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關節傷後初期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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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rh-legacy · 2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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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TOR】Theron Shan / Vencenri - Gr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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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pire from: "One Night in the Dealer's Den", "Regrets"
【After That One Night.】
  太往大局看了,尚。如果你總是看向群星,忘了地面上小小的人們,那麼拯救天空就毫無意義了。花點時間多看一眼周遭的人吧,這能救上你一把。
  瑟倫‧尚暫時放下手中的平板,將它擱置在床頭櫃上,轉往拿起一旁的威士忌酒瓶,再為自己斟上半個玻璃杯。浩喀人造成的打擊傷與關節脫臼的痠疼在止痛劑消退後開始發痛,他發出��聲,自嘲與浩喀人水火不容,回想早在幾年前在納沙達,他也曾被浩喀人痛打一頓。他啜上一口金黃液體,讓灼燒感滑入他的喉嚨,然後闔上眼稍作冥想──他並非原力敏感者,但過去的訓練使他學會這項技巧,縱然無法像絕地一樣透過原力取得力量療傷,也足夠令他減輕皮肉上的痛楚。
  他深吸一口氣,將疼痛從他的感官中分離,藉此削減不適,好讓在舊城區意外多度過的一夜不至於太過難受(為什麼是意外?一切都要感謝瓊納斯‧巴克爾死纏爛打的酒約兼讓他成為沙包的臥底行動)。他再次睜開眼,取起平板,透過植入器開啟他視網膜上的視覺介面,校正與清算他的武器和裝備,這項每晚睡前的例行公事並未花他太久時間。他眨起眼,不得不注意到顯示在視覺介面上與共和國最高指揮官的約定行程,計算飛程時間,他打消先回到科羅森辦公室的原訂計畫,決定明早先與最高指揮官赴約。
  他又喝了口酒,思索共和國最高指揮官在這時抽出時間與他吃飯的理由,是為了探問雅汶四號的行動?還是又有另一個西斯尊主需要他來處理?他沒打算往工作外的層面思考,雖然打自他與傑斯‧馬肯相認後,父子兩人的關係逐漸交好,但他們的談話與見面次數依舊屈指可數。
  他們始終太過忙碌,向共和國獻出全部人生,自知終有一天會無聲無息地消逝在銀河之中,成為科羅森紀念碑中的其中一員,又或者是隨著記錄埋葬數據之中,要想與人組建更為親密的關係太過殘酷──或許。但年復一年,他的心思早已轉至他處,不再回頭欲求點亮童年的陰影填補缺憾。對他而言,認為是他真正家人的絕地大師佐如今已回歸原力的懷抱,他的唯一牽掛便與任務使命掛勾。至於傑斯‧馬肯和莎提爾‧尚,他對於前者過於��生,對於後者……他對莎提爾的心得比起任何事物都還更加複雜,尤其在最近的戰役中表現得更為明顯。於是,要說面臨死亡當前最後的遺憾,大概僅有他無法見證銀河系的和平。
  他凝視平板上的畫面,調出至今累積起的資料,共和國與帝國高層的同時叛變、瑞文與瑞文教、西斯大帝的歸來……他確認行動是否有任何紕漏,好應對最高指揮官可能會施加給他的質問。
  大量數據跑過眼前,他不由得停留在某名絕地大師的投影視圖上,那位永遠將面孔藏於褐袍下的合作夥伴。
  他靠上枕頭,輕輕搖起酒杯,打量起那張若隱若現的顏面。他一直很好奇早已是絕地大師的人,為何還會選擇保留學徒辮。諸如這類小事通常不被納入紀錄,一時興起的好奇心令他開始猜測。但考慮到絕地的過去經歷及衣袍的樣式,他其實早能得出合理的答案,但他並不確定這名絕地是否如他所想的一樣富有情感──
  他低下頭,試圖看破陰影下的雙眼,他的手撫碰另一名男人的右臉,推開褐色的兜帽,在兩指間把玩細長的辮子。指尖緩緩下滑,解開上頭的細繩,黑色的髮絲立刻散落。
  驚訝微勾的溫和唇角引起他的注意,他不自主傾身往那壓上自己的唇瓣。對方的雙手隨即攀上他的頸背,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覆在上方,漸漸收緊成為擁抱。
  他退開吻,在喘息間看進那雙半睜起的綠色眼眸,看見他曾追尋過的平和。
  一口氣飲盡手裡的威士忌,他阻止自己繼續回憶在雅汶四號上與對方發生的情事。對方不外乎是非常典型的絕地,根據紀錄從出生後就待在絕地秩序,然後順序成為幼徒、帕達瓦、絕地武士,現在是絕地大師。合作期間他看向他,由裡至外完全符合一般人對絕地的認知。
  他們亦從未向彼此講明關係,就這麼預設著之間只是在一次又一次艱辛任務後的臨時起意,作為不該陷入感情的探員與一名絕地大師,抹除情感關係幾乎是他們的職責之一,他並不該對此有所期待,遑論兩人終究是否還能在未來遇上都是未知數,畢竟他們的任務總在生死之間拉扯,像他們這樣的人物要抱持一段感情關係,他推測得出的機率低到令他甚至不願再抱有任何猜想,硬是將視覺介面切斷,在目光徹底膠著在絕地大師的檔案以前關閉資料平板。
  酒杯被置放在旁,他閉眼進到睡眠,合理懷疑當時保持一臉平靜的絕地大師其實暗中對他使用了精神控制,因此他正在說服自己,讓思緒回到銀河系之間,無視在對方身上發掘而出的期待。
  這名絕地大師的能力只是高乎他的預期,一時成功突破他的心理防禦,僅此而已。
【Many Years Later.】
  納沙達。
  又一次地。
  他不得不思考自己與納沙達的因緣有多深,但考慮到 SIS 早在這中立星球設下據點,他再多來幾次也不足為奇。雖然他的權限在吉歐斯特事件後,就已經受到極大的限制,卻也因為如此,當銀河共和國與西斯帝國雙方被迫與扎庫簽下不平等條約,SIS 的行動權正式消亡,他才能不顧旁人阻攔,奮不顧身地離開 SIS,轉而投入拉娜‧班尼克構築的救援行動之中。
  他仍記得,絕地大師的死訊隨著達斯瑪爾的艦隊在未知星域被外敵摧毀後回傳至他的耳邊,心中猝然空缺一塊的感覺令他無論在深夜中喝下多少杯威士忌也無法安然入睡,後悔著沒再與對方聯繫任何一次,無法填補的空洞就這麼地緊連在失去莎提爾‧尚蹤跡的不解之旁。
  在永無止境渾渾噩噩抵禦外敵的戰役間,從拉娜口中得知絕地大師是被碳化在亞肯王子的寶庫之中而非死亡,原本被虛無一點一點掩蓋而起的希望瞬間萌芽,將那些渾沌、那些無力包裹而起,激勵不擅長寫信的他重寫了無數次不知是否能收到回應的信,甚至讓他不再猶豫地在信中提起自己與絕地大師從未明說的在乎與關係。
  那是他初次亟欲攢緊的一段關係。
  他走下空中計程車,納沙達正下著標誌性的酸雨、霧霾依舊。他踩著迅速的步伐走入繁華大道中避雨,路過同樣被雨浸濕的路人,灰暗的鋼鐵步道漸漸被中���區域的霓虹光照亮,閃爍的光源令他不由自主抬頭瞅了眼那奢華到無法無天也確實無法無天的巨大赫特黃金雕像,刺眼地讓他瞇細雙眼。
  視網膜介面此時在邊緣處亮起了一個小通知,他眨了眨眼看著訊息,在疑惑和緊張間再度邁開腳步,走往滑坡酒吧的方向。
  -SOS!!!-
  這並不像是絕地大師──現任聯盟指揮官在緊急事態中會向他發出的訊號,就他的經驗而言,這通常是對方完全無事的玩笑訊息,但基於他的多慮性格,他永遠都會將它視為是對方的求救訊息,以防萬一。
  他勾勾唇角,加快腳步,通過滑坡酒吧的入口,沒一會兒就看見聯盟指揮官與他的 SIS 前同事在酒吧的角落中,而這瞬間凍結了他的嘴角。
  瓊納斯‧巴克爾幾乎快將身軀貼在聯盟指揮官身側高談闊論,後者似是反射性地向外偏著身子,拿著酒杯假裝飲酒迴避著過於親暱的距離。他繃著臉快速走近兩人的位置,單手按在桌上。
  「瓊納斯‧巴克爾。」他扳著臉用低沉的嗓音念著前同事的名。
  「嘿,尚。你終於到了!」瓊納斯‧巴克爾面帶著招牌笑容,無視他的低氣壓發出邀請。「快坐下,我和指揮官正聊到我們在科羅森舊城區的老事,現在剛好是最精彩的部分。」
  入座前,他輕輕握了指揮官的手腕,後者藏不住笑意地與他交換了座位,讓他阻擋於兩人之間。
  瓊納斯‧巴克爾對此露出帶有幾分耐人尋味的微笑,用手肘推了他一把。
  「幹嘛?」他瞪了瓊納斯一眼,拿起指揮官未喝完的酒喝了一口。
  「沒什麼,只是看你還是一副陰鬱樣子,我就放心了。」
  這令指揮官不小心笑了一聲。
  「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看看。我瓊納斯‧巴克爾就跟以往一樣魅力四射。而你,瑟倫‧尚,也和以前一樣憂鬱犯愁。」瓊納斯‧巴克爾搭上他的肩,浮誇地揮著手。「萬一你也開始變得跟我一樣有魅力,那我們的角色就重疊啦!是吧,指揮官?」
  瓊納斯倏地轉頭看向指揮官,他挺直身軀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我才不需要和你一樣到處拈花惹草。」
  「哦──是嗎?據我所知,你才是那個終於不看向群星,跑去待在地面上扶植一株草的人。」
  他沉默地看著瓊納斯‧巴克爾那雙帶笑的雙眼。
  「��且還是挺大株的那個──」
  「呃、你閉嘴──」他霎時感覺到臉面一陣熱,不知所措地將頭轉向指揮官,見到一貫保持溫和微笑的那���臉。
  指揮官朝他伸手,猝不及防地將他這麼地攬入懷裡,藏住他發紅的臉。
  「別鬧了,瓊納斯。」指揮官開口,語氣依舊和徐不帶責難,卻不容動搖,「他現在可是我的人了。」
  該死的,他的臉肯定更紅了。
  他立即脫離指揮官的懷抱,透過一旁的金屬反射看見瓊納斯半舉雙手投降,他清了清喉嚨鎮靜自己的狀態。
  「你聽到指揮官說的了,我們該談正事了。」
  「是、是。都聽你們的。」瓊納斯意味深長地再次笑了聲,將話題轉到永恆聯盟與共和國的合作關係之中。
-
  「你知道,我為你感到高興。」瓊納斯舉起自己的酒杯,往他的酒杯輕靠,發出一聲脆響。「我很高興你聽進我的建議。」
  「哦,是啊。」他啜飲自己的威士忌,瞄了不遠處正在與西斯顧問聯繫的指揮官一眼。「我得說很有用,謝了。」
  瓊納斯發出同意的單音,與他一起安靜地喝起了酒。
  他將目光注視在指揮官身上,不由得地想到幾年前瓊納斯給予他的建議,促使他繼續和周遭的人保持一定聯繫,而非單只執著在目標上。他得到許多人的幫助,而這些遠遠不是他在任務當中找來的接觸人所能給予。除了與莎提爾還是傑斯‧馬肯的關係,能夠再與拉娜一同合作往相同的目標奮鬥更是一件,就不用說現在眼前那位給予他真正歸處的聯盟指揮官。
  「尚。」
  「嗯?」
  「好好珍惜這些。」瓊納斯的語氣一如既往從容,但他聽得出其中的份量有多重。「如此一來,你才能安穩地繼續看向群星和拯救天空。」
  「我沒想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有多愁善感的一面。」他輕鬆地笑了幾聲,一口氣乾掉手裡的威士忌。
  「嗯哼。」瓊納斯‧巴克也一起喝下最後一口酒。「你我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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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iround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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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鍛鍊計畫《美國隊長》/克里斯.伊凡
CHRIS EVANS FOR CAPTAIN 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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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最激勵人心的地方不在於他身形的轉變,而在於他的心態。他展現出當你全心全意開始努力時,就能實現怎樣的目標。
克里斯明白為什麼人們會想要一個「平衡」的體型。他大學時有做的一些健身運動,加上這些年來的鍛鍊重點都放在胸部、肱二頭肌和腹肌的關係,當他來找我時,他的身形有一點點「不平衡」。你當然可以練那些讓你感到虛榮的肌肉,但也不要忘了練那些自己看不見的肌肉,尤其是背肌。
要把一個普通人轉變成漫威超級英雄,而且還是一直以來只存在於漫畫上的角色,在電影的呈現上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工作。在平面紙上畫出肌肉很簡單,可以隨意畫出自己喜歡的大小和輪廓,也可以畫出纖細的腰身,當大家對這些已經有了既定印象,來到真實的世界裡,你就必需實際建構和雕塑出這樣的肌肉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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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第一部《美國隊長》時,我有幸與漫威創造者之一的史坦.李(Stan Lee)對談,他告訴我他的夢想。我也與導演喬.約翰斯頓(Joe Johnston)聊過,他列出所有他的視覺參考,向我說明他想像中的克里斯應該如何行動並且看起來像個美國隊長。
喬向我展示的不僅是電影的分鏡腳本,在一次會議中,他甚至帶了模特兒到場,讓我明確知道他喜歡模特兒身材的哪些地方,還有我應該要加強克里斯的哪些部位。喬告訴我,他希望克里斯擁有怎樣的六塊肌,克里斯的斜肌應該看起來如何,以及他期望的胸膛是哪種類型,希望確保我訓練出的克里斯是他所想像的比例。你從漫畫中可以得知美國隊長的肌肉非常發達,而且手臂粗壯、胸膛寬厚還有六塊腹肌,那就是我們需要盡力模仿的。喬對於背部也非常在意,因為他希望克里斯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是一直攜帶著一張盾牌的樣子,好像盾牌就是他背部的一部分。
這次的改造花了一年的時間。為了確保訓練進度順暢,我在波士頓的住所與克里斯的只距離兩條街,這意味著我可以騎著腳踏車快速的到達他的住所,或是與他在健身房碰面。在最初的六或七個月裡,我試著盡可能地讓克里斯多做鍛鍊,每天都安排兩次的健身時段。雖然這段期間讓人精疲力盡,但是我仍舊讓克里斯的生活如常,而他同時還在拍攝另一部電影。當克里斯發現這樣的安排真的很辛苦時,我會告訴他要有耐心地撐下去。
此健身計畫幫助克里斯打造出他所需要的明顯肌肉與線條。從美學的角度來看,我喜歡肌肉有很深的線條感,當身體移動和肌肉收縮時,可以很自然地看到肌肉線條,不會看起來臃腫鬆軟,而攝影機也可以輕易地捕捉到肌肉律動及線條。
克里斯以美國隊長的樣子從吊艙中現身,而瘦弱的史帝夫.羅傑斯就此消失,這是一幕非常有美學的場景。為了扮演美國隊長,克里斯需要速度與靈活度。他要具備高度活力,加上超快反應與驚人的手眼協調能力,你不能讓他只是「看起來」很像,而是要「表現」也是如此。美學是這部電影的關鍵,但是美學也需要回歸到表演上面。
我永遠忘不了拍攝吊艙場景的那一天。那天對克里斯來說很重要,對我來說也是。當時我就站在史坦.李的旁邊,我們兩人都看著克里斯,然後史坦對我說:��現在有美國隊長了」。
活化與有氧運動 克里斯經常跳上跑步機,在斜坡上走十到十五分鐘,或者他會騎腳踏車。他也會從事少量我們之後鍛鍊會進行的運動。我總會提醒自己:我占用了一位非常忙碌的人很多的時間,因此我試圖讓演員們同時處理多項工作。假如我要求克里斯從事四十五到六十分鐘的有氧運動,那麼我就會確保他有時可以在健身房中邊騎腳踏車邊讀他的劇本。然而,有時候我需要客戶從事一些更高強度的有氧運動,而那些時候,一名演員就不太可能一心多用。
