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主旋律響起陪著飛機起飛的畫面忽然整個好激動
regine1663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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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到捍衛戰士續集的廣告, 回家又看到捍衛戰士第一集上架, 毫不考慮立刻點下去看啊⋯⋯ 嫩肉級的阿湯哥果然是帥, 如果不要介意的他身高的話⋯⋯ 一排看過去, 果然是顏值出眾啊⋯⋯❤️ 國中生也跑來跟著一起看! 爸爸走過去也說⋯ 欸捍衛戰士欸! #回憶殺啊 #滿滿回憶 #主旋律響起陪著飛機起飛的畫面忽然整個好激動 #只是MOD的翻譯怪怪的 #阿湯哥明明就是獨行俠翻譯成什麼小孤牛看起來就是怪怪的 #方基墨就是要叫冰人啊現在改叫冷如冰這看起來好像在看古裝劇哦 #呆頭鵝的太太是梅格萊恩啊 #現在一邊發文還是要一邊聽著topgunanthem #topgun #捍衛戰士 #好大一把槍 #1986年 #激情畫面媽媽有自動人工快轉🤣 #這麼多年之後再看一次有忍不住想吐槽一下 #阿湯哥是去支援的天空上明明有兩台自己人對六台米格二十八然後好萊塢中彈剩下冰人然後阿湯哥一個人上去橫掃五台米格所以冰人的第一名是錢買來的嗎🙄️🙄️🙄️🙄️🙄️🙄️🙄️ #這件事我現在覺得唬爛以前都沒有發現果然小時候都在看臉而已 #我有跟小姐姐說中國翻譯成好大一把槍 #姐姐笑到一個不行 (at Taipei, Taiwan) https://www.instagram.com/p/CeF7QtYPCat/?igshid=NGJjMDIxM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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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rdheaven3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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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望─同位體─ III
*年齡指定
 「你說有話要說,現在可以說了。」   山姥切前腳才踏進房間,房門就立刻關了起來。大俱利伽羅站在原地,雙臂環在胸口,直直地盯著山姥切國廣。   「⋯⋯我剛才說了,把刀還給我。」   「還你?我還以為早就不是你的了。」   是誰把刀放進鍊結室,又是誰偷偷摸摸闖進別人房裡,最後還硬是把刀留了下來,彼此都心知肚明。   「⋯⋯⋯⋯之前也說過了,對於發生過的事,我很抱歉。但我需要它才能上陣。」       「隊長大人要歸隊了啊,還真是了不起啊⋯!」   從齒縫迸出的冷言冷語,混合著窗外不住落下的雨,凍結了整個空氣。   即使無法入睡、身體衰弱,也沒有堅決把刀奪回的你,真正需要的,是刀、還是戰場?   既然如此,那麼⋯⋯   大俱利伽羅大步走進房間深處,從刀架上一把揣起有著深紫刀鞘、暗金刀鍔的打刀,猛地伸手,將刀推到山姥切面前。
  「你這是⋯⋯!」   「需要刀才能上陣不是嗎?那麼隨便什麼刀都好吧!」   「像你這樣的名刀怎麼能⋯⋯!」   不等山姥切說完,大俱利伽羅一鬆手,刀便開始向下墜落。山姥切慌忙伸手去接,霎時,大俱利伽羅按住他的肩口,將他推向牆邊。   一聲悶響,山姥切感到背部一陣疼痛襲來。   「是啊。那像你這樣的仿品,有什麼下場都無所謂吧⋯⋯!」
  那麼現在,就成全你那時的願望。
  無視於山姥切驚愕的眼神,大俱利伽羅覆上他的身體,啃噬他的雙唇。   「唔⋯嗯⋯⋯!」山姥切國廣強烈地抵抗著,用全身的力氣試圖推開大俱利伽羅。只是後頭部被固定住,抗議的言語也只化作無意義的呻吟。掙扎著張合的嘴唇,反讓大俱利伽羅的舌有機可乘,侵入他的口腔。   「⋯嘖⋯!」忽然感到一陣劇痛,大俱利伽羅停下動作。鮮血從他的口角滲出,他瞪視山姥切,用指尖抹了抹舌頭上的的傷口。   山姥切一陣慌亂,神情中流露出罪惡感。
  「我、不、」   「⋯⋯半調子的傢伙。要咬就咬斷啊。」   不顧傷口,大俱利伽羅再次強硬地把舌頭放進山姥切的口中。
  血腥味。鐵鏽的氣味。戰場令人懷念的味道。   山姥切忽然覺得一陣暈眩。   他不嗜血。只是這甜腥味在此時,就像是甘美的鄉愁。刀身沐浴在鮮血之中的畫面像是電流,竄過他的腦神經,流過脊髓,麻痺了全身。
  他停止了掙扎。燥熱的舌尖貪婪地需索著汩汩湧出的血液,混合著彼此的唾液,舔舐、吸吮、啜飲。   大俱利伽羅睜開了眼。   至近的距離之下,他什麼也看不清,只感覺到對方逐漸升高的體溫、急促的呼吸、和舌尖近似執拗的撫弄。   啊啊,這樣簡直就是——簡直就像自己正被啃食一樣。   明明該成為食糧的,應該是你啊。
  放任對方的舌在自己口中翻攪,大俱利伽羅的左手滑向對方的領口。黑色的龍宛若不祥的蛇一般,攀上軀幹,纏繞在白色的頸項之上。不安分地摸索、焦急地嘗試,不熟練的手終究解開、驅趕了領口盤踞著的、另一條水藍色的蛇。   從下而上一顆、一顆地解開鈕釦,外界的空氣鑽進縫隙,若有似無地撫觸著山姥切白皙的肌膚。   鬆開交纏的舌,大俱利伽羅用指尖拉住固定著那襲白布的、唯一的結。   「⋯⋯可以吧。」   山姥切只是緊閉雙眼,握緊拳頭,沒有回答。   唰唰,白布彷彿傾瀉的瀑布,從頭頂滑落,露出一頭金髮。山姥切一瞬間抿緊了嘴唇,渾身震顫。
  啊,原來如此。   在戰場上時永遠站在第一線,用銳不可擋的斬擊殺出血路的、那令人眩目的身影,將其赤裸裸地剝開時,竟會是如此背德而煽情。   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也許再也回不了頭。   那麼,就這樣墮落到深淵的盡頭吧。
  大俱利伽羅用舌尖從腹部向上舔舐,經過鎖骨,到達頸邊。所經之處的皮膚像觸電般微微顫抖著。汗水刺激著味蕾,他張起牙,使勁咬下。   「痛⋯⋯!」   泛白的頸項浮起鮮紅的血痕,疼痛使淚水奪眶而出,山姥切不禁喊出聲。一驚之下,他握著刀的手鬆了開來。   大俱利伽羅及時握住墜落的刀,擺回山姥切的懷中。   「⋯要抓��啊。」   淡然的語氣,訴說的不是叮囑,是命令。
  半強迫性地要求之下,山姥切用手臂環抱住紫色刀鞘的龍之刀。沒有立場觸碰大俱利伽羅的身體,那柄刀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柱。   而將刀環抱得愈緊,那柄和自己毫無聯繫的刀,便愈發像是個冰冷的空洞。不斷掏空他身體的深處,提醒他自身與本體分離的事實。   明知道就在不遠之處,卻又無法觸及。山姥切國廣的腦中一片混濁,幾乎無法正常思考,只是本能地需索著自己的半身。而那股不屬於人類的欲求投射在人類的肉體之上,便只能無限趨近於肉慾,渴望著空洞被填補、希冀著合而為一。   濕潤的舌滑過山姥切的耳廓,脖頸的皮膚被反覆吸吮著,溫熱的氣息侵入他的毛孔。他感到下半身鼓脹起來,衣物和器官的摩擦令他難耐。他無力地想伸手碰觸,手���卻無情地被抓住。   山姥切絕望地抬起頭,對上的,卻是如同燃燒著一般的灼熱視線。他驚覺緊抓住手腕的那隻手的溫度,就和那雙眼瞳一般滾燙。失去掙扎的力氣,他任憑自己的手被牽動,掌心覆上另一個熾熱的隆起。
  彼此都以男性之姿顯現的事實,無可逃避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像是被窗外的響雷轟頂一般,山姥切倏然清醒過來。   大俱利伽羅焦躁的手撥開礙事的襯衫下襬,正笨拙地試圖解開自己的皮帶。汗水從他的顎尖滑落,將山姥切的褲頭浸染成鐵灰色。
  不能再前進下去了。   山姥切擠出力氣,使勁搥打大俱利伽羅已汗濕的胸口。   「⋯⋯不⋯行⋯」   「⋯都事到如今了,你就對你那無謂的小伎倆死了心吧。」   從齒縫間迸出的聲音宛如低吼,大俱利伽羅早已連空下一拍的餘裕都沒有。   「拜託、住手⋯⋯」   山姥切死命推開大俱利伽羅的手,恐懼使他的指節冰冷泛白,聲音中夾雜著哽咽。   停下雙手,大俱利伽羅的呼吸依然急促,火花像是要從他的瞳孔迸裂出來。   「⋯⋯可惡,到底要玩弄人到什麼程度⋯⋯!」拳頭重擊牆壁,發出的鈍響呼應著他的沉痛。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玩弄你⋯」   山姥切咬緊下唇,血絲幾乎要從蒼白的唇邊冒出。
  刀就是刀,自始至終都並非作為鞘而存在。   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未知的恐怖與迷惘如同洪水般淹沒了一切。
  雨聲填滿了空間,卻未能使寂靜減少一分一毫。   一切都亂了套。   不忍直視面前的山姥切衣衫不整、如負傷的獸一般瑟縮,大俱利伽羅垂下眼簾。   「⋯⋯就這樣吧。」   他伸出手,簡單地梳理凌亂的金髮;指尖滑過臉頰,輕撫紅腫的眼眶。   肩口上的齒痕,如果沒有留下就好了。如果這一切都不曾開始,就好了。   退開身子,他扶著地面起身,要取出衣櫃下的置物盒。那盒裡容納的,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此處的異物,也該物歸原主了。   就在此時,有什麼拽住了他的手臂。碰觸著他皮膚的物體,帶著些許冰冷的觸感,微微顫抖著。
  他轉過身,想掙脫那束縛,但那細長而冰冷的手指只顧用力著不願鬆開。   有些戰戰兢兢、卻依然強硬地,那隻手將大俱利伽羅的手臂向自己拉去。淡金色的頭顱低垂著,緩緩向前傾,大俱利伽羅感到指節上拂過一陣微溫的鼻息。   下一秒,溫熱而濕潤的觸感爬上他的指尖,向指腹延伸而去。柔軟的舌裹著唾液,纏住堅硬的骨節;先是食指前端,再來,中指也沒入了口腔深處。握住他手臂的那掌心,因握刀而磨出的、堅硬的繭,粗糙地摩擦著他的皮膚。
  「⋯⋯你想做什麼。」   「⋯⋯⋯⋯⋯⋯」山姥切沒有回答,過長的瀏海遮蓋了他的表情。   「喂⋯⋯⋯⋯!」怒吼聲像是響徹了五臟六腑一般,山姥切全身為之一震。
  「⋯⋯名字⋯⋯」   細微而顫抖著的聲音,幾乎要被不止息的雨所吞沒。
  「⋯如果⋯⋯你,叫我的名字⋯⋯」   讓我知道——你將擁入臂彎的不是別人,是我。   就算只有這一刻,也無所謂。
  因為,那是不可取代的、只屬於我的,唯一的名字。   大俱利伽羅倒吸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這把擁有最高傑作之名的仿作所需要的,或許不是刀、也並非戰場,而是真真切切存在於此的證明。   耗盡全力、用盡一生,幾近自毀地、孤獨地哭喊著。
  為何,你總是在繞遠路?
  身為區區的「有主物」,沒有辦法完成另一個「有主物」的悲願。但,至少可以——   「⋯⋯山姥切、國廣。」
  面前人影的肩膀一瞬間激烈起伏著,溶解在雨聲之中的,無法分辨是呼吸,還是嗚咽。   「山姥切國廣。」   以此為名的打刀的付喪神,只是大口喘息著,徒勞地需索著氧氣。   抬起那佈滿淚痕的臉孔,大俱利伽羅將唇貼上對方乾燥的唇,輕聲地呼喚他的名字。
***
  被口對著口引導著換氣,山姥切的呼吸逐漸平穩了下來。退開身子,大俱利伽羅用指腹輕柔地擦拭他的臉頰。   他應該不想讓自己看到眼淚吧——這樣想著,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抓起白布,替他把現在的樣子隱藏起來。   山姥切國廣,這把倔強的刀。就連這一刻,他仍然緊抓著自己的左腕不願放開。   明明是那麼恐懼,卻又不肯逃。   看著自己左腕的刺青、和自己的刀,這等同於自己代名詞的兩條龍,如今都在山姥切的雙臂之中。翻找著記憶,他想不起自己何時曾縱容誰如此深入過。   或許,沒做好覺悟的,是自己。
  順著臉頰下滑,用拇指輕觸有些乾裂的下唇,他看見山姥切的眼神中依然有些猶疑。   他用另一隻手順著髮流,宛如疼愛著寵物一般,梳理那頭柔順的髮絲。將金絲般的碎髮勾到耳後,用唇瓣描繪微微泛紅的耳殼。吐息拂過,山姥切的肩膀大大地跳動了一下。
  順著勢,大俱利伽羅將手指滑進山姥切的口中。   山姥切闔上眼。混合了淚水的唾液變得有些苦澀,那是刀本應不會知曉的,屬於人類的味道。他嚥下唾液,用舌撫弄每一寸皮膚,尋找著那絲澀味。   任由手指和舌繼續糾纏,大俱利伽羅再次將右手放上山姥切解開一半的皮帶。感覺到山姥切口中的動作停了一拍,但這次,他不打算停手。   右手一邊動作,一邊將唇由脖頸滑下,經過鎖骨,到達胸口。大俱利伽羅戲謔似地用牙齒輕摘袒露出的、胸前的突起。   就在喘息聲傳進耳中的下一秒,一陣刺痛襲上左手指根。他轉過去,只看見山姥切咬住他的手指,用不甘的表情回瞪著他。
  啊,這個眼神。   大俱利伽羅的下腹部彷彿有顆火種被點燃,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這個男人。彷彿純粹無知,卻打從骨子裡知道如何要到想得手的一切,不問手段。   純潔、不屈、卻又淫靡。   只怕是向他臣服、獻上整個世界,也填補不了他的孤寂;一旦奉陪下去,沒有粉身碎骨之外的結局。   再沒有比這令人血脈賁張的事。
  臉頰貼著自己的刀鞘,大俱利伽羅執拗地愛撫那逐漸聳起的肉芽。從含著自己手指的口中止不住地洩漏出的喘息,明明是如此低沉,卻挑逗著每一根連接下肢的神經。   從開始到現在,每一次碰觸山姥切的身體,他都給了令人滿意的反應。肉身被迫與本體隔離的此刻,那份空虛宛如媚藥,使不安的神經變得無比敏感。不知何時,山姥切的右手已經在大俱利伽羅汗涔涔的腰間游移,那被需索的愉悅,使他揚起了嘴角。   粗魯地扯下山姥切下半身的防禦,大俱利伽羅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用口封住山姥切的唇,奪去他的呼吸,蹂躪他的黏膜。   溫熱而光滑的掌心,肆無忌憚地在山姥切身上每一寸摩挲。喉結、背脊、胸肌、鎖骨、肩胛、臀部,結實的肌肉與有稜有角的骨骼,與柔軟二字無緣。不過此時此刻,這為戰鬥而生的的體格,卻只是加倍挑起他的征服欲。   他不喜歡欺負弱者。追求女性柔軟的身軀確實是男性的本能,但嬌小纖細如同脆弱的代名詞,只該被小心呵護。如今臂彎中的身軀,和自己一樣是戰士的身軀。可以粗暴一點、強硬一點、不必手下留情。   撫上自己留下的齒痕,那裡還殘留著些微的凹凸起伏。他知道,這與戰場上敵人留下的傷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對山姥切國廣來說,這點痛豈能滿足得了他。   滑過雙腿間的高昂,將手指探進深處。山姥切想向後退縮,跨坐的體勢和冷硬的牆卻硬生生堵住了他的去路。   「害怕嗎。」   大俱利伽羅輕輕地問。   「再下去,就沒有退路了。」對他來說如此,對自己也是。
  山姥切沒有回答。   他只是渾身緊繃著、咬緊牙關,用顫抖的手握住大俱利伽羅的手臂,張開雙腿,引導向自己肉體的更深處。
  理智的牆瞬間崩毀,傾巢而出的獸奔騰在他的血液。大俱利伽羅已經無法思考,只是本能地,將佈滿山姥切唾液的手指,強硬地插入他的身體。   也許是唾液已有些乾涸,大俱利伽羅無法恣意地滑動手指。只見山姥切緊蹙著眉,咬緊嘴唇隱忍著疼痛,斗大的汗珠卻不止地從鬢邊落下。   這樣不行。
  耐著肉體的焦躁,他的思考飛快地巡梭、視線環顧房內四周。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角落。   隨著手指從身體裡抽出,山姥切虛弱地大口喘著氣。大俱利伽羅在他的身體之下挪動著,但因疼痛而冒出的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只能閉上眼,無力地等待。   沒多久,液體黏稠的聲響傳進了他的耳中,鼻腔感受到一陣熟悉的辛香味。
  那是丁子油的氣味。   驅蟲的丁香混合進椿油之中,從氧氣和鏽斑中守護著刀身金屬的液體。
  啊,或許再也無法單純地看待它了。   下一瞬間,伴著侵襲嗅覺的香氣,濕滑的異物再次侵入他的身體。山姥切忍不住叫出聲來。
  隨著大俱利伽羅手指的動作,慢慢地、山姥切的內部不再如此緊繃。他放進另一指,重複一樣的過程。只不過,他下半身的灼熱沒打算給自己太多時間。   他停下動作,把手指抽出山姥切的體內時,山姥切的表情似乎帶著困惑。   他艱難地解開褲頭,釋放出被束縛已久的獸,一手固定住山姥切的腰,抵住那本不應是入口的關卡。   「⋯⋯等等!還不、唔⋯啊⋯⋯!」
  被貫穿的瞬間,淚水從山姥切的眼中奪眶而出。異物感與撕裂感侵犯著身體,像是要把自己從內部扯碎。他無助地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叫喊,另一手使勁地掐著大俱利伽羅的肩頭。   還沒有完全進去。大俱利伽羅的頭部抵著山姥切的胸口,看不見表情,也似乎什麼也聽不進去。即使山姥切只想逃,卻只能絕望地,任由炙熱的異物一點一點侵入深處。   彷彿要將意識拋卻在另一個世界才能從痛苦中逃離,山姥切腦中的走馬燈開始旋轉。
  顯現的第一天、獨自站上戰場、迎接第一個夥伴、第一次帶領部隊。他不太確定守護歷史的重要性,卻依然站在這裡。回應審神者的需要使他有了成就感,然而在戰場上奔馳、揮舞著本體,說到底,還是為了他自己。   是為了滿足刀的本能,還是付喪神的感情,早已無法分辨。   同位體——共有著一樣的名字,分享著同一條生命。   那冰冷的金屬刀身,此刻,是否也和他一樣烈火灼身?
  「⋯⋯山姥切國廣。」   啊啊,就是這個名字。刀的名字,我的名字。   如果有人願意永遠呼喚著這個名字,那麼——
  掌心的溫度透進臉頰,山姥切張開雙眼。視野中,大俱利伽羅帶著柔和的表情,正仰頭望著自己。   為何你還如此泰然自若?你這個——   「⋯⋯加害者。」
  以神獸之名為號的刀。就如同獸一般,所有的常識在他身上都不再適用。那雙金色的眼俯瞰的世界,又會是什麼樣子?
