静笼罩了一会儿,“好吧,”摩尔多瓦把攥在手里的小圆帽放至自己身旁,“看来人类的争端影响了你们之间的私交。”
“不,在这方面,我和拉脱维亚没有矛盾。”爱沙尼亚举起酒瓶灌进一口伏特加,“我和立陶宛也没有矛盾。”他无视嗤笑的罗马尼亚与挑眉的摩尔多瓦说到,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毕竟无论用什么样的标准,存在于他和立陶宛之间的东西都不能被称为矛盾,那更像是身为局外人的他单方面在不让立陶宛察觉为前提的条件下悄悄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而这些情绪也无法简单的使用正面或负面一词来分类,若说是嫉妒,他想起立陶宛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时心绪太过平稳;若说是羡慕与渴望,他又从未将自己投射到立陶宛身上,幻想同俄罗斯做那些事、有着那些纠葛的人是自己,况且假如他只是希望和伊万发生性关系,那么他的愿望已实现过不止一次;他也并非是什么看见自认为此事不公平不合理便插手干预的旁观者,他只是……爱沙尼亚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只是’后面该接什么,他察觉到自己对立陶宛不满,也领悟到这份不满和俄罗斯有关,然而复杂又矛盾的情绪们导致他没办法将自己分析得更彻底,故他只能维持这般混乱的状态,偶尔借着醉意在某些绝不会之后把他的言论转述给立陶宛的对象面前说几句委婉隐晦的话,至于对俄罗斯的感官————
爱沙尼亚继续抬手将伏特加灌进嘴里,摩尔多瓦和罗马尼亚似乎暂且也不想说话,客厅里仅有木柴被燃烧的噼啪响着,在爱沙尼亚手中酒瓶里的液体只剩三分之一时,罗马尼亚突然问:“有多少人上过他的床了?”另两人抬眼看向罗马尼亚,他们不需别的暗示也能猜到那个‘他’指的是俄罗斯,罗马尼亚望着天花板不与他们对视,“我是说仅限联盟内,都有谁?”摩尔多瓦和爱沙尼亚沉默着不回答,罗马尼亚便开始自接自话,还比划着右手数数说:“我撞见过的有立陶宛,听见过的有加里宁格勒,至于白俄罗斯——根据她对俄罗斯的那种堪称成瘾的迷恋和执着,我不相信她从未得到过她想要的。我也瞧见过他和塞尔维亚接吻,但不好判断那是因为他和塞尔维亚做过还是他们斯拉夫人的问候传统……对了,还有你,”罗马尼亚侧头盯着爱沙尼亚,“你也上过他的床吧?”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最后的问句。
倘若在这里的是加里宁格勒、匈牙利或中亚那几个前苏联加盟国,又或是近来与俄罗斯关系变得复杂的外高加索三国,以及斯拉夫家族成员中的任意一位听见罗马尼亚这样说,恐怕客厅乃至一楼其它房间都会因为打斗而变得一片狼藉,不过既然听见这话的是爱沙尼亚……摩尔多瓦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如他所想,爱沙尼亚皱起眉,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更激烈的反应了,这名戴眼镜的意识体用平静的语气掩盖住藏在深处翻腾的心绪说:“你错了,我可没上过俄罗斯的床。”
罗马尼亚闻言露出满脸不相信的表情,没准儿是因为他心中仍迁怒着俄罗斯,又因俄罗斯而迁怒着所有和俄罗斯有关系的意识体,故那不相信中又莫名带着几丝挑衅,探出嘴唇的那颗尖尖的虎牙也衬得唇线格外嚣张。‘幸好现在在这里的是爱沙尼亚。’摩尔多瓦情不自禁再次庆幸的想,罗马尼亚以为爱沙尼亚在撒一个拙劣的谎,可摩尔多瓦知道爱沙尼亚只是在顺着罗马尼亚的话说,毕竟就他所了解的,爱沙尼亚和俄罗斯的那几次还真没有一次是发生在床上。
“而且我不喜欢俄罗斯。”
在摩尔多瓦以为此话题告一段落时他突然听见爱沙尼亚的声音响起,他转眼去瞅爱沙尼亚,见对方神色平淡却真挚,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你又是为何迁怒俄罗斯?”赶在罗马尼亚吐出更多难听之言以前,爱沙尼亚用一个问题堵住罗马尼亚几欲说出口的讥讽。
“因为这几个月我都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答话的人却是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撇着嘴哼了一声,他双颊因酒和醉意而染着红,这抹红柔化了藏在他眉梢眼角里的因不满而透出的锋利,使他的埋怨变成了撒娇。摩尔多瓦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待罗马尼亚哼哼后侧头看了罗马尼亚一眼,问:“你想回卧室休息了吗?”这话题转得突兀,罗马尼亚的回答也让爱沙尼亚感到莫名其妙,“我没醉,”躺在沙发上的罗马尼亚一面把上衣内的纸巾抽出揉成团扔到矮桌上一面说,“等我喝了汤——”他正说着,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伴着股略酸的、混合着肉与谷物的香气逐渐靠���客厅,紧接着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们一人端着个小锅,另一人拿着碗和五支调羹。
罗马尼亚闭上嘴从仰躺换成了坐姿。
五人分别盛了碗汤无言地喝了起来。摩尔多瓦嚼着被汤汁煮得饱满圆润的珍珠大麦,看着飘在汤面上的油花和隐在汤下或橙红或旧绿的胡萝卜和酸黄瓜丁,又握着调羹把一块牛肉翻到最上面,‘这可不是大致知道做法所能呈现出的水准。’他想着,怀疑立陶宛的话是对自己和俄罗斯借着给众人做吃食的名义享受二人独处时间的无伤大雅的遮掩与借口,他舀起牛肉、洋葱和土豆,混着汤汁一起送入口中,‘尝起来够相似的了——’只是终究还差了点儿味儿。
罗马尼亚喝完了碗里的汤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厨房,数分钟后他回到客厅,脸上依旧挂着不开心的模样对摩尔多瓦说:“我回卧室了。”他走向楼梯,踏过几阶木梯后似忍耐不住般回头望着摩尔多瓦强调道:“我没醉!”