p.84 克里斯的5-2鍛鍊計畫 硬舉 這是克里斯認為最困難的訓練,不過這也是能讓他徹底轉變的訓練。沉重的硬舉可以刺激許多中樞神經系統,這就代表它會徵召更多的肌肉,而你將更快地獲得更多的適應力與肌力。硬舉是讓你能容易看見自己進步的訓練之一,舉起的重量可以增加得非常快速。
訓練方法 1.雙腳打開與肩同寬,站在槓鈴前面,腳趾朝前。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2.一隻手使用正手握法,另一隻手採取反手握法。 3.背部和脖子保持中立位置,彎腰並舉起槓鈴,接著回到站姿,將槓鈴輕輕接觸到你大腿的中段。你應該非常輕微地向後傾。 4.根據你的能力和動作範圍,把槓鈴降低到小腿中段或放回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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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85 臥推 你已經做過了硬舉,現在你將做臥推來轉換啟動的肌肉群。這項訓練能讓你使用多種大型的肌肉群,例如胸部和肩膀的肌肉,以及肱三頭肌這種用於穩定的肌肉。它也很容易做其他變化式,例如改變角度、節奏、抓握方向,以及重複次數。不過不要嘗試舉起超出你能力所及的重量,因為這不但沒有必要,也將導致無可避免的傷害。
訓練方法 1.你會需要一位訓練夥伴來作為你的協助者(或是要求健身房中的某人來協助你)。或者,你可以使用史密斯訓練機,這是一種訓練機器,上面有固定在鋼軌內的槓鈴,當你舉起和放下重量的時候,它可以幫助你安全地獨自進行運動。 2.仰躺在平坦的長凳上。雙腳平放在長凳或是長凳兩側的地面上。 3.雙手打開與肩同寬、舉起槓鈴。在進行此運動的第一階段時,應該要有人幫助你,尤其是當槓鈴上的重量很重時。 4.緩慢降低槓鈴到你的胸口。 5.使用爆發力,將槓鈴舉回開始位置,此時你的手肘是鎖緊或伸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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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86 引體向上 這是一個鍛鍊肌肉與肌力的絕佳運動。你會感受到自己的重量並且使用單純的自然力量將自己拉上去。
訓練方法 1.使用正手握法,雙手與肩同寬握住單槓。 2.腳踝交叉並且勾起腳跟,直到它們呈現九十度角,如此一來可以防止你身體擺盪,並且確保你使用到正確的肌肉。 3.把身體往上拉,直到下巴稍微高過單槓,再回到開始位置。 4.如果這個訓練對你而言有難度,可以將一條彈力帶綁在單槓上,讓一腳可以踩在彈力帶上輔助,可以分擔一些身體重量。 5.或者,你可以在單槓下方擺一張長凳或椅子,這樣能夠讓你在完全下降之前有所支撐而再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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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87 撐體 如同傳統的引體向上,這是一種很棒的肌力測量儀。沒有比能夠反覆撐起自己的體重更好的感覺了。
訓練方法 1.跳上雙槓撐體架,手肘鎖緊或在你身後伸直,腳踝交叉,雙腿彎成九十度角,然後胸口抬高。 2.降低身體,直到手肘彎曲成九十度角,過程中請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前方。 3.回到初始位置。 4.你可以透過用雙腿夾住一個壺鈴或槓片來增加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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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88 深蹲 要鍛鍊出雙腿的肌肉是很棘手的。當你在健身房時,你將必須承受一些痛苦,然後之後你的腿可能會酸痛個幾天。我相信鍛鍊雙腿也有助於上半身的轉變,因為這種鍛鍊會產生大型的化學反應,可以幫助你打造幾乎全身的肌肉組織。
訓練方法 1.嘗試使用護頸套,這樣會比較舒適。 2.站在深蹲架前面,在約肩膀高度的地方放一根奧林匹克舉重健身槓。 3.雙腳打開與肩同寬,小心地舉起健身槓,然後往後走兩步,注意力仍然維持在前方。 4.腳趾稍微向外。蹲下,讓你的臀大肌或臀部持續出力,直到膝蓋彎曲成九十度角。 5.停留一下再回到開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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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 采實文化《好萊塢頂尖教練的 5-2 鍛鍊計畫:5 種鍛鍊動作✕2分鐘有氧,打造好萊塢巨星絕佳體態&體能的超強訓練法》一書
◎ 書籍資訊:好萊塢頂尖教練的 5-2 鍛鍊計畫:5 種鍛鍊動作✕2分鐘有氧,打造好萊塢巨星絕佳體態&體能的超強訓練法
◎ 延伸閱讀:謹記重訓3要點 預防訓練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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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mc2019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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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案分享]【肩關節盂唇撕裂(SLAP)初期穩定性訓練】鄒欣儒運動傷害防護員
所有反覆過頭揮臂動作的運動:棒球、排球、羽球、美式足球等等...。一旦訓練過度,又或是動作模式(動力鍊)不佳,則容易造成肩關節結構上一定程度的傷害,若無積極介入處理,久而久之可能演化為慢性發炎,導致疼痛循環,讓關節周圍的肌群失去應有的功能。
這名個案是大學排球運動員,因右肩關節前側疼痛而來,爾後經醫師診斷為盂肱關節(狹義肩關節)鬆弛與輕微的肩盂唇撕裂(SLAP),建議增加肩關節穩定性與胸椎活動度。
這個影片的動作是Shoulder stability exercise - Isometric hold,影片當下已經是第三、四組,可以看到個案的上肢與肩胛骨軀幹的連結重新”活”起來了。在這之前,個案的廣義肩關節(包含:肱骨、鎖骨、肩峰與肩胛骨)的每一部分,幾乎是分開、沒有連動的。
試想今天當我們手臂要往上舉過頭,若背後的小翅膀-肩胛骨,與鎖骨沒有做出相對應的律動時,過頭動作所有需要完成的活動程度都由肩膀的盂肱關節獨立完成,壓力便因此形成。好的關節律動來自肌肉功能正常發揮,至於如何活化整組肩關節的穩定肌群回到軌道上做事,方法因個案狀況而異。
以這位個案為例,初���評估後發現胸肌群與闊背遠端(側線)緊繃,因此明顯限制了肩關節活動,我便開始徒手處理異常張力,與搭配PNF誘發個案肩胛骨周圍的肌群“會用力”,讓肩胛骨們可以乖乖回到背上,再以等長收縮的方式,即影片的動作,更進一步刺激核心與上肢的連結,降低肩關節受傷處所承受的壓力。
值得注意的是,一提到肩關節,或許大家馬上會想到肩旋轉肌群內外轉的訓練。不過由於這名個案一開始做內外轉動作時尚有疼痛感,便需退回一階,先從穩定性著手。等張肌力訓練需要建立在良好的穩定性上,復健過程與訓練動作執行都以不痛為最大原則。初期活動度的處理,則以被動手法與伸展技巧為主,我們合適的徒手介入讓個案在肌筋膜表面張力、身體姿勢舒適的狀況下,對於穩定性的訓練也是很有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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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unepastel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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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看錶,下午四點,光線被塞進短小的鉛筆盒裡,留下一小條細縫,照亮著我在哥本哈根的天空,初來乍到,不明白沒來由的焦躁和鬱悶和無精打采,是氣候的問題,激素和賀爾蒙,月亮和太陽,但也有可能是我有問題。通常我寫文章喜歡先打草稿,如同我在廚房工作的習慣,計畫雖然趕不上變化,但有計畫總比沒計畫好,至少安排工作流程時我是這麼樣的思維,不容許太多錯誤,要有90分,才有容錯空間好即時彌補。寫作,漸漸不是這麼一回事了,跳躍性思考反應著我思緒的混亂和生理的困境,我決定一口氣把水龍頭轉到底,全部傾倒,毫不保留亦不做修改,百分之百的容錯空間,我鬆了一口氣,一種真實感慢慢從水瀉完後的水管深處探了出來,「到另外一種境界了」我想。
前陣子一直過得不太順利,具體而言,打從疫情一開始,就已經不順利,吹毛求疵,恐慌症和自律神經的毛病找上了我,雖然零零總總也有一些令人興奮的事情發生,卻難以掩蓋沙塵般日益堆積的危機感,一直有預感,我的人生打從小,就不會順利,因此造就了奮鬥的性格,壓抑並自我節制,總想著人定勝天,意志力如冬天的椰子油堅硬又脆弱,生之渺小,即便潛意識預告,那是我即將走上的道路,也無法避免地來到這場景。一部已經知道結局的電影,不服氣的我還是會繼續看下去。那篇想寫的文章,開頭叫做it’s okay to be not okay,很適合當作電影屏幕亮起的第一條標語,頗有療傷的意味。我明白我的讀者想看到的東西,有觀點的,有驚喜的,有省思的,甚至人性美的醜的,我發展出一套自己的模式,看起來光鮮亮麗,現��化的詞彙,裝飾以文青氣質,修修整整的俐落,大戶人家的庭院藝術。抱歉,現在沒辦法再這樣下去了,舊模式不適用,「我不是從前的我」這點無法否認,這世界或多或少本質上也不相同,不需要再包裝在精緻外衣裡頭,一顆冒牌的糖果,吃下去可也不會甜甜的。姑且稱這段時間叫做當機吧,實在沒辦法再這樣下去了。
又看了一次柏格曼的《野草莓》。反正我們都知道結局了。我選擇不向外找,改往內尋。我看很多很多,比從前念書時還多的書,還有大學電影系必修的歐陸電影。存在主義、女性主義、後現代主義、現代主義、法國新浪潮、奇士勞斯基、拉斯馮提爾、文溫德斯,意圖明確,找到聲音,我的主張。
How are you doing?
我裡頭的我,對著四面環繞的深井大喊,頭上頂著一片藍天。
How How are you you you doinnn—g?
回音蕩漾,我與我重疊成哈哈鏡,頭頂上還是一片藍天。
到哥本哈根的這三週,我每天寫日記,不局限於寫當天發生的事情,有時候寫一個物品,窗戶護手霜到灰塵,有時候寫一個事件,吃甜點於我而言重要的東西和學語言,是一套新的訓練,全用我慣用的零點38細黑原子筆完成,過程中會計時,寫滿規定時間才能離開椅子(雖然有時候我站在窗檯也寫得很愉快),目的在於想到什麼寫什麼,快狠準,讓手去追上心緒流動的速度,越準確越好,寫到手很痠也好,就一直寫到水龍頭沒有水流出來就可以了,也不是每一天都這麼順利,但是當嚐到甜頭後,豁然開朗的舒坦,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咖啡沖完又涼涼了又沖,終於下起雨來,窗外撐傘的人不多。從第一天開始,我就期待著下雨。通常風雨前夕,身體會先於氣象預報感到緊縮,從太陽穴附近擴散到肩頸關節,偶爾也伴隨著腹痛和心慌,所幸這些氣候過敏反應,往往在雨後,獲得緩解。我期待著下一場雨,為這些不適找到藉口。總之,東西積多了都沒好處。我開始怕黑,學著北歐人大白天點起蠟燭,崇拜日光,塗上濃厚的保濕乳液,像餵養酷嗜奶油的獸,定時定量,將skin food塞進細小的毛孔中,填滿填好,否則下一���獸即將不安躁動,刺麻乾癢爬滿全身,弄得裡外不是人。這點倒是出乎意料,我認真撫摸肌膚的每個角落,仔細安穩地照料著這肉體,竟是丹麥教導我的第一堂課。
關了燈的房間,電影已經開始了,好不好看不是重點,反正我們都知道結局,倒是可以在落幕前,盡情吃爆米花,和情人拉拉小手,不拘小節對著演員大笑,或乘著暖氣呼呼大睡,it’s okay to be not ok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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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hou860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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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儒私塾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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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中風丈夫15年後,自己也罹癌...洪雪珍看「付出強迫症」:你以為的付出其實只是為了這件事
2021-08-27 00:30良醫健康網 良醫健康網
當我們困在「 付出情結」 走不出來時,不妨想想,減少犧牲感或委屈感,不再覺得別人...
當我們困在「 付出情結」 走不出來時,不妨想想,減少犧牲感或委屈感,不再覺得別人欠自己很多,怨歎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 示意圖提供/良醫健康網
學會心甘情願的付出
人的一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是,整理。
最需要整理的, 是從小到大不知打哪裡長出來的, 那些莫名其妙的觀念。它們像樹妖一樣張牙舞爪, 不知節制見縫就鑽, 盤根錯節糾纏著每一天。著手整理之後, 才驚覺到它們侵入人生的程度深不可測, 不知不覺浪費了青春歲月, 也錯過各種美好。
特別是對於「付出」 的一些想法, 自己竟得了「付出強迫症」, 嚴重到毫無自覺。
送丈夫去安養院,子女反對
梧桐是一家公司的老闆, 勤奮能幹,不僅事業經營的好,家中經濟與大小事也都由她一肩扛起,無怨無悔, 通通是她的責任。四十二歲那一年, 先生中風, 沒一年癱瘓成植物人。公司家裡兩頭忙,梧桐想要送先生去安養院,兩個子女都反對,都說願意照顧父親到辭世的那一天。
梧桐不想讓孩子以為她無情無義、有失職責,於是雇用外傭幫忙,「孝順」 二字喊得最大聲的子女有伸手幫忙嗎?並沒有!照顧的責任,主要落在梧桐和外傭兩人身上,忙裡忙外,日子就在救護車「咿哦咿哦」中一天一天過了。
梧桐的個性負責,即使先生已無知覺,仍然盡心盡力地維持所有事情在軌道上,給孩子一個完好如初的家,卻身心疲憊至極,十年後不幸罹癌,也倒了下來。
想要證明自己很偉大
梧桐五十七歲時,先生走了,她為自己感到自由與輕鬆而有些愧疚,同時也感慨很深,回首過去十五年不眠不休的付出,她問自己,為的是什麼?