  「我不否認。」聳聳肩,大俱利伽羅伸出手擺正山姥切懷裏的刀,再握住山姥切的上臂,將刀抱好。   「⋯⋯⋯要抓牢啊。」   淡然的語氣,透露的不是命令,倒像是——懇願。
  大俱利伽羅的腰試探性地動了起來。撫上山姥切有些疲軟的下半身,隨著他屏住的呼吸,大俱利伽羅感到包圍著自己的肉壁倏然收緊。   「這種時候分心,你膽子不小啊。」   拉過那冰涼的指尖,大俱利伽羅引導著,用山姥切自己的手,包覆住他袒露的下肢。固定好山姥切的腰和腿,他再次讓下半身動起來。
  急促的呼吸和黏膜摩擦聲充滿了房間,空氣中混合著汗水和丁子油的氣味,薄薄的紙門把世界從這狂蕩的異空間隔絕開來。   大俱利伽羅的髮絲沾著汗水,貼附在額前、脖頸上。項鍊的鍊墜規律地敲打著彼此的胸腹,也許是錯覺,那髮梢的深紅此時像火焰般燃燒著。他褪去上衣,露出緊緻的肌肉線條,汗珠在黝黑的皮膚上猶如星點般反著光。   那似乎是山姥切第一次見到他延伸至背部的龍紋。不曾在浴場袒裎相見,就連戰場上也頂多是脫去外套。在上邊的體位,讓山姥切得以瞥見幾眼;他越過對方的肩,偷偷用舌尖留下稍縱即逝的記號。
  比起被貫穿身體的官能快感,山姥切得到的大多是精神上的愉悅。空洞已久的靈魂透過肉體的結合,恍惚中,產生被填滿的錯覺。像是張開雙手緊握本體一般,他張開雙腿,讓另一把刀在自己體內激烈地抽送。   他需要更加地被需要,更多碰撞,更多激情,在體內更深的地方。   握緊自己的下肢,摩擦著、刺激自己的敏感處,透明的液體在前端聚集成歪斜的珍珠。愈加愛撫自己,他的抽送就會更劇烈;愈在那耳邊嬌喘,他的動作就會更粗暴。   先前的恐懼是種子,在結合處生根,用體液澆灌,成長為慾望,支配了彼此的身體。
  配合著節奏,山姥切在困窘的空間內本能地擺動著腰。看著大俱利伽羅平靜的表情逐漸��得毫無餘裕,一股異樣的征服感竄過全身的細胞。   山姥切輕笑著,用鼻尖滑過大距離伽羅汗濕的額頭,用唇迎上他的呼吸。   大俱利伽羅睜大了雙眼。   下一秒,大俱利伽羅瞇起了眼,含住山姥切的雙唇。   然後,他握住那包覆下肢的手,連同自己的下半身一起猛然動了起來。
  「⋯、⋯⋯⋯!⋯!!!」   山姥切嘴唇的蠕動只成為不成聲的喉音,透過口腔,進入大俱利伽羅的腦內。   就在山姥切絕頂的瞬間,大俱利伽羅猛力衝撞緊縮到極限的肉壁,瞳孔縮成宛如爬蟲類的細線,在另一個肉體的最深處,撒滿自己的慾望。
***
  從方才打開的,存放刀具清潔用品的抽屜中,大俱利伽羅拿出軟布,想要擦拭山姥切狼狽的身體。只是情緒爆發、又在不慣的行為中精疲力盡的山姥切,早已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只模糊地扔出一句:「我⋯被弄髒了、才正好⋯⋯」便沉沉地睡去。   極端的傢伙。大俱利伽羅嘆了口氣。真該把他丟到外面讓雨水沖乾淨——一面憤恨地想著,一面認命清理彼此留下來的痕跡。
  過了今天,一切又會恢復原狀。   僅僅釋放了情慾,對彼此來說並不代表些什麼,也許還只是增添了見面時的尷尬。   看著自己的本體,大俱利伽羅垂下了眼簾。
  就算肉體被容許,山姥切國廣所建立的城牆,依然只允許他自己待在其中——就像那只包圍著他自己的襤褸布。那柄刀,是否依舊和其他所有的刀一樣,被排除在山姥切自己所劃下的、仿作與名刀間的鴻溝之外?   只要願意呼喚山姥切國廣的名字,也許不論是誰都無所謂。反正到了最後,所有的呼喚都會在那道鴻溝前化為泡影。
  山姥切國廣。被你擁入懷中的刀的名字,又要由誰來呼喚?
  果然,牽扯進去就沒好事。   將布蓋上山姥切的身軀,打開門,大俱利伽羅走進另一側的平凡世界。
***
  張開眼睛,看不到透進房內的光線,山姥切國廣驚坐起來。他環顧四周,看見時鐘的數字閃爍著冷光;幸好,星期四還沒過完。   不能再像上次那樣失態——他想著,卻驚覺好像發生了更不得了的事。   剛才的片段像幻燈片般在腦中閃過,每一幕都只是讓山姥切不忍直視。究竟為什麼,在那傢伙面前總是會亂了步調?   房裡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他甩甩頭,動動有些麻痺的四肢,卻碰到了懷中的刀。   不必看,山姥切也感覺得出那不是自己的刀。只不過在臂彎之中擁抱了太久,刀鞘已染上了自己的體溫。
  這麼重要的東西,大俱利伽羅該帶走的。   不論如何,都不該在視野之外任由任何人去觸碰。
  視野逐漸清晰,他開始確認方向,尋找刀架的位置,視線卻碰觸到身邊的另一個物體。   那是他最熟悉的,唯一的依憑。
  深怕那只是幻影,山姥切有些惶恐地伸出手,把刀收進懷中。靈力在體內溫暖地擴散開來,他感到一陣鼻酸。   就算對任何人來說那只是把仿作,對自己來說,依然是最重要的、無可取代的,他的同位體。山姥切發誓,在它折斷之前,都不會再放開手。
  在不遠處的牆邊,他找到整齊疊好的衣物,穿回長褲、扣好鈕釦、結好領帶、把布披好。雖然沒有穿戴整套戰裝,但這確確實實是顯現之初的裝束,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現在,他已經回到應有的樣子——山姥切國廣的完全體。   把自己的刀緊握在手中,走到刀架旁,把大俱利伽羅的本體擺回刀架。輕撫光滑的刀鞘,他想著,也許永遠不會再觸碰到這把刀。   或許這也正是應有的樣子。   山姥切國廣站起身,對著刀的方向,輕聲地說了:「謝謝。」
***
  星期六的上午,鍛鍊場邊幾乎聚集了本丸所有成員。本丸練度最高的前兩名、一軍隊長和副隊長的真劍對決,說什麼都不能錯過。   天邊的雲依然很厚,陽光卻久違地探出頭來。葉上的水珠晶瑩透亮,空中飄散著絲絲霧氣,反射出虹光。
  原本以為肌肉會持續痠痛,山姥切懊惱地思考過是否該延延日期,不過意外地,肌肉僵硬和痠痛恢復得很快——就像是有人在拉傷當下就替自己按摩過。   他偷偷瞥向其他一軍成員聚集的位置,尋找的身影卻不在那之中。   也對,這種喧鬧的場合他肯定是會避開的。山姥切說服自己,收回了視線。
  沒多久,審神者在近侍笑面青江的帶領下緩緩走進場內,在特別準備的貴賓席坐定位。裁判——初鍛刀的小夜左文字在山姥切的身邊抬起頭,小聲地說了:「加油。」   山姥切堅定地點點頭。   在司儀壓切長谷部的一聲令下,他緊握本體,走進場內。
  然而,從另一頭步入場中的,卻不是燭台切光忠。
  黑色上衣和金紅的腰布像火焰般映入視界,山姥切睜大了翠綠的雙眼。   「⋯⋯怎麼,和能力值總和相同的對手打,怕輸嗎?」看著山姥切怔在原地,大俱利伽羅舉起刀,金色的眼瞳之中燃燒著戰意。   山姥切國廣回過神來。他用力搖頭,以挑釁的眼神回敬對手。
  「⋯⋯由我這種人來當對手,真是抱歉了啊⋯⋯!」
***  *** 2018.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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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illlilil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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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經驗可 / 30 慶幸
蔣舟拉著一個三十四吋的大行李箱,在機場的計程車接駁站排隊等候上車。放眼望去,他的行李箱是隊伍裡最大的一個,上車時他和司機一起把行李箱扛上後車廂,加注的重量讓車身輕輕晃了一下。
他買了太多東西,回程繳了一筆金額不斐的超重費。
車子開進北上方向的高速公路,蔣舟把關機了兩個月的手機打開,螢幕亮起後,沈睡兩個月的手機像遭受復甦電擊一樣開始震動不斷,通知訊息不停跳出,按著時序層層堆疊,淹沒螢幕。
手機因高效運轉而發燙,蔣舟摘下手機殼讓它散熱,螢幕還在跳訊息,他乾脆把手機放到座位一旁等它收完通知。
他的手機殼是別人送的,皮革材質,背後有一個可以放卡的卡套,但他沒有將任何卡放進那裡。他習慣把所有卡片都放在皮夾裡,要用時才依心情從裡面選,於是那個獨一貼身的位置便成了裝飾。
今天陰天,窗外黯淡,天空被一片雲白色蓋滿,他剛剛就是穿過這片厚雲降落的。手機還沒震完,他看著外面,專心盯著分隔道上的綠色防眩板,像動畫影格一樣,一格一格從眼前晃過去。
視線聚焦在同個位置太久,防眩板反而讓他頭開始暈。
一旁震動的手機終於安靜下來,他瞥了一眼,動作緩慢地把手機拿起,像面對一份不想寫的作業,不太情願地將它打開。
看到疊在最上面訊息時他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最近的一則訊息來自三十分鐘前,告知他有一通未接來電。制式的簡訊裡只寫著來電人的號碼,沒有署名,但是蔣舟認得它。
他發現最近三個禮拜,張緯峰每天都打兩通電話給他,中午十二點一通,晚上十點一通,準時不誤,規律得讓蔣舟反而覺得,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既然不重要,那某人顯然是當成樂趣在打。
蔣舟不禁想笑,這種故意為之的行為比較像他的作風,不知什麼時候也傳染給張緯峰了。
他跳出去看其他通知,沒有馬上回電,迅速滑過各式各樣的通知和消息,大多沒仔細看,移動手指只為清除未讀紅點。
消完了通知,他點進LINE一一讀過,挑著回覆。一些錯過回應時機的訊息不如不回,他相信下次彼此需要時,橋樑還會重建。
輪到了他跟張緯峰的對話窗,張緯峰最後的訊息問他到了沒,蔣舟打字,鍵入「回來了」,送出前靈機一動,倒退將回應刪掉。
既然張緯峰愛打電話,那就等他打來時再告訴他,蔣舟彷彿在佈滿陰雲的天空找到一個漏光的縫,笑了一下,也不暈車了。
兩個月沒聯絡,不知道張緯峰有沒有變。
二十加一歲,說變就變也不奇怪。
他終於把訊息回完,把手機殼裝回去後拉上遮光簾,闔眼補眠。
已經三月了,張緯峰還圍著圍巾。他正在上通識課,桌上攤著筆記本,但壓在上面的不是這堂課的講義,而是物理系作業裡的一張圖表,他表面上專心聽課,實際上在做別堂課的功課。
圖表只是一張紙,大方擺在桌上讀也不會製造什麼動靜,只要舉止不乖張,他並不考慮老師從講台上看過來時,他的小動作是不是一覽無遺。
後半堂課,老師把教室燈關了,放影片給大家看,教室漆黑一片,張緯峰也放下筆,不再偷時間。
這節堂上的是歌劇賞析,講台上的投影幕裡名伶唱著詠嘆調,張緯峰從小就不諳音律,不僅音痴,也沒有鑑賞能力,選這節課純屬湊數補空堂,不關乎他的興趣。
他難以理解,空氣震動產生的聲響和悲或喜的關聯,雖能辨認節奏的速度或音調高低,但他無法體會,為什麼聽來幾乎一樣的旋律有時代表憂傷,有時卻說是浪漫。
若有什麼比國文考試裡的新詩閱讀測驗還難參透的,大概就是音樂了。
影片裡的名伶唱得激昂,但他不禁把下巴縮進圍巾裡,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高速公路一路順暢,蔣舟瞇了一會,雖然不指望能在車上睡著,但歇了半小時卻一點休息的感覺都沒有。
時差加上兩次轉機,他的身體仍處在奔趕的節奏之中,神經緊繃不願放鬆,任疲勞繼續暗中沈積。
他再次拿出手機,明明剛剛才把訊息回完,螢幕又映出一整面的未讀通知,他覺得自己急切需要來點治療倦怠的速效藥,此時一個念頭從腦海浮出,他想起應該正在認真上課的那個人。
張緯峰的手機擺在桌上,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僅有坐在他隔壁的人注意到,他的桌子在老師準備開燈講解悲喜劇時,提前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張緯峰反應迅速,伸手遮住引人注意的那道光,他往前靠,手捂著螢幕,朝自己開一個縫,當他看見螢幕上的來電畫面,不管別的,立刻站了起來,低下腰從教室後方遁出門外。
他沒接到那通電話,他邊走向牆邊邊按下回撥鍵。
無人接應,他再打一次,仍沒有人接。他保留通話,跳到通話紀錄裡看,確定剛剛真的有這麼一通未接來電。
打第三次時,只響了一下,電話裡傳來一聲嗨。
順著聽到的音節,張緯峰本能地重複自己聽見的聲音,回了一個語調一模一樣的嗨。那聲嗨輕巧短促,尾音微微往上飄,像沒注意就從手中飛走的氣球,發生得太匆促,令人來不及思考。
半晌沒人說話,電話那頭的人憋著笑。
張緯峰緩緩從措手不及的驚喜裡回神,他的聲音和平常一樣又悶又低,沒人看見他幾乎擠到眉毛的笑,「⋯⋯你在哪裡?」
「剛下飛機,在回家路上。」蔣舟翹起一隻腳,對張緯峰的反應十分滿意。
「什麼時候回來的?」
蔣舟在電話裡哧聲笑,說:「不是上一句才講?」他好整以暇地玩著衣服的線頭,「剛下飛機。」
「喔。」張緯峰用力抿了抿嘴,難以控制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喔。」
蔣舟又笑了一聲,「每天打給我,有什麼事?——」蔣舟的問句尾巴拖得長長地,像一隻軟軟的貓躺下伸懶腰。
許久沒聽到的悠懶語氣揚過耳朵,把張緯峰這段期間掛��心上的那些不好念頭一掃而空。
「陳教授找你。」張緯峰說。能一起叫陳螳螂的人不在身邊,連稱呼都回歸了。
蔣舟猜到了,畢竟他跟張緯峰也只有這層關係。「知道了,我明天去找他。」陳螳螂可能在生他的氣,所以才派張緯峰傳話。
「幾點?」張緯峰回得很快,蔣舟聽不出來他是幫陳螳螂問還是自己想問。
「我回去看看他明天的課表再決定。」蔣舟偏頭,看車開下交流道,快到家了,「你現在在學校?」
「嗯。」
「沒課?」
「有。」張緯峰靠上圍牆,「我,呃,出來接電話,我在走廊上。」
蔣舟偷笑,「你怎麼聲音聽起來傻傻笨笨的,生病了?」
張緯峰覺得那些笑聲有回音,他一直聽見蔣舟在笑,「沒有,你聽錯了吧,你⋯⋯」
張緯峰還來不及說話,蔣舟這頭有插播。
「有人打給我,先這樣。」
「等下、明天你⋯⋯」
「明天見。」蔣舟知道張緯峰在想什麼,先發制人。
「好。」明天見,張緯峰應下來,「不要騙我。」
張緯峰這句話又引來蔣舟一陣笑,「掰掰。」切斷和張緯峰的通話,蔣舟把手機換到另一邊耳朵。
他喂了一聲,電話裡劈頭質問他:「你啊,失蹤去哪裡了?」
「我沒說嗎?」
「說個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知道⋯⋯」
面對一連串的問題,蔣舟逐個回答,到他下車了,對方還不打算放過他。
「還有,你剛剛在跟誰講電話?」
「學弟。」
「你認真?你好意思嗎?」
「不好意思。」蔣舟一語雙關,把人氣個半死。
「對人家沒興趣就不要玩弄人家。」
「喔。」蔣舟敷衍道,稱說要進電梯了而掛上電話。
蔣舟進門後鑰匙一丟,終於鬆口氣,他在客廳沙發躺下,一睡就睡了十個小時,醒來時口乾舌燥,但家裡只有一瓶他離開前沒喝完的水,擺了兩個月,瓶內此時附了一層水蒸氣。
他套上外套下樓買水,買完水走到附近一間深夜營業的涼麵店叫了一碗味增湯內用。店裡除了他還有好幾組客人,凌晨營業的店總讓他感覺親切,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也都跟他一樣不合時宜,顛倒晝夜。
隔日,他挑在陳螳螂空堂的時間到學校,到了辦公室門前,陳螳螂的門關著,蔣舟敲了兩下門後開門進去。
「教授。」
陳螳螂聽見聲音,看了蔣舟一眼,而後繼續看自己的書,不搭理蔣舟。
蔣舟知道陳螳螂在鬧脾氣,他也不理會,默默走到裡面的小會議室坐著等。陳螳螂真正生氣時是很火爆的,不會像現在這樣擺架子,所以蔣舟不擔心。
他邊等邊滑手機,過了一會,對面的椅子發出空氣擠壓的聲音,抬頭一看,陳教授坐在對面手撐著頭,一臉「好啊你」的表情瞪著蔣舟。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一個禮拜前寄的。」蔣舟掛上笑臉問。
陳教授沒好氣地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拿了一本東西,扔在桌上,「紅筆畫的都要改。」
蔣舟伸長手,把那本A4裝訂的東西拿過來,他翻了翻,記號不多,說:「謝謝教授。」
「度假度得開心嗎?」陳教授開始算帳。
「你要喝咖啡嗎?」蔣舟起身,打開一旁的櫃子找咖啡豆,發現袋裡是空的,空了也不丟掉,明顯在向他抱怨。
「你丟了考卷就跑,我算成績算了三天。還有,學務長約談我,說有人投訴我成績給太低,影響學生的留學申請。」
這又不是什麼新聞,蔣舟腹誹,但他若無其事地說:「換茶好嗎?」然後沒等陳螳螂回答就開始泡茶。
「丹丹啊,待會的課你幫我上吧。」陳教授說:「教書太折壽了。」
「我有事。」蔣舟說。
「你沒有。」
「我有。」
「你陪我一起去上課,順便幫我整理科會的東西。」
「我在這裡整理不好嗎?」
「我需要你在旁邊。」
蔣舟自知拗不過,乖乖跟去上課。他帶著陳螳螂的筆電,電腦放在講台角落的副講桌上,站著幫陳螳螂整理文件。
上課沒多久,他收到訊息,張緯峰問他在學校嗎。
( 我在A202 )> 蔣舟
張緯峰 <( 上課? )
( 陪客 )> 蔣舟
蔣舟沒選字,張緯峰皺眉,感到困惑。
張緯峰 <( 什麼客人? )
( 陪陳螳螂上課 )> 蔣舟
接下來張緯峰沒有再回,他本來正在前往研究室的路上,這時已改道往A棟走。
張緯峰 <( 我去找你? )
他已經快到了才問,蔣舟正想說不,就見到走廊上有個突兀的高個子站在那。
( 沒課了? )> 蔣舟
張緯峰 <( 空堂 )
( 好久不見 )> 蔣舟
張緯峰彎起一邊嘴角,也回一句好久不見。
他站在廊上,一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插著口袋,什麼也不幹,只是盯著蔣舟看。
蔣舟舉起手機,叫他看。
前桌幾個同學注意到蔣舟的動作,一起往窗外看,���見了張緯峰。蔣舟叫他去研究室等,張緯峰回了個好,然後走了。
下課後,陳螳螂身邊如常湧上一群好學的學生,等著問他問題,而陳螳螂沒理他們,他走向副講台,調侃蔣舟:「誰等你下課啊,哪個慘小子。」
連自己的助教都不認得,蔣舟習慣了他的假八卦真陰損,沒有回答。
他看著教室裡鳥獸散的大部分同學,和陳螳螂身後那隊忠誠的小雞隊伍,說:「也有很多人等你下課。」他闔上筆電,「我先回去了,檔案還沒整理完,等等弄完,電腦放你桌上。」
蔣舟抱著電腦離開,他到研究室時裡面無人,但是桌上有一本攤開的書,一支筆臥在書縫,旁邊有張緯峰的背包。除了書,桌上還有個寶特瓶,插著兩支快凋謝的玫瑰花。
畫面有些詭異,張緯峰在這讀書擺什麼花?他走向拉開的椅子,坐下看張緯峰在讀什麼。
張緯峰去完廁所,回來時發現有人坐在他的位子上。
他走過去,雙手搭上蔣舟的肩,蔣舟沒發現他進來,嚇了一跳。
兩個月不見卻像只過了幾天,張緯峰圍著他送的圍巾,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蔣舟想起身把座位還給張緯峰,卻被張緯峰按回去。
蔣舟的肩膀沒肉,摸起來硬邦邦的。或許是太久不見,他的行動先於其他顧慮,沒多想就把手放了上去。
經過一個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寒假,接到蔣舟的電話後他沉澱了一晚,反而從漫長的未知等待中覓得新的應對節奏。
他以為自己見到蔣舟會很緊張,實則不然,似乎在連續三週的語音信箱裡學到沈著和寬心,心情開闊了許多。
「嗨。」
「出國好玩嗎?」張緯峰加重手上的力道,讓蔣舟背上一凜。
蔣舟感到自己學長的威嚴瞬間矮了一截,張緯峰的問句平凡,卻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怎麼連你也一副要跟我算帳的樣子。」
「也?」張緯峰把手拿開,拉開旁邊的椅子和蔣舟並坐。「我寒假的時候把你在看的那套武俠小說看完了。」
他在外婆家那裡的租書店借的,那套小說除了一些奇怪的自創名詞很拗口之外,其餘用字都很簡單,邏輯全憑作者說了算,讀時不必思考太多,所以他看得很快。
「它出完了?」
「沒有,我是說我看到最新一集了。」
「那,好看嗎?」
張緯峰照實回答:「主角一定會贏,我不知道哪裡好看。」對手一直換,女主角也一直換,只有主角的勝負固定,絕不會輸。
「他沒有贏,他只是一直在打,那不叫贏。」蔣舟笑說:「你不懂江湖。」
他的確是不懂,每個章節的最後,主角總是一笑了之並與眾人告別,再到下一個地方繼續旅途。
「花是你帶來的?」蔣舟問。
「嗯。」
「你其實比我更喜歡玫瑰吧?」
「本來是要送你的,但我不知道你到現在才回來。」這些玫瑰是他在開學那週百忙之中抽空去跟沈淯青拿的,已經過了最漂亮的時候,保鮮劑也保不過蔣舟的不定性。「下次再拿新鮮的給你。」
張緯峰忽然變得坦率不已,讓蔣舟不大習慣,「不過,怎麼老是有多的花?」
「我朋友的花店沒有什麼客人。」他沒說謊,但也沒說這些花是他買的。
蔣舟不再問,也沒說還想不想要他的花。「你今天還有課?」
「等等還有一堂。」
蔣舟把位子還給張緯峰,他坐到對面打開筆電,而張緯峰低頭看書,中途張緯峰都沒有跟他說話,只像以前那樣專心看自己的書,不追問他為什麼突然出國,或為什麼不回訊息。
他再次肯定陳螳螂的眼光,張緯峰很少見。
蔣舟心情愉悅,慶幸和他共享這個空間的人是張緯峰。若有一個地方像凌晨仍營業的涼麵店,不僅不會問他為什麼還不睡,還給他熱湯喝,若有一個地方如斯,那他會很樂意,在這個地方多留一會。
「張緯峰。」他伸出腳,碰了下對面人的鞋子,「等你上完課一起吃晚餐?」
張緯峰點了兩次頭。
「點頭是要?還是不要?」
「要啊。」張緯峰轉了一圈手上的筆,覺得兩個月的枯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只要蔣舟現在在眼前就好。「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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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optaiwan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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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the Game Really Became a Game   獨裁鐵幕後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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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Enes Kanter)捲入土耳其政治鬥爭,竟被取消護照還身負當局拘捕令,更慘遭指控為武裝恐怖組織一份子,事實上NBA歷史上這不是頭一遭有球員因為政治因素成為犧牲者,來自專制國家前蘇聯的沙波尼斯(Arvydas Sabonis)和北韓的李明勳過去都是血淋淋的例子,當籃球比賽不再是籃球比賽,而是赤裸的權力遊戲,徒留下的是遺憾嘆息。
文:陳元廷
冷戰悲歌
2013年夏天,多曼塔斯(Domantas Sabonis)決定接受提議,拜訪岡查加大學(Gonzaga University),對方安排了同樣來自歐洲的波蘭籍中鋒卡諾夫斯基(Przemek Karnowski)率先在下榻飯店接待,之後一連串遊覽當地環境的行程則是由隊上後衛史塔克頓(David Stockton)負責。
史塔克頓準備一張照片向多曼塔斯證明,自己父親,也就是名人堂後衛約翰(John Stockton),最喜歡的一件T恤是1992年時巴塞隆納奧運上獲贈、傳奇樂團《死之華》所贊助的立陶宛國家隊款式,他轉達道:「父親總是告訴我,你爸爸就算已經幾乎不能在場上恣意活動,還是位偉大球員,更是個傳球天才。」