正埋头喝第二碗汤的拉脱维亚被这响亮且无头无尾的话吓了一跳,他抬头去看罗马尼亚,只看见对方即将消失在楼梯栏杆缝隙间的脚跟,他眨了眨眼,发现波罗的海的另两名成员都看着摩尔多瓦,于是他也朝摩尔多瓦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就是醉了。”摩尔多瓦耸耸肩,“他醉了才会向我撒娇。”他对爱沙尼亚说。
尽管拉脱维亚知道摩尔多瓦是罗马尼亚的哥哥,可因着两人的外貌和体型,他怎么也无法想象罗马尼亚向摩尔多瓦撒娇的场景。
“你们知道的,罗马尼亚是因我和瓦拉几亚的联盟而诞生,他的出生饱受我们当时的统治者的期待,且由于某种程度上他可谓是吞噬了瓦拉几亚,所以他并不像我们这样得从婴儿之姿逐渐成长,而我们的统治者早就希望拥有一名外表强壮健康的意识体作为自己的政权的代表,所以他不被允许呈现出符合他年龄的状态。”摩尔多瓦又用调羹挑出一粒牛肉放入嘴中,“也许是那样的教导对小孩子来说太严厉了,故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他很亲近我,非常喜欢向我撒娇,”摩尔多瓦微笑着,眉角却又朝下耷拉,“那时他仅比我高不了一指节的长度,比现在要可爱多了。”他顿了顿,无声地叹息一声,“不过如我刚才所说,统治者与贵族们认为这样很不体面,所以后来他只会在和我独处时才会放松下来,再之后,想看见他撒娇的样子就只能等到他喝醉后。”
“……人类的确总是提出些强人所难的要求。”被罗马尼亚的过去触动以至想起自己幼年经历的拉脱维亚不自觉呢喃出声,他仍记得自己尚是懵懂幼童时是如何被当地的苏维埃政权和贵族政权争来夺去,其后又是如何被当作吉祥物而被议会以及乌尔马尼斯无视的,拉脱维亚知道至今他的子民仍因苏联的侵略而对被视为苏联继承者的俄罗斯耿耿于怀,然而就他个人的立场来看,他忘不了加入联盟后俄罗斯先生是怎样说服斯大林等人给他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让他适应并学习意识体到底意味着什么。‘尽管当我适应之后,俄罗斯先生对工作和任务要求苛刻的那面也暴露了出来……’
似乎不愿继续谈论人类给意识体们造成的伤害这一虽会引起众人共鸣可过于沉重的话题,爱沙尼亚问摩尔多瓦道:“你说你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
“毕竟无论是名义上或意识体的感官范围内,那依旧是我的领土。我明白我无法插手人类间的政治博弈,但至少我想要了解那里的子民的生活水平如何。”瞥见拉脱维亚好奇的眼神,摩尔多瓦平静地说:“老旧、贫富差距悬殊……和西部地区没多大区别,”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看起来更整洁一些,到处都是苏联的雕像和标志。”
把经济和政治甚至于子民的生活状况当作闲聊的素材同样不是个好选择,不提官员贪腐高达十亿美元的摩尔多瓦,另三人近几年的经济也因制裁俄罗斯及俄罗斯的反击措施而遭受了不少损失,诸如‘减轻由经济下滑带来的身体不适的小技巧’等衍生话题早已无法聊出新花样,至于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新上演的歌剧等,他们要么没时间看,要么去看了,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这样一想,除了互戳伤疤、共同回忆过去的岁月外他们竟没什么可谈的。
也许是因为今日不但顶着风雪长途跋涉还自坡顶滚至坡脚,也许是燃烧的木头所生产的白噪音过于有用,拉脱维亚感到由无数瓶酒和两碗汤组成的液体沉甸甸地囤积在胃里,这份重量又转化为悄悄攀上他眼睑的困倦,他咽下几个呵欠,双眼泛出些湿意,“我也打算回卧室了。”他说着,和另三人道了晚安后走上二楼。二楼走廊墙壁上的烛台没被点亮,靠左侧的一间房间的门缝中透出一丝烛光,那应该是罗马尼亚的屋子。拉脱维亚借着自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屋内的、被雪地反射的月光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他放慢步速,却不是因为昏暗的光照,而是在猜测在猜测另三人这次住的是哪几个房间。
曾经在人数最多时,俄罗斯不得不想尽办法将二十多人塞进这栋度假屋内,为了让每一名意识体都能睡在床上而非躺在冷硬的木地板上过夜,不但阁楼被充分利用起来,二楼中这些原本按照单人卧室设计的房间也被分配给了有亲缘关系的意识体们,奇怪的是,这次白俄罗斯没有像株寄生植物似的扎根在俄罗斯身上、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在俄罗斯耳边重复自己想与俄罗斯同睡一张床的愿望,她甚至主动要求把自己和乌克兰分配在一起,而波兰、塞尔维亚等斯拉夫兄弟宁愿四五人挤一个房间也不愿与俄罗斯同住,故即便在那般拥挤的情形下,俄罗斯仍能独占一整间卧室。
那时不懂人心的拉脱维亚以为俄罗斯是被大家排挤孤立,他也差点在众人面前提出异议说“就算俄罗斯先生有时会变得可怕又恐怖,可这样欺负俄罗斯先生不好”,所幸立陶宛赶在他说出头三个单词后就捂住了他的嘴。当夜,拉脱维亚被几道突兀的碰撞声惊醒,他迷迷糊糊跟着爱沙尼亚起床去声音传来之处查看发生了何事,随后发现俄罗斯卧室的门把手被捏断了,一旁墙上挂着的装饰画掉落到地上,加里宁格勒、白俄罗斯和立陶宛三人正分立三角站在俄罗斯卧室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上去似乎经过一番打斗,而其余人则用混合着忍笑与別有意味的目光在他们以及仅有颗脑袋探出房门、脸上带着羞恼的俄罗斯之间来回打量。
直到二十一世纪以后,拉脱维亚在回想起这事儿时才隐约意识到为何那夜立陶宛为何会偷偷溜出他们的卧室,又是因何在俄罗斯卧室前同加里宁格勒、白俄罗斯发生争执。
这般拥挤的境况没过几年就因南斯拉夫同苏联关系恶化而得到改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等人不仅被召回南斯拉夫,还被一道横在南斯拉夫与苏联及其同盟国间的、仅针对意识体的‘铁幕’隔在苏联之外,减少的人数让布置成通铺的阁楼得以被改装成几个分间,如此安稳四十年余后,改革前夕他们分别回到自己的国家中,缺席了这一年一度的盛宴,直到苏联解体后的第二年、或者说按照儒略历尚还是解体的那年才毫无缘由却默契的一个接一个来到这里。
那次唯有俄罗斯没有露面,众人虽在此住了一晚,却皆无人提出下一年来这儿重聚的日期,或者说,大家都不确定下一年是否还做这样无意义的事。虽然事实上,众人下一年也来了,不但下一年来了,往后每年都来了,又因为没有固定下拜访时间而导致留在这里的住客每夜不过三五人而已,于是他们不必再几人同挤一间卧室,可随意挑选自己心仪的房间,如拉脱维亚,他今年挑选的是直对楼梯的走廊尽头靠右侧的那间卧室,去年则是另一条走廊上面对度假屋背后的森林的房间。不过不管众人选择哪一间屋子,俄罗斯所住的那间倒从未被纳入备选名单中。
拉脱维亚回到自己的卧室中,因他不会任何法术,只能摸黑来到自己的背包前摸索出火柴点亮屋内的蜡烛,随后他将睡衣、洗漱用品等放至一旁,又依次将放在其下的几个包裹与一个折叠好的大型纸袋拿了出来,他先是把纸袋展开立起,用纸袋中的缎带扎出蝴蝶结粘在纸袋左上角,接着将包裹中的东西放入纸袋中——两支分了阴刻和阳刻的木制手表、提炼牛粪所制作出的洗衣粉、一双毛毡鞋以及一种储存在黄油中的奶酪,这些都是拉脱维亚独有的特色产品。拉脱维亚分不清他是把这些东西当作俄罗斯迟到的生日贺礼送出去,还是说他只是觉得得在这里留下点儿痕迹告诉俄罗斯他来过一遭,总之,无论他抱着哪种心态,尽管他从未看见俄罗斯戴上木制手表或穿上毛毡鞋,他依旧每年都背着同样的物品抵达度假屋。