「是想證明自己很偉大嗎?」「是想用不離不棄,證明自己是有情有義的好妻子嗎?」「是想跟孩子證明,自己是令他們尊敬的好母親嗎?」
就算都是,那又怎樣?這些證明,值得綁住自己的人生,犧牲十五年的歲月與健康嗎?梧桐搖搖頭,頹喪的說,一點都不值得!
羨慕表妹勇敢放下
後來, 表妹的先生也生病臥床,隨侍在側四年,不堪負荷,便把先生送往安養院,自己則安排各種活動,像是學跳舞、出國旅行,盡情享受人生。家族聚會時,親戚們私下竊竊私語, 批評表妹愛玩,未盡照顧之責,不是個好妻子,教人不齒!梧桐聽不下去,忍不住站出來,指著眾親友們說:
「你們這麼有愛心,願意付出,照顧妹夫,是好事啊!既然如此,就把妹夫送到你們家,要的人請舉手!」
親友們這才安靜下來,梧桐接著說,她很羨慕表妹的勇氣,敢掙脫社會價值的枷鎖,不避諱別人的眼光,按照自己的意思過人生,這才是對的做法。反倒是梧桐, 雖贏得好妻子的美名,卻累出病來,十五年來沒有過一天好日子,是沒有意義的人生,她很後悔當初聽從孩子的話,沒跟隨自己的心,做出真正想要的選擇。
付出那麼多,家人並不領情
先生過世之後,梧桐有時間重新整理自己,發現錯不在子女,而在於自己患了嚴重的付出強迫症。透過付出,一手掌握大小事,事事做到完美,贏得他人的讚美, 說她能幹會辦事,說她犧牲奉獻好偉大, 說她是好妻子或好母親⋯⋯刷出存在感,也才感覺自己值得被愛。
「孩子小的時候,我不敢出國,因為他們一天都不能沒有我。」「我再忙,都要煮晚餐、給孩子帶便當,因為他們吃不慣外面的食物。」「我再累,都不能讓先生到安養院,因為他們不會像我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
現在梧桐想通了,自己哪有這麼偉大,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想的,為自己的付出強迫症找藉口。哪天她出國, 孩子終於「 放假」 了,愛怎麼過就怎麼過; 哪天她不燒飯, 孩子也樂壞了, 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其實是梧桐依附這些角色, 透過付出,掌握著家裡每位成員,從中獲得滿足感、成就感,卻把這些付出說���是為了他們。
沒有人可以逼你付出
可是以前想不通,心裡很委屈,付出那麼多,家人不是無感就是嫌煩,看不到對等的回報與感激之情,傷透梧桐的心,失望極了。有一個冬天,孩子讀書晚了,梧桐特別起床做一碗滑蛋牛肉粥,孩子嫌燙不肯吃,她就想辦法弄涼,孩子這時候卻睏了,不吃了,要上床睡覺。梧桐硬要孩子吃,就起了爭執。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你好,怕你讀書太累,肚子會餓。」「可是,我又沒有要妳做,是妳自己要做的。」
到了這個年紀,梧桐才真正體認到,在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逼迫自己去做什麼, 唯有自己。為家人付出,是出自於關愛,是自己的選擇,在當下就完成了情感的平等交換。作家慕顏歌在《你的善良必須有點鋒芒》一書裡談到,你不能以為你的「善行」就像錢存進銀行,別人必須在某天根據你所期望的利率還清本息──永遠不要為了你所愛的人做過多的付出,除非你可以做到永遠不去提及。
付出,是出於心甘情願
當我們困在「 付出情結」 走不出來時,不妨按以下三點去想,減少犧牲感或委屈感,不再覺得別人欠自己很多,怨歎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
1.別人沒有要我們做那麼多,是我們自己想為他們做。2.自己沒有那麼偉大,那是自己想的。3.如果付出讓自己感到委屈,就不要付出。
這一生,最值得付出的是自己, 別忘記也為自己做一些想做的事。我們活得開心, 做任何事都心甘情願、歡歡喜喜,家人可以從情感糾葛中解放出來,獲得自由,這才是他們最想從你身上得到的付出。
書籍介紹
書名:要獨立老,不要孤獨老:人生的意義自己定義,走出自己的英雄之旅
作者:洪雪珍
出版社:有方文化
出版日期:2019/04/30
作者簡介/洪雪珍
政大新聞系、台大商學所畢業。每十年轉換一次跑道,進行一趟英雄之旅,享受精彩豐富的人生。第一個十年從事採訪與編輯的新聞工作,第二個十年轉入電台與報紙負責行銷與活動領域,第三個十年為台灣人才尋找最適合的舞台。目前進到第四個十年,擁有多重身分、從事多重工作,包括作家/斜槓教練/職涯諮詢顧問等。曾任職《聯合報》主編、台北愛樂電台行銷總監、《自由時報》行銷經理、yes123求職網副總經理,並為《商業周刊》、《今周刊》、《Cheers》等多家雜誌網站人氣專欄作家。著有《你的強大,就是你的自由》、《哪有工作不委屈,不工作你會更委屈》、《工作愈換愈好,得有這些��事》、《不乖勝出》等暢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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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rping-birds · 5 years ago
Text
WAN-AN
-私設567小團體
-趕小朋友們去睡怎麼這麼累
五號全身的細胞正在表現他的極度焦躁。
手指不斷揉亂黑色髮絲,再隨意撫平至本人也能察覺的亂翹狀態,一反平常宛如模範小紳士的整潔造型。
另一隻手也時不時拉扯本應繫好的領帶,他不懂為何自己會突然忘記那該死的三角形應置於何處,如鯁在喉的異樣感讓他想吐。
除了上半身發生異常,他的皮鞋前端也被雜亂節拍帶走秩序,幸好惱人雜音和心跳聲一同被柔軟地毯吸收,否則他必須再對自己復述一次今晚寒氣逼人的溫度。
「真是溫暖啊。」五號帶著書本忿忿分開膩在一起的弟妹們,一屁股坐在他們之間。
「這個位子我才剛暖好,你去坐凡妮亞隔壁。」嘴上抱怨著,班還是笑笑挪動自己,迅速把全身重量靠在生悶氣的兄弟左半身。
「五號。」向五號打招呼後,凡妮亞也跟著移動身體,將頭輕輕枕在另一位兄弟的右肩上。這個比剛才更舒適的高度讓她無自覺蹭了蹭,棕色細髮掃過旁人臉頰,她並沒有察覺兄弟的右嘴角在同一時刻也不自然的抽動。
班的雙腳越過沙發扶手,隨著他手中漫畫的情節在半空中盪啊盪;五號厚重的物理學書籍攤在他翹起的左腿上,形成一個完美的平面;凡妮亞則是蜷曲著身體,整個人都縮在沙發上,不斷來回閱讀今天必須消化完的音樂理論。
儘管凡妮亞的課程和其他兄姊分開,雷金納德還是為家中唯一平凡的她排滿學習計劃。從早到晚都無法喘息,就連休息時間的現在,她也還在追逐那個永遠跟不上的進度。
凡妮亞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她只是一個凡人,她只能盡己所能努力,只為了稍稍符合父親的期待,為了不再讓他嘆息。
再堅固的繩索也有其承重極限,累積多日的疲憊感被熟悉的溫度引燃,轟得燃成灰燼卻也帶走她的意識。
都怪五號體溫太催眠,凡妮亞在心中呢喃。
當清淺呼吸聲從右邊傳來,五號不用回頭也知道凡妮亞又倒在他肩上睡著了。他不懂自己是否尚有未開發的能力,但凡妮亞總喜歡把他當成安眠枕,效果屢試不爽。他只能微微嘆息,將掉落在凡妮亞臉上的髮絲撥往她耳後。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班忍不住輕笑,跳下沙發蹲在兄弟面前欣賞他不可多得的表情,「五號你真溫柔。」
看到班意有所指的表情,才剛退去的焦躁感又湧上五號心頭,「閉嘴,你會吵醒凡妮亞。」他才不想承認任何事。
捉弄手足也許比想像中更愉快,班心想稍後也許可以和克勞斯分享他的新發現,愉快的從角落拾起毛毯,以理髮圍巾式把他親愛的家人們包裹住,「不用太謝謝我。除了讀書以外,或許你還有其他事情可以思考。」說完便哼著今天凡妮亞練習的旋律跑掉了。
雖然五號很想用能力去追逃逸的兄弟,但礙於一移動身體便會驚醒凡妮亞,再加上其實也捨不得破壞現狀。他只能認份收起被毛毯掩蓋的書籍,側著頭輕輕靠在凡妮亞腦袋上,對著爐火試圖解開內心的方程式。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無法像以前一樣碰觸凡妮亞?像現在這樣如此祥和的彼此依偎,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
明明比以前更關心更想接近她,身體卻總是反其道而行,彷彿逃避般不斷找藉口疏遠。
不管是深夜手牽手潛入廚房,一起分食一份花生醬棉花糖吐司當宵夜,還是趁雷金納德不在家時,偷偷鑽進對方被窩嬉鬧至入睡,從某個時間點開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奇怪的是,最近卻很想觸摸凡妮亞的長髮,把手指埋在棕色髮絲之間,從頭頂經過她的臉龐再一路溜到髮尾後再搓揉幾下。每每驚覺自己異常的想像,五號都會向自己重申,他才沒有戀髮癖。
五號愛他的家人,但凡妮亞對他來說或許更特別,某種特殊到與其他人不可能歸類在同一區的手足。
為什麼?因為她是最平凡的手足,會讓人想特別關照?五號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善良,他只是喜歡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喜歡?
像路德和愛莉森那樣?
太可笑了,在凡妮亞頭上落下親吻的五號心想。
這一幕正好被路過門口的波哥看見,皺著毛茸茸的眉頭,他不認為雷金納德先生會樂見於他的孩子們感情過於融洽。於是他決定清清喉嚨,刻意忽視五號一閃而過的慌張,「五號先生,我想已經快到你和凡妮亞小姐該就寢的時間了。」
波哥看到了?彷彿做錯事的心虛從五號腦中掠過,但他立刻反駁自己,他唯一不合規矩的做為就是快要錯過盥洗時間。
「知道了,謝謝你。」五號板起面孔回答,起身將毛毯整個披在凡妮亞身上,再小心喚醒她,「凡妮亞,回房間睡好嗎?」
還在半夢半醒間的凡妮亞看著五號點點頭,嘴裡意義不明的嘟囔應聲,拉著他的手想起身,卻又重心不穩的摔在人懷裡。
「需要我送凡妮亞小姐回房嗎?」看著五號的耳根,波哥額頭上的皺紋又更深了。
孩子真的不懂隱藏。
原本五號習慣性想牽起凡妮亞伸向他的手,發燙的臉頰卻讓他腦海突然定格。意識再度恢復時,他已經躲過凡妮亞想牽起的手,讓她穩穩挽著自己手肘。
莫名挫敗感湧上五號心頭,他不甘心的回應,「不用,我帶她過去。」
豪宅裡充滿孩子們就寢前的各種吵鬧與奔跑聲,而其中克勞斯在班房間裡放聲大笑的回音讓五號最難以忍受,不管怎麼聽都很不爽,他想待會一定要去教訓他們一頓。
五號的不悅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中斷,他感覺手肘似乎碰到什麼柔軟物體,愣愣的看向凡妮亞,再看向右肘便馬上甩動想掙脫,卻反而被抓得更緊。他忽然想起自己無法接近凡妮亞的原因。
「我還沒洗澡。」五號轉頭陳述事實,順便再度試圖抽出右手,未果。
「我不在意。」凡妮亞仰頭答道,將手臂收得更緊。
「隨便妳。」五號突然覺得兒時總嫌過於遙遠的長廊底端也不過如此,短得讓他無法清醒,無法清除胸口緊縮的怪異感。
在進入臥室前,凡妮亞抓著五號衣袖問道,「五號,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她雖然平凡但並不傻,五號這段時間的詭異舉止她怎麼會看不出來?
「沒有,妳想太多了。」就像小時候一樣,五號撥開凡妮亞瀏海,久違的在她額頭上留下親吻道晚安,只是這次他的唇瓣多了點顫抖。
「晚安,凡妮亞。」說完五號便把凡妮亞推進臥室關上房門,��以他並沒有看見凡妮亞是用什麼表情隔著木板回道晚安。
在波哥與葛蕾絲逐一將孩子們��回房間就寢後,整個豪宅才回歸寧靜,只剩迴廊上滴答滴答的老大鐘數著光陰,計算大宅再度恢復生氣的時間。
明明終於結束過於疲憊的一天,五號卻很神奇的無法入睡,腦海中總是不斷浮現凡妮亞演奏小提琴的模樣。
微皺著眉頭,深怕做錯事般抿起嘴唇。隨著演奏放鬆心情後,雙唇會略微輕啟地露出笑容,卻又會在某個時刻因雜念而在下唇留下淺淺牙印,就像現在一樣。
現在⋯⋯?