岡查加教練團準備一份簡報給多曼塔斯,裡頭提到學校幾個月前才幫助長人歐林尼克(Kelly Olynyk)以首輪第13順位進入NBA,他們有信心在其身上複製同樣成功模式,此外也提到多曼塔斯面框與背框兼修的打法很容易就能可以適應球隊戰術體系,多曼塔斯暗自下定決心,赴美就讀岡查加是自己實現NBA夢想的最好選擇。
公認是歐陸最偉大中鋒的父親沙波尼斯卻有些猶豫,他在多曼塔斯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球場上身影,從不否認這位家中最小的男孩具有其他兩位兄弟所缺乏的籃球天賦,不過沙波尼斯認為祖國立陶宛球員過去前往美國挑戰大學籃壇往往失敗作收,且多曼塔斯當時接受培訓的西班牙職籃隊伍更允諾將開給他三年合約,但每次父親詢問兒子看法時,後者答案從未改變,他的籃球生涯下一站已經鎖定岡查加大學。
多曼塔斯出生時正是父親終於來到世界籃球最高殿堂——NBA的那年,當時已經31歲的他心中非常清楚:「如果這時候我還不把握機會,那麼這輩子肯定不可能體會到在NBA競爭的滋味,這感覺就像剩下最後一發子彈一樣。」當時的他卻也傷痕累累,各式各樣腳傷摧殘下,昔日優雅的巨人如今場上姿態彷彿陷入泥濘般寸步難行,立陶宛直到1990年才脫離蘇聯統治,此前蘇聯國家隊多次罔顧沙波尼斯復原進度,就連遭遇阿基里斯腱斷裂如此嚴重的傷勢,也強迫他提前復出征戰國際賽事,日後檢視過沙波尼斯腳部X光片的NBA隊醫曾說:「光憑X光片上頭顯示的狀況,沙波尼斯根本符合申請殘障車位的資格了。」
17歲的沙波尼斯赴美參加友誼賽時,一度力壓日後成為NBA狀元的山普森(Ralph Sampson),他的面框進攻能力和奔放的傳球創意足以與華頓(Bill Walton)相提並論,無窮低位單打威力則被視為比尤英(Patrick Ewing)更具潛在發展性,「健康的沙波尼斯是無所不能的,他擁有柏德(Larry Bird)和馬拉維奇(Pete Maravich)般細膩的技術,體能就跟賈霸(Kareem Abdul-Jabbar)一樣出色,他還擅長投三分、組織策應,還有帶球推進,當初我們早該想出個計畫把他綁架來美國。」日後成為球評的華頓指出。
事實上沙波尼斯過去的確曾有機會,以全盛之姿和美國最頂尖的籃球選手互相抗衡,路易斯安那州大(註:簡稱LSU)教練布朗(Dale Brown)1986年就想出一個看似瘋狂無比的計畫,希望邀請21歲的沙波尼斯入隊。
由於過去職籃選手是無法參與國際賽事,明眼人都曉得蘇聯為了保留沙波尼斯參與1988年漢城奧運資格,不可能讓他在此之前先加入NBA,美國大學校隊就成為折衷方案,且美國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和蘇聯最高領導人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1985年才於日內瓦進行冷戰期間最具歷史性的高峰會談,發表宣言中包括雙方日後將積極推展體育交流,布朗的突發奇想並非全然缺乏支持。
寫給雷根總統的信中,布朗強調沙波尼斯可望扮演如同突破黑白種族藩籬的棒球巨星羅賓森(Jackie Robinson)一般角色,也提議他可以分別在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宮和紐約的自由女神像前簽下象徵意義十足的入學意願書。遭到雷根婉拒後,布朗仍不死心,聯絡上並說服在與蘇聯關係深厚的美國富豪哈默(Armand Hammer)出手相助,對方允諾將安排他與戈巴契夫會面,但哈默卻在布朗到訪莫斯科時染上一場大病,最終人生地不熟的布朗只能無功而返。
布朗把最後希望寄託在一位就讀密蘇里大學(University of Missouri)新聞系的學生楊努勒薇休絲(Rima Janulevicius)身上,出身立陶宛移民家庭,從小就被灌輸同鄉間應該互相幫助的觀念,她對這不尋常的提案欣然應允。
楊努勒薇休絲不惜來到舉辦FIBA世界錦標賽的西班牙,千方百計設法與沙波尼斯取得聯繫,後者告訴前者他的確對加入LSU籃球校隊有興趣,卻也指出蘇聯方面不可能答應,同時他也一口回絕執意赴美的可能,害怕這麼做會讓家人朋友陷入生命危險,楊努勒薇休絲不死心,幾個月後再到阿根廷,意圖再度遊說到此參加世俱盃的沙波尼斯,這次球隊教練拒絕讓兩人碰面,聲明沙波尼斯已經答應1988年漢城奧運前會繼續留在國內受訓。
沙波尼斯巔峰身手於是永遠被隔絕於鐵幕之內、無緣西方世界,漢城奧運時宰制美國隊中鋒D.羅賓森(David Robinson)的表現成為絕響,此後同樣出身立陶宛的國家隊隊友馬修里昂尼斯(Sarunas Marciulionis)於1989年獲准挑戰NBA,沙波尼斯卻因飽受傷勢困擾,自認以此狀態無法應付NBA等級賽事而忍痛放棄。
而從馬修里昂尼斯身上或許可以一窺沙波尼斯先前面臨的艱困抉擇,他得知隨身英文翻譯數位親戚被送到西伯利亞勞改營,才終於相信對方不是蘇聯派來的間��,該名翻譯不只得數次被迫陪KGB(註:蘇聯情報單位)一起「兜兜風」,接受讓他下車時鼻青臉腫的一連串拷打,因為若乖乖就範以錢解決問題,日後對方只會越加需索無度,最後他以翻譯美國情色刊物和錄影帶作為替代方式。協助馬修里昂尼斯的西洋棋王卡斯帕羅夫(Garry Kasparov)則曾語重心長道:「你要不就是成為立陶宛最富有的人,得以享受自由追尋夢想,否則你就是淪落到西伯利亞去。」
兒子們私底下透露,他們會小心翼翼避免讓沙波尼斯看到自己巔峰時期比賽片段,因為那些畫面帶給沙波尼斯無比煎熬與痛苦,二兒子圖提(Tuti)解釋:「假如我跟多曼塔斯和他三人獨處時,他會問,『如果我當初早點來到美國呢?』儘管他對外總是堅持對自己生涯沒有遺憾。」
將近三十年過後,沙波尼斯在多曼塔斯就學的文件上簽字同意,親自於立陶宛籃協記者會上公佈這項消息。多曼塔斯談到父親當初如何看待自己加入岡查加的決定時,指出:「我想他給了我很大的自由。」這是1986年當時的沙波尼斯所沒有的奢侈。
北韓的麥可
1997年5月,綠色箱型車行駛於加拿大幽靜的田野,車門外幾行大字表明「七呎十吋的李麥可專用座車」,為了讓他成功塞入車內,車後只留下一個座位,官方歷史紀錄顯示最高NBA球員為七呎七吋的穆雷桑(Gheorghe Muresan)和寶兒(Manute Bol),換言之這位「李麥可」若果真能夠如願以償,他將一舉打破兩位前輩的紀錄。「李麥可」除了難以置信的身高數字,還有個同樣出人意料之外的出身,本名李明勳的他來自朝鮮半島獨裁一方的北韓。
北韓政權儘管一直以來都視美國為頭號大敵,這卻絲毫沒有影響高層領導人對於NBA的喜愛,美國方面第一次見識到此弔詭情況是在1991年時雙方於華盛頓進行會談時,一次用完晚餐後一行人來到北韓代表旅館房間,其中為首的一位官員李根(Ri Gun)忽然打斷美方代表史薛梅爾(Gene Schmiel)閒談,說:「我的天啊!竟然已經晚上八點,芝加哥公牛比賽也差不多開打了。先安靜一會吧,我們廣告暫停的時候再談。停!喬丹(Michael Jordan)和公牛準備出場了,我想看看皮本(Scottie Pippen)傷勢復出後表現如何。」
史薛梅爾大概作夢也無法預測到,自己接下來時間竟然不是和北韓官員爭論國際政策,而是自己支持的克里夫蘭騎士和公牛比較起來到底佔有哪些優勢,或者NBA究竟該不該開放區域聯防這種資深球迷才會觸及的議題。史薛梅爾發現李根對聯盟當前動態瞭如指掌,無論球員綽號或是數據都相當熟悉,對方指出這是因為自己常有機會和最高領導人——金正日一起觀賞公牛球賽的緣故,史薛梅爾甚至在寫給政府內部的備忘錄中,強調:「面對北韓外交官員,最好的破冰方式就是聊聊喬丹或公牛近況如何。」
顯然美方非常認真看待史薛梅爾所給予的建議,2000年時國務卿歐布萊特(Madeleine Albright)成為史上首位到訪北韓的美國政府首長,隨行的北韓議題資深顧問卡林(Bob Carlin)回憶:「比起一瓶威士忌酒或迷你自由女神像,我們希望找到更有意義的禮物來送給金正日。我想剛拿到這顆我們準備的喬丹簽名球時,他其實有些措手不及,但你可以感受到他反應過來後顯得很開心,這表示我們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才找到這樣贈禮。」
根據北韓內部報導,這顆喬丹簽名球和巴基斯坦送的珍珠盒、古巴送的鱷魚皮手提包、辛巴威送的疣豬標本和俄羅斯送的高級獵槍共同陳列於金正日紀念館一隅,日後甚至傳出南韓廠商三星為了提倡朝鮮半島應該和平共處,還有意邀請喬丹本人造訪北韓,可惜遭到拒絕。而之後金正日的接班人——金正恩同樣繼承父親熱愛NBA的性格,2013年招待羅德曼(Dennis Rodman)和數位退役球員拜訪平壤。
李明勳九零年代在亞洲國際賽事表現不俗,1991年神戶亞錦賽上曾對菲律賓繳出單場55分成績,1993年雅加達亞錦賽帶領北韓拿下亞軍,且不但場均26.8分榮登得分王,更勇奪該屆錦標賽MVP。不過李明勳真正受到美國籃球圈矚目,來到台灣參加1996年瓊斯盃,面對由一級學校大學生組成的美國隊,陣中像得分後衛普羅菲特(Laron Profit)、小前鋒麥克勞德(Roshown McLeod)和大前鋒傑克森(Randell Jackson)日後都成功進入NBA,他個人攻下27分,從此打響本身知名度。
礙於美國設有《禁止與敵國貿易法》,北韓方面決定先透過加拿大協助李明勳訓練,再藉由各個管道設法進行交涉,希望找到替代方案讓這位北韓長人有望亮相NBA。過去曾經執教高中時期賈霸、當時移居加拿大的教練唐納休(Jack Donohue)負責李明勳備戰NBA重責大任,他回憶:「以當時已經快三十歲的年紀來說,他當然已經不可能成為很好的NBA球員,但我相信假如是上場十到十五分鐘的替補角色,他應該能夠表現得很出色。」
短短兩個月時間,李明勳進步十分顯著,NHL冰球聯盟渥太華參議員的戈登柏格(Loren Goldenberg)督促下,他從最初240磅增加到280磅,體脂肪比率也從18%下降到15%,垂直起跳高度由12英吋來到16英吋,蹲舉重量也從95磅一舉攀升到260磅,戈登柏格強調:「一開始的他體能糟透了,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他進步這麼神速的運動員。」一位設法讓美國政府對李明勳敞開大門的律師柯尼(Michael Coyne)補充:「之後人們常說姚明是投籃很厲害的長人,但假如是比投籃的話,我不認為李明勳有輸的可能,我們常常一群人在旁邊看他練習,十幾分鐘過去他都沒有錯失一球。他有著教科書般投籃姿勢,射程甚至可以遠及三分線外。」一位NBA球探則直言,肯定有球隊願意簽下李明勳,因為高度是絕對教不來的,而他只需墊腳尖就可以手摸到籃框。
不過美國政府對於李明勳投入NBA卻始終抱持敬而遠之態度,一位官員甚至強調:「我不在乎你怎麼說,就算你在他身上漆上條紋,說他是頭斑馬,我們也不會讓他進到美國來。」美方也特別對李明勳薪水必須繳回北韓感到相當感冒,數個月後一次美國、中國、北韓和南韓針對朝鮮半島局勢談判時,美國將李明勳能否���入NBA列為斡旋籌碼之一,據聞此舉徹底激怒金正日,日後就算美方改變立場、持開放態度,北韓政府也拒絕讓NBA球隊接觸李明勳。
美方的北韓議題資深顧問卡林日後評論道:「我不認為當時我們的作法是夠聰明的,正值北韓方面積極想要改善對美關係的時候,他們真的很想向美國社會大眾證明,過去存在的敵意已經逐漸平息,所以他們願意讓李明勳來NBA效力。」李明勳來到加拿大備戰NBA的決定也受得到金正日支持,他取的英文名字「麥可」也為了致敬後者最喜愛的球星——喬丹。
可惜李明勳這趟加拿大行並未成為雙方交流的起點,只留下幾則讓西方世界嘖嘖稱奇的軼事,例如他身邊無時無刻都跟著保鏢,接觸李明勳的人都得到警告,如果意圖不軌的話,保鏢是格殺勿論、絕不留情。又或者,唐納休教練起初以為李明勳腳步不穩是舊傷所致,細查後才發現是他一直以來都試著把22號的腳塞進19號的鞋裡,但直到唐納休叫女兒偷走李明勳舊鞋,他才肯換成合適尺碼的新鞋。
此外,唐納休更印象深刻的是,李明勳隨行一位北韓教練因為生重病,不得已只能讓他先搭機返國,沒想到登機前這位教練竟死抓著通道扶手不放,且不停大聲尖叫、堅持不肯離開,最後處置方法是趁其回旅館時在食物下安眠藥,半沉半睡下才好不容易讓他乖乖搭上飛機返回北韓。
「我以為我要是可以打NBA,應該對促進北韓和美國友好關係很有幫助,但我的努力卻是帶來相反效果,他們希望拿我當作政治操作的棋子,所以我只好放棄這個夢想。身為籃球員,我只想測試我的實力到哪裡,錢或政治等其他因素都不是重點。」李明勳1998年底接受CNN採訪時說,他自此西方世界眼中銷聲匿跡,直到金正日2011年去世後舉辦盛大隆重的喪禮,觀眾赫然發現轉播鏡頭出現一位鶴立雞群的高個子,才又想起這位七呎十吋的李麥可。
土耳其之殤
雷霆長人坎特一般給予外界相當正面的形象,和亞當斯(Steven Adams)組成「八字鬍兄弟(Stache Brothers)」,拍攝各式各樣搞笑的照片或短片,今年四月份又在《The Players' Tribune》網站發表文章,大力讚賞衛斯布魯克(Russell Westbrook)領袖風範。可是其祖國土耳其的政府當局近期聲明中,竟指控坎特是武裝恐怖組織一份子,不僅取消他的護照還發布拘捕令,似乎完全違背所有球迷對這位土耳其大個子的認知。
一切衝突實際上有跡可循,去年坎特父親透過土耳其官方支持的媒體,指出兒子遭到宗教領袖葛蘭(Fethullah Gulen)洗腦,更說出「我為有這樣一個兒子向所有土耳其人和總統致歉,假如我早知道事情發展會到這個地步,當初就不會帶他美國參加籃球營,讓他的籃球天賦被外界發掘」如此激烈言論,家族成員甚至強調不承認肯特是其中一員,本人也在得知此消息後,把姓氏從肯特改為葛蘭。
此外退役NBA球員特克魯(Hedo Turkoglu)同時也以土耳其籃協主席官方身份,強調:「兩年前,我就說過他腦袋不正常,他如今行為證實我的話,他就是個叛徒,我向上天祈禱不要讓任何人養出像他這樣的兒子。」
時間來到今年五月,坎特為了基金會公益活動走訪亞洲,一晚於印尼時經紀人半夜兩點半叫醒了他,警告說當地警方正在尋找他們一行人,經紀人獲得線報透露印尼政府接到土耳其當局通知,聲稱坎特是「危險人士」。坎特連忙趕在半時後坐上計程車,搭乘凌晨五點二十五航班離開。
但是這趟驚魂之旅並未結束,他轉機過境羅馬尼亞時被海關人員告知護照失效,最後靠著NBA官方與奧克拉荷馬州政治人物動用關係,才藉由聯邦政府協助其平安返回美國,坎特於紐約召開記者會時表示:「假如他們把我遣返到土耳其,你們就再也聽不到我的消息了。」
「這一切背後主因很簡單,誰如果膽敢反對土耳其總統,他就會試著對付那個人。」坎特解釋,他更重砲批評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是「我們這個世代的希特勒」。接著,事情發展益發失控,坎特父親在土耳其被逮捕的消息傳出,坎特這才透露去年父親和家族是為了自保,才公開切斷彼此關係,還補充說許多無辜的土耳其家庭都因為參與葛蘭的宗教慈善運動面臨政府迫害,自己也已經很久沒有跟土耳其家人聯絡,害怕因此連累他們入獄。
要了解坎特目前捲入的這場政治鬥爭風暴,首先必須對土耳其建國歷史有粗淺認識,過去專制王朝時期的鄂圖曼王朝推行所謂「政教合一」政策,意即君王不但是享有帝國統治權的蘇丹,也居領導伊斯蘭世界的哈里發之位,不過隨著歷史推演,鄂圖曼勢力衰微且西化趨勢銳不可擋,最終促成土耳其共和國的建立,國父凱末爾(Mustafa Kemal Ataturk)企圖徹底切斷政治與宗教間連結,此現代化路線雖取得一定成功,卻只是某種程度上略為消除伊斯蘭教對社會的巨大影響力。
凱末爾追隨者並未替土耳其帶來繁榮與穩定,該國近代政局動盪不安,發生數次軍事政變,九零年代遭逢經濟危機,通貨膨脹問題嚴重,對外與庫德族人關係緊張,對內像是強迫女性不可配戴傳統頭巾的政策也得到強力反彈,一連串內憂外患下促成改革勢力崛起,埃爾多安與葛蘭就是其中兩大要角,事實上兩人都曾因為被控顛覆政權而入獄。
初期埃爾多安與葛蘭互相合作可說是再合理不過,埃爾多安作為政治人物,除強調經濟建設外更主打親伊斯蘭教政策來拉攏選民,他的太太往往配戴傳統頭巾大方出席公眾場合,其所創立的正義與發展黨(註:簡稱AKP)很快就贏得大眾支持取得政權;葛蘭身份是宗教領袖,倡導開放且現代化的伊斯蘭教,接受現代科學並積極慈善活動,他提出「服務奉獻(Hizmet)」宗旨,在世界各地有伊斯蘭教徒的地方廣設學校,鼓勵信徒進入公部門對社會作出貢獻。
葛蘭運動表面看似大愛無私,卻被指控背後蘊藏巨大陰謀,《紐約客(The New Yorker)》引述知情人士說詞,指出葛蘭信徒大量滲透司法審判系統,形同影子政權,因此儘管葛蘭本人1999年就移居美國,沒有人懷疑其影響祖國政局的能耐。接著發生土耳其軍方中部份人士推翻埃爾多安政權計畫外洩事件,埃爾多安獲得葛蘭幫助,透過司法審判系統大幅整肅異己,其中甚至包括羅織證據消滅政敵。
雙方聯盟沒有維持太長時間,葛蘭派人士逐漸把矛頭改對準昔日合作對象的支持者,以查緝貪腐名義希望扳倒對方,就連埃爾多安也被指控收賄,察覺大事不妙後開始向土耳其大眾宣稱一切都是葛蘭的操弄,從此造就維持至今的水火不容情勢。2016年七月,土耳其發生武裝政變,埃爾多安驚險逃過叛軍拘捕,大難不死的他發動毫不留情的反撲行動,不僅其眼中的幕後首腦——葛蘭派人士遭殃,任何有絲毫牽連者一概連坐,且被視為恐怖份子。
即使葛蘭派人士堅稱,前述武裝政變根本是埃爾多安自導自演,目的是為了鞏固自身政權,並且取得正當名目以利實行高壓統治,不爭事實是埃爾多安發動的大清洗行動,根據《紐約時報》調查已經有14萬人護照被判無效、七萬人被拘留、四萬人入獄,更封鎖除官方許可外其他傳媒管道,幾乎社會各個層面都受到巨大衝擊,更令人憂心的是,埃爾多安於近日一次關鍵公投勝出,外界預估大權一把抓現象只會越演越烈。
目前當然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坎特與葛蘭派人士陰謀有實際牽連,合理推斷他只是尊崇葛蘭宗教上善意主張,其雖然被土耳其官方通緝,美國當局卻也明白該國敏感局勢,除非對方能夠提出明確鐵證指出坎特涉嫌顛覆政府,否則遭遣返回國的機率近趨於零,護照失效的問題同樣不如乍聽下嚴重,靠擁有的綠卡就能自由往返美國和加拿大兩地,不至於妨礙NBA賽季進行。
「籃球是我的工作,我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記者,但我的身份給了我發聲管道,我希望藉此幫助只因為表達自己立場與信念就平白無辜受罰的土耳其人。」肯特透露,他的出發點崇高而值得讚揚,更顯得埃爾多安派和葛蘭派近年的政治惡鬥不惜犧牲無辜土耳其人的醜惡。
【完整內文刊登於美國職籃雜誌2017年七月號】
https://www.facebook.com/HoopTaiwan/?fref=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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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quireonyahoo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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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ecret of Jackie Chantastic 成龍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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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藍格紋西裝外套、亞麻襯衫 by Corneliani;Richard Mille RM 50-02 ACJ 雙秒追針陀飛輪計時碼錶_$33,510,000 by Richard M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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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影56年,拍過200部電影,打斷過無數骨頭,成龍終於拿到奧斯卡終生成就獎,全世界的人都驚嘆於他的創意和勇氣,但我們終於發現了一個秘密,解釋了成龍為什麼可以獲得這樣的成功。
Produced by 陳勝鴻、郭璈 Text by 陳勝鴻 Style by Hedi Wang Photographs by Cheng-Yao Tsai Special thanks to 台北文華東方酒店Mandarin Oriental Taipei
2016年奧斯卡終生成就獎,兩屆影帝Tom Hanks(湯姆漢克斯)在頒獎典禮上引言:「成龍的電影有時像John Wayne般硬漢風格,有時又像經典默劇喜感演員Buster Keaton般搞笑,怎可能把這兩種極端衝突的風格,完美融合在一起?成龍的天份無人可及,他創造了『成龍驚奇』(Jackie Chantastic)。」
成龍的喜感結合他的身手,成為獨一無二的成龍式動作喜劇,但是要怎樣的想像力,才能創造這麼多的角色和情節,在200部的電影中,持續上演著驚險和歡笑?我在這次的親身訪問中發現,這個答案就是在電影裡的所有故事和主角,原來都是真的!真實地上演在成龍的人生裡,他並不是憑空創造了那些故事,而是把自己完全投射在電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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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還是陳港生的時候,有很多個Jackie Chan幫過我,現在我已經是Jackie Chan了,我希望可以幫助更多的陳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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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全能王 演出真實人生觀 在成龍最知名的系列電影中,常常都是由他自己兼任導演、編劇、男主角跟武術指導,從1980年的《師弟出馬》起,隨後的《龍少爺》、《A計畫》、《警察故事》、《奇蹟》、《我是誰》、《飛鷹計畫》等,都是由他完全包辦,甚至在《十二生肖》片中包辦15項職務,獲得金氏世界紀錄認證為「一部影片中身兼職務最多的電影人」,而這些電影也忠實地反應了成龍的人生觀、性格、喜好,甚至是夢想。
從《A計畫》嫉惡如仇的警官馬如龍、《警察故事》英勇正直的隊長陳家駒、《奇蹟》的黑幫老大郭振華、《龍兄虎弟》、《十二生肖》的亞洲飛鷹Jackie,還包括好萊塢製作的《尖峰時刻》李探長、《燕尾服》Jimmy Tong,成龍廣受歡迎的動作電影,大部分都是警察、偵探,雖然職業略有不同,性格大同小異,膽大心細、風趣隨和、是非分明、身手不凡。
這就像是一系列長達30多年的英雄電影,從80年代就伴隨著亞洲的男孩們成長,在台灣的5、6、7年級生,每個人的年少記憶裡都有著一個成龍,他仗義出手,痛擊惡人,騰空而躍,飛天遁地,在疾駛的公車上打鬥,在高聳大樓頂上追逐,這就是我們童年時的《鋼鐵人》、《蜘蛛人》超級英雄。就像周杰倫說過:「小時候看完電影,回家馬上模仿,結果腳踢到盆栽……這樣的感染力和影響力只有成龍有,全世界都知道。」