拉脱维亚拿起纸袋和烛台离开房间,他来到俄罗斯的卧室前,一推开门就嗅到股长期无人居住的陈旧的木头香味,他打量四周,发现卧室里的矮柜、书桌以及床边的茶桌上皆摆满了礼物盒、纸袋、包裹和瓶颈上扎着缎带的酒,他伸手用食指抹了抹矮柜,指腹上无任何灰尘,大约是立陶宛打扫过房间。他走到床头柜旁将纸袋放下——屋内只剩这一处空间——又转身好奇地端详比他先来的人们留下些什么东西,大部分礼物因外包装而猜不出里面的内容物,但也有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的包装,如包了层油纸的熏羊腿、正中用匈牙利文印着‘辣椒粉’字样的纸袋等,另一些玻璃罐中则装着写拉脱维亚以肉眼无法辨别是什么的食物,有的是五种颜色分层叠加的粉末,有的是深玫瑰红的液体、里面瞧上去还有颜色略浅淡的片状物……拉脱维亚看了好一会儿,久到他的困意都消退了几分。
‘也不知俄罗斯先生是否满意这些贺礼。’拉脱维亚想着,走出俄罗斯的卧室,他在楼梯前站了片刻,听着楼下传来的模糊到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的人声,犹豫自己是否要下楼加入那三人中,听声音他们似乎聊得挺起兴。最终他仍决定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不但是因他觉得他和另三人没什么好聊的,更是因为他发现当他在场时其他意识体总是下意识避免谈论某些话题,简而言之,就如人类们在闲聊时若听众中有儿童,人们便自然会停止谈论一些他们认为儿童不应听的言论。拉脱维亚不喜欢被当作人类幼崽来对待,可惜所有他熟知的、关系较为亲密的意识体中唯有俄罗斯能忽视他的年龄——或者说并非是忽视,是在正视他短浅的阅历的同时平等的对待他,而非下意识以教导者的态度同他相处。
不过矛盾的是,拉脱维亚恰恰想把俄罗斯当作自己的长辈,如立陶宛、爱沙尼亚等其它东欧意识体,拉脱维亚倒是期望他们能别将自己看作小孩子。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呢?’洗漱后在又厚又蓬松的被褥中蜷缩成一团的拉脱维亚想。
爱沙尼亚靠着床头往被子里挪,他洗漱完,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后,才看见了自己放在靠窗的单人椅上的背包,进而想起了自己带来的礼物还未放进俄罗斯的卧室中,可他又累又乏,着实没有精力和勇气离开温暖柔软的被褥,况且他的头还因先前灌入嘴中,现在仍流动在胃、食道和小肠内的伏特加、桦树酒等混合酒精液体而晕乎乎的,这些液体使他手脚酸软无力,得定神凝视某件物体超过五秒才不会看见那件物品的重影,因此他认为礼物再在自己的背包里留一晚也不妨碍什么,明早他能挑选个众人尚未起床的时间独自把贺礼放进俄罗斯的房间里。
至于为什么一定得避开其他人,他倒是从未深思过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愿别人瞧见他放礼物时的情形,别人大约也抱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于是这里的过客就都遵守了这道不必明言的规则,导致那些堆在俄罗斯卧室的书桌、柜面甚至地板上的盒子、包裹、纸袋都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般。
因努力尝试引起争执的罗马尼亚和年幼的拉脱维亚都已离开,爱沙尼亚终于能同立陶宛和摩尔多瓦肆意畅谈些他们本不好说出口的、如政治或国际形势等一类的话题,借着醉意,三人一块儿不带恶意的——好吧,也许有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少的恶意藏在语气里——嘲讽英国在脱离欧盟上干的蠢事,更主要的是嘲讽英国被自己养育大的孩子在无论是公事层面还是私事层面皆弄得焦头烂额。而说到美国,顺其自然的,他们先是羡慕了一番这名年龄约在三四百年的意识体所拥有的好运,接着又感叹因除了独立战争与内战外,美国的领土上再未发生过战争,从未经历过一面忍受着自己的领土被摧毁所反映在肉体上的伤痛,一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去送死,同时日日夜夜害怕没准儿在几个月或一两年后自己会因灭国而消失、即死亡的恐惧,所以他坐上俯瞰世界的宝座,却并不如前几名坐在宝座上的意识体那样熟知意识体间的潜规则,同时美国受人类影响颇深,以为意识体们应如人类那样行事,一方面是闹了不少在意识体间私下传播的笑话,另一方面也让大家感到日子不怎么好过。
然而不管他们聊了多少绝不可让第四人知道的话题,爱沙尼亚最想说出来的话依旧死死压抑在心底。所有人都认为他讨厌俄罗斯,爱沙尼亚也的确像讨厌立陶宛那样讨厌那个体格高大、声音和脸型却带着稚气的斯拉夫人,但这两种讨厌之间又略微有点区别,爱沙尼亚说不清区别在哪儿,他只知道他不喜欢俄罗斯,对国境内的俄罗斯族人也抱有不好的、如看见厕所中的蛾蚋时会产生的感官。可在不经意时,他又总是会想起俄罗斯,而当他想起俄罗斯,一半的时间中他的大脑擅自开始回味他和俄罗斯的那几次性爱——诸如在他擦过俄罗斯的前列腺时俄罗斯是如何缩着肩膀哼出小小的、粘腻的鼻音;以及当俄罗斯快射出来时,这个斯拉夫人又是如何睁大失去焦距的、紫色的眼眸盯着天花板颤抖的——另一半的时间中,他则忍不住替俄罗斯担忧,某些担忧不切实际且可笑,如爱沙尼亚总怀疑俄罗斯人民对酒精的嗜好或许会导致俄罗斯酗酒;某些则虽贴切但不是他该思索的,如英国乃至欧洲大部分国家以及美国对俄罗斯坚持不懈的抹黑和丑化。
不过若是被人问起,爱沙尼亚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在担心俄罗斯的,他只会说自己是担心悲剧重演,毕竟当年某个拥有德意志国籍的奥地利小胡子男人在展开针对犹太人和斯拉夫人的种族屠杀时,也是先将另两民族丑化成一无是处的恶棍和混球的,而人类之所以能毫无顾忌、毫无障碍地屠杀自己的同类,不正是因为那些发起战争的人在心中将特定的另一群人驱逐出人类的范围吗?爱沙尼亚无声地叹息一声,现今俄罗斯人在国际上的形象,要么是残忍扭曲的入侵者,要么是会做出许多常人无法理解之事的怪胎[1],爱沙尼亚说不清这两者哪种更糟糕,他只能推测出一点,倘若未来某日美国或欧洲的某个国家同俄罗斯发生战争,至少在最初,他们杀俄罗斯人所产生的心理负担会比杀其它国家的人小。
‘明年还是别来了。’爱沙尼亚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虽然他敢肯定,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他早就把这个决心忘得精光,直到当夜入睡前才会再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爱沙尼亚侧翻着将一团棉被抱入怀中,蹭着枕头闭上双眼。
拉脱维亚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室内昏暗的、同傍晚时分接近的光亮让他下意识认为天色尚早,他还能再睡一会儿,他闭上眼,一阵恍惚的失重感侵袭了他,可在他重新坠入睡梦中以前,他又忽然想起了自己正睡在一栋坐落于特罗伊茨科-佩乔尔斯基区内乌拉尔山脉附近的森林中的度假屋其内某间卧室的床上,这昏暗的天色可能是由降雪以及随季节而变化的日照时间决定的,他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大脑一遍遍重复低喃说“至少得睁眼看一看时间”,但他的肉体却被温暖疲懒的感觉俘获,丝毫不愿动弹,如此这般,他似乎又睡过去了一会儿,或没准儿只是发了会儿愣,接着他猛然惊醒,揉着眼坐起身。