驚覺抱著枕頭的凡妮亞打開門正遲疑是否該進入房內,五號猛然從床上跳起,在波哥或者更嚴重的父親發現前迅速將她拉入房間,壓低音量驚呼,「凡妮亞!」他不懂為何此時此刻凡妮亞會出現在這裡。
見五號神色不悅,凡妮亞原本鼓起的勇氣又頓時失去了自信。上挑的眼一遇上五號視線便立刻避開,沒過多久又再度看向他,如此往復像極了怕被拋棄的小狗,既可憐又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摸頭安撫她。
五號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因凡妮亞嘆過多少氣,對他而言,凡妮亞永遠都是未知數,他就是無法對她的種種視而不見。
嘆了口氣,五號只能把右手輕輕按在凡妮亞頭上,再度有所自覺自己不正常得很正常,只對凡妮亞特別有耐心。他微側著臉,「凡妮亞?」想看清她的表情她的想法。
發現凡妮亞緊張之下又開始無自覺緊咬下唇,五號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他不懂為什麼凡妮亞就是不明白她身心上的自我傷害不僅只是自殘?他用拇指與食指將既溫熱又柔軟的唇瓣扳開,略帶怒意責備,「我跟妳說過,不要傷害自己。」
撞上五號慍怒的雙眼,原先畏縮不前的凡妮亞態度突然轉變,「那五號就可以傷害我嗎?」說完便報復性的向前反咬五號食指。
「凡妮亞!」面對凡妮亞出乎意料的舉動,五號驚叫抽回略帶痠麻與唾液的手指。和指尖感受到的外力攻擊相比,他心臟的負擔反而更大,砰咚砰咚地,像是連續使用能力後心同時被懸吊和綑綁般的難以呼吸。
「為什麼這幾天五號摸到我就像碰到髒東西一樣馬上跑走?」凡妮亞跨出一步逼近五號,這是情緒極少波動的她近期最勇敢的一刻。
她知道父親刻意孤立自己,但是五號不一樣,在這個家裡唯獨不想被他忽視,只有五號的重量跟其他人不一樣,五號是特別的。
被凡妮亞的迫近嚇了一跳,五號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對他來說稍稍過近的距離,「沒有,妳想太多了。」縮回放在凡妮亞頭上的手,五號轉而猛搔自己頭髮,另一手則插入口袋,自我催眠般又復述了一次想太多了。
「我不可能想傷害妳,我發誓。」五號擺出雙手投降姿勢以證清白,又趁機再後退一步,還是太近了。
「真的?」見五號確實沒有討厭自己,凡妮亞開心的又往前跳了一步,雖然還是不知道五號反常的舉動因何而起,但只要五號還是她的五號就沒有關係。
「真的。」五號嚥下口水,卻發現腳跟撞到床腳,他已經退無可退,只能祈禱凡妮亞不要再靠近。
「沒有五號的這幾天,雖然班也會陪我但還是很寂寞⋯⋯」凡妮亞抓住五號衣角,深怕一旦放手對方就會立刻消失,顫抖的字句失落得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淚水吞沒。
她不想失去五號。
下一秒凡妮亞已經放下緊抓在手的枕頭,整個人撲向五號懷裡抱緊他,「就算被五號討厭,我還是想在你身邊。」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五號措手不及,理應回抱凡妮亞的雙手卻僵硬得呆懸在半空中。
不管怎麼說,五號就是抱不下去。
要是他也伸手,兩人豈不是毫無距離的緊貼在一起?凡妮亞的臉龐、凡妮亞的呼吸、凡妮亞的嘴唇都近在咫尺只要、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生什麼他也不知道。
當平時做事乾淨俐落的優等生還沈浸在手足無措的失態中時,凡妮亞繼續無視五號的混亂追加攻擊,「還有今天晚上我要跟你睡。」
過於龐大的情報量頓時讓五號當機,重新啟動後的他依舊拼勁全力故作鎮定,冷聲將凡妮亞推開,「給我回去。」
「你說過如果失眠可以來找你。」儘管被五號推開,凡妮亞依舊抓住他的雙臂不肯放手,為她應有的權利申訴。
經凡妮亞提醒,五號想起自己在六歲時確實如此答應她。只要凡妮亞需要,她隨時可以到自己房間睡覺。
但是現在他們年齡已是當時的兩倍以上,很多事早已跟當初不一樣。
五號很想大聲反駁,卻無法將心聲吶喊而出,一旦說出口就等於承認某些事確實已經被改變。
如果五號表明自己並不想和凡妮亞分享被窩,那毋庸置疑是謊言,他也很懷念兒時倆人擠在一起的愉快時光,但他總有種一旦答應便再也無法回頭的預感。
怕凡妮亞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五號兩手插在口袋內,轉身踹了不存在的目標洩憤。再度轉身時,他的臉上只剩下本人未曾自覺的表情,是只有凡妮亞才能獲得的笑靨,「好吧,在明天被別人發現前要離開這裡知道嗎?」
「沒問題。」凡妮亞不知道她此刻的笑容也同樣只屬於五號。
於是兩人小指相勾,��換了彼此的秘密與約定,以及顫抖與純真。
徵得五號同意後,凡妮亞一把撈起掉在地上的枕頭,連人帶枕一起滾到床上,在上面翻了幾圈甚至因此撞到牆壁也不停的笑著。
看著凡妮亞開心的模樣,五號不禁愣了一下,他究竟多久沒見到凡妮亞發自內心的笑了?
這幾天光顧著釐清自己的異常而四處躲她,卻忘記最重要最根本的事。雖然在這個扭曲的家庭註定不能擁有完美的童年,但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時,他希望凡妮亞能感受到一絲平凡的幸福。
想守護這個笑容。
「這麼開心?」跟著凡妮亞回到床上,五號用被子將倆人籠罩住。曾經能讓兩個孩子玩耍的床鋪已經不再寬廣,現在只要稍稍挪動便會觸碰到彼此肢體。
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當五號還在感嘆歲月,凡妮亞已經將他的手拉近自己,用滑嫩臉頰蹭著透出掌心的溫度。如果有人問什麼是最溫暖的東西,她一定會不假思索回答:五號的手。
對凡妮亞來說,五號有種特別的魔力,只要靠近他就會不自覺過度放鬆,會這樣大概是因為五號身旁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吧?「五號的味道特別好睡。」半瞇著眼的凡妮亞傻笑道,說話時的熱氣與吐息全都噴在嘴邊的五號掌心上,搔得五號又是一陣心癢。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撐著臉任由凡妮亞對自己左手為所欲為,五號也不懂自己的心臟在狂跳什麼。
「大概是在五號旁邊就想睡⋯⋯」闔上眼的凡妮亞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先行一步進入夢鄉。
收回左手前,五號鬼迷心竅的用拇指指腹滑過凡妮亞嘴唇,在那數公分的臉頰上落上一吻。
五號開始明白,熄燈時間為何都要回到自己房間的真正用意。
晚安。
-End.
篇名和內容無關,只是突然想用《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晚安梗,我愛你 愛你
五號各種很想證明自己跟以前一樣,但是每次做了都發現好像已經變味,漸漸解鎖開竅之路。
所以,五號還是無自覺。
很努力不讓57以兄妹相稱,畢竟對他們來說彼此就只是五號以及凡妮亞。
我就喜歡這種又傻又笨又想急死人的小甜文。
3 notes · View notes
musicalhiddlestoner · 5 years ago
Text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Combeferre/Enjolras)
這裡是撤離老墳頭的抖森的學妹
搬篇短篇試試水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退役軍醫C/冬兵(???)E,應該算無差 戰損+哭唧唧的領袖好好搞
總之是個奇怪的盾冬(?味兒二戰AU,領袖真的很適合軍人設定,但是如果角色反轉了呢?
也繼續搞音樂家ABC
說是義仁其實也打了點ER雙C擦邊球,不適者請自行避雷
自殘畫面預警。本來是想要寫個BE的可是薏仁這麼冷就還是別了吧
照���例可全文搭配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食用
也可以單獨收聽個別節點自帶的BGM
  1.
Sergei Rachmaninov- Elegy in E-Flat Minor, Op. 3 No. 1
  1946年5月8日。
 醫學生聚集在教授休息室聆聽無線電收音機轉播的審判結果。他們最關注的名字有三人被判決死刑,最後一人終身監禁。
「整整一年過去,」若李說,「我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們又在巴黎,試圖重新讀進中級解剖學課本。領袖這兩天怎麼樣?」
「也許他很快就要想起格朗泰爾了。」公白飛說。
回國後若李被困在綿延不斷的憂傷。它不叫人在自己的房間痛苦地嚎啕,也不入侵夢境,卻徘徊在空氣裡消散不去。這低落的情緒趕也趕不走,被它纏住的患者只能學習與其和平共處。
「我確信這也是一種戰後的心理疾病。」若李又說,「最好注意下領袖,公白飛,我擔心他在找回自己的途中也患上這個討厭的毛病。」
「回你住處去,若李,」公白飛則說,「回去試著多睡會,你蒼白的像患貧血。」
這是個依然有效的恐嚇,即便若李自己與公白飛同樣清楚他不過是花了過多時間在解剖室悶頭研究而缺乏適量的陽光照射。回巴黎後若李換了個新住處,他回去的路上總會經過拉雪茲神父公墓,他也總會付幾個硬幣給賣花女,把花束等量分配後擺在幾座尚且光亮的墓碑前。
公白飛找出他身上的幾個硬幣交給若李,「幫我給大伙兒問好。」
「也幫我給安灼拉問好。」若李說。
 回巴黎後公白飛被招回醫學院給一年級新生講課,他想在醫院繼續實習的計畫暫時被擱置了。起先公白飛上課經常上的提心吊膽,但是安灼拉回到巴黎後的表現很平靜,除了那幾次他才進門便看見滿桌滿牆腥紅的污跡,而安灼拉拽著手腕,或肩膀,或小腿,刮鬍刀片或什麼尖利的物品掉在他手邊的血塘子。戰爭結束一年了,安灼拉還在戰場。公白飛感覺有股從戰俘營帶回來的陰霾正在與陰霾底下奮力掙扎的安灼拉相互消耗。他怨恨、疼痛、怒不可遏、孤獨,畏懼,甚至恐慌,這是戰爭對安灼拉做的,是戰爭對他們所有人做的。不論原因有多正當,不論發動戰爭有多必要,戰爭本身即是罪惡[1]。戰爭帶走鮮活燦爛的生命,留下來的即使活著也大多在苟且偷生裡學習憎恨。
公白飛在巴黎的住處幸運地被沒有被轟炸摧毀。巴黎在重建,她是座堅強的城市,她見證歷史、見證人類救贖自己,也見證奇蹟。巴黎是他們的家鄉。
安灼拉捧著相框仔細端詳相片裡的青年們。公白飛掛好外套,找了個地方放書,循著物品被移動的聲響來到書房,安灼拉就在這裡;看見公白飛讓他露出片刻的迷惘��接著很快認出他。這是個進展。公白飛也沒有時間學習憎恨,他有各種意義上都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
他用手指尖輕敲相框,說,「這是你。這是我。這是格朗泰爾。」
安灼拉找到另一個他瞧得出是誰的面孔,相片裡青年都才剛領到新制服,在攝像機前勾肩搭背。他瞧著那張臉上明亮的大笑,遲疑著拼湊出那個名字。
「這是古費拉克?」他問。
公白飛忍受著又一次滾進他喉嚨的火球,說,「是的。這是古費拉克。」
下一秒安灼拉粗魯地把相框摜回書架,背過身走向窗戶。書桌上早就沒有任何物品,抽屜也都上了鎖,自從幾週前安灼拉又在抽屜裡尋到削筆刀,公白飛找來鎖匠,給他這間屋子所有的抽屜配上鎖匙。安灼拉稍微清醒後同意他的決定,所以昨天公白飛回家時看見的是安灼拉坐在浴室,臉上又給刮出新傷,血絲和著還沒有乾的淚痕,他的手指關節全是瘀青和血,玻璃鏡的渣子如雪片撒在磁磚地面。
書房的窗子是這間屋裡最大的,他們離開巴黎前也經常聚集在這裡談論整個世界。窗簾長期拉開,陽光經常把公白飛的木頭書桌曬的暖烘烘的,陽光也照在安灼拉有些蓬亂的頭髮,他沐浴在晚春潔淨的陽光,卻仍舊被困在黑暗。普通醫院會把這個狀態判定為極度不穩定,在公白飛看來已經是夠好的了。某個程度上安灼拉已經戰勝陰霾-他不讓那些被強加給他的怨恨傷害旁人,因此只能傷害自己。
「您這是在浪費時間,」他說。
「你。」公白飛說。
「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安灼拉回頭來看公白飛,他的眼神熱烈的像火,曾經那把火是他們對未來的希望,是他們對祖國的熱忱。公白飛望著他,安灼拉眼睛裡的火焰被痛苦取代。他恨上了世界,也恨他自己。
「你認得古費拉克了。」公白飛說,「他會很高興的。」
安灼拉反唇相譏,怨恨且惡毒,「不,他死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你卻還感覺的到,」公白飛說,「我也還感覺的到。你怎麼不來攻擊我呢?」
在特定情況,公白飛甚至會適度允許安灼拉拿他自己去撞什麼東西,但是今天不行。他逮住安灼拉的手腕,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屈服,至少他放下拳頭。兩秒鐘前他又要拿他自己的手去打水泥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安灼拉說,「你認識的那個人也早就死了。你最好在我決定攻擊甚至打死你之前離開。」
公白飛冷靜地問,「為什麼不?」
沒有遲疑的安灼拉說,「因為你也是我的[2]-」
那個f音起始的字沒有被順利說出來。公白飛在安灼拉身上看見治療失憶症的問答法的可行性:安灼拉滯在當場,他劇烈地顫抖,像是他腦海裡的兩個聲音正在殊死決鬥。上前線前,他們穿著制服,在謬尚激動地談論這些問題。那是最後一次朋友們所有人都在謬尚。同胞就是他們的兄弟,部分罕見的友誼或許比兄弟的血緣更能信賴。當兄弟被迫站上與他們對立的另一條線,他們又應當採取什麼態度?
公白飛伸出手等著,安灼拉扶著灰色的牆猶豫半晌,最終露出做出重大決定的表情。他給出他的信任。
公白飛握住他的手。若李曾經因為這個舉動被誤傷,他沒有防備地去碰安灼拉,被他反手一搡掀翻,護士也被若李撞倒,她托盤上的藥瓶挨個跌碎。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安灼拉不再有希望,公白飛沒死心。也是在那天,他想起那個其他軍醫沒有想到的詞,這個詞成了他們的安全關鍵字。它擁有某種有絕對的力量將安灼拉從混沌喚醒,那些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又是他本來的模樣。公白飛把這個發現告訴若李,他們證明了安灼拉不僅有希望,並且是充滿希望-他想要回家。
他們只需要時間。
公白飛握住安灼拉的手,他低著頭,抖得厲害。安灼拉身上佈滿已經很難褪除的痕跡,可今天清早公白飛分明聽見他溜出臥室摸進書房來彈鋼琴,單手單音彈出那支最早喚醒他的旋律。公白飛試著再往前一步,安灼拉還是沒有屈服。他被困在混亂的思緒裡掙扎不休,清洗不乾淨的記憶正在與那些使安灼拉仍舊是安灼拉的記憶相互抵制。與此同時,他接受了這個不成形的擁抱。他全身灼燙。
「公民,」公白飛用極輕也極堅定的聲音問他,「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
 2.