我的兒少時也有一部成龍,可能早了些,是1982年上映的《龍少爺》,主角阿龍頑皮搗蛋,把妹打架無所不來,但一遇到要變賣國寶的惡總管,奮不顧身、見義勇為,即使武功遠不如對方,但幾經激戰,終於打敗壞人,伸張正義。最近又重看了一次,雖然遙隔35年,現在看起來還是趣味橫生,笑點不斷。重點是劇情的基本精神是不是跟30年後的《十二生肖》前後呼應?同樣保護國家寶藏,仗義而為,只是成龍從20歲的毛躁小屁孩,變成了學識豐富、身手高超的尋寶專家亞洲飛鷹。從小就看著成龍電影長大的男孩,可能不自覺地也跟著他成長,20歲時可能自信滿滿、目空一切,隨著年齡漸長,也跟成龍在電影中的轉變一樣,從警員到高級警官到教授專家,也成熟、懂事了,如果是年長一點的長者,也能體會成龍在《大兵小將》或是《功夫夢》裡嘮嘮叨叨,凡事看不順眼的老頭習性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我們都跟著成龍在成長,在變化?直到Esquire拍攝封面故事的這一天,我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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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率性 不拘小節 這一天,我在走廊上迎接輕裝走來的成龍,略顯嚴肅,但一走進到文華東方總統套房的大客廳,看到我們準備的54部電影海報集錦的大背板,成龍馬上笑開了,轉變之大,每個人都明顯感受到。往右轉直走到更衣室,成龍大哥二話不說,就先把長褲脫了只剩拳擊內褲,上衣也直接脫了,光著上身就問:「來吧!換什麼衣服?」我當場有點傻了,這是身價百億的國際超級巨星嗎?身後好像還有幾位女性工作人員,要不要請她們先出去?但看來成龍團隊早已習以為常。
換上了衣服後,我說:「大哥該上妝了」,成龍直說:「不必了吧!我們這種不靠顏值的。」用了打燈容易反光的理由,好不容易說服他簡單上個粉底,再整理頭髮,全部不超過10分鐘,在我們多年拍攝封面藝人的經驗中,成龍絕對是第一名。有一套服裝的褲子太鬆垮,成龍看著現場就問誰有皮帶,隨手借了一條咖啡色的就繫上去。有人說:「如果回家老婆發現腰帶不見了,說借給成龍拍封面了,一定沒人會相信的!」現場轟然大笑,成龍倒是眼睛一亮,說這個不錯喔!或許那天就會在電影裡看到這個橋段,成龍人生的每一刻鐘,都是他電影裡的養份,不停地觀察、思考、結構,一旦成熟了,就會呈現在大家面前。
拍攝一個段落後,成龍聽到飯店有準備芭樂,馬上興奮起來說:「台灣芭樂最好吃!別的地方都沒有。」幾乎是「吵」著要助理幫他去切一盤來,在我們準備要開機訪問時,芭樂來了,他好開心地拿著一整盤,還加了很多梅粉,一口又一口地吃下肚,我們的影音訪問還在拍呢,他直說:「沒關係,這樣才自然!」就這樣一邊嘴裡塞滿了芭樂,一邊揮手向Esquire的讀者問好,這樣的訪問也是我第一次遇到。接著開始拍攝時,成龍站在背景前,雙腳帥氣交叉,臉上推滿招牌笑容,我脫口而出:「這張好像成龍呀!」大哥也笑了,是呀,不是成龍,還會是誰呢?
這瞬間我忽然想通了,成龍本來就身手不凡,特技鏡頭勇敢賣命,這些我們都看得到,也假不了,但是在現場感受到他熱情風趣、不拘小節,甚至像個大男孩的真性情。原來我們所熟悉的成龍,也是龍少爺,也是陳家駒,也是亞洲飛鷹,這些角色其實都是他,成龍用他的生活體驗,建構了許多電影故事。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長達30年的系列電影有著真實的主角,成龍一直都在描繪著自己的心境,自己的故事,全部投射到電影裡,也許情節誇張了點,但那些主角全都是他。這竟然是一部世界上最長久,最寫實的真人實境秀,我們看著他的電影長大,同時也看著他變成熟、變年老。我以為這些年來看的只是電影,錯了,原來我們看的都是成龍的真實人生,他一直在我們身邊陪著所有人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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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混紡西裝外套、白色棉質襯衫 by Corneli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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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 史上最長實境秀 如果能理解一切都是真的,那也許我們更能夠接受,成龍所代表的是一個實在的凡人,而不是一般明星在螢光幕上,透過精心安排,多方堆砌而成的完美偶像。在成龍的電影裡,他從來就不是完人,有怕死的時候,也有走在法律邊緣的掙扎,也會有欲念,也會愛戀美女。
在他的身上,我們看不到所謂「電影巨星」的神秘感和距離美,成龍不需要這些來區隔他的真實人生和演藝生涯,他讓我們看到的樣子都是一樣的,不管是在鏡頭前還是生活中。成龍沒有精心雕琢、八面玲瓏的公關式發言,也沒有爾虞我詐地操作議題,或是為了電影宣傳買好名聲。
在媒體上常有很多風雨,有的人抓著成龍一段訪問裡的一句話,成為明日報刊上的頭條新聞,我們常說「斷章取義」這4字已經成為媒體的代名詞,但不幸的是一般讀者也常常信以為真。大多人隔岸觀火,嗑牙閒聊很自在,也許一旦自己身陷烽火,才知道此言不假。經常直言不諱而又眾所關注的成龍,正是媒體的最愛,或許有些報導也沒錯,但一件事用不同的方法和角度來說,聽來自然不同。平常人都知道,在不同場合難免講些場面話,但成龍並不是平常人,他一直都生活在電影世界裡,在那裡他就是國王,設定一切規範,他沒有做不到的事,因為再大的挫折和難關,在電影的結局裡,成龍永遠是勝利的一方。或許這就是成龍總是勇於說真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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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人生這麼戲劇化,我後來才知道我原來不姓陳,姓房,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我還有兩個哥哥。我的人生太像電影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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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女婿 熱愛台灣淵源深 談到對台灣的情感,成龍直說:「太深了!」妻子林鳳嬌曾是最知名的女明星,這眾所皆知,成龍40年前電影事業正在起步,也曾遭遇挫折,就是1981年在台灣拍了「龍少爺」讓他事業更上一層樓。他在台北市南昌街(現南昌路)住了快兩年,養了兩隻聖伯納,一是「砲彈」,一是「阿呆」,天天帶著去跑步,後來回香港時,交給朋友帶,成龍再回台灣時,發現這兩隻狗聽不懂他講的香港話,只會聽台語,哈哈大笑,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後來也常在台灣拍戲,一待就是半年、一年,足跡遍及台北內湖華國片廠、北投小坪頂、鹿港等地。今年剛好是成龍領軍的「成家班」40週年,成家班號稱是香港特技演員中的「飛虎隊」,多年來聲名���赫,在世界得獎無數,也是成龍永遠的驕傲,第一代成家班就是在台灣組成的,曾經在金馬獎拿過9屆最佳動作設計,成龍本人也在1992、93兩年,以《警察故事Ⅲ超級警察》和《重案組》連莊了兩屆金馬獎影帝,這也是他演員生涯裡,獲得的重大肯定。
成龍多年來關心著台灣發展,其實還有個很特別的淵源,他的父親房道龍曾經是國民黨員,還是當年陸軍中將戴笠屬下軍統局的一員,民國36年才跑到香港定居,爾後生下成龍。如果當年不是跑到香港,而是跟著大部隊撤退來台,或許成龍就是在台灣的外省第二代,而不是今天的國際巨星。成龍一直看著台灣發展,也有不少感慨,就是他認為和台灣有這麼深的情感,才會直言不諱。2015年成龍捐獻了一組復刻版的十二生肖獸首給台灣故宮南院,卻也引發一些反應,去年故宮把這組獸首移除了,成龍當初的聲明僅有8個字「尊重文明、保護文化」,這次我當面再問他這個問題,成龍沉思了很久,最後只吐出2個字:「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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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棉質襯衫 by Corneli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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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善好施 祈願世界和平 說是人生如戲,成龍確實也跟電影裡一樣有過人的本事。我有個提問:「請問現在還有什麼事,是很想做,但做不到的?」成龍想了半天,回說:「世界和平」。這很像一般人在朋友之間的玩笑話,但他很認真,甚至還能舉出真實的例子。位在印尼東南的東帝汶長期內戰,2008年總理Xanana Gusmao邀請身為聯合國親善大使成龍前去訪問,希望能化解部落衝突,當時成龍也很懷疑,憑什麼擔當這個責任,但他抱著姑且一試的心裡前去,在當地引起成龍旋風,還和數百名的武術愛好者交流,傳播學武者愛好和平的精神。沒想到半年後,收到總統來信,他們已經停戰了,成龍說他不敢居功,但只要在這件好事裡面,有出到一點點力,他就很開心了。
再一個例子,成龍2012年拍了《十二生肖》,說的是19世紀英法聯軍,圓明園失去十二生肖獸首,如今在拍賣會中以天價賣出的故事,這也是成龍公開表示,最後一部有高難度動作的重要作品,這部片子承襲了成龍多年來護衛國寶的一貫原則。沒想到上映幾個月後,時尚品牌Gucci的大老闆François-Henri Pinault看過電影,宣布將所擁有的鼠首和兔首捐回給中國,成龍很想找回十二生肖獸首的心願,竟然因為這部片子而達成了,威力真的好強大!
多年來成龍還做了一件很特別的事,他鼓勵全球的影迷一起做善事,只要影迷捐一元,他自己就跟著捐一元,這件事直到今天還在進行中,甚至有歐洲、美國的老師在課堂上鼓勵小朋友們去義賣創作,然後再一起把錢寄來給成龍。他看到小朋友們的創意和善心,總是把這些創作留下來,甚至做成壁畫,而他們捐出的紙鈔也成了藝術品,捨不得拿下來,所以就變成小朋友們捐一元,成龍自己就捐兩元。成龍說:「這些事沒人愛看啦!媒體總是挑辛辣的寫,這種平淡的小事沒人有興趣。」而這件平淡的小事,已經持續做了幾十年,據聞成龍慈善基金會也是極少見,沒有將善款扣除任何管理費用的單位,一般都會將收到款項,扣除10%的管理費用,但是成龍基金會所有行政人事成本,都由他自己額外出資負擔。
在訪問的最後,我問成龍,如果能坐時光機回到40年前,他會告訴當時的成龍什麼事?他回答:「我會告訴自己,要努力唸書,求取知識,也許可以成為優秀的政治家,成為地球村的總統,努力達成世界和平!」
是不是跟電影裡的成龍很像?聽起來很扯,很不可思議,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真誠,他是真心想要做這件事。如果是10歲的小孩說這些話,我們會笑著鼓勵他,但聽到63歲的國際巨星這樣說,我很驚訝,也很感動,眼前的成龍,似乎真的變成20歲的大男孩,對未來有無限期許,很想做點大事,造福人類。
在他的電影裡,總是無所不能,我們要相信他是真的,他就是電影裡那個飛天遁地,懲惡揚善的大英雄,他總是能完成不可思議的任務,或許真的會有世界和平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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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藍格紋西裝外套、亞麻襯衫、灰色休閒褲、雕花牛津鞋 by Corneli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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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quire/E:請問要如何定義成龍式的電影哲學? 成龍/成:我向來習慣用影像、用畫面講故事,電影故事也大多是用影像思考而來。我常常會擺進某個「訊息」、比方說,在《我是誰》裡的是「愛惜地球資源的環保意識」、在《功夫夢》裡的訊息是「努力、誠實、公平競爭」、在《十二生肖》裡強調的是「尊重文明、保護文化」。我不見得懂什麼人生大道理,但是我把我認知而且珍惜的人生觀,有意無意的放進我的電影裡,可能就是所謂的「電影哲學」。我的要求是「有動作而不殘暴、有笑料而不下流」,這也成為我電影的特色。
E:可否分享自己最欣賞的電影作品與電影人? 成:《奇蹟》是我個人很喜歡的一部電影,《奇蹟》裡的真善美加上電影技巧與動作,可以說是圓了我當時的理想。而講到平常我喜歡看的電影,我會留意好萊塢導演,看看他們的動作電影場面、戰爭場面是怎麼拍的,然後和我的成家班們一起研究。像雷利史考特、史蒂芬史匹柏、詹姆斯卡麥隆、當然也有關注李安、姜文、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一些人文內涵豐富的導演,欣賞他們如何講故事、如何做情感上的鋪排。對了,我最喜歡的電影是《真善美》(The Sound of Music),看過很多遍。
E:不再拍高難度動作片後,要如何讓影迷習慣「會演內心戲的成龍」? 成:1992年~1993年金馬獎我連莊「最佳男主角」,我認為這是給了我們動作演員一個無比鼓舞的榮耀。其實「動作」也是演技的一部分,動作演員也會演戲。今天我的電影為什麼可以走到全世界?因為我在用我的身體語言在跟觀眾對話。動作與表情,是全世界通用的語言。不需要看我對白,看我的動作、我的身體表情,就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往往我也會在動作細節裡放入幽默感,這樣的細節,大大的拉近了觀眾與我的距離。
過去我有一些電影,原本是著重內心戲,或是偏向文藝氣息的電影,像《玻璃樽》、《新宿事件》。然而因為觀眾的期待,他們期待看到「成龍的打戲」,因為這就是「成龍式的電影」,往往就因為這樣而在劇情裡加進了動作場面、讓我有打鬥的空間。所以,讓我在電影裡「完全不打」,這一點還有待突破。當然我也希望有其他的大導演賞識我、找我去演「完全不用打」的電影,這個夢想……就可能只是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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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心直口快、樹大招風,有時會招致批評,但很少聽到辯解或反擊,如何看待這些負面攻擊? 成:身為公眾人物,常常要背負一些批評、責難,我早就習慣了,連我身邊的工作人員也習慣了。我總是認為「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我做的任何事,沒有對不起國家沒有對不起民族,最重要的是,我沒有任何私利在其中,我做的都是我認為對的事。這麼多年來,就是這樣。
直到今天,我還求什麼嗎?求名?我已經很有名了,求錢嗎?我早就不缺錢了。這些年來我就是一路在批評聲中走過來。很感謝罵我的人、討厭我的人,因為有他們,我不斷檢討、反省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如果有不對的,謝謝各界的提醒,我會改正,那就進步了。也感謝讚美我的人,因為有你們,我才更加努力,才有動力把所有的事情做得更好。
E:可否談談對台灣的情感? 成:我在台灣拍電影《龍少爺》的時候,開始有成立成家班的想法。我成名後,在台灣拍了一些電影 ,大家也知道我是台灣女婿,成名的過程、獲獎,有重要的幾年都與台灣有很深的淵源。
記得921大地震,我第一時間打給台灣的朋友們,手機都不通,一開始市內電話還可通,我就我知道的一一打到他們家裡,知道台北好友安好,才鬆一口氣。台灣的颱風每幾年就造成災害、消防隊打火英雄罹難(他們平均年紀才30上下,多心痛!),還有弱勢學童,出國需要資金,這些我都盡我所能給予金錢上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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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拆式立領西裝外套_價格電洽 by Corneliani;白色T恤、白色牛仔褲 by Jackie Chan Design;Richard Mille RM 50-02 ACJ 雙秒追針陀飛輪計時碼錶_$33,510,000 by Richard M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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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最近剛過63歲生日,回首過往,您覺得您的人生中聽過最好的建議是什麼?是否有奉為圭臬的座右銘呢? 成:我書唸得不多,自認沒有文化,長輩或是名人的睿言智語,我會拿來做為座右銘。一直以來有幾句話深深影響我,一個是年輕時,神父的一句話:「不要謝我,以後你有能力的時候,要去幫助別人。」再來是父親叮嚀我的話:「不要賭博、不要吸毒、不要加入黑社會。」後來拍戲,董驃送我一幅字,我也喜歡:「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這幾十年來我漸漸也累積了自己的處世哲學,這是歲月、生活、經驗中累積而來的。
E:你的身世很特別,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人生這麼戲劇化,這麼多武行,為什麼只有我是成龍。我爸爸以前跟戴笠的,改了姓跑到香港,都好像作夢。我後來才知道我原來不姓陳,姓房,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我還有兩個哥哥。我的人生太像電影情節。
E:在這一生中,有沒有什麼後悔、或感到非常遺憾、希望能重來的事情嗎? 成:如果問我有沒有什麼事是我真的後悔,真的想重新來過的,那就是想回到我的童年,把書好好讀好,這是我現在唯一後悔的事情。馮小剛跟我說:「大哥,如果當初你把書讀好了,就沒有今天的成龍了。」雖然這麼說,但我真的很想長遠地有那些學問在身上,不像現在的自己,每天都在遺憾。常常詞不達意,說出來的話被人曲解和誤會。我一直都說自己是個老粗,但這麼多年來也不斷去學,不斷糾正錯誤,不斷提升自己。希望年輕人們可以抓住大好時光,好好學習,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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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squire》一直很強調「男孩」與「男人」之間的重疊與關聯性,蛻變成男人的過程間可能會面臨許許多多的風浪經歷與人生轉折,如果要選一次作為人生當中「成為男人」的關鍵或轉捩點,會是遇到了什麼人事物呢? 成:當年我在南斯拉夫拍攝《龍兄虎弟》時摔到頭部,重傷,那時我想的是:「如果我就這樣走了,我給世界留下什麼?」我命大,遇到歐洲腦部外科權威醫生正好在南斯拉夫,幫我開了刀,痊癒神速,出院後我就回到拍片現場繼續拍片。我是從那次意外之後,真正開始明白做慈善的意義,也開始成立成龍基金會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當我還是陳港生的時候,有很多個Jackie Chan幫過我,現在我已經是Jackie Chan了,我希望可以幫助更多的陳港生。
成龍Jackie Chan 本名:陳港生 生日:1954年4月7日出生於香港 男演員、導演、動作指導、製作人、編劇、歌手、1962首部電影《大小黃天霸》(七小福)、主演電影200部 總票房超過1000億台幣 2012獲頒金氏世界紀錄「表演特技最多的演員」、「一部影片中身兼職務最多(15項)的電影人」(十二生肖)、1992、1993金馬獎最佳男主角、2012《紐約時報》史上最偉大動作影星第一名、2016收入6100萬美元(Forbes全球收入最高男星第二位)、2016奧斯卡終生成就獎
化妝、髮型/ChloeC@DivaBeauty聆薇妝苑/Laurance@HEADLINE HAIRDRES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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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rtsv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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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8 Review》猶他爵士隊-跌宕起伏的狂亂球季
文/ monmo
1.球季簡述
回望2017-18球季,全聯盟大概沒有一支球隊,如猶他爵士般,有著如此大落大起的跌宕表現。
Hayward與G.Hill夏天離隊之後,爵士面臨群龍無首的新局,領起頂薪的Gobert固然被認定為新核心,但始終於進攻端力有未逮,加上大幅換血的陣容磨合不力與傷兵問題,這支去年闖進西區第二輪,眼看榮耀再起的球隊,經歷悽慘難熬的12月後,一度搖墜到看似又要推倒重來。1月中勝率甚至一度跌破4成(17勝26敗),離季後賽球隊多達5場勝差,球隊氣氛低潮、球員定位不明、教練固執己見,比賽內容也彷彿千篇一律的複製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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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bert短暫復出旋又受傷下場的一幕,開啟了爵士上半季漫長的黑暗時光
沒有人能料到,那支低迷不堪,眼看早早與季後賽絕緣的球隊,能在2個月半後一度殺進西區四強!雖然上半球季挖的坑實在太大,讓Gobert歸隊、明星賽後的爵士儘管急起直追,從12/27-3/11打出近7成勝率(期間22勝11敗,一度11連勝),仍穩穩坐牢不動如山的『爵十』大位,毫無寸進;但在絕不放棄的繼續追趕下,花了2個半月時間總算有了突破,最終並於季末打回近6成勝率(58.5%)、西區NO.5(48勝34敗)佳績,一舉闖進季後賽!