拉脱维亚拖着双脚摇摇晃晃挪进浴室,他大脑放空,凭着本能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半睁着眼瞪着洗漱台半晌才意识到度假屋中没有现代家具,他应该伸手触碰一个刻在水龙头旁的奇特的图案而非寻找开关按钮。当他把牙刷戳进嘴里,拉脱维亚才略微摆脱笼罩着整个大脑的迷雾,‘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个梦……?’他想着,待漱口时大脑抓住了本已消退的梦境的尾巴将其拖拽回来,‘哦,是那个。’
那个,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在梦里回放的记忆片段,拉脱维亚俯身吐掉嘴里的水抬头望着镜子,他以为自己并不留心这件碰巧瞥见的事,然而从他一与立陶宛见面就会做这个梦来看,他内心对此到底是在意的。
那是在立陶宛即将离开位于莫斯科的苏联加盟国意识体的集体住宅前的事,拉脱维亚早忘记自己是因何去寻找立陶宛,他只记得自己站在立陶宛的房间前,透过门缝看见俄罗斯把立陶宛压在墙上,拉脱维亚第一瞬间以为这是俄罗斯因某事同立陶宛发生争执进而两人经过一些肢体冲突后导致的最终结果——拉脱维亚还没见过俄罗斯打任何人,他甚至很难见到俄罗斯暴怒地冲某人吼叫,不过他见过俄罗斯生气的模样,那场景莫名使他感到俄罗斯先生是那种使用暴力时会真正让人害怕的类型——然而几秒后,拉脱维亚意识到其实是墙以及立陶宛支撑起了俄罗斯,俄罗斯眼眶有些泛红,他脸上有着拉脱维亚从未见过、也分辨不出意味着什么的复杂表情,他倾斜靠在立陶宛身上,唇贴着立陶宛的侧脸将吻未吻,以微小且虚弱的声音重复低喃着“我讨厌你,托里斯”。而立陶宛直到拉脱维亚悄悄离开前都一言不发,他的神色隐藏在垂落的额发与鬓发下,一手掌着俄罗斯的背,一手环着俄罗斯的腰,姿势僵硬凝固得像一支衣帽架。
一想到下楼后就会瞧见自己梦境的主角之一,拉脱维亚便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在他换衣服、收拾行李时有意让自己的动作变得磨蹭又拖拉,但随着他腹中的饥饿感逐渐增强,并最终以鸣叫的方式提醒他该往自己胃里塞点儿饱含热量和油脂的东西,故他不得不提着背包来到一楼的客厅里。出乎他意料的是,客厅的沙发上只坐着立陶宛一人,拉脱维亚扫了眼座钟——顺便,他也发现整个客厅都恢复了他昨日来到这里时的干净整洁的模样,仿佛昨夜五名意识体毫无节制的醉酒不存在一样——发觉时针指向的数字远大于他以为应有的数字。
“我给你留了早餐。”立陶宛说着起身走向厨房,拉脱维亚把背包放在沙发上跟在立陶宛身后,坐在厨房内餐桌旁的椅子上看立陶宛加热昨夜剩下的酸黄瓜汤、蒸一些切片列巴并接了壶水煮茶,他习惯被立陶宛这样照顾,像个望着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的小孩那样想不起这些事也能自己做,他透过灶台前的一排双层玻璃窗望着屋外的落雪发了会儿呆,又似不怎么适应这种静谧似的,在已知其他人的去向的前提下向立陶宛问道:“他们呢?”
“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吧。”立陶宛回答,不知是和拉脱维亚同样不喜这份被簌簌雪声和蒸煮食物的声音营造出的安静还是察觉到拉脱维亚闲聊的欲望而更详细的描述道:“我起来时爱沙尼亚已经离开了,罗马尼亚倒是赖了会儿床才被摩尔多瓦叫起来,早餐聊天时罗马尼亚又不经意开始抱怨摩尔多瓦在德涅斯特河沿岸问题上过于温和,导致摩尔多瓦生气地跑去门厅拿上雪杖就冲出门外,罗马尼亚只能赶忙带着他们的背包追上去。”他划过灶台上雕刻的图案关掉火,把汤和列巴放在拉脱维亚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并在拉脱维亚对面坐下。
这倒是符合那俩兄弟对外展现出的一贯的相处模式——即按照外貌年龄,罗马尼亚才是比摩尔多瓦成熟的那个。拉脱维亚咬了口列巴,一边咀嚼一边想,当年俄罗斯先生希望这里能变成让意识体们抛去假面回归本性的伊甸园,现在看来除了天气和景色不怎么相符外,俄罗斯先生的努力倒是卓有成效。‘说不定这就是大家每年都会在这段时间来到这里的原因?’这个念头自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咽下口汤,瞥了眼立陶宛,见立陶宛目光越过自己,大约是在盯着自己身后的餐厅发愣,‘是在回忆过去大家聚在餐厅中的情景?’拉脱维亚随意猜了猜立陶宛在想什么,而他之所以会冒出这样的猜测,概因若他瞧见这栋度假屋或莫斯科城内联盟意识体们的宅子内的餐厅也会情不自禁回忆过去,毕竟自联盟解散后,拉脱维亚只在国际会谈举行时才与众多同类一起用餐,且再未遇上过如联盟时期内那样热闹、闲散甚至可称为温馨的聚餐模式。
吃完早餐,拉脱维亚又喝着茶和立陶宛闲聊了会儿才重新背上背包,他站在门厅里,有些想就自己梦中回放的那一幕询问立陶宛,也想问问立陶宛近几年俄罗斯先生私下的情况怎样,他是否喜欢自己以及其他前同盟留下的礼物。可拉脱维亚看见立陶宛孤零零站在壁炉边用火钳拨弄木柴,又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口,最终,他只是对立陶宛道了声再见就推开门走出了度假屋。
‘雪下得真大啊。’拉脱维亚眺望着不远处化为模糊黑灰色块的森林感叹道,向着自己国境的边境线走去。
[1] 前者是欧美,尤其是如波兰等国的反俄仇俄情绪,后者指路youtube的Meanwhile in Russia系列视频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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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却刮起时速110英里的强风 (图片:希望之声合成)
【希望之声2020年4月25日】(编辑:李文涵)“有个声音告诉我说,我只是暂时在这里。当我心中生起一个问题,我就会得到解答。我想,这怎么可能呢?于是我得到回答:所有精神都是物质,所有能量都是摸得着的,只是有不同的频率、不同的层面,而我是在一个很高的层面感知,所以才会如此真实。”杰夫稍作停顿,对听众说,“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分享这些,因为很多失去至亲的人没有这样的机会,请理解我之所以分享这些,是因为我经历了,而不是出于骄傲或别的甚么……”
当遭遇重大变故,要超越难以言说的悲恸,恢复生活常态,并非件轻松的事。在一场事故性的家庭车祸中,年轻的美国父亲杰夫?奥尔森(Jeff Olsen)失去了爱妻和幼子。在因缘际会下,命垂一线的他却从一系列奇妙的濒死经验中获得心灵的升华。无论你是否相信灵魂存在,他的真实经历都会带给你鼓舞和启迪。
在两本书《我知道他们的心:一段解密心灵无声之语的旅程》(I Knew Their Hearts)以及《超越80英里标记:丧亲之痛后选择快乐》(Beyond Mile Marker 80)中,杰夫记述了自己如何克服悲痛与内疚,为了幸存的儿子回归生活。而处在身心的绝望中,杰夫与世外空间的不期而遇,则使他获得不寻常的灵性体验,这份稀世馈赠令他更坚信神的存在,由此满怀无条件的爱、喜乐和勇气继续有意义的人生。