Ludwig van Beethovan-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5 in F major, op.24:2. Adagio Molto Espress
  戰爭後的重建工作也揭發不少真相。自命是科學家的納粹軍官在紐倫堡審判上說明實情,人民也就原諒了安灼拉。至少大部分的人民都原諒他。盟軍將領收到數量驚人的信件,被他幫助過的士兵來信拼湊出更多事實卻也不無誇大的成份。取得寄件者同意的信函被公布在報上,若李拿那些報紙墊實驗室的桌腳。公白飛自己也有信要寫,他定期寫信給安灼拉居住在南方的父母報告他的情況;他們寄來幾張新的唱片,公白飛拿起其中一張放上唱機,安灼拉端著相框試圖認出相片裡頭有誰,唱機裡的小提琴就著鋼琴演奏流動如河水的行板,這段音樂使安灼拉從公白飛手上奪過唱片盒,期待著什麼似地盯住紙盒上印刷的德文標示。
「我在哪裡聽過這支曲子。」安灼拉說。
公白飛知道他就要再想起一件往事了。
「是的。」他微笑著回答。
 “ABC的朋友們”曾經是同盟國軍隊裡名聲最響亮的工作分隊,十字軍行動(Operation Crusader)成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他們紀律嚴明,配合度好的異常,原因無他,他們原先就是朋友,隨著時間推進也逐漸成為真正的兄弟。從1942年下半葉開始,盟軍把ABC的朋友們定位為特殊部隊,專門執行奇襲、援救、破壞埋伏等工作,他們也執行過幾樁暗殺敵軍地區主將的任務。他們為盟軍執行過十八件敵營偵查,三十二件救援戰俘的行動。安灼拉是他們的隊長,這是種遵循慣例的模式,還在巴黎的時節,安灼拉就是領袖。公白飛以醫官的身分擔任副隊長,格訪泰爾負責駕駛汗馬車或坦克載他們衝進敵陣,古費拉克負責偵測爆裂物。其他人各有所長,例如巴阿雷很能近身格鬥、馬呂斯破譯部隊竊聽來的情報,弗以伊甚至能假扮成納粹兵潛入德軍竊取第一手消息。在某個ABC紮營於森林,依靠斜坡的陰影作掩護的黑夜,熱安在細心維持著小且不滅的柴火旁談論起近代歷史,話題很快地蔓延開,安灼拉不得不數次厲聲讓朋友們放低音量。格朗泰爾用火上烤熱的瑞士刀切開僅剩的黃油,讓每個人挖一塊去給他們的豆子罐頭添添味道。
熱安又說,「剛才,我有個瞬間的錯覺,我們這不是在同德國打仗,是在六月革命的街壘下等待天亮。」
「嚮導,」古費拉克說,「給我們說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小聲些。」安灼拉提醒他們,他的目光也充滿期待地定格在公白飛身上。那個深夜,他們熄滅柴火,頂著寒冷的夜露,在黑暗裡清楚看見彼此。公白飛給朋友們說起維吉爾、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農事詩,詩歌的話題取代革命延續到下半夜,直到安灼拉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爭取時間休息。
「古費拉克,你跟我一起看哨。」他說。
古費拉克就著月光挪動他扔在地上當坐墊的外套,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置,面向森林。
「我知道現在提他會給你們斃了,不過-」格朗泰爾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都在腦子裡給自己奏安眠曲,我祝這些音符長翅膀,帶你們在夢裡飛過恆河邊上,去到世上最美的地方[3],對我來說,那裡必定有喝不完的白蘭地。」
「大R,海涅是猶太人。」熱安說。
格朗泰爾諷刺兮兮,「一個德國的猶太人。如果他現在給關押在集中營,恐怕我們倆得申請個特別任務去炸掉奧斯威辛。」
「住口,格朗泰爾,」安灼拉說,「睡覺。現在。」
古費拉克在竊笑。他就坐在公白飛左邊,公白飛也半坐著,警覺以及他正在盤算的細節讓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那是場救援盟軍戰俘的行動,弗以伊偵查過後帶回來的地理信息比他們原有的更複雜,計畫全盤改變,他們幾個身上帶的地圖都已經給塗畫的看不出原型。
「至少想辦法睡著。」古費拉克湊在公白飛耳邊說。
「我在試呢。」公白飛回答。安灼拉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地,伸手將不怎麼安分的格朗泰爾打平在草地。
古費拉克在安灼拉轉過來低聲訓斥他的前一秒,飛快地吻在公白飛的鬢角。這是古費拉克表達他的感情的方式,整個ABC都給他吻過,安灼拉也沒有倖免。那時他們剛結束十字軍行動,從北非回到法國北部戰線。巴黎就在一趟火車之外的遠處,幾乎等於他們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巴黎,而是留在軍隊。ABC的名聲隨著十字軍行動的成功傳播,女酒保拿出她們收藏起來當救急藥品的伏特加。酒吧裡還有其他盟軍成員,目睹這樁事的人幾乎瘋狂,安灼拉揉揉他給古費拉克逮著啃的臉頰,躲到公白飛背後,對於他自己揚起的嘴角出賣他的事實並不理睬。格朗泰爾見狀抬腿去踹古費拉克,熱安當場做出頌詩紀錄這歷史性的瞬間。公白飛試著拉開還要去追安灼拉的古費拉克,他一回頭猝不及防也啃了把公白飛的顴骨。軍隊的酒吧有鋼琴,音色糟透了卻是當時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古費拉克就像在謬尚那樣,喝上兩杯過過癮,然後把酒杯擱在鋼琴的角,坐下來開始彈奏德彪西。
格朗泰爾兩手各摟著若李和博須埃,安灼拉趁他沒���意偷走伏特加酒瓶塞回女酒保手裡。公白飛在隨身攜帶的地圖背面用鉛筆憑記憶畫蠶蛾,古費拉克彈琴時,巴黎就被他的音符潑灑在軍隊酒吧了,鬧哄哄的酒吧安靜下來聽那支《水中倒影》。塞納河面的巴黎鐵塔倒影是銅銀色,午後的公園經常有穿戴漂亮的少女陪伴她父親出門散步;馬呂斯在公園認識了他的珂賽特。大學課室敞開的木板門釘著考試公告,維吉尼花園開滿了睡蓮,圓形的葉片連同生著芽蟲的花緊貼水面,乍看也彷彿逆著方向生長到水下。謬尚咖啡館的玻璃窗總是被擦的發亮,光芒在咖啡杯或酒杯裡朝ABC的朋友們眨眼睛。星期天的下午三點整,巴黎聖母院的鐘聲經常打斷熱烈的爭辯。
戰爭時盟軍不成文禁止演奏或聆聽德語區作品。這項規則在ABC內部不適用,弗以伊率先提出音樂不應該被政治意識影響,格朗泰爾直接無視這陣風氣,針對海因里希‧海涅和菲力克斯‧門德爾松的民族認同問題發表大篇宣言,如果有人拿紙筆記錄下他講的話,恐怕可以寫成整三大頁。
「猶太人可說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民族,法蘭西人發明共和國,可猶太人發明了雅歌和上帝!」格朗泰爾在大庭廣眾下嚷嚷,「海涅!啊!海涅,他的妙筆能使莫斯科的凍土開出鮮花,啊,那是甜美的罌粟,朋友們,我們來品嘗愛情與寧靜,安灼拉,給我們一支曲子的時間做個神聖的好夢!」
「R,你太醉了。」巴阿雷說。
熱安狂熱樂迷似地給安灼拉鼓掌,馬呂斯很快加入催促安灼拉的行列。格朗泰爾醉的走不穩路,給他起了外號的軍隊的女酒保同樣為格朗泰爾保管他的小提琴,酒吧里的士兵意識到他們即將聽見的是什麼,跟著古費拉克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燴兔肉,別告訴我,您把我的寶貝拿去當柴燒啦。」格朗泰爾對女酒保喊道,他杯里的伏特加撒了自己整身。
「去啊。」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輕蹙雙眉,「我們不大應該這麼做。」
「這只是音樂,」公白飛笑著說,「而且,至少別讓格朗泰爾失望。」
格朗泰爾端著酒杯去拿他的琴,玻璃杯因此被他放開,旁邊的美國人眼明手快救下杯子卻救不了裡頭的伏特加,整間酒吧全是笑聲。熱安巧妙地用法語為大伙兒全篇朗誦那篇浪漫詩,格朗泰爾湊過來,大半個人壓在安灼拉腦袋上醉醺醺地懇求或者逼迫他。博須埃笑到手指上夾著的香菸都掉了,把他的耐磨長褲燙出一個洞。
最後安灼拉撥開黏在他身上的格朗泰爾,宣布,「行吧。」
古費拉克拍拍桌子,酒吧裡的士兵用同一種語言的同一個詞歡呼,”Bravo!”
那場突發的小演奏會是整個戰爭裡色調最柔和的一筆,戰爭過後也在不經意間幫他們喚醒安灼拉。也許格朗泰爾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忙。格朗泰爾醉的時候反而能鋸出他能給的最好的音色,安灼拉給他彈琴,被月光渲染的恆河就讓他們帶進軍隊酒吧了,紫羅蘭的耳語,玫瑰的傾訴,河水潺潺的流動打碎煙硝,把他們帶回夢境裡的故鄉。後來安灼拉主動又給酒吧裡的同袍演奏另一支曲子,公白飛與古費拉克並肩坐定,熱安率先唱起來,他們都記得那支曲子裡的祈禱詞。
公白飛不相信朗誦經文的形式能夠獲得甚麼禱告效果,他的幾次祈禱獻給他的朋友們,他越過聖經,直接呼請上帝為他的朋友敞開祂的花園,請求祂帶安灼拉回家。
 安灼拉不穩定的情況持續到他們返回巴黎。他也有絕對清醒且試圖重新認識巴黎的時刻,納粹殘留在他腦海裡的聲響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雜音,當1942年以前的回憶逐漸占上風,這些雜音就對他發動偷襲。公白飛不記得他上回一睡到天明是什麼時候。安灼拉睡在他住處的客房,公白飛面對他自己的惡夢,更經常在夜裡拿鑰匙開客房的門,從捲成蛹的被單拯救出安灼拉。他的夢境也是無休止的鬥爭。公白飛在囈語裡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們的朋友的名字;這是希望的象徵,公白飛讓他放棄接受國家計劃性的記憶治療,安灼拉只能靠他自己。夏天來了,氣溫突然增高的夜晚叫巴黎無所適從,公白飛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數天花板的裂縫直到凌晨,最���決定起床找書看。離開巴黎前,ABC共同的話題停留在自由主義的新定義,公白飛向安灼拉借來讀的英語書籍還沒有還給他。
安灼拉在噩夢裡嘶聲力竭,公白飛抓起客房鑰匙過去開他的門,跪在地上與安灼拉著實搏鬥了好一陣子。安灼拉被訓練出睡前鎖門的習慣,即使他的敵人擁有無數不靠鑰匙開門的手段。他被夢魘糾纏卻從不對陰霾求饒,半夢半醒之間掙扎的力量大的幾乎迫使公白飛鬆開他。他在夢裡,也許又在對格朗泰爾大喊大叫,那是他們相處融洽之道,安灼拉希望格朗泰爾別信仰他。在夢裡,”自由”和”祖國”最常被高聲提起。公白飛按照標準醫療流程紀錄他聽見的夢囈,只同若李談論這些心理病況,前些天他們推測著或許真正的安灼拉就要回來了。
公白飛費了點勁頭把安灼拉搖醒,把他拖出遍布煙硝的混亂夢境,那場技術上完美成功的救援行動結束於德軍扛著火炮追出戰俘營,通電的柵門警鈴嗡嗡大做,ABC救出百十個盟軍戰俘,安灼拉挨了子彈,他沒法跑的快,留在鐵柵門後頭,把最後離開的同袍推出去,對他們下令,「快走!」
「醒醒。」公白飛說,「安灼拉,你得醒過來。」
他們像剛結束格鬥訓練般渾身是汗,公白飛搖醒他,安灼拉陡然睜眼,夢境裡來不及流的淚水被帶回清醒的世界,他揪著公白飛,雙膝跪地大口喘息,才結點薄痂的手指又給他磨破,衣服上的血痕斑斑點點。
「公白飛,」安灼拉說,「其他人在哪裡?」
那是他的聲音。安灼拉自己的聲音,他急切地詢問戰略問題,公白飛甚至還沒有聽明白他在問的是ABC執行的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救援行動。
「傷兵都送走沒有?」安灼拉問,「納粹發現我們了。飛兒,帶上若李快走,格朗泰爾在哪裡?」
「安琪。」公白飛說。
安灼拉的眼神又是他自己了。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熱忱,熾烈的像星火,清澈的像陽光晒化了的雪融入山泉。他不會仇恨,他只愛人民與自由,那就是他的信仰,如詩如歌,如溫柔的天鵝也如展翼的雄鷹,是恆河彼岸不凋的紫羅蘭也是塞納河畔灼灼盛放的玫瑰。
他回來了。
「安琪,」公白飛重複。安灼拉比前幾秒更加困惑,公白飛得向他解釋很多。他與他最好的朋友緊緊相擁,安灼拉不明所以,只管展臂也擁抱他。公白飛希望他們的朋友都看見了。他只給安灼拉說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戰爭結束了。」
  3.