挾帶下半季表現最佳球隊之一的勢頭,爵士續於季後賽創造驚喜,首輪低種子苦戰雷霆三巨頭,普遍不被看好情況下,在Mithchell力挽狂瀾、歷史級新人的表現下,居然闖關成功!雖然第二輪因Rubio傷退且Mitchell亦帶傷情況下,沒辦法帶給火箭更完整強大的戰力對抗,但在失去兩位前季主將、季中一度慘澹情況下,爵士仍能回到去年西區第二輪位置,已屬難能可貴。而能在失去球隊長年培養的主將後,馬上得到一位更適合擔任球隊領袖的未來核心,還能有什麼更振奮人心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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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季的最大收穫:未來少主Donovan Mitchell
2.本季缺失
由於前半季的爵士戰績與場上表現實在太差,所以跟其他作者不同,爵士的撰寫更適合由缺失說起。整個球季其實一言以蔽之『敗也Snyder,成也Snyder』。這位年輕主帥固然以下半季的奇蹟,後來於COY票選中榮獲亞軍,但其實上半季的慘澹,他同樣需負起相當程度的責任。 Hayward轉瞬離開,但Snyder的整個體系在季初似乎還是以類似哲學打造,側翼進攻為主,講求不斷的團隊導球與空檔投射,可在主力換角後,一樣的Meta自然很難使用。堪用的空間四號Jerebko初期被棄用,Rubio一度被迫更像是無球跑動射手,並屢屢於第四節乾坐冷板凳;頂薪的Gobert進攻依舊拙劣,改了Meta後缺人餵餅的缺點浮現,動輒奶油手、射程短且缺乏進攻技巧,固執讓他繼續主攻的效果不佳,且讓更勝任低位進攻的Favors被迫離開擅長區域,得改去底角當埋伏射手。戰術端更是去年如出一轍的手遞手無限傳導,不適應的陣容演變成互丟炸彈的低效進攻,用人方面並且好惡分明,上半季在這般調度執教下的混亂失據,主帥自然則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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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季雙衛尚待磨合,加上戰績不佳,如此嚴肅的場面屢見不鮮
在Gobert第一次受傷後,Snyder被迫改以Favors主打中鋒與檔拆進攻,球隊一度起色,但短暫Gobert回歸後,球隊進攻又回到無限導傳手遞手的泥沼(所以也才有了Mitchell的亮眼突破),甚至直到他再次回傷兵名單依舊,當最困苦的12月賽程結束,整支猶他爵士簡直可以用被打暈來形容,許多場都堪稱近年來看了最無言、無奈的比賽。
猶幸下半季,這些缺失大多數都獲得了改進,Snyder的執教風格固然有固執一面(包括用人方面:第二輪對戰火箭時不得不從冰庫中起用的Exum與A.Burks,雙雙繳出漂亮表現),但一段時間無效後,他仍有勇氣做出調整-即便那調整宛如在打過去自己的臉也面不改色,所以2017-18球季的猶他爵士,從季初到季後賽,打法可說轉了好幾折,還好,最後仍趕得及找到正軌,也有了個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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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甚少喜形如色的主帥Snyder,也難得在闖過第一輪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擁抱大將Mitchell
3.本季亮點
整季過去,爵士有幾個亮點可以特別推薦: (1)少主登基:一個僅13順位的新人,最後榮獲ROY第二名,甚至以季後賽的表現榮登許多人眼中真正的新人王,Mitchell無疑是上季爵士最大的收穫與亮點,即使Gobert仍是防守中樞與頂薪核心,外界眼中爵士未來幾年的真正王牌,已非Mitchell莫屬。掌握住球隊動盪時刻的側翼上場時間機會,Mitchell一步步從站穩先發到頭號得分手,不過半季時間,但他屢屢打出比肩史詩級球星新人年的表現,甚至於季後賽大戰Westbrook與Harden也毫無懼色,加上謙虛樂觀的人格特質,筆者相當慶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爵士球迷早已把Hayward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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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底對雷霆之戰,三巨頭賽後一齊走向圍繞Mitchell給予肯定,絕對是本季的經典畫面
延伸閱讀: 可能是下一個 Mitchell?誰能成為 18-19 新秀大黑馬
(2)快樂的Rubio:季初定位的掙扎,一度也讓Rubio的球迷擔心,這是不是又是另一個失望的球季。不過隨著傷兵問題以及控球權的修正,在找到前半季狂練Rubio擔任射手與控衛本色的平衡之後,加上與Mitchell的良好配合、Gobert接球的漸入佳境,Rubio逐漸也扮演起爵士的核心要角,固然Mitchell一定是最亮眼的那位得分手,但下半季Rubio主導球隊勝負的影響力,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位隊友。更重要者,默契漸入佳境後,贏球治百病,在爵士我們看到了進NBA以來最快樂打球、命中率與得分也都來到生涯年的西班牙天才控衛,可以樂觀期待,在篤定的明年與很可能的未來,Rubio還將於爵士打上幾年開心籃球。
延伸閱讀:在鹽湖城找回自我!重生的 Ricky Rubio 已準備綻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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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戰績與個人融合漸入佳境並闖入季後賽,這肯定是Rubio闖蕩NBA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3)逐漸成形的雙塔:Gobert的強大禁區威嚇力,讓球隊即使在小球時代,也很難放棄以他為核心主力,但如果還打舊時代的雙塔,恐怕聯盟多數球隊都會卻步。不過經過了一整年的實驗與磨合,加上球員的努力,敬業且仍在年年低調進步的好球員/好學長Favors,總算開始贏得球隊的雙塔信心,並組堪稱聯盟48分鐘的最佳禁區防守組合。固然Snyder本質仍愛用偏小球組合,多數賽事依舊偏好使用大號搖擺人打小球大前鋒(尤其是交易後的Crowder),但Favors毫無怨言的接受了主帥的所有調度要求,也踏實地逐漸把射程練到三分線外,西區首輪終於看到更長時間搭檔的雙塔,Favors攻克Carmelo的對位也成為致勝關鍵之一,在他已確定續約的來年,我們亦同樣可以樂觀期待,一組更加契合高效的強力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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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說小球時代雙塔已經過時,但Gobert+Favors仍逐步成形,堪稱聯盟最具防守威嚇的禁區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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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又一未選秀奇蹟Royce O'Neale:掩蓋在Mitchell燦爛的新人光芒之下,其實爵士上季還有另一位不錯的新人O'Neale。小市場因素,猶他爵士一直有從二輪甚至未選秀拔擢優秀球員的慧眼傳統,近年如Millsap、W.Matthews與Carroll都是範例,最新小學弟就是這位未選秀搖擺人,渡過了季初的生澀,O'Neale靠著賣力防守、適當3D角色球員定位(三分命中率35.6%)以及看的見的進步,慢慢取代不受主帥待用的Hood,成為穩定的側翼替補,01/05號後甚至獲得全勤且穩定的出場時間(最終新秀年就場均出賽16.7分鐘),更出色的是,記取過去教訓,總管Lidsay逢低買進,早早就跟他以3年底薪簽約-菜鳥年就成為值得信賴防守小鎖與主力側翼替補,還可以便宜用3年的球員,怎能不是亮點?
(5)管家變員外的Ingles:原本是爵士找來陪Exum的澳洲老鄉,原本是爵士預期替補Hayward的小前鋒,Ingles不斷的從公親變事主,從陪少爺成長的管家變成現在自己就是員外。上個賽季頂替成為先發小前鋒後,打出生涯年11.5分4.2籃板4.8助攻1.1抄截的全能身手,季中並且數次站上聯盟三分命中率王寶座(最後排NO.5),甚至連防守端都成為Durant口中少數防守他頗有成效的球員。一個曾經可能就要離開聯盟的邊緣人,甚至去年續約都不乏關於替補薪資是否過高的討論,現在卻成為一個如此實用且CP值高的堅韌先發(外掛引領風潮的嘲諷臉),著實是爵士的幸運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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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稱本季爵士之顏的這張圖,已傳遍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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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找回自己的Jae Crowder:離開塞爾提克的風光,被交易至騎士的Crowder一度鬱鬱寡歡,在茶壺內的風暴中顯得迷茫。但轉至父親也曾效力過的爵士隊,卻彷彿找回了曾經眼中的光采。平心而論,他在爵士的數據並沒有比騎士時期好上多少,甚至從主要先發成為固定替補,可觀看場上的表現,實在比起在克里夫蘭時要明朗許多,球隊賦予他頭號大鎖的任務,在喜打小球的Snyder麾下,雖非先發卻往往是第四節關鍵時刻留在場上的小號PF,且成為球場上最激情最捍衛隊友的Energy Guy,這筆交易對雙方無疑都是雙贏,Crowder重返榮耀,爵士則在Sefolosha傷退且Joe Johnson年邁情況下,復得到可遊走於兩個位置、適合小球調度的前鋒,對於下半季爵士戰績的提振,亦有非凡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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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選秀狀況
區區一個21順位新人,卻因他大學時期的高度爭議性,甚至比狀元郎更為人所討論,他就是2018爵士新秀Grayson Allen。大學時期渾然天成的各種小動作-甚至幾次大動作,讓Grayson Allen成為外界眼中的危險份子,甚至爵士新少主Mitchell都跟他有過一段恩怨,但也是這份求勝意志,讓Mitchell主動跟總管推薦,成為新的猶他成員。球團在面試他時已口頭告誡,入NBA後要戒慎恐懼,不要再引發爭議,但光一個出賽數因傷受限制的夏季聯賽,他就又話題滿滿,一下子飛膝上籃,一下子又差點引發鬥毆,雖然多數錯不在他,不過可想而見過去的事蹟,Grayson Allen還有很長一段被放大檢視的路途要走。但爭議之外,他確實也��現出可以期待的戰力,少數能比肩黑人的白人彈性,優異的分球意識,多元的進攻技巧,固然在防守橫移與命中率方面仍大有進步空間,可只要能成為一位堪用的角色球員,以及防守端的威嚇,爵士這筆選秀就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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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多的球迷,都非常關注這位被戲稱"武力點滿""物理攻擊能力絕強"的新秀,菜鳥年會帶來什麼話題場面
5. Q&A時間
Q:明年的爵士戰力如何呢?
A:相對於其他球隊,爵士今年夏天算是相當風平浪靜,但這不代表球隊的實力就不會因此停滯,交易或許可望帶來看似更好的球員,卻也同時帶來磨合的變數,遑論爵士這麼一支小市場球隊,並不是那麼具自由市場的競爭力。也因此總管Lindsay早就提過今夏的戰力提升重點在於”內部發掘潛力”。而渡過了一個豐收的下半季,球隊向心凝聚力正高,換個角度這批人馬也才方磨合出一些成果,球隊本就毋須於勢頭正好時刻貿然改變,因此光妥當的留住Favors與Exum,選進有潛質Grayson,確保球隊戰力的問題與盡可能原班人馬回歸(僅在考量整體上場時間後,放Jerenko離開),Lindsay就已算是圓滿達成暑假作業,畢竟環顧市場,不留下既有球員,其實也沒什麼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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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動頻仍的西區勁旅中,能維持闖進第二輪的主力核心留隊已彌足珍貴,特別是仍有大筆潛力可挖掘
想像去年下半季的爵士主力,幾乎全員到齊,還小添小增了一些戰力深度,如果能夠健康,再經過更長時間的磨合與進步…也無怪乎大部分媒體對於明年爵士的戰力評估,都抱以高度樂觀的西區前段班排名(ESPN甚至一度排到西區NO.2)。Exum如果終能健康出賽,每年持續進化技能的Favors若果能開發更符合延伸四號位的技能,已經是聯盟頂級防守強隊又增添了物理系防守狂人Grayson---當然,更重要的還有Mitchell的再進化,對爵士戰力的期待絕非空穴來風。
Q:明年的爵士季後賽有望更上一層樓嗎?
機會自然是存在的。雖然季後賽與火箭的對抗仍有距離,但缺了Rubio與Mitchell帶傷也是事實;季賽的成績參考性質確實有限,但多次大敗勇士也不免讓人對於若果有機會槓上衛冕軍有所遐想。在整體西區勁旅的變動中,爵士下季能維持戰力陣容不墜已屬不易,一方面持續磨合與追求進步,一方面就期盼命運給予的契機終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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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後賽第二輪Rubio的落寞寫在臉上,首輪大功臣次輪全數缺席,的確也對爵士起了嚴重影響
最強的兩支西區假想敵仍數勇士與火箭(當然,其他如雷霆湖人金塊亦是不容小覷對手),而可以期盼的契機點就在於夏天兩隊的人員異動。勇士轟轟烈烈的獲得了全明星中鋒Cousins,儼然組成更誇張的五星戰隊,但哪怕只有史傳奇口中"1/14000605"打敗薩諾斯的機會,阿基里斯腱重傷的Cousins回歸之狀態以及球路與勇士磨合的情況,仍是聯盟其他29支球隊可以觀察的機會,這本亦是勇士賭上一把要冒的風險。類似的情況亦在火箭,離開的球員固然不若買斷後投靠的Carmelo星光閃耀,但Ariza與Luc Mbah A Moute卻都是上季火箭成名絕技『無限換防』的要角,相對於爵士的影響尤甚,猶他同樣可以持續觀察尋找是否有機可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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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chell橫空出世的降臨後Hayward時代救世主,不僅讓各色球衣熱賣,也讓爵士來年季票已全數銷售一空
當然,總歸來說,雖然有那麼些"機率",爵士仍是絕對落後的挑戰者。對猶他軍團來說,是否能突破這兩道難關,關鍵更落在自己球員身上-Gobert能否扭轉戰局。這位去年的DPOY,尷尬之處就在於對火箭系列戰,面對對手的無限換防與雙星單打一籌莫展,儼然成為打點對象,同樣的招式勇士亦為行家,不難假設如果Gobert無法在攻防兩端解決面對此類極致小球的麻煩,爵士就難以更上一層樓。防守端除了Gobert要找回前年更佳的移動狀態與專注力外,也有賴Snyder於團隊防守思考布局的對策,更甚者,考慮於面對此類球隊時當機立斷減少Gobert的時間,改用進攻破壞力更強的Favors主打中鋒跟著玩小球與無限換防,爵士現在的多工陣容確實是有此潛力。進攻端Gobert則可以期待的更多,包括加強面對包夾時的球權轉移、增加射程與持球進攻手段、無球跑動等,並且可期待健康的Rubio與更好的三分團隊,為他創造更多進攻空間與空檔。期望一個夏天甚至半季就讓Gobert場上的負分項目變正分不太切實際,但只要減少負分,爵士電梯向上的機率自然會同步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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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後獲選為年度最佳防守球員,第二輪的難堪讓Gobert卻也稍嫌尷尬,這將是他未來首要克服的防守課題,也是決定球隊能否更上一層樓的關鍵
※總結
一個跌宕起伏的球季,能用僅半季的陣痛期,就重返前方光明的道路,爵士球迷們已足欣慰。面對下個賽季,當然有很多正向的想像空間可以期待,年輕、團結、還有大把潛力尚未兌現。不過我們自然不能忽略仍有許多未知變數:第二年的Mitchell肯定會被視為頭牌球星招待,能否對撞牆期免疫?近年持續困擾球隊的健康問題,能否改善?面對頂尖小球尚未有最佳解的鋒線組合,能否找到答案?猶他爵士肯定會是來季季後賽八強的熱門隊伍,至於能否打出平盤成績甚至挑戰更遠的旅程,期待新球季開打後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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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Hayward時代都未曾得見的球隊向心力與情誼氛圍,現在已成為爵士的寶貴資產,僅僅夏季聯盟就多所見球員們聯袂前往觀看捧場,來年的爵士,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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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yangxu4-blog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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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心:憶我在太行抗日前線抗大的戰鬥生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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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雲、齊心、齊步姐弟仨 齊心(左)與習仲勛 抗戰時期的齊心 習近平和母親齊心散步。
  作者丨齊心
  來源丨《百年潮》雜志
  齊心同志是習仲勛同志的夫人、習近平總書記的母親。近日,她在《百年潮》雜志發表《激情燃燒的青春歲月——憶我在太行抗日前線抗大的戰鬥生活》一文,回憶她的抗戰革命生涯。從今天起,我們將連載這篇文章。
  今年是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在這莊嚴的歷史時刻,我不禁心潮澎湃,激動不已。70多年前在太行抗日根據地戰鬥生活的日日夜夜又浮現在我的眼前。那是我15歲至17歲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歲月,沒有父母的呵護,沒有傢的溫馨,沒有少女的嬌嗔,有的隻是艱苦卓絕的戰鬥洗禮和激情燃燒的革命情懷,我的青春獻給瞭中華民族偉大的解放事業,我為此感到驕傲和自豪。本文回顧我那一段戰鬥生活,作為對抗戰勝利70周年的紀念,同時表達對關心愛護我的抗大老校長何長工,對與我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們,以及引領我走上革命道路的姐姐齊雲的深切懷念和敬意。
  曲折參加革命
  1937年,我13歲,父親在太原賦閑,經濟上沒有收入,全傢生活陷於困境。母親帶我和弟弟回老傢河北高陽縣城內東街老房居住,姐姐齊韞(後改名齊雲)早在1936年初已去北平寄居在姑母傢,在北平師范大學附屬中學上高中。我在高陽縣立女子完小六年級上瞭一個學期後,也去瞭北平和姐姐一起寄住在姑母傢。