超越80英里标记 (图片:Jeff Olsen/视频截图)
濒死经验研究先行者、美国精神医学博士雷蒙德?穆迪(Raymond Moody)在前面的序言中这样写道:“1965年以来,我采访过全世界成千上万具有深刻濒死经验的人。而杰夫?奥尔森的故事是我听过的最惊人的之一,是我无法想像的。”
那是1997年复活节假日后的星期一,杰夫载着爱妻塔玛拉、7岁的长子和14个月大的幼子,正疾驶在从犹他州南部岳父母家回盐湖城的高速公路上,从后视镜中看到安睡的母子俩,他的心中涌起感恩。而车窗之外,此时却刮起时速110英里的强风,一些大卡车开始摇摇摆摆、东刮西蹭。
杰夫打了个瞌睡,瞬间,他的轿车全速在水泥路面上向前翻滚。据事故报告,在停下之前,至少翻了八个跟头。
在停下之前,至少翻了八个跟头 (授权图片)
当杰夫恢复意识时,只听到大儿子在哭。杰夫想去救他,却嵌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实际情况是,他身受多处重伤,不但双腿骨折(造成左腿膝部以下截肢)、脊柱和肋骨也骨折(戳伤肺部),一只手臂几乎完全从肩膀断掉,安全带不但割破腹腔、伤到肠子,也割破了股动脉。但杰夫当时只知儿子在哭泣,“我必须到他身边”;残酷的是,听不到妻子和幼子的哭声。在那一刻,他感到,他们已经不在了。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可怕的地狱,我是清醒的,遵守了交通规则,但我是那个开车的人。”杰夫讲到,在他失去呼吸之前,他简要地对儿子说:“会没事的。”他知道自己对儿子撒了谎,因为妈妈不在了、小弟弟不在了,而他自己也已意识恍惚,来到了生死边缘。
“那一刻我变得完全镇静,这是非常奇怪的一种感觉,在那镇静的一刻,我感到自己飞升到了事故现场之上,我感到好像被光包围着,一个光圈。……即便是在混乱之中,我感到的也是宁和、镇静。而天啊,我完全没事,都好好的。我意识到已在车祸中丧生的妻子也在那里和我在一起,她也没事。只不过她非常坚定地示意我不能待在那儿,这让我困扰了片刻,因为在这一片宁静祥和的美好中,她对我说:‘你不能在这里,你得回去。’这是非常深切的道别,我看着自己珍爱胜于生命的女人,而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儿子在那辆车的后座上哭泣。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他就会成为孤儿。
那一刻我变得完全镇静,这是非常奇怪的一种感觉,在那镇静的一刻,我感到自己飞升到了事故现场之上,我感到好像被光包围着,一个光圈 (图片:希望之声合成)
在这光的境界里我没有时间的概念。后来才得知,赶到事故现场的人中正好有个医生,对我和儿子做了急救处理,也十分专业、有礼有节地处理了两位死者,然后将我送至医院。医院对我的情况无能为力,我被直升机送到盐湖城。我7岁的儿子也受伤了,但他只是手腕骨折,肋部有些小伤口,基本是走着离开了事故现场。但他的心灵创伤是巨大的,他只知道自己成了孤儿。”
车祸的细节,杰夫当时一无所知,他只知自己在和妻子道别。杰夫说:“当我决定自己必须得回去时,我就这样一想,就完成了。我发现自己正在一家医院里游荡,我自由地飘来飘去,我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在这个空间里全都是陌生人,但当我在身体之外、在濒死经验中,我却完全认得他们,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一切,我知道他们的所爱,知道他们的所恨;我知道他们做出人生每个决定的动机,而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对他们的爱。从吸毒上瘾者到天使般的老奶奶,遇到时我都在想,‘喔,我爱你。我的心与你相通。’”杰夫说,他感受到了万物一体,“我是他们,他们是我,有一种深切的爱的感觉,当遇到他们时,我想拥抱他们。”
灵魂在医院里游荡 (图片:希望之声合成)
“我看到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他,我很奇怪,就过去想看个究竟,发现那就是我,或者说是我的身体。我在这一边,有着这种深切体验,而那边是我的身体。我感到悲伤,因为这个身体真的是全撞坏了。我又走近一些,明白我得进到身体里,而这又是瞬间就完成了:就这么一想我要回身体里去,我就回去了。”
“之后,那种疼痛、悲恸、内疚……全都回来了。我插着呼吸机,不能说话。他们最终绑住了我能动的左胳膊,因为它总是乱抓。我慢慢学会了‘静定’,你们听说过‘静定’这个词吗?我没有其它选择,因为我被困在那儿,经历着一切情感,却没人能倾诉、什么也不能做。我的家人围着我,我的两兄弟赶来急救室,我们从小到大都互相较劲,然而此刻,他们只是握着我的手,在我的世界被撕成碎片的时候和我一起哭泣——他们是真正的男子汉。”
“在医院里,我有种真切的体验,就是一只脚在这边,另一只脚在那边,为了让我恢复原状,他们对我动了18次大手术,他们真的做得漂亮,奇迹发生了。”
杰夫说道:“就在我一脚这边一脚那边的时候,我还继续在和已故的妻子交流着,交流一些很美的事情、个人的事情:她想把婚戒留给外甥女,想把俏丽的裙子留给两个妯娌,她想抱着宝宝同棺而眠……她在和我沟通这些。我们在进行着这些对话。”
她想把婚戒留给外甥女 (授权图片)
“我插着呼吸机不能讲话,而你可以想像,这个家庭承受着如此巨大的丧亲之痛,还被告知我可能也挺不过来。当时我妻子的家人在考虑把她葬在哪里,他们在南犹他州有块家族墓地,离我们的住地要开五小时的车。我的家人则说,万一杰夫死了,是不是应该把他们葬在一起。大家对未来将发生什么事都心神不宁,我的体验则是,我正和已故妻子进行清晰有力的沟通,她在表达她的意愿:她想葬在我们家附近,那样我们七岁的儿子就能有个地方去看妈妈,一个很近的地方,是他可以去的。”
“在给我转院的混乱中,急救队来了一看说:‘我们没法动他。’结果他们动用直升机,把我运到2英里外的另一家医院。在这过程中,他们取下了我的呼吸机,我得以向身边的家人们勉力诉说我的体验、我们在进行对话、塔玛拉的意愿是什么。家人以很美的方式遵循了她的意愿。”
讲完了转院的经历,杰夫又接着讲前来看望他的那一对急救医护人员:
“他们起先轻声和我交流着,问我感觉如何。那位医生说:‘天哪,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伤得这么重的人会活在世上,更别说康复了。你看起来真棒。你挺过来了,太让我们高兴了。’”
“之后那位护士开始流泪,她是先开口分享的。‘我们得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也是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当你从分诊台被送来的时候,我是第一个走近你的。我一走进房间,就被爱包围了——纯粹的爱。’她说,‘你看起来就像被光围绕着。’我心想,哇,那可能是我感到被光包围、和妻子深切道别的一刻,因为这样事情才符合时间顺序。然后她分享说:‘实际上我看到她了,你死去的妻子正站在你身边。这太触目惊心了,我跑出去叫医生:‘你能不能来一下?这边有很奇怪、很奥妙的事发生。’”
“然后,医生开始说话了。他说:‘我没有看到她,但我感觉到了。我知道你的伤势,我们没想到你能挺过来,我们给你注射大剂量吗啡,让你尽可能舒服一些。然后我开始和你故去的妻子有交流,她在解释为什么我们必须把你救活。’”他马上找来了五名外科大夫,抢救了16个小时,才把我救下来。讲到这里,医生有点哽咽。