Franz Schubert- Der Lindenbaum arr. Piano and Cello
「我做了什麼?」安灼拉問。
「你什麼都沒有做。」公白飛說。
安灼拉放下塗鴉著人物肖像的地圖,無眠的夜晚過後他們迎來真正的朝陽,公飛下樓問公寓管理員要來兩杯剛燒好的咖啡。安灼拉回來了,他的戰爭正式結束,剩下要做的是審判與和解。公白飛上樓時聽見他的鋼琴被奏響,安灼拉展開格朗泰爾留給公白飛的地圖,擱在鋼琴譜架,圖紙背面給他畫著ABC的朋友們的半身肖像。
「我殺過多少我們自己的同胞?」他問道。
「那不是你,」公白飛溫和的強調,「當你被奪走你自己的心智而做出對不住人民的事,那樣事就不是你所為。那是納粹德國所做的,你也是受害的一方。[4]安琪,你不需要承擔這些。」
安灼拉沐浴在初夏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接近白色,側影線條分明,公白飛把咖啡杯放在鋼琴上頂蓋,過去坐在安灼拉身邊。在那個彷彿上輩子的無憂無愁的大學生涯,他們在謬尚,也是緊挨狹窄的咖啡廳角落相偕而坐。安灼拉抬起頭時臉上是濕的,他在做他自己的法官,從德拉古法典尋找佐證的法律。
「你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法蘭西人民的事。」公白飛用雙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說,「沒有人會責怪你。為了我們的朋友,你也必須停止審判你自己。」
「但是我記得那些。」安灼拉說著,眼淚順著他雕像般的臉龐滑下來。
公白飛說,「你付出的夠多了。」
星期天的早晨有彌撒。聖母院的鐘聲喚醒整個巴黎。安灼拉聽見鐘聲,模樣顯得有些無助,公寓管理員在清掃樓梯,用跑調的歌聲哼唱那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
「瞧,他不是帶你回家了嗎,」公白飛微笑起來,對安灼拉說,「就像她帶他回家一樣。」
 公白飛信仰,但很少祈禱。他知道管理他們公寓樓的老太太會去聖母院給安灼拉點白蠟燭祈禱,她是最先對安灼拉敞開大門的人。
「如果您們想搬走,也請自便,上帝保佑您們,」她對威脅她的其他住戶說,「這個青年為盟軍奉獻的是比他的命還貴重的東西,萬福的瑪利亞,祝福他的靈魂。」
公白飛的決定讓軍方不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德軍正式投降前的最後一波地毯式奇襲以敵方首領突然停止襲擊造成的失敗告終,跟在他們首領後頭發動攻擊的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盟軍擊中並當場逮捕在槍林彈雨下突然停止前進的納粹特務,扒下面罩,看見一名眼神狂亂的俊美殺神。關於納粹在戰俘裡挑選菁英士兵,進行藥物控制後訓練成特種殺手的謠言被坐實。公白飛在軍隊醫院收到這個消息,他的懷疑也獲得印證。盟軍開始調查1943年後所有北方戰線指揮官離奇的刺殺案,重新檢視幾件德軍地毯式突襲的線索,罪證水落石出,可沒有人敢真的對安灼拉做什麼。被1942年末那場由ABC執行的救援行動救出戰俘營的士兵違反軍紀闖進將領會議室,以舉槍自殺的威脅成功阻止盟軍將領對安灼拉做出任何判決。
 公白飛是那場意義重大的鬧劇發生的隔天才從馬呂斯那兒聽來這樁事。近百名操著不同語言的士兵在將領會議室外整齊劃一拿上膛的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威脅他們長官,馬呂斯被喊去維持秩序的同時,公白飛在軍隊醫療翼對付安灼拉。無線電收音機在角落發出不間斷的聲響。兩支鎮靜劑讓安灼拉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被擺佈著讓公白飛執行過整套檢查。他臉色慘白,藥劑的效用迫使他放慢了呼吸,眼神依舊熾烈的像隨時要爆發,那卻是他們不認識的眼神。安灼拉不會仇恨,公白飛確認過安灼拉依舊能聽懂法語,嘗試與他交談。若李結束諾曼底的工作,回到北方部隊擔任軍醫,在他們隔壁床照料突襲裡被炸掉右邊手腳的德國士兵。志願護士想給安灼拉的傷口做些包紮卻被他的模樣���退。
「安灼拉,你記得伽佛洛什?」公白飛問。
那時的安灼拉像具活屍。公白飛看著這副他再熟稔不過的面孔卻認不出他最好的朋友。安灼拉帶著詭異的冷靜詢問,「我該殺他嗎?」
「不,他是我們的弟弟,」公白飛說,「謬尚呢?記不記得謬尚?」
「離我遠點。」
「我們在謬尚曾經為了社會契約論的漏洞爭執整晚呢。」
「我根本不認識你。」
然後一個醫學意義上的聽覺記憶範例發生了。
安灼拉還被皮帶綑在病床,公白飛停止追問,讓護士準備他需要的物品,拉起安灼拉的手讓人用酒精擦掉乾血跡。公白飛掐著他,這是個有效的恫嚇,安灼拉理解到掐著他的這只手對人體的熟悉程度足夠公白飛隨時卸掉被他掐住的關節。護士用棉球清理傷處的膿瘡,無線電收音機的頻道播放起女高音演唱的門德爾松作品第三十四部第二號。
安灼拉還讓公白飛逮著手關節,那支曲子如同響雷般擊中他。他猛地回頭尋找那個聲音,收音機那兒沒有人,安灼拉往別處張望著找人卻沒有找到他要的,護士領班假裝忙著整理藥櫃,玻璃櫃門照出她拿手帕擦眼睛的模樣。若李正要給他負責照料的德國傷兵注射消炎劑,他也停下來,針筒隨之停在半空中。他也看著安灼拉擺脫護士,掙脫出來的手揪緊公白飛的白大褂。公白飛想告訴他答案,可他只是安靜地望進安灼拉的眼睛,一度被掩埋的記憶如同樹苗的芽鑽出堅硬的土壤。安灼拉困惑又徬徨,他抓住公白飛,那個瞬間公白飛決定不再讓任何自稱是醫學專家的人在往後的日子繼續折磨他最好的朋友。
音樂最終消失在無線收音機炒豆子似的雜音裡,經過角落的護士調整天線,試圖找出信好最好的角度。公白飛放開安灼拉的腕關節,握住他的手。若李聽聞安灼拉被送進盟軍醫療翼後興沖沖趕來瞧他,被安灼拉下意識掀倒,其他醫官登時拿起皮帶把他囚禁在病床。
「公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公白飛問。安灼拉用茫然的藍眼睛瞪他。
他們隔壁床的德國士兵成了整間醫療翼的箭靶,仇恨的目光匯集在他身上。志願護士放下托盤,藉口照顧其他盟軍士兵抽身離開,有人用不明顯的聲量說了幾句粗魯的德國罵人話,德國士兵垂著頭。那不真的是他個人的錯誤,他卻為他的國家在盟軍的醫療翼承擔錯誤的後果。若李放下消炎針,雙手舉在眼前,他等到它們停止顫抖才給他的病人完成注射。他們對面的美國士兵往空水杯啐了口痰。
德國士兵對治療他的醫療員說,「Danke (謝謝)。」
若李回答他時臉上沒有肉眼能見的波動,「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Seine sanfter Flügel weilt (在他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皆成兄弟。)[4]」
ABC裡德語最流利的是弗以伊,再來是馬呂斯,接下來是格朗泰爾,ABC們為了作戰工作也向他們學習這門言。當戰爭過去,語言成為新的軟武器,若李寫完紀錄,離開去檢查下一床英國傷兵。公白飛想起弗以伊在他們親手挖的壕溝裡,用席勒給大伙兒解釋語法問題,安灼拉在站哨,古費拉克划火柴點亮煤油燈,話題隨著詩的內容又扯回二十世紀後的新興獨立國家;他沒有忍住笑容,眼眶像是給火柴點著了。德國士兵在公白飛擺平安灼拉,讓護士繼續清潔膿瘡的當兒,用他僅剩的左手摀著臉龐。他為他的祖國承擔戰爭的後遺症,連流些眼淚也不被允許。
 部隊對於公白飛讓他住在普通公寓的想法明確表示反對,公白飛也明確告訴法國政府他們不會再讓安灼拉受到沒有意義的虐待。啟程回國前若李拿到政府給安灼拉安排的治療說明書,裡頭列舉的療法相當於把德國人用在安灼拉身上的法子重新操作一輪。
「這太荒謬了,」若李說,「他值得更好的。」
他的確值得。上前線前公白飛在醫院剛做完一年實習,ABC們有好幾個甚至還沒有完成大學最後一學期。如今他們回到祖國,試著建立新的日常生活,安灼拉經歷了兩段人生,又靠著他自己驅散納粹強加給他的魘霾。他是如此堅韌。如今他回到家,記憶在復甦,他想念他的朋友,渴望看見他的師長家人,他想出門去散步,他還想喝點謬尚的咖啡。所以若李把咖啡連同做咖啡的女侍還有他的女朋友帶來了。愛潘妮穿著黑色的裙子,神態世故鋒利許多,公白飛見過米西什塔幾次,她是猶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電報接線員,戰後她在醫學院附近的餐館值日班。
「領袖!」他撲上去掛在安灼拉的脖子,「我可太高興又看見你啦!歡迎回來!」
公白飛找出空瓶,米西什塔往瓶子插上她帶來的矢車菊,若李喋喋不休說著安灼拉錯過的精采故事,安灼拉看著那束花,在若李談及格朗泰爾把他的小提琴做了砸破納粹間諜腦袋的最佳貢獻時開口說話。
「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公白飛放下他擦拭乾淨的相框,若李安靜下來。安灼拉將插花的瓶子挪到日照更充足的地方,垂下眼瞼,光與影在他身上就像油畫,外頭的街道有棵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菩提樹,它與這個街區同樣好運地沒有受到轟炸摧毀,安灼拉倚著牆,午後往西邊傾斜的陽光拖長了菩提樹的影子照進客廳。ABC的朋友們在盟軍的酒吧無數次違反不成文的禁令,熱安對德奧作曲家的偏好有限,舒伯特則是古費拉克即興演奏的好夥伴。
公白飛安慰他,「我也很想念他們。」
「我們可以紀念他們。」愛潘妮提議。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們。
「有一支曲子,」公白飛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提到它。」
安灼拉用軍隊酒吧那架音色糟透了的鋼琴演奏這支祈禱歌的時候,屋子裡的法國青年跟上節拍大聲唱歌,他們都想家,也都在同袍身邊找到片刻歸屬。其他同盟國的士兵抄下禱文,弗以伊給他們用數字譜做註記,這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就這樣被傳到歐洲大陸甚至美洲。安灼拉在另一個難得的機會拗不過朋友們的要求,又給酒吧裡的聽眾演奏它。那時這支祈禱歌已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公白飛的杯子還在嘴邊,他被格朗泰爾推出去,ABC起鬨要他去領唱法語歌詞,古費拉克嚷的最大聲,不僅帶頭起鬨還笑出眼淚。博須埃在吹口琴,熱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柄長笛,單方面宣布這足夠他們組成完整的合唱團。
那時公白飛無奈地說,「我們這都在做什麼。」
安灼拉聳著肩膀,「就當成哄那幾個傢伙高興了。」
「這可不是我瞎吹,」格朗泰爾拎著小提琴過來站在鋼琴另一側,「盟軍裡有哪個國家的部隊有這樣完整的樂手配置?」
安灼拉發布過無數不允許反駁的命令,也總拗不過他的朋友群起懇求。他為他們演奏過很多次祈禱歌,在巴黎,在軍隊酒吧,在公白飛的書房。
主在上,聽我祈禱:
當我需要幫助,您總是在我身旁;
讓他歇息,上蒼庇佑,
賜他安寧,賜他歡愉,
帶他回家吧,
帶他回家。*
 公白飛在客廳書房擺上他擁有的ABC們的相片,這樣他們也就見證安灼拉甩掉追逐他的陰影找回他自己。他回來了,卻還在漂泊。公白飛想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得回他應有的寧靜。
  4.
Felix Mendelssohn-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 arr. Violin and Orchestra
人民想念安灼拉。安灼拉想念他的朋友。最大的問題是安灼拉認定自己沒有臉面再見他的同胞。在ABC的朋友外首個見到安灼拉的自然是他的雙親。公白飛拍了封電報通知他們來瞧他。剛回巴黎時安灼拉的父母來見過他,就連他們都幾乎認不出安灼拉。那時他的眼神能夠把聖母院那口大鐘從它的鐘樓剜下來,公白飛甚至得提醒他朋友的父母別太靠近他。若李無法回答安灼拉父親提出的問題,他母親嘗試著說起幾件只屬於他們家庭最私人的往事,短暫的茫然後換來的是安灼拉的另一次爆發。
這回不一樣。安灼拉思念他的家人,公白飛上郵局發出電報,很快收到回覆,安灼拉又反覆向公白飛確認上回他們見面時他沒有做出傷害他父母的事。馬呂斯從火車站接到那對心情介於焦慮與亢奮之間的夫婦,敲開公白飛的公寓門。安灼拉從公白飛的背後怯生生探著頭看見他的父母,他的母親也從他父親背後怯生生��起腳尖想多看見他。
公白飛輕輕推了安灼拉,他在發抖,公白飛想說點鼓勵他的話,他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她忘記所有的擔憂,越過她的丈夫,踮起腳一把摟住她的孩子。公白飛把朋友們帶進書房,讓安灼拉與他的家人用足夠的時間重新認識彼此。
若李拿起書架上的相框,珍惜的觀賞ABC的朋友們換上軍隊新制服的合照,說道,「我來的路上去了趟公墓給大伙兒報告新消息,他們會很高興的。」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我敢說盧森堡宮不會同意開這個庭。」馬呂斯說。
「他希望能這麼做。」公白飛說,「就當成換個方式的補償了。」
若李拿起稍小的單人相框,晃晃那裡頭在自己學院畢業典禮遲到的格朗泰爾,說,「如果R能一水壺敲醒他就好啦。」
 十字軍行動是ABC作為完整受訓的陸軍隊伍正式參與的首件行動。他們被法軍元帥指派去支援英國軍隊,從德軍手上收回大片北非領地,那是場傷亡慘重的勝仗,慶功宴也是哀悼彌撒。事後他們返回歐陸戰線,從側門進入打烊的軍隊酒吧,平常安灼拉禁止隊伍在白天喝酒,那天他破了例,讓格朗泰爾從吧檯下搜出幾瓶全新的酒,弗以伊用威士忌杯壓住鈔票放在收銀櫃上。
「我想我們得舉杯,」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與過往的自己道別了。」
「敬我們的同胞,」熱安附和著,格朗泰爾倒的第一杯酒便給了他,「敬我們的同袍。」
「敬自由法國。」
「敬法蘭西共和國。」古費拉克說。他拿到酒,伸手來與公白飛碰杯。安灼拉接下酒杯的同時右手還在寫偵查計畫表,格朗泰爾揉他的腦袋,安灼拉寫到最後一筆的r字母線條在紙上飛成形狀奇特的波紋,公白飛說,「R,別欺負他。」
「嚮導,別欺負R。」古費拉克說。這下子連安灼拉都不能不笑了。
「這聽起來特別彆扭,」博須埃說,「但是,我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我們打了場勝仗,大伙兒都完好無缺的在這裡。」
巴阿雷掏出打火機點菸,嘟囔幾句同意的話,馬呂斯抓緊空檔寫他自己的信,珂賽特利用報社的工作經常給他們寄送免費刊物。離開巴黎後,熱安也負責代表他們全體與謬尚保持通信。格朗泰爾借巴阿雷的火點他自己喜歡的菸,古費拉克拒絕吸收他們吐出來的廢氣,跑去坐在鋼琴那兒,不一會兒便控制不住自己打開琴蓋彈起琴。
安灼拉說,「時間得往前移動,戰爭才有機會結束。」
「珍惜會當下吧,」公白對他說。安灼拉正在新的紙頁抄寫他被打斷的偵查計畫內容,他對公白飛露出笑容,寫完計畫第三項,收起鋼筆。公白飛擔任著某種補充或糾正安灼拉的角色,這是ABC對他們的形容,他們隔著桌面互相碰杯敬酒,手指節一擦而過,在公白飛的皮膚留下火燒般的記號,溫和的蔓延到他全身。安灼拉抿了口酒,直勾勾盯著貼滿軍樂隊畫報的牆。
若李說,「公白飛說的對,我說句掃興話,因為這很可能成真,戰場上什麼事都說不準,如果現在有個記者還是軍隊攝影師,我希望他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古費,給我們點即興曲,今天別理那苦大仇深的肖邦了。」格朗泰爾說,「是啊,戰爭,他們說在舊社會為國家陣亡是最甜蜜的死法,這個時代的戰爭只會讓人死的時候還摸不清自己到底幹嘛去送死[6]。根本沒有什麼榮譽的死亡,看看那些戰敗的國家,他們死了一整代青年人口卻什麼都沒換到。所謂的犧牲是虛假的謊言,我們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從維琪(Régime de Vichy)巴黎逃到北省,根本摸不清未來長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最後我們統統被抓去給蓋世太保擦鞋哩。」
前頭安灼拉等待著墨水乾燥。他闔上記事本,端起酒杯卻不喝,問道,「你為什麼又來這裡?如果你不信仰這些,生死、榮譽、盟軍,我們的法蘭西,你為什麼還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來打這場看不清楚未來的仗?」
古費拉克把他自個兒埋在鋼琴鍵盤,他的即興曲是種張揚的宣言,色調繽紛濃烈,糟透了的音色也擋不住碰跳著的晶瑩的彩色的音符竄過酒吧。
「讓我引用我們都愛極了的猶太朋友,」格朗泰爾坐在桌面,拎著酒杯,豎起手指夾開他叼著的香菸,公白飛猜測到格朗泰爾即將要說的話,他沒有出言阻止。安灼拉明亮的藍眼睛也望著格朗泰爾,香菸菸蒂給他咬出齒痕,酒杯早已見底。格朗泰爾拿起瓶子倒滿整杯,吐了個煙圈,他總是笑的肆無忌憚,對安灼拉說,「我不相信上帝,他的甫祭全是侏儒。我只信你的心,除此之外,我別無信仰[7]。」
安灼拉嚴厲地打斷他,「少胡說。」
「實話就該說出來呢。」
「你喝醉了。」
「我看起來像醉?」
「如果你真的有信仰就不會把信仰掛在嘴邊。」
格朗泰爾擺出嚴肅的表情,「你可太小看我了。」
公白飛清清喉嚨。安灼拉不再同格朗泰爾爭辯。他站起來,氣勢相當懾人,格朗泰爾抬起眉毛,安灼拉什麼都沒有說,右手按著格朗泰爾的肩膀,格朗泰爾哈哈大笑,拍在安灼拉的手背。古費拉克彈琴到他滿意了,也停下來,他搖晃酒杯,攏攏散亂的鬈髮,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就是我中意舒伯特的原因,」他說,「肖邦啊,他拿樂譜塞進你的腦袋,對你說”自己體會”,你花了十年研究他也沒個定論。舒伯特不來這套,門德爾松同理,他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一聽曲子就知道,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安灼拉對格朗泰爾的記憶停止在他們從德軍戰俘營撤退的那幾分鐘。格朗泰爾掩護他救援的美國士兵,安灼拉掩護他們。他想知道行動的成果,公白飛告訴他了。他們在客廳促膝談話,安灼拉養成新的習慣,當屋子裡只剩他們兩個,安灼拉會倚在公白飛這兒,這是種依賴,公白飛則很高興得知安灼拉找回需要依賴的感覺。他把手臂環過安灼拉的後頸,繞過肩膀,停留在距離胸前幾吋的地界。唱片在循環播放,安灼拉知道了救援行動的最後一刻格朗泰爾是怎麼被他趕出戰線之外。他拿起唱片匣,結痂的手指拂過那行德語字樣。安灼拉在逐一找回屬於他的回憶,他的朋友未曾殉身於他手的事實也不足以安慰他。
「這是他最喜歡的曲子,是嗎?」安灼拉問。
「格朗泰爾愛它。」公白飛回答,他也愛這支曲子。格朗泰爾為了幾句詩歌愛著海涅,同樣是猶太人的門德爾頌為海涅做曲;它在戰爭剛結束的混亂裡成了他們朋友的替身,它也率先為ABC的朋友們將安灼拉從納粹遺留在他腦海的陰霾喚醒。
懷念佔據他,安灼拉還拿著唱片匣,客廳的矮桌也擺了些相片,安灼拉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那張相片原本釘在ABC臨時宿舍的牆,取下來時被圖釘扯了個口子。相片裡的格朗泰爾與安灼拉穿著大學槌球隊的運動服,手拄球桿,在運動場的草地讓人拍下合影,安灼拉向來比誰都克制,就算開開心心的笑著也流露出嚴肅的神態,格朗泰爾朝鏡頭擠眼睛,笑的肆無忌憚。
「我們也都愛你。」公白飛說。
「我背叛了你們。」安灼拉說。
公白飛說,「你沒有。」
然後他吻他。他吻安灼拉的嘴唇,帶著所有朋友對他的愛,ABC早就不是朋友了,卻也不是兄弟-他們比手足更親。公白飛把ABC對他的愛留在安灼拉的嘴唇。它們鮮潤柔軟。安灼拉追上來吻他,公白飛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料之內地愉快,這是個熱烈又沉重的,私人的吻,把所有過往和盤托出,或許他很久以前早就想這麼做只是不曾自覺,又如果這樣能讓他最好的朋友相信他們愛他也無不可。
「但是馬呂斯說的對,」公白飛說,「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
「該做的還是得做。」安灼拉答道。
他微笑起來,平靜的神態裡出現他特有的肅穆,追加道,「我準備好了。」
  5.