  姐姐思想進步,除瞭在學校參加抗日救亡活動,在傢時每天都高唱革命歌曲,如《義勇軍進行曲》《畢業歌》《開路先鋒》《梅娘曲》《大路歌》等,我也學會瞭不少。在姐姐的救亡歌曲和進步思想熏陶下,我心中產生瞭深重的民族危機感。
  這年夏天,當我考上北平市立女一中時,傳來瞭盧溝橋的炮聲,七七事變爆發。二十九路軍英勇奮戰,北平市民同仇敵愾。我親眼目睹瞭在南長街四條一號(姑母傢)路口,二十九路軍堆積沙袋準備巷戰,心中振奮不已。但二十九路軍在前線遭受重大犧牲之後,被迫撤退。
  這年7月29日北平淪陷,我在姑母傢門口馬路上親眼目睹瞭日本鬼子的機械化部隊,炮兵、坦克、步兵及騎著洋馬斜挎著花環的騎兵,狂妄地在大街上耀武���威,我心中充滿瞭怒火。恐怖籠罩瞭古都北平。姑母傢中也都在時刻準備應付日軍查抄、搜捕。
  我的姐姐齊韞當時剛18歲,正在北平師大附中讀書,是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隊員、中共黨員發展對象,因她在群眾中有威信,地下黨組織讓她擔任學校學生會主席。當時姐姐的政治面貌已暴露,不宜繼續留在北平,遂於當年8月帶著我一同撤離瞭北平。撤離是由中共地下黨領導進行的,我們是第12批疏散的平津流亡學生。我們的目的地是太原,同行者有十來個男女師生,為瞭縮小目標,扮演瞭各種角色,如喬裝打扮為父女、夫妻、兄妹等。在火車站上,我們從兇神惡煞般的日本憲兵的刺刀行列下穿過,一上車就分散到各車廂,分頭而坐。我和姐姐及她的同窗好友阮學文一組,恰好和一位年長的天津商人坐在一起。姐姐穿一件淡藍色旗袍,白色半高跟皮鞋,儀態優雅,像一個貴小姐,我穿瞭一件粉紅色的小褂和姐姐親手給我做的黑背帶裙子,和阮學文及穿綢大褂的商人一起,很像是一傢人。火車行到廊坊車站,突然上來一隊嘰裡呱啦說日語的日本兵,列車上頓時充滿瞭緊張不安的氣氛。
  到天津時,那位商人領著我們下車,再次從日本鬼子的刺刀行列中穿過。日本鬼子特別仇恨具有愛國傳統的平津學生,隻要看到穿學生制服的或懷疑是學生的就抓到日本憲兵司令部審問。我們三人在天津商人的掩護下沒有被抓,其他人都被抓瞭。好心的商人把我們送到天津法租界,在他的一位朋友傢中住瞭一夜。第二天,我們十多位同伴都各自脫險,會合在事前約定的地點。大傢各自講述瞭如何應付敵人的故事。扮演父親的老師說,日本鬼子從扮演女兒的女生箱中搜出一把水果刀,狠狠地把刀子往桌上一插,問:“你要殺人嗎?”扮演父親的老師就說:“她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殺人呢?”質問得鬼子啞口無言。還有一位年齡較大的大學生,看起來膽子很小,說是信佛教的,他說:“我當時心裡直念金剛經!”惹得大傢哄堂大笑。
  我們從天津坐小輪船到瞭塘沽,順利地轉乘瞭英國大輪船。脫離危險的大批平津學生公開出現在英輪的甲板上高唱《義勇軍進行曲》《松花江上》《畢業歌》等救亡歌曲,發表抗日救亡演講,群情振奮,慷慨激昂。
  我們沿途經過煙臺、青島、濟南、開封等地,每到一地都由當地政府接待,住學校,睡地鋪,吃饅頭喝稀飯就咸菜,覺得很新鮮,一點也不覺得苦。在煙臺我們品嘗瞭煙臺蘋果和煙臺梨,在濟南時,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給我們發瞭路費,並講瞭話,我們還品嘗瞭有名的山東煎餅。在青島我們參觀瞭炮臺,並照相留念。在去開封的路上,在沿途的車站停車時我們都進行講演和高唱革命歌曲。
  到瞭太原,我和姐姐暫住在阮學文傢,當時日軍正不斷轟炸太原,我們不得不天天跑著躲警報。中秋節之後,姐姐得知她初中母校山西平民中學已疏散轉移到徐溝縣,我倆即去瞭該校繼續讀書。大約過瞭兩個月,1937年11月8日太原失守前,時任長治縣縣長的父親派人接我和姐姐到瞭長治,因父親不是閻錫山嫡系,我們去後不久父親即被免職。當年初冬父親帶我們到陽城縣賦閑。當時我黨在晉東南已創建瞭抗日根據地,姐姐已與當地革命同志取得聯系。此時,陽城已建立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政權,縣長是李敏之(後改名林耶),他的夫人林貞(原是上海工人)任縣婦聯主任。這年春節和元宵節,縣長夫婦在縣政府駐地邀東北大學校友聚會,姐姐也被特邀,並帶我同去參加這些活動。因為姐姐革命歌曲唱得好,大傢歡迎不止,姐姐便大大方方地唱瞭一曲《梅娘曲》,歌詞為:“哥哥!你別忘瞭我呀!我是你親愛的梅娘,你曾坐在我們���的窗上,嚼著那鮮紅的檳榔……”姐姐也讓我唱瞭一小段京戲《蓮英驚夢》,戲詞為:“你把那冤枉的事對我來講,一樁樁、一件件,件件樁樁對小妹細說端詳。”林貞親手包瞭江南風味的肉餡元宵,在座的十多位都是北方人,大傢感到很新鮮,格外高興。
  在這期間,我不但接觸到很多革命同志,也看瞭一些革命書籍,如《毛澤東印象記》《二萬五千裡長征》和斯諾寫的《西行漫記》等,思想上很向往革命,崇敬中國共產黨、八路軍。關心我的林貞想讓我做兒童團的工作,姐姐則想讓我去晉城八路軍訓練班。正在醞釀我如何參加革命時,我卻病瞭,頭劇痛、高燒多日,流瞭很多鼻血,嘴和胳膊都腫瞭,身體虛弱得走路都要扶著墻。1938年初,日軍調集三萬多兵力分九路大舉進攻晉東南抗日根據地,就在此時日軍轟炸瞭陽城這座小山城,接著就要發起進攻。一天,姐姐突然穿一身軍裝,背著背包回傢來和父親辭行,她向父親行瞭一個軍禮,說她參加遊擊隊瞭,並對我說:“你剛病好,我帶不瞭你。”結果我失去瞭在1938年春參加革命的機會。
  日軍侵占陽城後,父親帶著傢人逃出縣城,住在離縣城較遠的一個小山村。那些日子裡,我常想念仍在淪陷區杳無音信的母親和弟弟,但我更加思念姐姐,因為隻有見到她,我才能參加革命。有時,我一個人到村外樹林子裡去唱《松花江上》,我把“我的傢在東北松花江上”唱成“我的傢在河北大清河上”,把“爹娘呀!爹娘呀!”唱成“娘呀!娘呀!”唱到“什麼時候才能歡聚在一堂”時,就禁不住放聲大哭。
  一天,姐姐派人送來信說:“你已經不小瞭,怎麼不為自己前途著想呢?”我意識到姐姐是在召喚我參加革命,於是就跟著送信人走瞭,沒有和父親說一聲。走到半山腰,父親追上來瞭,他不放心我跟這個人走,我隻好隨父親回去,結果又一次失去瞭找姐姐的機會。但我仍不甘心,後來父親帶著傢人轉移到另外一個縣的村莊逃難時,我煮瞭幾個雞蛋,拿瞭些幹糧,藏在門後想偷跑,結果又被父親發現瞭。父親說:“你碰上國民黨兵怎麼辦呢?”我終於醒悟到盲目偷跑終不是辦法。後來隨父親去瞭西安,結束瞭這一段逃難生活。
  當時西安正是春夏之交,我閑住在傢,苦悶之極。夏秋之季,恰好父親的世交好友陳光鬥(決死隊縱隊長)正在山西駐防,父親即托付陳夫人帶我同去山西,在那裡遇上瞭決死隊董天知(1940年百團大戰時犧牲)和董愈公兩同志。董天知和姐夫魏健相識,不久前他還收到過魏健的信。陳光鬥向他談瞭我急於找姐姐要求參加革命的情況。他們決定幫助我,並在路經西安時征得瞭我父親的同意,使我最終得以在西安與他們會合,並一同奔赴晉東南抗日前線。我們在河南澠池過黃河到山西,經垣曲、陽城、晉城到長治與姐姐、姐夫相逢。此時,姐姐已懷孕。在長治過瞭春節,姐姐親自送我去屯留抗日軍政大學一分校駐地,介紹我到女生隊學習。從此,我踏上瞭革命征途,成為一名光榮的八路軍戰士,這一天是1939年3月18日,時年15歲。
  抗大生活的日子
  姐姐當時已改叫齊雲,送我到抗大一分校時,她對接待我們的校部領導同志說:“我妹妹是一張白紙,染成什麼顏色就是什麼顏色。”吃午飯時,那位經過長征的老紅軍陪我們一起吃飯,他端瞭一洋鐵盆菜放在桌子上,和藹可親地說:“我們抗大吃飯是打沖鋒照鏡子,吃菜誰也不謙讓,很快把菜吃完,還端起盆來把菜湯喝光。”隨後,姐姐拿瞭校部的介紹信,從校部駐地到距離不遠的崗上村女生隊駐地隊部報到,在隊部見到隊長陳彤(東北人)、指導員王宏(東北人)、副指導員邵黎(西安人),姐姐告別時,叮囑我說:“你們隊上還有好幾位經過長征的紅軍同志,你應該好好向他們學習。”
  1938年黨中央在延安做出瞭到敵後辦學的戰略部署,由何長工、周純全率領抗大總校的一部分學員東渡黃河,通過日軍的封鎖線,歷經艱險於1939年1月到達晉東南山西屯留縣,創立抗大一分校,校部駐地是故縣鎮。何長工、周純全分別擔任正、副校長。抗大一分校是八路軍前方總部的隨營學校,地處太行根據地的抗日前方。抗大一分校的學習生活充滿瞭軍事化、戰鬥化、革命化的氣氛。下面是我對抗大戰鬥、學習生活的一些回憶。
  緊急集合:軍事訓練首先要適應緊急集合。因為處在戰爭環境,隨時都會遭遇敵人的突然襲擊,所以,每周至少要有一兩次緊急集合。每次緊急集合,學員們都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軍衣,打好綁帶和背包,戴好軍帽,紮上皮帶(睡前綁帶、皮帶都放在軍帽裡),穿好鞋,由班長帶領到隊部列隊集合,炊事班的同志也背著灶具一起集合,全隊集合速度約十分鐘,集合完畢,隊領導簡單說明敵情,即帶隊出發轉移,直到天亮前又回到原駐地時才知是演習。為適應戰爭環境,女生隊吃飯時間限制在十分鐘之內,到時間,值日區隊長一吹哨,立即整隊集合。
  出早操:每天天不亮,起床號一吹就集合出操,進行班、排、連教練,由區隊長輪流值日領隊出操,一般是姿勢教練,有時還進行著裝演習。
  練習打靶:每天支架瞄三角,練習打靶。我第一次打靶打飛瞭,第二次打中十環,體會是:槍的準星尖對準缺口時,稍低點,因為彈道是弧形的。
  嚴格遵守軍紀:服裝整齊、動作靈活、作風嚴謹、有禮貌,外出見領導喊報告並敬禮,同志之間相遇互相敬禮。有上級或外界人士來巡視工作或參觀時,隊部常派我持槍在隊部站崗。
  站崗放哨:一般夜間是兩個人站崗,用燃香來計時間,兩個鐘頭換一次崗。姐夫魏健曾送給我一塊手表,我立即把它交出作為站崗時公用,計時就方便多瞭。記得我還放過流動哨,夜間一個人持槍在村子裡警惕地巡邏,這對我鍛煉很大。我們處在日偽、國民黨、共產黨三個政權對立的環境中,夜間放流動哨有被敵人摸哨的危險,據說男生隊有一位近視眼同志就被敵人摸瞭哨。
  抗大一分校的軍事課程主要是講授《論持久戰》《遊擊戰》等,還講過軍事學。講遊擊戰時,還配合做過實戰演習,記得在演習中劉抗同學(新中國成立後曾任中國紡織工業部技術司司長等職,於2012年去世)佯裝受傷,在陣地上喊:“輕傷不下火線!”戴近視眼鏡體弱的一位四川同志(大學生)佯作日軍俘虜,被大車拉走。政治課程主要是學習《社會發展史》《政治經濟學》《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等。
  我們上課一般在露天,坐在背包上,有時在駐地崗上村天主教堂裡。過去我很少寫信,此時,我已能記筆記,是用紫藥水泡成墨水用蘸水鋼筆書寫。隊部還曾調我到校部用復寫紙抄寫過東西,我雖然文化基礎差,但進步卻是明顯的。
  隊上經常組織一些小分隊到本村或外村向群眾宣傳抗日救亡,控訴日軍的種種暴行。我們經常用革命歌曲發動群眾,如《支前歌》歌詞曰:“小小的燈兒暗幽幽,丈夫打仗把我丟,不悲不傷我也不愁,給他縫件衣裳解憂愁……”《攔羊歌》歌詞曰:“高高山上攔綿羊,王傢三姐好模樣,東洋強盜到南鄉,殺得雞飛狗跳墻,王傢三姐奸淫死,高高山上不見羊,攔羊人兒暗悲傷,拿起刀槍幹一場!”
  我們還參加挖防空洞和種菜等勞動。有一次種菜時,不小心把姐姐送的心愛的鋼筆掉到井裡,我幼稚地要求把我用轆轤井繩放到井裡去尋找,由於大同學的阻攔,才沒有下去。
  我們每天生活在激動人心的革命歌曲聲中,我最喜愛的是《抗大校歌》,歌詞是:“黃河之濱,集合著一群中華民族優秀的子孫。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同學們,努力學習!團結、緊張、活潑、嚴肅,我們的作風;同學們,積極工作,艱苦奮鬥、英勇犧牲,我們的傳統;像黃河之水洶湧澎湃,把日寇驅逐於國土之東,向著新社會,前進!前進!我們是勞動者的先鋒!”每次全隊集合,都要唱《大刀進行曲》,每當唱完“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大傢便齊喊一聲“殺”!甚是威風。《三大紀律八項註意》也是經常唱的歌。我們特別註意在實際行動中遵守群眾紀律,駐防時每天幫房東打掃院子、挑水,在離開時,要把居室內外清理幹凈。在隊伍行進中我們經常唱《八路軍軍歌》(後經修改部分歌詞,改名《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歌聲使隊伍步調整齊,英勇豪邁。
  我們每人有一個缸子,吃飯、喝水、洗臉、漱口、洗腳都用它。雖然戰爭生活非常艱苦,但並不覺得苦,因為團結友愛溫暖著每一個人的心。不管誰買一個饅頭,一班人都分吃一口。在年、節假日裡,全隊同志和隊領導圍成一圈席地而坐,每人發一個熟土豆或一把大紅豆,當作茶點。當然,有時還會改善生活吃一頓肉,夥食委員王軍同學(新中國成立後曾任黑龍江省副省長等職,於2014年去世)是膠東人,把“肉”念成“油”,常惹得眾人大笑。她還有一個拿手的節目是學老大娘哭,盤腿坐在地上邊拍大腿邊哭道:“我的天哪!”表情煞是生動。
  每周我們都有一個生活會,大傢交流思想和感受,新來的同學則要全面介紹個人和傢庭的情況,以增進彼此的瞭解和相互間的團結友愛。
  我深切體會到抗大是培育革命英雄主義、革命樂觀主義,建立革命人生觀的大熔爐。抗大熔爐把我從一個剛剛參加革命的新兵,鍛煉成一個具有堅定革命理想的戰士,並很快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1939年夏,抗大一分校籌備黨的18周年紀念展覽時,組織讓我去做講解員,紀念活動由於日軍7月大“掃蕩”而中斷,反“掃蕩”鬥爭隨之展開瞭。在反“掃蕩”開始輕裝時,我把從傢中帶來的呢子大衣和藍緞被面捐給瞭校部文工團做服裝道具,隻剩下一條被裡做瞭個夾被。第一次急行軍,快步經過泥沙灘後又走瞭一夜,第二天繼續行軍,感到特別困倦,我掉隊瞭。
  黨組織已把我列為發展對象,為瞭考驗我,把我調到隊部當通訊員,負責與營部的聯絡。當時,我已經習慣瞭急行軍,不再掉隊,反而和隊部文書張志專(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全國婦女幹部學校校長,於2007年去世)當瞭行軍中的收容隊,她趕著小毛驢馱文件,我扛著槍,一起收容掉隊的同志。
  隊部每天不分晝夜派我去營部通訊聯絡,我扛著長槍跑來跑去,什麼都不怕,感到很自豪。有一次,營長問我:“你們女同志為什麼剃光頭呢?”我笑著回答他說:“我們女同志為什麼不可以剃光頭呢?”剃光頭是為瞭適應戰爭環境的需要,因為既無法洗理,又沒梳子,更怕長虱子。過去駐防時,隻有一個走村串戶的剃頭挑子,不但給我們很多女同志剃瞭光頭,而且還給我刮過一次臉。那時,我們這些年輕的女戰士,為瞭適應戰爭環境,什麼都不顧忌。
  我不分白天和黑夜,不斷接受命令,沿著山野裡的陌生路去送信,不怕狼、不怕日本鬼子和武裝漢奸,每天完成任務回到隊部,立即就趴在炕沿上或長條板凳上睡著瞭。經過這一次參加反“掃蕩”戰鬥的鍛煉和考驗,我具備瞭入黨條件。我於1939年8月14日,在山西省平順縣一個村莊裡由女生隊指導員邵黎、副指導員孫敏介紹,加入瞭中國共產黨,當時我實際年齡隻有15歲。一同宣誓的還有同班同學趙莉。邵黎介紹我時說:“齊心同志不夠入黨年齡,但是她革命堅決,經過上級黨組織批準入黨,按黨章(1938年黨的六屆六中全會規定年滿18歲才能入黨)規定18歲轉黨,候補期兩年。”並提醒我說:“齊心同志傢庭環境比較優越,入黨後應加強思想鍛煉。”我的入黨誓詞是:“保守秘密,永不叛黨,忠於革命,忠於黨,革命到底,為共產主義而獻身!”我被編入黨小組開始過組織生活,當時黨組織尚不公開,全隊隻有易輝是公開黨員,黨小組長是吳國英(新中國成立後改名吳梅香,在全國婦聯工作,已離休)。
  1939年秋,隊領導批準我去看望姐姐。姐姐於1939年在山西平順縣生瞭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我畫瞭一個路線圖,一個村、一個村邊問邊走,才摸索到西灣村,見到姐姐母女。該村駐有抗大一分校衛生所,當時正準備召開軍民聯歡會,要我去參加排練歌舞節目,我高興地去瞭。有一次我鄭重地問姐姐:“大姐,你入黨瞭嗎?”她驚訝地說:“你問這幹什麼?”因為當時黨組織是秘密的,她為瞭保守秘密始終沒有說她是共產黨員,後來我才知道她早在1938年初就在山西省陽城縣入瞭黨。然而我卻對她說:“我已經入黨瞭。”姐姐說:“一個青年走這條路是光榮的!”
  日軍又要“掃蕩”瞭,我的假期也滿瞭,但對姐姐很是放心不下,我憂慮地說:“你剛生孩子怎麼辦?”姐姐豪邁地回答:“不要為我過慮。”因為我要歸隊瞭,姐姐帶我到小飯鋪吃饅頭,在那艱苦的年代,饅頭就是最好吃的瞭。我依依不舍地向姐姐告別,出瞭村走著走著,不小心一下子跌到水溝裡,衣服全濕透瞭,隻好又回到姐姐處多住瞭一夜。翌日經過姐夫魏健工作的行署時已是中午,吃瞭拌有幹豆角的小米稀飯,就愉快地歸隊去瞭。
  我們在平順縣山區駐防期間,我的同班同學易輝(新中國成立後任中國兵器情報所政治部副主任,於2013年去世)是隊上的民運幹事,在派出做民運工作時,突然遭遇日軍追擊,她誓死不當俘虜毅然跳崖而摔斷腿,在深溝裡昏迷瞭兩天兩夜。我們隊上給她寫瞭慰問信,還送瞭慰問傘。校長何長工揮筆題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八個大字表彰她。
  抗大畢業轉戰長治
  1939年秋後,抗大一分校由平順縣駐地轉移到壺關縣山區,我們女生隊駐在神郊村大廟裡。後來,副校長周純全帶抗大一分校去瞭山東,校長何長工留在晉東南的一分校留守處等待抗大總校來會合。
  姐夫魏健工作的專署位於距離抗大女生隊駐地隻有五裡的樹掌村,在開大會時,我常看到他和何長工校長坐在主席臺上。此時,我已經抗大五期畢業,本來去山東的名單裡也有我,但姐姐齊雲願我留在太行做青年工作。組織上還考慮讓我去國民黨軍隊做統戰工作,姐姐不同意,她認為我不成熟,去那裡太復雜。後來長治縣縣長張燮堂到抗大一分校要幹部,組織上即決定派我和王軍到長治縣幹校工作,王軍任婦幹隊隊長,我做指導員。何長工校長親自接見我和王軍,並對我們說:“你們女同志要有政治傢的風度,大錯誤可是犯不得呀!”何校長語重心長的話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一直銘記在心。
  我和姐姐告別時,正值凜凜寒冬,在樹掌村的行署見到她時,見她留著短發,穿一身比較新的灰軍裝,顯得英俊灑脫。見姐夫還穿著草鞋,我就買瞭兩雙氈靴送給他們。姐姐也是臨時來的,晚上他們睡在炕上,我睡在辦公桌上,第二天我就去瞭長治幹校。長治幹校校長是個四川籍的老紅軍,有一教員也是剛從抗大一分校調去的。另有兩位女同志,一位是河南人,原任縣婦聯主任;另一位是文化教員,本地人。不久,何校長下達指示說,候補黨員不能當指導員,我就改任隊長兼教員。學員是從區、鄉婦聯主任中選派來的,還有的是放瞭足的小腳婦女,我帶她們參加反“掃蕩”時,她們背著背包,掛著手榴彈,急行軍時沒一個掉隊的。我當隊長兼教員,每天帶領出操,經常在隊前講話,還教唱抗日歌曲。睡的是地鋪,吃的是小米或玉米稠粥。淳樸的婦女幹部學員和我如同親姐妹一般,我頭疼腦熱傷風感冒,很怕紮針,她們就七手八腳地一擁而上,把我按在用草或麥秸鋪的地鋪上,強制給我紮針,這些給我留下瞭難忘的回憶。
  1939年日軍冬季“掃蕩”時,王軍早已調到縣政府做秘書,我調去參加縣政府的戰地工作團。一天,我們隨縣政府到長治縣的西火鎮,該鎮是陳賡領導的八路軍一二九師三八六旅剛攻克的村鎮,街上還貼著日偽漢奸的反動標語,其中一條:“打倒七分像鬼,三分像人的張大麻子!”赫然在目,這是敵人在謾罵污蔑抗日縣長張燮堂。
  我奉命到村婦聯主任傢佈置召開群眾大會,主人熱情地讓我吃瞭一碗糠糊糊,驅散瞭寒氣。當我回到團部(縣政府)時,他們正在用磚頭架爐灶熬粥。忽然“啪啦啦、啪啦啦”響起瞭機關槍聲,頓時一片混亂。通訊員報告敵情:“敵人騎兵和炮兵迂回包圍!”張縣長立即命令突圍,當時幸虧有三八六旅的一個團用一挺機關槍在村口掩護我們突圍。敵人的大炮聲和機槍聲響成一片,隻聽見子彈在空中呼嘯而過,更危險的是打在地上的子彈,“突突突”“撲撲撲”,揚起瞭陣陣塵土,不時地還聽到幾聲轟鳴的炮聲,我們不成隊伍地跑著,子彈密集時就跑得快些,稀疏時就慢些,地上散亂地丟棄著一些辦公文具、復印蠟版等。
  我看到張縣長在槍林彈雨中,牽著馬用手槍朝著敵人的方向射擊。我身處激烈的戰場,不禁感到異常的激動和振奮,“寧死不當俘虜”的誓言在耳邊回蕩,完全沒有恐懼,甚至還想回村拿我遺忘的挎包。突圍中,我看到老鄉兒子背著老母親倉皇奔跑,還驚恐地喊著:“老黃來啦!老黃來啦!”(老黃是指穿黃色軍衣的日本鬼子)。
  西火鎮是一個盆地,當時處在日軍炮兵、騎兵迂回包圍之中,我們在三八六旅一挺機關槍掩護下,得以從村子的一個缺口突圍,穿過敵人密集火力,繞道上山才得以脫險。我給姐姐寫信敘述瞭這次突圍的遭遇,並說,我們剛剛收復這個村鎮,還不瞭解敵情就盲目樂觀地佈置動員群眾回村,召開祝捷大會,多虧群眾大部分躲在山裡沒回來,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另外,信中還說張縣長拿著手槍朝敵人方向打瞭幾槍,並無目標,貌似勇敢,實是驚慌失措的表現。我當時的看法很幼稚,對張縣長這樣評價是不恰當的。
  我們從西火鎮突圍之後,來到離長治縣城約60華裡的蔭城鎮,剛把縣政府的牌子掛出來,敵人又來襲擊,我們就又立即轉移,如此連續多日,每天都要走幾十裡地。當時我和王軍被稱為“風雲兒女”,隨著縣戰地工作團在本縣范圍內和敵人近距離周旋。
  調回抗大
  1940年1月,我們被調回抗大一分校留守處,不久即和總校合並。當時抗大總校也已經轉移太行根據地,校部駐地先是在武鄉縣蟠龍鎮,後移到黎城縣霞莊,羅瑞卿、滕代遠先後擔任總校副校長,何長工擔任總校教育長。抗大總校後期,徐向前任代校長,何長工任副校長兼教育長。
  一天,何長工通知我到他處,對我說:“你父親作為閻錫山派來的代表到八路軍總部談判,態度比較好,他說他是受騙的。”我馬上表態說:“我和他斷絕父女關系。”因為我認為我和父親是兩個陣營,決不能含糊(父親後來隨傅作義將軍起義,新中國成立後參加瞭人民政府的工作,於1956年逝世)。
  1940年夏,八路軍在華北對日軍進行百團大戰時,天天有捷報傳來,校部經常召開軍民聯歡會,開展擁軍愛民活動,我和機要員小段合演擁軍愛民小節目。
  我還教駐地群眾唱擁軍的歌曲,歌詞是:“青天呀藍天,這個藍藍的天,這是什麼人的隊伍上瞭前線?叫一聲老鄉聽分明,這就是堅決抗戰的八路軍!這就是堅決抗戰的八路軍!”