“当医护人员和我交流这些,我知道,哇,这是我和妻子说再见、知道要回到身体里的那个时刻。这验证了我的体验,因为我也想过,我是不是疯了;我知道我经历了那些,但我没怎么说过。这位医生成了我的挚友,我们每隔一个月都要共进午餐。”杰夫说,“基于这种体验,美丽的事情发生了:护士们每当下班后都会来到我身边,问我:‘我们能给你来点能量疗法吗?’她们会握着我的手——在我感觉,其治愈力之大,不逊于其它医疗方法。”
杰夫终于好起来了。在五个多月住院期的最后,发生了“可能是最奥妙的事情”。“他们给我做完肩部手术后,我离开了ICU和外伤康复部,正在医院的康复部,他们在帮我坐起来、站起来,我已经准备回家了。一个晚上,我沉沉地睡了一觉,这是我第一次能侧身睡觉,因为安全带割穿躯干使脏器严重感染,他们一直让我的腹腔敞开着以便处理,几个月来我都是仰面而睡。
“我进入了非常非常深的睡眠。在睡眠中,我经历了极为清晰有力的梦境(或者说幻象),我所知道的就是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境界——就是我的身体升到车祸现场之上时感受的那个充满爱与光的境界,我只能解释为‘家’,家是我能用的最好的词。在那个境界里,我感到那么的快乐、宁静,我自由地跑来跑去——我曾是个甲级运动员,你知道,现在我残疾了。我追逐着无比美丽的光,跑着跑着,我看到一条走廊,我凭直觉知道自己要沿着走廊下去,走廊很美,在尽头有一辆婴儿车,当我奔过去往下看时,车里正是我车祸中失去的14个月大的儿子格里芬(Griffin),他睡得很沉,就像我出车祸前一刻从后视镜中看到他时那么美。”
“我把他抱在怀里,一切是那样真实,几乎让我惊愕: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能感到他的胸腔随着呼吸起伏,感到他呼在我脖子上的气,感到他的头贴着我的脸颊。我想,这怎么可能呢?但我真的在这里,比我们这个空间的感觉还要真实得更多。”
有过特别经历的杰夫分享了他的人生感悟:“第一,我们绝对是神性的,无论发生甚么、无论我们做甚么,都改变不了我们的神圣。第二,一切都取决于我们自己。”杰夫曾经暗想,这世界变得这么糟,有人会一把火把它烧光,然后再重建起来。他终于体会到:“要重建它的人其实是我们,而这都从爱而来——这是第三点,无条件的爱。我听过很多濒死体验,我的很简单、很个人化,但在其中都有一个东西贯穿,就是无条件的爱。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习、爱彼此。我们在这里对自己施加评判,然而宇宙只看重学习的过程。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无条件的爱 (授权图片)
杰夫被问及对那些惧怕死亡或刚失去至亲的人有甚么建议,他笑说,“我对死亡没有恐惧,我去过了、经历过了,那实际上是一种美丽的转换,就好像从一个房间进入另一个,就像家一样亲切,充满着爱,就像小时候妈妈烤面包的那间厨房。对此岸的人来说,生活可以是苦痛的地方,也可以是喜乐的、有趣的。我理解到,我们只有现在,而每个时刻都是一种选择,每个时刻我都有能力选择我怎样来体验。”
杰夫说,在濒死体验中,他接收的上苍的讯息只有两个词,那就是“选择喜乐”(choose joy)。“珍惜每一时刻,这会使生活神圣;当我们选择接受,生活会变得真的真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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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会的结构、权力和运作方式,是被写在宪法第一条的。作为三权分立的原则中,唯一立法权的拥有者,美国国会常常活跃在人们的视线里。其中最常被人忽略的,是国会的宣战权,美国历史上绝大部分的军事打击都未获得国会批准,国会只能在事后被迫接受;最为人所熟知的,则是各式各样的国会听证会。
今年4月10日和11日,扎克伯格特意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国会山,接受议员们的“车轮战”。事情起因是“剑桥分析公司通过不正当手段从Facebook获取8700万用户的数据,并利用数据分析向用户精准投放广告,影响美国选举。”在国会质询前,Facebook已经经历了舆论唾骂”和“市值暴跌”。
以至于当日,扎克伯格受到了极尖锐的拷问,“我是不是要给你钱,你才能不泄露我的个人信息”?然而,他只能一边微笑着“打太极”,一边不断道歉。甚至于,(《每日邮报》称)为了凸显其“态度认真”,扎克伯格还在椅子上点了10厘米的垫子。
对于盘问一间公司的CEO来说,参会的议员规模在历史上都属罕见。最终有备而来的扎克伯格,顶住了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挑战,一直“跌跌不休”的股价也在当日就上涨超过4%。当然,数据泄露的风险,严厉的政策监管,都并不是Facebook的专利。
扎克伯格听证会上低头道歉
谷歌首席执行官Pichai(Sundar Pichai)原定这周三参加美国国会听证会,但由于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的国葬,该场听证会可能会���推迟至下周。这将是Pichai首次与议员当面对峙,因为今年9月,在国会要求Facebook、Twitter、Google参加的听证会上,Pichai和Larry Pag均没有出席。
那场听证会,由美国参议院情报委员会组织,谈论的是外国势力干预美国大选的事。Google及其母公司Alphabet的领导人双双缺席,让议员们认为谷歌“非常傲慢”,并且感到极为失望、愤怒。国会相关负责人称:下周的听证会上,等待Pichai回答的除隐私政策外,还有“垄断”问题。
壹
对于科技公司而言,越是流量大、用户多,获取数据时就会成本更低、优势更大,越容易形成数据垄断。这时,一旦发生泄露事件,涉及到的数据体量就会十分巨大。随着科技和工业的进步,信息技术的支柱——传感器越发充斥在我们身边,包括手机。这让数据像氧气一样无处不在,收集、集中这些数据变得更加容易。
因为对自身数据安全的恐慌,人们对垄断平台进行监管的呼声水涨船高,这些年里科技巨头们无不为此焦头烂额。互联网经济容易“赢家通吃”,形成垄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谷歌出身的李开复讲过一句话,“互联网的本质是垄断,不是竞争”。有意思的是,谷歌本身也是人们探讨垄断时最常举的例子。
特斯拉、LinkedIn、YouTube的创始人,常被称为大佬。他们共同的经历,是都曾任职于“硅谷教父”亲手打造的世界上第一个电商支付公司PayPal。这位“教父的教父”,也是Facebook的第一位天使投资人,彼得·蒂尔。在他的演讲中,只要提到垄断,就会用谷歌来当例子。
他有一个观点,说“我们不会对他们(谷歌前员工)进行投资”。因为在他看来,谷歌最大的成功就是早早地形成了垄断,并且十几年来没有面临任何挑战。谷歌的员工很少能创业成功,因为他们以为谷歌成功是因为有免费按摩和寿司、企业文化和聪明的员工,这会误导他们。以上是彼得的观点。
“硅谷教父的教父” 彼得·蒂尔