Maurice Ravel- Sonatine, M. 40:No. 2 in D-Flat Major, Mouvement de menuet
貝當元帥(Henri Philippe Pétain)把他們的巴黎投降給納粹的決定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納粹入侵巴黎後伽佛洛什不再上學,公白飛就在謬尚教他算術,安灼拉充當歷史課輔導,熱安教他文法。伽佛洛什做了報童,古費拉克用謬尚的破舊鋼琴
給他編出一支送報歌。伽佛洛什為自由法國送報紙,安灼拉則堅持拒絕使用那兩個分裂他們祖國的稱呼。他們在謬尚研究彼此收到的徵兵令上的報到日期,格朗泰爾走進來,已經換好嶄新的陸軍制服,衣衫上卻有血。他瞧了眼興高采烈的朋友們,發出沒有聲音的冷笑。愛潘妮在工作的空檔給她弟弟補衣服,格朗泰爾說,
「共和國萬歲,妳白效��了,愛潘妮,我們那湯姆‧索耶小兄弟為了嘲笑維琪法國派來的德意志鬼子給用刺刀戳死了。」
隔天安灼拉領著還沒有報到的幾人提早簽字入伍。愛潘妮有她自己的辦法:伽佛洛什葬在公墓,他的姊姊取回那套被刺刀打穿,血漬變成銹紅色的舊衣衫,掛在謬尚門口。戰爭期間的謬尚改成孤兒收容所,報社打字員成了志願教師,咖啡館女侍變成監護保姆,對巴黎女人還有她們的德國舞伴橫眉豎目。
「你們可想清楚了,」愛潘妮往他們的桌子放下托盤,說道,「珂賽特是負責登頭版的,消息一登報,你們就沒有機會反悔。」
「我準備好了。」安灼拉說,「我們準備好了。」
「公白飛,別告訴我你還真同意這個瘋子的想法。」
公白飛心安理得,「這不就是朋友會做的事嗎。」
安灼拉翻閱馬呂斯寫好的辯護文件,愛潘妮睥睨著這幾個她眼中的傻瓜,搖搖頭。
 1942年末,公白飛被調職成為主任軍醫,他不能繼續與ABC的朋友們在最前線紀念安灼拉。古費拉克接下隊長工作,若李則接替公白飛的隊醫職位。那場救援行動讓ABC失去他們的領袖。盟軍搜索三十餘天,在安灼拉的檔案簿蓋上標示死亡的紅印章。公白飛拿著檔案簿拍開戴高樂將軍的門質問這個消極的決議,為此收到調職通知作為不服從調查結果的處分。
「戴高樂是個混蛋,」古費拉克對公白飛說,「而你是個善良的笨蛋。」
「是我的錯。」格朗泰爾說。
「別說這種話。」ABC們說。
ABC的朋友們從德軍陣營救回來的盟軍士兵組織起一場紀念會,軍隊酒吧掛上紅色旗幟。士兵們在酒吧裡談論他們對安灼拉的印象,細數救援行動堪稱精彩的過程。有個參戰前做過神學生的準牧師拿酒吧的鋼琴當教堂管風琴自彈自唱美國南方的聖歌。公白飛走進酒吧,越過人群看見巴阿雷鑽進儲藏室。他跟過去,看見他的朋友們齊聚在此,格朗泰爾分不清是哭得不像樣還是醉得不像樣,古費拉克摟著他。
博須埃說,「這不是你的錯。領袖見了你這副聳樣準會揍你。」
馬呂斯掰開格朗泰爾的手指,拿走那支酒瓶。格朗泰爾又說,「是他們先發現我的,全賴那個該死的-怎麼不是我的錯,你們都撒謊,安灼拉就是個王八羔子-你他媽是個瘋子,安灼拉,待在你的位置,別過來挨子彈!快跑!熱安,上帝把他的二品天使拋棄啦,納粹鬼子逮住他了,公白飛,你看見納粹鬼子逮住他了,我們拋下他自己跑回來了!混蛋、膽小鬼、我們全是群懦夫,我把安灼拉害死了。」
「我們是在執行隊長的指令,」古費拉克摟著他說道,「記得吧,R,安灼拉說”我來斷後,你們得把這裡所有的人帶回去。”」
「是啊,」格朗泰爾嗚咽,「斷後!多英勇!多高貴!納粹鬼子拿他們骯髒的槍桿子打中我們的領袖,瀆神!他們射殺了阿波羅!」
「你怎麼就信了戴高樂的謊話?」公白飛問道,「安灼拉不會死。他扛的過去。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叫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
「他可是塊強硬的雲石,米開朗基羅的鑿子也敲不動他。」古費拉克也說。
「讓大R哭一哭吧。」熱安對朋友們說,「我也相信領袖還活著,眼下我們就暫且別逼他了。」
古費拉克攬著格朗泰爾,讓馬呂斯把白蘭地酒瓶擺去他搆不到的地方。熱安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本子,給朋友們讀他抄在裏頭的詩。格朗泰爾把自己埋在古費拉克懷裡,結結實實哭了整個晚上。
 留在前線的朋友們出發去諾曼底前把他們重要的物品交給公白飛保管,這當中有巴阿雷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格朗泰爾的琴弓、他用四年時間畫成的幾大冊畫集,以及弗以伊帶上前線的所有家當。盟軍解散後它們也回到巴黎,公白飛買了新櫃子單獨放這些物品,古費拉克的腕錶現在被他接收來戴著。熱安的本子附有棉線製成的標籤,公白飛小心地避免移動標籤,翻開本子,給安灼拉找到熱安給朋友們讀的詩。
安灼拉用指尖掃過光滑的紙面。熱安的字具有漂亮的弧度,像是協和廣場噴泉的水柱,他在本子裡抄下他最喜愛的作家的作品。安灼拉的眼睛看見那些字句,公白飛則回憶熱安讀它的模樣。
「光明的星星將烏雲化為一團絨絮,」熱安拿著本子,神情莊靜柔和,口吻彷彿佈道的主教;他眉目含笑,環視他身邊的朋友,
「這是有思想,有生命的光明,
它撫平了波濤澎湃的暗礁,
人們相信從珍珠鐘看到了一顆靈魂,
是夜裡,黑暗徒然籠罩,
天空神般的微笑亮了。[8]」
「他是對的。」公白飛微笑著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的手指現在被若李強制纏滿塗飽藥水的創可貼。他的手腕和腿有數道泛白的長條疤痕,那是安灼拉還被困在黑夜裡時他同他腦海裡的納粹軍隊進行決鬥的遺跡。公白飛縫合過那些刀子割出來的傷,幾天後安灼拉割斷縫線,公白飛就再縫合新的傷口。他們反反覆覆又與看不見的敵人鬥爭到安灼拉如同樹芽鑽破加厚水泥牆長出頭般穿過重重陰影親手奪回他自己的心靈。
安灼拉的記憶有幾段完全的空白,也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公白飛唯一放棄不管的,他也勸服安灼拉放棄重建那些記憶。公白飛沒有問過任何他在納粹戰俘營的經歷,他希望安灼拉永遠徹底將其遺忘,他希望他過好當下的生活,因此也才能夠為他們的朋友迎接未來。
 馬呂斯上樓的時後順便把公寓管理員用線捆起來的整疊信件交給他們。公白飛聯繫過他們在陸軍指揮部的舊長官,由馬呂斯與法院敲定日期,消息也登報發布出去,想念安灼拉的人民寄信到報社,報社就把這些信原封轉寄到公白飛的地址;來拜訪他們的指揮官一度懷疑這是場精心策畫的整蠱行動,安灼拉的說詞說服他,最後一場審判就這麼確定了。
「庭審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ABC的朋友們的指揮官說,「人民早就原諒你了,審判庭不會是他們期待看見你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我做過什麼。」安灼拉說。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會驚訝於你的選擇。」
「讓人民決定吧,」安灼拉說,「拉馬克將軍。」
拉馬克將軍說,「我向上帝發誓,你是我見過最頑固的-」
他沒有想出最合適的字眼。安灼拉是個頑強的戰士也可以是最固執的傻瓜。拉馬克將軍又對公白飛說,「你創造了奇蹟。」
「我沒有。」公白飛答道,「是我們的朋友們創造了奇蹟。」
「過來,孩子們。」拉馬克將軍招招手,他擁抱這幾個僅剩的ABC的朋友就像擁抱他不曾擁有的兒子;其他人在大大小小的相框裡無聲地歡笑。
  6.