  我在抗大總校校部總務科當文書時,曾住在一個觀裡,觀裡的住持是一位老道士,我常幫他掃院子,他還給我吃過當地最好吃的燜面,那是把豆角切成絲,和面條放在鍋裡燜熟,當地叫爐面。
  1940年夏秋之交,我被調到衛生處當文書。秋季日軍又要“掃蕩”瞭,為此,抗大總校也做瞭反“掃蕩”部署,決定去山裡背棉衣。我們衛生處整隊去山裡之後,因棉衣少,去的人多,我也沒背得上棉衣,就跟著前面的幾個人往回走。不料前面的人一轉眼走進一個村莊不見瞭,我還以為他們仍在我前面,其實是到老鄉傢去買柿子瞭,我不知情,就更加快腳步往前走,越走天越黑,我的確有些心慌瞭,因為隨時可能遇上武裝漢奸,另外路也不熟悉。正在著急地走著,突然遇上校部總務科管後勤的許股長(是一位老紅軍),正在忙於備戰佈置糧草。他驚訝地發現瞭我,忙把我帶到他辦公室去,讓人給我做瞭烙餅炒雞蛋,還讓我先在熱炕上睡一會兒,等天快亮時再歸隊,以免黑天半夜遇上武裝漢奸。我在熱炕上睡至天將黎明,才向這位敬愛的老紅軍告別返回駐地。回去後天已大亮,我因為中途掉隊違反瞭紀律受到批評。掉隊途中路遇老紅軍這件事在我記憶中是永不能忘記的,使我深深地感受到革命隊伍的溫暖。
  我們抗大一分校在1939年冬曾唱過一首反“掃蕩”歌曲,歌詞十分雄壯:“烈火燃燒在太行山上,憤怒充滿瞭我們的胸膛,鬼子們各路進攻來‘掃蕩’,殺人、放火、奸淫又搶糧。山川震驚、林木震蕩,展開遊擊戰爭,打到敵人後方,兄勸弟,兒別娘,來一個反‘掃蕩’!”然後重復唱“展開遊擊戰爭,打到敵人後方,兄勸弟,兒別娘,來一個反‘掃蕩’!”
  反“掃蕩”開始時,在行軍途中,曾遇見抗大一分校女生隊同班同學綽號叫“李逵”的劉勇(因她說話嗓門大而起此綽號,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北京市農業機械局副局長,於2006年去世),她在1939年初與八路軍炮兵團(當時八路軍隻有這一個炮兵團)政委邱創成結婚。她看到我時,從馬上下來,掏出一把炒豆子給瞭我。我還看到彭總愛人浦安修穿著繳獲的日本軍大衣,站在馬前,目送著我們的隊伍過去。在急行軍中,前面的同志傳來一碗帶泥湯的小米稀飯,前面的同志喝一口,再傳給後面的同志,每人喝一口,一個接一個地傳送下去,直到把這一碗稀飯喝完。
  在這次秋季反“掃蕩”中,抗大總校分兩個梯隊突圍,我們是晉冀魯豫邊區,回旋餘地很大,時任總校教育長的何長工,實戰經驗豐富,由他率領校部等單位組成的第一梯隊,較順利地突圍,由山西經涉縣過漳河轉移到冀西河北邢臺地區校部駐地漿水鎮;由總校訓練部長王智濤率第二梯隊(訓練部、衛生處等單位組成)在山西黎城縣小臥鋪山上與敵周旋瞭40多天,我當時在衛生處當文書。王智濤部長留學蘇聯學過軍事,對軍事條例比較熟悉,但實戰經驗少,使我們經常處於緊急狀態和急行軍之中,且大多是在秋雨綿綿的夜間轉移,在轉移前要把白天的飯吃瞭,吃不太熟的玉米碴子飯。有一天白天在山底下遇到敵人追擊,我看到背小孩行軍的女同志艱難地走著,傷病員發出令人心碎的呼叫:“我要死呀!我要死呀!”那情景真讓人心痛。夜行軍中,秋雨淋淋,背的背包被淋,連背包裡的衣裳都濕透瞭。天亮後,看到每個人都是一副泥臉,大傢相視而笑。行軍沒有敵情時,前面的同志摔倒瞭,後面的就小聲唱《國際歌》中的“起來!”在這種艱苦的戰鬥環境中,同志們都充滿瞭革命的樂觀主義和革命友愛。在行軍途中,盡管肚子餓,也吃不上飯,但樹上的柿子掉瞭下來,地下長的蘿卜就在路旁,沒有一個人去拿,我們牢記八路軍的群眾紀律,一刻不松懈。
  在百團大戰中,日軍傷亡慘重,從此,日軍把它在中國的主力調到華北頻繁“掃蕩”,實行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妄圖把抗日根據地變成“無人區”。我根據地軍民則針鋒相對,開展瞭艱苦卓絕的反“掃蕩”鬥爭。
  在1940年秋季的反“掃蕩”中,關傢垴戰鬥是八路軍炮兵和步兵在黎城關傢垴配合作戰的一次激烈戰鬥。我們在小臥鋪山上,親眼目睹瞭這一戰鬥場面。我們所在山頭的天是藍藍的,戰場那邊的山卻是硝煙彌漫,槍炮聲驚天動地。第一道防線上的傷兵一下來,我們馬上擁上去致敬、慰問。敵人非常殘暴,我們的野戰軍戰士由於連續作戰體力下降,拼刺刀時有時兩三個人與一個敵人拼,那情景真是氣壯山河!
  百團大戰後,我們和敵人處於艱苦的相持階段,敵人的頻繁“掃蕩”,加上“三光”政策,使根據地軍民處在極端困難的境況。後來,我們經過40多天和敵人周旋的戰鬥生活,終於突破包圍圈,經涉縣渡過瞭漳河,向冀西邢臺目的地前進。
  冬天脫棉衣渡河,全身麻木,不覺寒冷,過瞭河就跑步前進。快到目的地時,校部宣傳隊迎瞭上來,用快板熱烈歡迎,唱道:“同志們,辛苦瞭,勝利瞭,前面不遠就是目的地!”鼓勵我們戰勝疲勞奮勇前進。到達邢臺抗大總校衛生處駐地一個距離總校駐地不遠的村莊,我們終於和總校會師瞭。
  衛生處王指導員做瞭這次反“掃蕩”的總結報告,表揚瞭一些同志,其中也有我,並正式宣佈我轉為中共正式黨員。我時年16周歲。
  在這段時間我睡的是石板炕。晚飯後,就摟樹葉燒炕,前半夜燙得睡不著覺,後半夜凍得睡不著,這使我腰部疼痛,並留下瞭後遺癥。當時環境艱苦,群眾以柿子糠充半年口糧。我看到房東傢裡一大鍋清水煮很少的小米,多以蔓菁或是蘿卜充饑。
  奔赴延安
  1940年底,我被調到幹訓隊學習,當時我們和張汶等幾個同志,夜裡合著蓋被子,以便取暖。此時,總校決定疏散女同志到地方工作,並決定我和陳彤、王軍、林毅、張汶、赤茜(郝治平)一同離校。張汶、赤茜留在北方局黨校學習,我和陳、王、林四人原是抗大一分校的,決定去延安學習。離校前,何長工(時任總校教育長,原抗大一分校校長)對我們四人講:“你們到延安去,政治文化理論水平又會提高一步。”
  組織上決定我們四個女同志去延安後,我們即從冀西邢臺地區出發,到瞭山西遼縣(現左權縣)八路軍總部所在地,住在八路軍前總招待所,那隻是有一個大炕的大房間而已。當時,原總校校長羅瑞卿正在和赤茜談戀愛,他來看她時,竟站在門檻羞怯得不好意思進房門。
  我在總部遇到姐夫魏健,他時任山西平順縣縣長,正在總部參加縣長會議。他穿瞭我姐姐穿過的舊棉軍衣,雖然拆洗得很幹凈,但顯得很短。他買瞭些花生、柿餅給我吃。我從總部回到招待所的第二天,就踏上瞭去延安的路程。出發前,我給姐夫寫瞭一張便條說:“我們要出發瞭,我到延安學習兩年就返回太行山,再會吧,1943年!”我們背著背包走出村一兩裡路,姐夫追上來,給瞭我一點邊幣,同時還介紹瞭幾位在延安的東北大學同學和戰友,如佟冬、王一民、林楓等,並叮囑我要警惕壞人。
  我們到延安的隊伍由幾部分人組成:(一)八路軍前方總部一部分人,其中有前總政治部副主任陸定一、曾演過阿Q的趙品三及夫人、一位背著孩子做青年工作的女同志、一隊日本俘虜和一個朝鮮人,他們要到延安去日本工農學校學習,還有我們四個抗大總校的女同志。(二)一一五師、一二九師團以上的軍政幹部,他們大都是經過長征的紅軍幹部,去延安剛成立的軍政學院學習。除瞭我們四個女同志和日本俘虜之外,其他人都騎著馬。這一大隊人馬由野戰軍掩護。
  這支隊伍臨時指揮部政委是陸定一,司令員是尹先炳(一二九師旅長)。我們白天走瞭60裡山地,下山前召開瞭軍人大會,動員大傢不要掉隊。下山後就是��占區,夜間在平原上緊急行軍120裡,通過瞭敵人控制的同浦路、汾河、白晉公路幾道封鎖線。我們走得很快,同浦路封鎖線一閃而過,然後又渡過汾河和白晉公路。在公路上,是四列縱隊跑步前進,敵人的探照燈從碉堡打出來照得公路明晃晃的,不時地還打出冷槍。因為日軍出兵“掃蕩”晉綏根據地,我們通過以上封鎖線時都較順利,然後宿營在遊擊區的一個村子裡,村子馬上封鎖瞭消息,隻準進人,不準出去。白天走瞭60裡山地,記得下山時一丈多深的溝,竟一跳而下,夜間又跑瞭120裡平地,腳腕非常疼痛。
  我們四個女同志在被封鎖的村子裡,得到暫時的休息,為瞭取暖,我們把身體埋在老鄉的麥草堆裡,隻露出一個頭,也隻是打個盹就又出發瞭。我們由交城遊擊區進入晉綏根據地時,遭遇到日軍的“掃蕩”。我們隊伍沒帶電臺,隨時��有可能遭遇敵人,途中都是露營,經過日軍“掃蕩”制造的“無人區”,看到很多被燒毀的房子和黑咕隆咚的窯洞。老鄉都跑到深山裡去瞭,鍋都砸瞭,好不容易找到一口鍋,就去河裡破冰打點水,撿些被燒毀的房子零碎木頭燒水洗腳,以便繼續行軍。我們在老鄉的地窖裡找到一些土豆,便寫個條子說明原委,並留下足夠的錢給老鄉。煮瞭土豆除當時吃,還要再留幾個做第二天行軍的幹糧。夜間,撿些小木柴燒一堆火,我們四人圍坐在火堆旁,坐在背包上打盹、睡覺,還要不時添柴以免火熄滅。那時正值十冬臘月,臉都凍壞瞭,就把我的毛衣拆瞭,每人織瞭一個臉罩禦寒,到延安後陳彤還為拆瞭我的毛衣而惋惜。
  一天傍晚,還沒有到達當天預定的宿營地,因為天太冷,陸定一讓我們提前十裡宿營。第二天到達原定宿營地時,才發現敵人昨晚就住在那裡,看到到處都是丟棄的罐頭盒和香煙盒,大傢慶幸陸定一決策英明,幸虧昨天提前十裡宿營,否則必然和敵人遭遇上瞭。我們在行進中,有時前衛尖兵看到敵人,有時後衛與敵人接上瞭火。一次我們正準備進一個村子,敵機忽然轟炸瞭那個村子,接著敵人步兵就搶占瞭該村,尹先炳司令員機智地指揮我們繞過村莊上山脫險,山上刺骨的朔風鉆進我們的氈軍帽,像針紮一樣,但我們都很興奮,因為我們又一次避開瞭敵人。
  我們到達黃河岸上,看到被日軍蹂躪過的村莊,傢傢戶戶室內空空,一無所有,門上貼著白紙(傢裡有被殺害的親人),一片淒涼。從山裡躲避回來的老鄉控訴著敵人的暴行,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敵人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所造成的慘狀。
  渡過黃河,到瞭陜甘寧邊區的葭縣,雞娃子叫來,狗娃子咬,紡線織佈生產忙,一派生機,和黃河對岸的景象截然不同。當地的人們熱情款待我們,讓我們住在暖窯熱炕上,吃熱騰騰的小米幹飯和酸菜。入夜,我們放心地睡瞭一覺。到瞭米脂縣,陸定一總結時,指出全體同志對三大紀律八項註意都做得很好,還表揚瞭我們四個女同志。我們女同志住在縣婦聯,孫克悠、文漪兩位婦聯幹部接待瞭我們。
  在歡迎會上,那位朝鮮人代表日本戰俘上臺講話,說他們也是日本軍國主義的受害者,迫使他們離開父母妻子,到中國屠殺中國人民,他們以親身經歷控訴日本軍國主義的罪行,表示也要參加革命,反對日本軍國主義,反對侵略戰爭。日本戰俘中有兩個與我們接近過的,一個叫阿佈,一個叫村山。阿佈是到村中找花姑娘時被俘的,村山是小販出身,這是他倆親口向我們介紹的。
  後來到瞭綏德,那是綏德地區的中心縣,是該地區黨政軍領導機關所在地。駐軍三五九旅旅長王震、政治部副主任王恩茂安排我們這支隊伍休整,請我們吃飯,看瞭話劇《雷雨》,還召開瞭軍民大會,聲討國民黨頑固派發動的皖南事變反共暴行。
  我們在綏德過瞭春節,就邁開大步奔向延安。到延安後,我們四人都分到中央黨校學習,當時中央組織部的秘書柳文和我談話,說:“你們幾個都在抗大學習工作過,就不必再上一般的學校瞭。雖然你入黨不久,為瞭培養青年幹部,也讓你上中央黨校學習。”這時是1941年春一二月,我17歲。從此告別瞭抗日前線的戰鬥生活,掀開瞭我革命生涯中新的一頁。
  我於1939年至1941年間,在民族危亡的緊要關頭投身革命並直接走向抗日前線,經過戰爭的考驗,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成長為一個堅強的共產黨員和革命戰士,矢志為革命事業貢獻畢生。在太行抗日根據地的戰鬥經歷是我人生中永遠的豐碑,它影響和鼓舞瞭我以後整個的人生道路,對此我永遠珍視並終生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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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yangxu110-blog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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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講述在朝鮮拍紀錄片:限制沒以前那麼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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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周刊第33期封面
在用一次並不成功的衛星發射成功地將世界的焦點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開始展示其懷柔的一面。在7月,他頻頻造訪遊樂園和幼兒園,並一反朝鮮慣例,攜帶身為著名歌手的夫人李雪主出鏡。雖然朝鮮仍將堅持“主體思想”、“先軍政治”的路線,並聲稱“不要期待朝鮮會在金正恩的領導下進行任何重大的改革”,但當下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是,朝鮮政要正頻繁地出訪國,而包括李英浩在內的軍方保守勢力正不斷退出權力的核心。在新領導人的感染之下,朝鮮新成立的牡丹峰樂團甚至在表演中出現瞭米老鼠和迷你裙;在平壤街頭,女士們的服裝也越來越多姿多彩。封閉和保守瞭多年的朝鮮,似乎滲透出久違的謀求改變的氣息。而這些氣息,在與朝鮮有過親密接觸的中國記者、中國在朝留學生們的視角中,也可以感受到。
文_張子平
如果面對著一張東亞衛星夜景圖,你會發現,夾在燈火璀璨的中國和韓國之間的朝鮮漆黑一片,僅僅在平壤能隱約看到一絲絲燈光。
這個形象符合外界對朝鮮一貫的想象:它一直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為封閉和保守的國傢之一。
而在今年,國際社會卻依稀看見瞭朝鮮的另一面:在維護國內體制的前提下,進行種種嘗試,以求成就“強盛大國”夢想。
開放的蛛絲馬跡
為瞭慶祝朝鮮代表團在倫敦奧運會上獲得歷史最好成績,朝鮮國傢新聞理事會專門制作瞭一期節目,特別贊揚瞭金正恩對倫敦奧運會所取得的成績的指導作用。
這完全符合朝鮮一貫的作風,如果類似的情況發生在一年前,則隻需把贊揚的對象改為“金正日”即可。
但如果細心觀察,仍會發現其中還是有變化。隨著朝鮮奪取獎牌數的增加,朝鮮國內關於奧運的轉播由開始的15分鐘增加到瞭5個小時,這對於隻擁有側重於宣傳與教育的朝鮮中央電視臺,僅在周六周日增加兩個頻道的朝鮮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其實高潮早在7月25日這一天就已經到來。在當天,金正恩偕夫人、朝鮮著名歌手李雪主出席瞭首都平壤綾羅人民遊樂園竣工儀式。這對年輕夫婦還和數個國傢的駐朝外交官一起,乘坐過山車,觀賞迪士尼音樂劇。
對於金正恩夫婦共同出行的新景象,美國CNN報道稱,“金正恩的婚訊折射出朝鮮正在調整政策。”
開放似乎有跡可尋。就在今年8月,朝鮮投資事務所宣佈和中國合作開發3座礦山, 與中方共同宣佈成立羅先經濟貿易區和黃金坪、威化島經濟區兩個經濟區管理委員會。朝鮮在用資源換取技術與政治支持的方面作出的努力清晰可見。
在8月中旬,金正恩派遣自己的姑父、朝鮮勞動黨中央行政部部長張成澤訪華,被外界解讀成其訪華的前奏。
據報道,朝鮮方面往中國派遣的勞務人員正在增加,有評論認為此舉意在換取朝鮮發展所需的大筆外匯。
和外界普遍認為的不同,朝鮮的網絡並不僅僅能登錄國內網站,平壤兩個網吧能提供國際互聯網服務,並且能順利登錄Facebook。而在今年7月,朝鮮高麗航空公司甚至通過Facebook公佈其客機的內景視頻。觀察人士表示,平壤街頭使用電話的人正漸漸增多,負責朝鮮通信建設的奧斯康電信則聲稱其網絡擁有80萬用戶。
朝鮮僵化的形象有融化的跡象。在剛過去的7月,朝鮮牡丹峰樂團在演出時,出現瞭米老鼠和小熊維尼、白雪公主等卡通形象,演奏瞭西方電影《洛奇》的主題曲,而女子組合身穿迷你短裙登臺獻唱,更是引發瞭外界對於朝鮮改革開放的猜測。
經歷過“蛤蟆鏡”、“喇叭褲”浪潮的中國人會有切身的體會,在一個保守的社會裡,新潮的著裝意味著會帶來更多的沖擊。
子彈VS糖果
其實,朝鮮此前也並不缺乏類似的“改革之春”的跡象。早2004年,當時的朝鮮領導人金正日就破天���在朝鮮引入瞭漢堡包。
在更遠的2002年,朝鮮甚至與韓國現代集團合作開設瞭開城工業園區,並公開表示希望可以復制“深圳模式”。
但面對外界熱烈討論,朝鮮官方總是否認自己在改革。在今年7月29日,它又一次進行瞭公開反駁:“不要期待朝鮮會在金正恩的領導下進行任何重大的改革”,朝鮮將堅持“主體思想”、“先軍政治”的路線。這一與朝鮮國內發生的變動截然不同的表態,符合朝鮮對國內正統思想的維護習慣。
長久以來,朝鮮實行著“先軍政治”, 並聲稱“沒有糖果可以活下去,沒有子彈就不能生存”。因此,軍方在朝鮮擁有無可爭議的核心地位,也是改革所要觸及的既得利益者。
今年7月15日,朝鮮政治局常務委員兼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長李英浩被解除職務。加上此前金一哲、朱相成等軍方“強硬派”的離場,不少國際問題觀察人士樂觀地指出,這意味著朝鮮進一步擺脫國內保守派的壓力,為進一步開放掃清道路。
根據《聯合早報》的報道,金正恩曾兩次在幹部會議上表態,說“大米比子彈更珍貴”,並且宣佈要把“與經濟工作相關的一切集中於內閣,由內閣統一指揮解決”。
由此,經濟權力將有可能轉移到內閣領導的“第一經濟委員會”,而不是原來由軍方主導的“第二經濟委員會”。軍方從經濟中漸漸脫離開去,從而讓經濟能夠獲得進一步的發展空間。