事实上,当我读到这段话以后,再读我们的往期文章《“谷歌帮”中国造富记》。我至少认可,他的某些观点颇有道理,比如:谷歌的前员工们确实认为优渥的工作环境,是谷歌成功的原因之一;曾扎根于谷歌的人,离职后创业也并没能表现出预期中特殊的优势。
彼得之所以喜欢用谷歌来举例子,是因为在他看来,谷歌的垄断远比微软来的彻底。而他发现,早些年美国政府的反垄断调查,总是围绕着微软展开,而忽视了谷歌。欧盟的反垄断调查,就更多的瞄准谷歌而不是微软、苹果。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剧情果然出现了反转,即使在美国本土,谷歌也不再高枕无忧。
受到复杂的内外部综合因素的影响,今年四季度,科技四巨头的市值波动较大。苹果、微软、谷歌、亚马逊的市值高低均有变化,其中微软重新登顶、谷歌沦为垫底、苹果跌幅最大、亚马逊涨幅最大。针对这几家企业的评述类文章频出,本文的重心在于从第二沦为垫底的谷歌。
贰
即使有观点认为,谷歌的成功是因为它在2002年就几乎形成了垄断,且没有企业与它竞争。但深究原因,谷歌的技术优势是不可否认的。
在赫本的代表作《蒂凡尼的早餐》里,弹唱《Moon River》的场景常被视为经典。但电影里还有个桥段,也让人印象深刻:当保罗带着霍莉离开蒂凡尼珠宝店后,来到了图书馆,给她看自己出版的书。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图书馆使用的是一种很古老的基于人力的分类目录检索,来查找借阅书籍。每次看到这儿,总会让人想到雅虎。
第一代搜索引擎的特征,就是基于人工分类目录搜索。二者是可以形成类比的,因为它们都是用人工或半自动方式,将信息分类、分级存放。用户选好类别、逐级向下查询,即可获取自己想要的图书位置或网站地址。雅虎正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雅虎与我们上文主要提及的Facebook和Google,都渊源不浅。雅虎曾先后有机会收购Google、Facebook,但都因为价格原因以失败告终,最终被远远超越。有句话说,在技术碾压面前,一切市场都是蓝海市场。当Google代表的全新一代搜索引擎面世后,雅虎的市场地位一触即溃,如冰雪般消融。
雅虎最初的服务来自于人工编辑,杨致远招聘了数百名员工,根据网站的申请将它们编入目录中。而同样斯坦福大学毕业的Larry Page和Sergey Brin,从一开始就走着开发算法的路子。(因为Larry做了一个梦,想要下载全世界的网站,而这不可能靠人工实现)因此,Google可以完全自动的抓取网站。当互联网的规模越来越大时,这两种方法的差异也被放大了。
Larry Page & Sergey Brin(1998)
后来,Larry Page又开发出一种PageRank算法,用来对粗糙的搜索结果进行排序。这种算法可以判断出一个网站的流行性和重要性,所以Google搜索出的结果质量很高。(借鉴了学术界的思想,一篇论文被引用次数越多,就越重要。)因为搜索结果精确度极高,Google一词取自数学领域的专业术语,即10的100次方“googol”。
能将想法和技术,变成一个商业帝国,Larry是受了特斯拉的启发。科学界有两大公认的旷世奇才,一个是达·芬奇,另一个就是尼古拉·特斯拉。12岁那年,Larry读到了特斯拉的传记,在深夜为他流泪。特斯拉发明了充斥当今世界的交流电和无线电,却在晚年负债累累凄惨离世。
流泪之余,Larry意识到仅仅有发明是远远不够的。只有让科技实现商业化,才能改变未来,同时让发明人受益,谷歌因此诞生。“硅谷钢铁侠”马斯克,也曾读过特斯拉的传记,并且将他视作精神偶像。用“特斯拉”命名自己的公司,就是为了向他致敬。遗憾的是,2018年,这两家企业都有些风雨飘摇。
叁
今年20岁的谷歌,在四大科技巨头中沦为垫底,可谓内忧外患下的必然结果。
在经历了近50年南征北战才打造出传媒帝国后,默多克忽然发现,搜索引擎如“网络寄生虫”一样掇取着新闻媒体的果实。借着“免费”的名义,不断地将传统媒体有价值的内容搬到网上,严重挤占了纸媒的生存空间。在这场零和游戏中,报业损失了多少利益,谷歌就获得了多少好处。
2009年,经济危机和互联网危机同时涌向新闻媒体,全球报业广告收入大幅下降。作为世界传媒大亨,默多克决定率先反击:对旗下新闻网站收费,并屏蔽谷歌的抓取。有数据显示,其旗下新闻网站的总点击量从原来的1.92亿次骤降至1200万次。
新闻媒体大亨默多克
乔布斯曾说过,“我们不能仅依靠博客来满足新闻需求。我们比以往更需要真实的报道”。他和默多克合作推出新产品,即iPad日报The Daily,一份完全基于iPad甚至没有网络版本的报纸。关于产品细节,乔布斯曾让苹果设计团队直接介入,但最终也没能实现“iPad于报纸,就如iPod于音乐”的目标。乔布斯少见的失手,默多克只好再度拥抱谷歌。
德国与西班牙的媒体,有着和默多克相比更屈辱的遭遇。2014年,他们都以类似的名义指控谷歌侵权,要求其支付版权费用。但谷歌只是傲慢的撤销相关媒体的搜索结果,就使它们的访问量暴跌,不得不向谷歌求饶。2015年,欧盟对谷歌展开正式的反垄断调查。
谷歌并没有将欧盟的指控放在心上,甚至没有开一场发布会,只是发了一篇博客回应了事。欧洲也确实没能出现一家可以与谷歌抗衡的企业,因此垄断了市场的谷歌,的确是这些欧洲人难以凭借政治力量消灭的存在。俄罗斯政府也在这一年,进行了反垄断局的调查。
相较而言,欧洲人显得更有毅力,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对谷歌展开反垄断调查。今年七月,因违反欧盟反垄断法律,Google及其母公司Alphabet被欧盟监管机构罚款43.4亿欧元,是全球迄今为止金额最高的一笔垄断罚单。最新的消息是,欧盟正着手对谷歌进行第四次调查。
作为“反击”,谷歌将从明年2月起,对所有使用谷歌APP服务的安卓手机厂商收取授权费。由于安卓系统仍然是免费开源的平台,对于没有谷歌APP需求的国内而言影响不大。但在欧洲市场,人们使用谷歌提供的服务已经相当普遍,今年7月欧盟对谷歌的50亿美元罚款被视为此项收费的导火索。
但即使被罚50亿美元,Google第二季度依然强行盈利,净利润31.95亿美元。这是因为谷歌该季度的广告营收达到了史无前例的280.87亿美元。广告营收,占谷歌全部营收的86%。事实上,撇开欧洲和其它地区,谷歌仅在美国占有的广告市场,就超过了中国整个国家广告市场的整体规模。
谷歌广告位截图
互联网女皇 Mary Meeker在她的2017年互联网趋势报告中���,谷歌的市值大涨是因为广告模式的进步,即把握推动广送的正确时间、地点。当“棱镜门”爆发后,斯诺登曾经发布过一条Twitter,警告大家:“请不要使用Allo”,说的正是谷歌旗下的通信应用系统。
棱镜门事件 斯诺登
无独有偶,今年5月20 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名博士生发博客称:在他关闭定位功能后,谷歌依然向他推送基于地理位置的广告,并质疑谷歌在窃取用户位置。这在极度重视隐私的美国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直到4个月后,谷歌承认了这一点,但宣称已经停止了这种做法。但这无济于事,除了欧洲人外,美国本土用户也不再完全信任Google。
这些年,印度政府也曾效仿欧盟,这股风气一度“传染”到巴西、墨西哥,谷歌在全球范围内的业务频频遭到抵制。俄罗斯也频频逼得谷歌做出妥协,更改了安卓用户的默认搜索引擎,广告业务为“选举法”让步。据新华社消息,日本反垄断监管机构已经确定,将于对谷歌明年启动调查,判断是否有“利用行业优势地位剥削供应商、打压竞争对手”的行为。