Claude Debussy- Images Book 1 no. 1. Reflets dans l'eau
 公審的日子是1946年的6月5日,這是個好日期,天氣也很好。
拉馬克將軍在證人席,馬呂斯是安灼拉的辯護律師,戴高樂將軍擔任法官,這是場軍事庭審,無法進入審判廳的人民聚集在法院外高舉無罪標語,新聞記者拿鏡頭瞄準他們的目標。
安灼拉回來後,公白飛也找回以往在週末早晨彈琴的習慣。他有很長時間沒碰過鋼琴了。出門前,公白飛給安灼拉演奏德彪西的意象集,回憶也讓音符串成的線牽著在他們的話題裡連篇飛舞;那些回憶是柔和的油彩畫,沒有硫磺煙硝,歡聲笑語在已趨平靜的往事裡清晰可辨。
審判結果如同拉馬克將軍預言的在意料之內。法庭助手用幻燈片播放出軍隊檔案館的紀錄照片,安灼拉認下所有出自他手的案件,包含那樁他在神識不清的情況下中途停止前進的突襲;他沒有提出自辯,也沒有被判定任何刑責。聽眾席甚至陪審團在法官宣布判決結果的當下便已起身鼓掌,戴高樂將軍甚至沒有辦法宣讀完整份判決書。
公白飛與若李離開座位走下台階,馬呂斯過來的時後差點兒被他的律師袍絆倒,安灼拉還在他站著受審的地方。漫長的公審結束了,安灼拉聽見他背後聽眾席的掌聲,若李拉他離開受審人的站席,三個人把安灼拉夾在中間,過於使勁的擁抱險些讓他窒息過去。
「這是你應得的。」馬呂斯對他說。
若李喊道,「其他人都看見了,我敢說-不,我很確定!」
安灼拉也擁抱他的朋友們。他湊在公白飛耳朵旁說悄悄話,「我想見他們。」
 戰爭的末期,公白飛留在醫院照料從前線回來的傷兵,他的朋友中僅有兩人見證諾曼底戰役獲得勝利。ABC的朋友們臨危接下接應奧哈瑪海灘(Omaha)美軍部隊登陸的任務,他們在1944年的6月5日離開北部,與空軍一道前往西戰線。德軍開始潰敗後盟軍又遭遇幾次地毯式突襲,好不容易守住的戰線險些又被攻破。公白飛檢查遭遇暗殺的前線指揮人員的遺體,判定作案手法與死因,那時公白飛已大約猜到最壞的結果-他太認識這些造成遇刺盟軍將領致命傷的手法了。古費拉克拿到盟軍擊退突襲敵軍的作戰報告仔細研讀,在藥品倉庫找到公白飛。古費拉克也在猜測最糟的情況,那些德軍突襲的模式都是ABC進行特殊任務時使用過的。納粹軍隊從盟軍戰俘挑選人力訓練成殺手的謠言從戰線移動到法國北部就蜚蜚地流傳不休,公白飛的發現幾乎證實古費拉克的推想。他在藥品倉庫來回兜圈子,作戰報告給他揉成皺巴巴的紙球,公白飛拉住他,古費拉克把他還得交還給檔案室的報告扔出去,紙團砸在牆上發出聲響,古費拉克抱著腦袋癱坐在地,紙團掉進碘酒籃子。
「操。」他說,「畜生。我沒有這麼期待過打仗。」
「冷靜點。」公白飛說,「安灼拉活著,這才是最要緊的。」
古費拉克哽咽著說,「他們把我們的安琪變成殺人的傀儡了。」
「他還活著。」公白飛強調,「你猜怎麼著,我們會勝利,我們會讓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然後把他變回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半晌,古費拉克問,「你相信我們辦的到?」
「我不信兩年的藥物控制能勝過十年真正的友情。」公白飛陪他坐在倉庫冰涼的地板,回答。
古費拉克的眼睛紅紅的,他是個快活的小伙子,戰場上的生活往他們所有人的臉龐刻上改變他們鋒芒的痕跡,古費拉克笑起來,咧開的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飛兒,你很愛他,不是嗎。」他說。
公白飛也笑著說,「你不愛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愛他。我們都愛安琪,」古費拉克說,「不過不像你這樣。說不定你是對的,安灼拉也愛你,他不可能忘記這個,等我們幹掉那些混蛋,你會把安灼拉變回來。」
公白飛得等回到巴黎才能理解古費拉克的話了。那個時後他說的是,「你胡說什麼呢。」
「你自己體會。」古費拉克說。
他們沒有把關於安灼拉的猜測告訴其他人。當時戰爭即將看見盡頭的盼頭在盟軍部隊點起雀躍的氣氛,ABC的朋友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諾曼底,臨時宿舍所有可以貼東西的地方貼滿戰略地圖,在地圖上邊又用圖釘釘住相片。馬呂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央求公白飛代替他暫時保管珂賽特的信件,解釋道,「我不想遺失它們。」
公白飛建議朋友們把重要的物品留在北部由他保管,熱安把長笛交給公白飛,打開背包拿出他抄詩的本子。幾個朋友的東西裝成一框,讓公白飛收在軍醫宿舍。拉馬克將軍來到臨時宿舍為ABC講述盟軍的登陸計畫,奧哈瑪海灘的指揮部門缺乏陸軍接號員,古費拉克提出自薦,格朗泰爾說,「法國萬歲,我也是一個。」
他爬上鐵床架,拔出牆裡的圖釘起取下那張合影,公白飛為了專注課業離開槌球校隊,隊長的位置空出來,安灼拉向球隊教練推舉格朗泰爾,那幾個球季他們的球隊沒有過敗績。
格朗泰爾把這張相片連同畫冊,還有背面被他畫滿肖像的地圖交給公白飛,又說,「我們要代表安灼拉去砍日耳曼韃子啦。」
「別難過,嚮導,你在這裡有個好處���」古費拉克解下他從南方的家鄉戴到巴黎又戴來戰場的腕錶,「要是誰在諾曼底受傷,你就是負責把我們的胳膊肘縫回來的那個人。」
ABC忘記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離開,被古費拉克惹得放聲大笑,若李連聲啐掉不吉利的扯淡話;公白飛聽明白古費拉克話外的意思,他將格朗泰爾交給他的相片夾進記事本,笑道,「別亂說。你們會好手好腿完整地回來。」
「這是當然的。」古費拉克輕鬆地回答。
但是他們沒有回來。
 諾曼底登陸戰役始於1944年的6月6日,兩個半月後盟軍重新佔領巴黎,回到北部指揮區的只有馬呂斯和若李。德軍被驅離西海岸,天氣炎熱,陣亡的盟軍將士在西岸就地安葬。ABC的朋友們最開始有十人,到了1945年餘下三人,現在則重新是四人。ABC們的衣冠塚並列於拉雪茲神父公墓花草最盛的一隅,安灼拉錯過共和政府追思陣亡將士的公開典禮,現在他回來了,他挨個在鐫有格朗泰爾、古費拉克、熱安,巴阿雷,弗以伊還有博須埃名字的石碑前放下花束。公白飛陪他在安靜的公墓紀念這些朋友。
「謝謝你。」
公白飛說,「為什麼?」
「你沒有放棄我。」安灼拉說。
「不,安琪,是你沒有放棄,」公白飛說,「我拒絕部隊提供給你的療法,是你不放棄你自己。」
樹影在他們上頭搖曳,夏季的熱風吹進公墓,安灼拉握住公白飛的手,他指節的痂也掉的差不多,握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這些會好,他們只需要多點時間。
公白飛看了眼腕錶,提議去散步;安灼拉又用手掌心挨個拂過陽光下的墓碑,往後他也能經常來瞧這幾個朋友了。他們離開拉雪茲神父公墓,經過街道,沿著塞納河右邊河畔的磚頭路漫步,這時安灼拉提起他沒有說過的事,公白飛沒有想過問這些,不過既然安灼拉開口,他也就聆聽。
「這幾個傢伙不肯走,還有你們,我腦子裡的你們扛過納粹對我做的事,」安灼拉說,「我經常聽見你們的聲音,那些笑話,那些曲子,還有我們在謬尚說過的話。是你們帶我回來。」
「因為你值得。」公白飛說,「你屬於我們的祖國,屬於這裡。你屬於巴黎。」
「我屬於你們。」安灼拉回答。
他們來到樹蔭下,陽光穿過沙沙作響的樹葉照亮他們,公白飛乘著四下沒有別人,吻在安灼拉的嘴角。
「還有未來。」他笑著說,「我們得代表其他幾個過好接下來的生活。」
安灼拉也笑了,這笑容與他的雙眼同樣明亮。
「是的,」安灼拉同意道,「這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
馬呂斯在事務所,若李在學校上課;公白飛與安灼拉走在河畔,他們談笑著,爭辯起沒有在謬尚獲得解決的題目,河水倒映天上的白雲也倒映岸上的人影,潔淨的陽光照亮流動的河水,兩個人影被打散,出現了堆疊的複像,如果仔細去數,水中的倒影約有十人。
   注:
[1]海明威於1946年所言,“Never think that war, no matter how necessary, nor how justified, is not a crime.”
[2]借了點原著梗,原著E槍殺國民自衛軍前,嚮導說”他也是我的兄弟(frère)”
[3]改自海涅《乘著歌聲的翅膀》首節,”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Herzliebchen, trag' ich dich fort,/Fort nach den Fluren des Ganges,/Dort weiß ich den schönsten Ort.”
[4]竄改《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 If Hamlet from himself be ta'en away,
And when he’s not himself does wrong Laertes, Then Hamlet does it not……His madness. If’t be so, Hamlet is of the faction that is wronged.”(禁止莎腔莎調喂
[5]取自席勒《歡樂頌》,原文應為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文中的”你”在全詩語境均指上帝。
[6]R式魔改海明威於1935年語,” They wrote in the old days that it is sweet and fitting to die for one's country. But in modern war, there is nothing sweet nor fitting in your dying. You will die like a dog for no good reason.”
[7]海涅《補充詩篇(Nachlese)》,原句”Ich glaub nicht an den Herrgott, Wovon das Pfäfflen spricht, Ich glaub nur an dein Herze;‘en andern Gott hb ich nicht.”
[8]雨果《懲罰集》裡的<星(Stella)>
 *本來想用法版歌詞的但是法版沒有與bring him home意境相對的詞所以作罷(。
 C’est F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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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uniassn · 2 years ago
Text
就讓他們磨吧!磨夠了,渡人的機會就來了!
以下為一位有緣人分享:
阿伯說:「缺點,係自己性格的缺陷;盲點,則是自己沒注意到的缺點。要找出盲點,改正缺點。」每一個人來到這世間都有自己的功課,也就是人生會遇到的挫折和磨難,這些逆境都是要驅使我們往前走,也是讓我們得以成長的養份。人要學著去體會逆境中隱含的真義,才能突破自己、超越自己,進而修鍊清淨心、平等心,磨練出成熟、圓融的智慧。
人遇到事情會起心動念、會煩惱、會痛苦是正常的,那是因為執心還沒有放下,才會迷惑在這世間諸多的一合相中。要如何才能放下?唯有修行!堅持修行,契入佛法,才能將心中的無明塵垢一點一滴滌淨,將染污的心一點一點地恢復清淨。
《阿伯的話─現場開示精華節錄》:「磨難是成長的養份,人沒有經過磨難,對事物相常常離不開、放不下,心花難開;有了磨難,方能漸漸看清這人世的真相,懂得放下,到時不叫心花開,它照樣一朵朵地綻放開來;由磨難到成長,需要時間的訓練與熟成。」
「人不管做什麼都不能有執心;能除執心,通達無礙。」
回想之前幫家人誦經消業的過程跟心態,因是父母至親,所以擔心他們身體健康出了問題,於是有問題就請示,也如我料想的是業障干擾,所以努力地幫他們消業,過程中也希望媽媽能努力的消自己的業。因為剛開始是爸爸的業障多,我們幫爸爸消業,媽媽是開心的。
在幫爸爸消業的過程中得到許多感應,比如爸爸的蜂窩性組織炎,黑掉的腳肉已經刮除到見骨了,也沒聽他哀嚎痛;很多人化療後會出現無力、臥床的副作用,在爸爸身上也看不到,他還能騎車趴趴走。但好景不長,後來媽媽自己也開出業障,媽媽不能接受接二連三出現的業力,貢高我慢的媽媽,在村裡的宮廟初一、十五唸了十幾年的經,她覺得自己做人很好,也覺得既然能出生為人,不可能會有這麼多的業障,於是起了退轉心。
過程中我反省自己的執心,因害怕父母生病帶來的問題及煩惱,產生了自我執著,剝奪了父母學習自我功課的機會。在病痛及生死面前,每一個人會變得卑微,也才會承認自己身不由己。面對無常,人才有機會漸漸體會人生的真相,才有機會徹悟人終將一死,還執著什麼?病痛,就是讓人對無常、對生老病死的體會和感悟!
我學習放下自我的執心,讓一切回到原先的軌道,生病就看醫生,若往後生活不便就請看護……等。退轉後的父母,爸爸之後口腔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生病了,在被折磨的過程中,爸爸體會到病痛真的讓人身不由己;也才體會唸經殊勝的功德力,因為當時每天都幫忙爸爸唸大量的業障經文,爸爸當時的精神狀況跟現在真的差很多。
要放下真的很不容易,但人都需要自身的磨練,才能對因果、對生老病死有所敬畏。「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人生還要執著什麼。自性一定要自渡,當自己願意改變、修正,才能自性自渡,自業自消。每一個人的智慧開啟都離不開自身的磨難,而這需要自身醒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隨緣渡眾,渡眾隨緣。人生最重要的是修行,修行最重要的是遵守戒律,「行道」才能將佛法落實在生活中,世界越亂,心要越安定。
人生修行最重要的兩件事:
一、消除累世黑氣(修偏入外道的業力及所有貪嗔痴的黑氣),拔除累世所造諸惡業。
二、修鍊心性,修鍊神識。得人身不易,有修行因緣不易,有修鍊自己神識的機會更是不易,感謝能到精舍修行、修鍊的機會,自己還須更加努力才能有所突破。
(分享完畢)
我們都有家人,自己學佛而家人尚未有因緣接觸佛法,該不該、要不要幫家人請示消業,相信是很多人的疑問。首先大家必須了解,每個人累世累積下來的業障只會多不會少,更不可能只消完一、二筆就沒了,因此「消業」是長期作戰,有這樣的認知,才能以平常心看待新業力的到來,不會越消業力心裡越抗拒,甚至對修行起了退轉心。同時大家也要了解,業力確實會隨著您的堅持而越消越少,好比人間的欠債一樣,逃避、不願面對,債務始終存在;積極、有規劃的還債,債務才會越來越少,最後終能還清債務。
剛開始消業的前半年,業力會密集出現討報,這是非常正常的現象,只要遵照佛菩薩開示的先後順序,按照誦經的進程逐筆迴向,不須過於恐慌。這段時間是關鍵期,考驗著您對佛法的信心,也考驗著您對消業的意志力,修行、消業本要經歷風霜,能在業力密集出現下仍堅持消業,人生才有機會越走越順,越來越好。
另外,唸經和消業是兩碼子事,好比賺錢和還債也是兩碼子事。唸經功德如果沒有透過佛菩薩做主專案迴向,功德大多留在自己的身上,好比賺錢後沒有將錢還給債權人,錢依舊留在自己的口袋裡是一樣的意思。因此文中有緣人的母親認為:「在村裡的宮廟初一、十五唸了十幾年的經,她覺得自己做人很好,也覺得既然能出生為人,不可能會有這麼多的業障」,是自己的想法,也是錯誤的知見,千萬不能被誤導!
人會出生都是來酬業的,放棄也許比堅持來得容易,但也要有面對業力猛烈干擾的心理準備,況且現在不還以後還是得還,至於用什麼方法償還就未可知了;也許是身體出現重大疾病、也許是遭遇重大意外事故、也許是面臨工作職場重大疏失……。總之業主菩薩能干擾的面向是全方位,與其到時候遇到問題一籌莫展,不如現在將心態擺正確,減少划手機、說八卦、睡眠、休息的時間,趁著身體還健康、趁著現在還平安順遂,未雨綢繆,積極消業,莫待業力臨頭報了,再來後悔當初怎麼不多唸點經、不多積存點誦經功德!
家人是與我們息息相關的生命共同體,家人若生病我們也須負起照顧的責任,故而是否要幫家人承擔業力見人見智,只是要幫家人消業,會建議不要默默的幫,請示前後都要告知當事人,讓家人知道目前的問題是因業力干擾而起。默默的幫,家人無從感受消業前後的差異,您自動幫他們把路上的坑洞鋪平了、幫他們把擋在路前的大石塊搬開了,沒有跌過跤、受過傷的家人,對於疼痛自然無法領略。故會建議「忙不可幫盡」,適時的讓他們跌跤受傷,很多時候比您費盡唇舌勸說來得更為有效,屆時您再適時地伸手拉一把,家人學佛消業的契機也許便出現了。
身邊的家人往往都是最難渡的,正因為是至親,所以也最讓人執著、讓人無法放下。有緣人一路走來,承擔父母眾多的業力,是精進的修行者也是孝順的子女,幫父母消業的過程中,有緣人不斷反省自己的盲點,也不斷修正、放下自己的執著,體會到愛父母不是一肩承擔起父母所有的業力,而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裡,做到自己能做的,讓自己的內心沒有遺憾,放過自己之餘,也讓父母有機會成長和懺悔自身的罪業。
幫家人承擔所有的業力,家人便失去了以經典為鏡,鑑察己心的機會;幫家人默默付出,家人便失去了以聖賢為範,修養己心的機會;將家人養在溫室、不忍家人受風吹雨打,家人失去磨練,也等同失去了在日常實踐體悟,變化心性的機會。每個人智慧的開啟都離不開自身的磨難,「忙不可幫盡」,自性須自渡,少了生活的磨難、少了跌跤的提醒,好比荷花離了爛泥,缺了向下扎根、向上開花的養份。
阿伯說:「修行要有智慧,勸家人唸經、把唸經的好處告訴他們是好事,但聽了之後唸不唸,則是他們的選擇,修行因緣是需要時間來累積的。解鈴還須繫鈴人,自性還是要自渡。」
已危及生命的,該幫一定幫;其餘像補福德資糧、找善姻緣的,建議您還是靜觀其變,千萬不要急著出手!忙,萬不可幫盡,如此的做法,是讓當事人少了許多磨練與成長的機會。人性中的貪嗔癡是造業的根本,人唯有自知自明,找出盲點,改正缺點,方能去除執心。人一旦牽掛的人事物越多,擔心與煩惱便永遠無法止息。人不爭、事不比、心不求,事事通達無礙。家人不能不幫,但家人的忙也不可幫盡,面對無常,人才有機會漸漸體會人生的真相,因此,就讓他們磨吧!磨夠了,渡家人的機會就來了!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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