最终,美国政府也沦为了其中一员。共和党议员们抨击谷歌蓄意减弱右翼新闻、观点及用户的声音,特朗普也声称谷歌在散布关于其政府的负面消息。据悉,在即将到来的听证会上,谷歌很可能被提问“反垄断”相关问题。
而最先出手的默多克也并没有死心,宣布卷土重来。他正再度制定收费方案,并计划在方案成熟后,将旗下报纸撤出谷歌的搜索索引,以此鼓励用户付费订阅。
肆
除了来自外部的危机,企业内部这一年的人心涣散,也让谷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首当其冲的,就是云计算部门的离职潮。近几个月,我们频频听到谷歌云女性高管离职的消息,李飞飞、李佳、Diane Greene都曾被寄予厚望,却相继离开岗位。
谷歌云“三女侠”时代终结
李飞飞是李佳在斯坦福读博士时的导师,都曾有领导人工智能研发团队的经验。李佳曾效力于Snapchat,却在其即将估值上市时,听从李飞飞的号召加入了谷歌,共同领导谷歌云的机器学习部门。2017年11月,她们在谷歌开发者大会上,宣布成立谷歌 AI 中国。
由两位华人女科学家共同领导谷歌 AI 中国,曾让不少中国人欢欣鼓舞。然而今年9月和11日,两人便相继离开,让朋友圈刷屏的同时,也让人失去了对谷歌中国 AI 中心的信心。李飞飞的离职,部分原因可能与“武器级AI”有关。
一向强调AI人性化和伦理道德的她,却在与其它高管的邮件中称:武器化的AI是最敏感的话题之一,我会尽一切可能保密,以保护公司形象。即使这不是她离职的真实原因,至少对她在谷歌内部的形象有所影响。当时宣布李飞飞离职消息的,正是Diane Greene。
Greene自2012年起担任Alphabet董事,在自己的初创公司被谷歌收购后,被Pichai亲自任命为谷歌云负责人。Pichai则是在2017年才加入董事会,但已经为谷歌工作了14年,担任着谷歌CEO。当他们意见相左时,很难有一个人快速让步,因此常常僵持不下。
谷歌云前CEO Diane Greene
2004年,谷歌最大的收获除了成功登录纽交所外,就是招到了印度小伙Pichai。在公司内部人缘极好的Pichai,是谷歌转型的重要功臣之一,曾主导Chrome浏览器和Android系统的开发。但在谷歌云的发展方向上,Pichai和Greene存在着分歧。
在往期文章里,我们曾提到Google的工程师们往往有一个理念:研发产品的方向,千万不要听用户的需求。因为用户是不知道未来的,只能由你去引领未来。这正是Google一向以开发者为中心酿成的苦果,创造出的产品自己很受用,却不能让客户和用户满意。有前雇员表示,谷歌云与客户存在严重脱节。
谷歌创始人Larry曾感谢谷歌的工程师们创造了一流的产品,也感谢销售人员们“收回了钱”。Greene入职的使命之一,就是打破这个传统。因此,她亲自组建了自己专门销售的团队,独立于广告销售业务外,单独负责云软件的销售,以此来加强开发和需求两方之间的信息交流。但据媒体消息,有知情人士透露,Pichai和Greene在与国防部有关的项目上分歧严重,即上文李飞飞处提及的“军事级AI”项目。
Google CEO Pichai
这份与国防部的合同,被称为“Maven项目”,一经曝光便遭到了公司内外的大量抗议。短短时间的发酵后,就有4000多名员工联名签署了内部请愿书,要求谷歌退出这个项目。Pichai想听听抗议者的意见,而Greene认为该项目撇开利益不谈,有助于将来获得更好的军事合同。
最终,谷歌宣布2019年合同到期后不再续约,并且退出了五角大楼云计算合同JEDI的竞标。据悉,这份合同可能持续长达10年,价值高达100亿美元。同时,Greene也即将离职,为了顺利过渡交接,她将继续担任CEO到明年1月。但她在Alphabet 董事会的职位,将继续保留。
伍
最近关于“性”的丑闻和由此引发的大规模罢工事件,让谷歌的文化遭受了20年来最大的质疑。
除了最引人关注的“安卓之父”Andy Rubin涉及性行为不端的消息外,《纽约时报》还一同曝光多位谷歌高管的此类“丑闻”。针对Andy Rubin,报道文章称谷歌对此他的不当行为保持沉默,还在其离职时支付了9000万美元的巨额资金。
Pichai则在内部邮件中回应,谷歌在过去的两年中因性骚扰解雇48人,其中高管13人,且无人得到离职补偿。但他同时也批准了罢工行动,超过20000名员工走上街头,以罢工的形式抗议性骚扰。效果还算不错,在罢工进行前,有部分被曝光的部分高管提前引咎辞职。
但谷歌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最基层,而是来自最高层。
Larry曾担任谷歌的CEO,但在2001年为了获得投资,26的他同意让更年长、有经验的Schmidt来担任CEO。因此,当2011年他重新做回Google CEO时,将大量的时间投入工作,并且阅读了很多管理理论的书籍。但很快他就厌倦了,转而专注于研究开发。就如同他建立谷歌的目的,正是为了获取营收研究其他先进的技术。
Larry是个偏爱技术的人。Google创建早期,他就认为项目经理的存在,耽误了工程师们的工作,因此决定解雇所有的项目经理。幸好裁员没有成功,这些项目经理们全都转到运营部门。即使后来,Google继续招聘项目经理,但谷歌确实形成了偏爱技术和工程师的“黑科技”文化。
与新西兰航空计合作推出飞行出租车
自2013年起,他就不再参加财政报告。谷歌重组后,Larry担任Alphabet的CEO,几乎开始了半退休生活:具体经营的一半职能放权给别人,研发创造方面的职能自己控制。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充分的资源和时间追求“未来的”“酷炫的”技术。比如他在1995年,就很感兴趣的无人驾驶汽车。
其他类似飞天汽车、机器人公司、太空旅行、生物科技、谷歌眼镜、能源生产之类,很有想象力但几乎不会赚钱的项目,也都是由Alphabet控股公司来推进。仅研究无人飞行器的公司,他就资助了三个,这些项目中很多都以失败告终。
如果说损失一些投资,是大企业能力范围之内的,领导力的缺失则显得致命。近年来,Larry开始频频参加学术性会议,却不出席国会要求的听证会。在如今Google成立20周年,却沦为四大科技巨头垫底的时刻,这样一位时常“在加勒比小岛上隐居”的领导者显然不是投资人和员工所希望的。
而以Larry掌握的股权,他不主动离职,也没人能把他从CEO位置上赶下来。上周谷歌又斥资十亿美金买了一块地,这两年他们已经林林总总拿了不少地皮了,却再没有人挺身而出找回谷歌原有的节奏。
前意大利总理,AC米兰主席曾经因为一句玩笑话,在中国引起众怒。他曾在一次政治集会后表示,“中国人过去曾经吃过婴儿,我是否应该将米兰交到他们的手上呢?”并在其它场合多次强调,“这是真的”。是什么让他形成了这样的偏见呢?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在Google搜索栏中输入“Chinese”,下方联想区域内,首行出现的总是“Chinese people eat babies(婴儿)”。
2016年,错误的联想搜索项经过美籍华人维权社团7年抗议后才最终被谷歌删除。在此前一年,为了���大业务范围,Larry重组了公司。新公司Alphabet为Google母公司,他亲自担任母公司CEO的同时企业价值观从“Don't be evil”调整为“Do the right thing”。
看似“不作恶”的谷歌,却从来没有停止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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