曖昧的“經濟調整”
事實上,在朝鮮官方發表聲明“不會有政策變化”之後的第四天,日本《朝日新聞》就報道瞭金正恩決定實施農業改革,並稱可以允許農民自由支配部分農作物。此舉讓人們聯想到中國改革開放初期的“傢庭承包制”。
同時引人關註的還有,日本共同社8月9日稱朝鮮正在執行金正恩的降低生活日用品價格的政策,把襪子、牙膏以及肥皂等生活用品的價格進行調整。據悉,朝鮮官方並沒有采用“經濟改革”之類的詞語,而是巧妙地稱為“經濟調整”。
然而,《越南新聞》在8月8日的報道中指出,金永南在訪問越南時表示:“越南在社會經濟開發和國傢建設中取得的成就,對正在進行國傢建設和開發的朝鮮是一種鼓勵”。此番言論被韓國媒體解讀為朝鮮正在向越南學習改革開放的經驗。
一位近年來常跑平壤的外國記者則說,在平壤日漸繁榮的餐飲業裡,借國有之名,行私營經濟之實,已是常態。
但可以預見的是,即便有瞭新的突破,朝鮮依然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國傢。即使朝鮮派往倫敦的56名運動員代表團取得瞭4塊金牌、2塊銅牌的佳績,但記者們還依然記得,朝鮮運動員到達倫敦機場之後,拒絕采訪,拒絕握手,對所有問題一律答“no”,甚至出現瞭把毛巾扔在記者身上的鏡頭的現象。
這是個意味深長的場景。一個遠離世界文明大傢庭的國傢,初初歸來,既要竭力融入國際社會,重塑自己的驕傲,又伴隨著猶豫不安,恫疑虛喝。與此相映的恰好是朝鮮國內日漸增長的富國渴望,卻又面臨制度傳統的重重阻礙。
特約記者_沈大飛 香港報道
秘密主義的威力
2009年4月,我第一次去朝鮮拍攝《朝鮮紀行》系列。在出發前,我們隻能通過傳真函件和朝鮮中央廣播電視委員會(簡稱“朝廣委”,相當於中國的廣電總局)進行溝通,因為電話、電郵這些便捷的聯系方式,對朝鮮官方而言並不適用。雖然朝方有提供一個平壤的聯絡電話號碼和電郵地址,但電話經常找不到人,電郵發出之後也如同泥牛入海,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打電話碰運氣、發傳真催促,然後坐等朝方回電。要初步落實一項安排,一來一回要經過兩三個禮拜甚至更長時間,每次接到他們的電話,都像中獎一樣欣喜。
說兩地溝通隻是“初步落實”,是因為一切要等攝制組抵達平壤、當面再磋商行程和訪攝項目,算“中度落實”;直到最後實現瞭預定安排、完成訪攝,才能算“完全落實”。
第一次去朝鮮時,印象最深刻的還不是這種隨時會發生變化的工作方式,而是一次獨特的經歷,讓我充分領略到這個國傢以秘密主義控制一切的威力。
那是在2009年4月14日,金日成誕辰前一天。我們攝制組一大早從平壤出發,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顛簸幾個小時,抵達90公裡外的檜昌郡,準備拍攝當年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在礦洞裡的中國志願軍司令部,以及附近有毛岸英衣冠塚的志願軍烈士陵園。誰知司令部還沒拍完,朝方陪同官員就急急忙忙沖進礦洞裡,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我們說:接上峰通知,停止拍攝,馬上趕回平壤!不管我們怎麼追問原因,對方就是不肯透露半句。
雖然我們一再向朝方解釋志願軍遺址和烈士陵園對中國人民的重要性,朝方態度還是非常強硬,但也沒法把我們強行架走。僵持一番後,朝方終於勉強答允:趕緊拍,拍完立刻走。就這樣,在朝方的不斷催促中,我們匆忙完成瞭拍攝工作。在後來播出的《朝鮮紀行2009》一片中,志願軍烈士陵園的鏡頭占瞭一定篇幅。
從檜昌郡回平壤的路上,我們的心情都頗為忐忑。第一次到朝鮮,對朝鮮的行事門道完全不瞭解,長年接觸西方媒體累積下來的“認識”告訴我們,這是一個“乖戾”的國傢,什麼都做得出。
讓我們擔憂的,還有一個大背景,也恰好在那段時間內,因為朝鮮發射“光明星二號”衛星,聯合國安理會正準備譴責朝鮮當局、計劃擴大制裁,而美韓聯軍也磨刀霍霍進行大規模軍演。在巨大國際壓力下,朝鮮會有什麼反應?在我們離開平壤的幾個小時裡,形勢發生���什麼變化?我們不由得想起1990年海灣戰爭期間,伊拉克總統薩達姆·侯賽因扣留外國人作為人質的那一幕:是開戰瞭?還是要把我們驅逐出境?一時間,我的腦海裡都是不祥的預感。
等我們回到平壤,在酒店停車場碰見幾位中國大使館的官員,懸著的心才稍微回落:有他們在,事情不會壞到哪裡去。
當我們終於知道緊急趕回來的原因時,真相卻叫我們哭笑不得——當天晚上有大型焰火匯演,名為“強盛大國的火花”,朝鮮最高領袖金正日將蒞臨觀看,所有在平壤的外國人、駐朝使節都獲邀出席,共襄盛舉。
按照原計劃,這個焰火匯演,原定在4月15日金日成誕辰當天舉行,就因為這一天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主席聲明譴責朝鮮的“發射行為”,朝方把焰火匯演緊急提前一天,以焰火展示“強盛大國、一心團結”,反擊聯合國的譴責。這就是朝鮮對國際社會的回答。
我們乘坐大巴前往大同江畔途中,目睹大街小巷湧出一股又一股人流,秩序井然地奔向焰火匯演地點,場面靜默,卻相當震撼。
當天,50萬名平壤居民在幾個小時內被動員出來,朝鮮當局並沒有在國內公開聯合國的譴責聲明,這50萬人也不知道當局此舉的背景,就像我們突然被召回平壤時一樣。對他們來說,現場長達40分鐘的璀璨焰火、金正日的親臨現場,都是偉大領袖愛民如子和國傢強盛的體現,一張張興奮的臉龐,在忽明忽暗的紅綠餘光中,如癡如醉。
站在觀看焰火的最佳位置,我回想之前那些“荒唐”的預感,不禁啞然失笑。信息就是力量,完全沒有信息時,你隻能被掌握信息的人牽著走,然後憑靠臆想或之前的誤解去判斷未來,最終導致誤判,之前的種種準備隻會顯得徒然和可笑。其實,如果在這種環境長久生活的話,也許我也會變得一切聽任掌握信息者的指揮,隨波逐流圖省事。
朝鮮法則
外國人初到朝鮮,總是對一切充滿好奇,什麼都想看、想拍。其實,這個好奇心很大原因是因為朝方處處設限而被放大的。外國人在朝鮮不能隨意出外,一定要集體行動、當地人員陪同。因私自出外而被人民群眾舉報、被警察帶到派出所最後要地陪人員前來認領的情況時有發生。在朝鮮街頭,外國人一下就被認出來,人民群眾的警覺性極高。
世上有兩種法律,一種是隻要法律沒禁止的,你都可以做;另一種是隻要法律沒允許的,你都不能做。朝鮮社會明顯就是後者。例如整潔大街可以拍,尋常小路不能拍,軍人、平民特寫不能拍,連建築工地、工廠煙囪也不能拍。即使你毫無惡意,朝鮮人還是會覺得那種畫面不好看,有損國傢形象。他們竭盡所能地隻讓“美好的”畫面流出國外,殊不知這種刻意所為反而讓外國人覺得隻是虛假,連真的美好畫面也喪失瞭說服力,適得其反。
關於這一點,在我們和朝方合作的過程中,每次出現分歧的時候,都必須一再耐心地向他們解釋:多元呈現,才有說服力,何況那些他們認為“不美好”的畫面,反而更接近生活、更真實,生活化的場景才是人性的、最有說服力的,也更能顯示朝鮮的自信和成就。有意思的是,這樣一次次的堅持、溝通和妥協,逐漸我們發現朝方人員的態度有瞭變化,他們仍然會不放心,但起碼會讓我們有限度地嘗試。
在2009年之後,我們攝制組每隔一年去一次朝鮮,都能感覺到尺度的松動。但有一點很重要,和朝鮮人交往,必須堅守誠信,對有關畫面不能過度演繹,尤其不能把一些看不到的成見硬套在一些不相關的畫面上。
這個其實是新聞人的基本操守,但在過去和其他外媒的合作中,朝方似乎領教瞭不少外國記者為證明主觀判斷而過度演繹的教訓。
2010年秋天,我們第二次赴朝,其中一個拍攝項目是農村的情況,朝方答應瞭,帶我們去沙裡院的嵋谷合作農場。
沙裡院在平壤以南約100公裡處,是1958年最後一批中國志願軍撤出朝鮮的地方,嵋谷合作農場也是一個比較成功的示范農場。因為小時候曾在中國農村生活過一段時間,我見到農民特別有親切感,還和朝鮮農民大哥說起自己童年時在水稻田裡摔成泥人的糗事。
在現場采訪中,我們用輕松誠懇的態度,和采訪對象分享一下相關的個人經歷和趣事,很好地紓緩瞭采訪對象的緊張情緒,所以一路過來我們的拍攝氣氛都很好。
但最後還是有瞭一點小波折,按計劃我們本來應該是和社員一起吃午飯,這個鏡頭朝方事前也沒有明確反對,但到最後關頭,朝方負責人卻怎麼也不同意,態度之堅決讓我很驚訝。
事後我追問陪同人員到底怎麼回事,她才隱約透露說,前幾個月有另外一個外國采訪隊來過,和社員一起吃過午飯,現場氣氛明明很開心,采訪隊還贊不絕口說好吃,說一定要把社員的幸福生活介紹給觀眾,結果他們回國後播出的片子,卻把朝鮮農民的夥食說得很不堪,所以,農場方面再也不讓拍瞭。
我知道那個片子,實際上,它還因為其他方面的問題,讓兩國的相關人員都惹上瞭麻煩,可謂數敗俱傷。
四年來的經驗告訴我,朝鮮人也和你我一樣,都是人,他們也想擁有更好的生活,但不能忍受歧視。面對朝鮮,任何謹慎的嘗試一旦被發現上當被騙,門就會再度關上,要再打開就更難瞭。保持接觸、維護渠道,才有將來一切發展的可能。
在朝鮮采訪要很小心,不能說“北韓、南韓”,要叫“北朝鮮、南朝鮮”;同樣在韓國也是,稱呼要註意反過來,我們說慣的“朝鮮半島”也要改成“韓半島”,“朝鮮民族”要說成“韓民族”。萬一不小心說錯,南北兩邊的人都會覺得你冒犯瞭他們。
在朝鮮,如果一旦涉及政治問題,氣氛就會很嚴肅。每次采訪涉及政治或領導人的問題時,我總是對朝鮮人那種千篇一律、用詞一致的回答感到很熟悉。不是因為聽他們說得多瞭,而是想起咱們中國人不久前也是這樣。我能明白他們這麼回答的原因,實際上也隻能如此回答。他們口頭的答案是否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其實並不重要;當他們不僅言論上這麼說、行動上也服從著國傢和領袖的指揮時,客觀的事實就擺在那裡。
朝鮮和中國
回到開頭那四顆齒輪和一粒蠶豆的比喻。朝鮮民族夾在中美日俄四個大國之間,可謂命途多舛,任何一次的大國角力它都身受其害。
這裡經濟長期落後(韓國可算是朝鮮半島歷史上最富強的國傢瞭),中日甲午戰爭前幾個王朝都是中國的藩屬,地位低下,甲午戰爭後淪為日本殖民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多瞭一個美國因素,朝鮮半島又被東西方陣營分裂成兩個國傢,南北從此走上大相徑庭的發展道路。但有一點必須承認,這是個凝聚力和自尊心都極為強烈的民族。也正是這種性格,鍛造出他們面對外界挑戰的時候都不惜以更強悍的面目做出回應。
有一回我請一名朝鮮官員吃飯,他以前是一名人民軍軍官。酒過三巡,酣暢之際說到朝鮮祖國解放戰爭紀念館(也就是朝鮮戰爭)裡面隻有極少部分是關於中國人民志願軍。
我問他:“你認為,你們祖國解放戰爭是誰打贏的?”他很聰明,馬上意識到我想說什麼,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中國人民幫瞭我們很大忙,這個我們很感激。但是在中國解放戰爭中,朝鮮人民也提供瞭很大幫助啊,那時我們雖然很困難,但也支持許多武器彈藥給中國啊。”
他說的這一段歷史,知道的中國人並不多。
根據丁雪松(女,1946年-1950年在朝鮮擔任華僑聯合總會委員長、中國東北行政委員會駐朝代表)憶述,在東北解放戰爭期間,朝鮮在兩年內支持解放軍2000多車皮軍火彈藥和戰略物資,超過一半是無償支持,其餘的通過物資交換進行。
丁雪松是著名音樂傢鄭律成的夫人,鄭律成是朝鮮光州(現位於韓國)人,抗日戰爭期間到中國,加入中國共產黨,1939年在延安譜下《八路軍進行曲》,也就是現在大傢朗朗上口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鄭律成隨妻子返回中國,後加入中國籍。
實際上,朝鮮援助中國的還不止這些,在解放戰爭時期,朝鮮為解放軍解決瞭許多軍火原料采購、運輸問題;當解放軍遭遇困難時,朝鮮又成為撤退轉移、治療傷員、儲存戰略物資的大後方,金日成當時對前來求援的中共代表,也說過“中國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及至1949年建政,朝鮮又成為第一屆政協(當時的中國最高權力機構)委員抵達北京的重要跳板。怪不得毛澤東在決定“抗美援朝”之前說瞭句著名的話:看到別人有難不支持心裡難過。到瞭1960年代初的中蘇大論戰,朝鮮是少數站在中國一方的共產國傢。
換位思考一下,在這位朝鮮官員心中,掂量朝鮮曾經對中國的支持,分量和中國對朝鮮的支持不相伯仲,不是很能理解嗎?國傢之間、政黨之間就是這麼回事,有共同價值、成為利益共同體,一切好說;價值觀不同、共同體分裂瞭,就各走各路,說到底,誰也沒欠誰。至於將來怎麼辦?隻有面對現實,理性處理,以感情論事不僅是一種本位主義,還會造成��大分歧。
事實上,朝鮮人也認為他們在長達幾十年的冷戰期間,為社會主義東方陣營頂住瞭美帝的入侵,付出巨大。而隨著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世界冷戰以國際社會主義陣營瓦解而結束,朝鮮喪失“社會主義東方世界”橋頭堡的地位,靠共產陣營支持的朝鮮經濟頓失所依,政治上的孤立也令朝鮮不可能得到國際組織的貸款,加上自然災害幾乎摧毀瞭這個國傢的農業。
一方面盟友沒瞭,另一方面強敵虎視眈眈,為瞭保住政權、確保國體不被顛覆,金正日在1995年正式提出一切以軍事為優先、寧要子彈不要糖果的“先軍政治”,把朝鮮變成全軍幹部化、全民武裝化、全國要塞化的軍事國傢,無時無刻不在準備戰鬥。
從黑乎乎到萬傢燈火
種種歷史因由,造就瞭朝鮮的現狀。現在南邊的韓國已經進入發達國傢行列,而朝鮮仍然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傢之一。按國土面積計算,朝鮮(12萬餘平方公裡)比韓國(10萬平方公裡)還多2萬餘平方公裡,相當於三個上海市,但朝鮮總人口(2400餘萬)隻及韓國的一半(4900萬);按人均收入算,朝鮮經濟學傢能透露的官方數據是——2007年有638美元,但同期韓國的人均收入已經突破2萬美元。雙方的差距一目瞭然。
朝鮮近年來也有不少嘗試發展經濟、改善民生的措施,尤其是當金正日在2007年年底提出,要在2012年實現“打開強盛大國之門”(官方口徑是,朝鮮要成為政治、軍事和經濟強國,前兩個目標已經實現,剩下的就是經濟攻堅)的口號後,經濟建設步伐明顯加快,和中國的經濟合作也飛速發展。
今年我們采訪到瞭朝鮮一位重要的經濟政策智囊。他說,2003年中朝兩國的貿易隻有10億美元,2010年已經發展到34億7千萬美元,朝鮮的無煙煤和礦石大量賣往中國,同時也從中國引進各種技術進行本土化發展,在朝鮮的中國商人越來越多。
這其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中朝合資企業,是位於平壤郊區的一傢飼料廠,生產多種禽畜和水產飼料,供不應求,而它的中方大股東,就是當年名噪一時的“文革白卷英雄”張鐵生。
不僅和中國的經貿往來大增,這位經濟智囊還透露,朝鮮為瞭實現可持續發展,將加強發展多元經濟,改變以往的單一模式。這裡指的是,拓展和其他國傢的經濟合作。
這項政策在金正日時代就開始執行,不斷增加和歐洲國傢、東南亞國傢的合作,例如引進意大利的蘋果和種植技術,和新加坡公司合作開發南浦港,從其他國傢引進禽類和水產大規模養殖,這些措施的具體效果不會一蹴而就,但畢竟是在逐漸展開。
及至金正恩時代開始的2012年,朝鮮領導層率領經貿官員出訪的次數更是大幅度增加。從今年5月到8月,朝鮮勞動黨第二號人物金永南,就先後率團出訪新加坡、印度尼西亞、越南、老撾,隨團者包括投資部門、輕工業部門、礦業部門的高官。
這幾年每次我們去朝鮮,都能發現平壤市面的燈光明顯增加,尤其以前一到夜裡就黑乎乎的住宅樓,也逐漸變成瞭萬傢燈火,當地人說,是因為軍隊參與建設的一些水電站陸續落成,供電情況大有改善。
增加透明度
今年4月在朝鮮的經歷,相比起以前的經驗,更是感覺到這個國傢的變化。自從金正日在去年11月遽然而逝,大傢都盯著朝鮮會出現什麼情況,倉促接班的年輕人金正恩有多少能耐?此次朝鮮宣佈要發射衛星、允許記者現場采訪、舉行金日成百年誕辰大閱兵等項目,為此行添上重要觀察點。
金正恩上臺後的這一招,創下許多紀錄:邀請朝鮮歷史上最多人數的一百多位外國記者到訪、開放衛星發射場和衛星控制所、安排航天官員和專傢接受公開采訪(幾乎有問必答)、為每位記者的房間安裝寬帶上網、批準美聯社在酒店和閱兵現場設立多個衛星站供各路記者做直播等等。相較之下,朝鮮當局食言沒有讓記者現場觀看衛星發射過程的事情,反而顯得沒那麼矚目瞭。
4月13日,朝鮮發射衛星失敗後,官方在半天之內向國內外宣佈,這也是一創舉。過去發射的兩顆衛星,盡管國際社會一致判定是失敗之作,但朝鮮官方至今還是堅稱——衛星在天上飛得好好的。
對外界朝鮮當局也許無法隱瞞,但要做到對國內守口如瓶,我相信他們一定做得到。我私下問隨行的一位新聞委員會官員:“為什麼你們這次會承認失敗?而且還中斷正常電視節目向全國宣佈?”這位官員說:“這和邀請你們來朝鮮的原因是一樣的,我們希望增加透明度,讓世界都瞭解我們。”這是我第一次從朝鮮官員口中聽到“增加透明度”一說。
當天下午,一百多名外國記者在朝鮮當局神神秘秘的安排下,經過嚴格安檢終於離開���立在大同江上的羊角島國際飯店,被帶到平壤的核心地帶——萬壽臺崗,這裡就是那尊著名的金日成銅像的擺放處。
我們到場才發現,臺崗上的金日成銅像已經不見,代之以兩座同等高度的銅像包裹在白絹之中。從臺崗往下,延綿至大同江兩岸、及至對岸遠處的黨徽紀念塔,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海。原來這個盛大活動,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新銅像落成揭幕。
“增加透明度”是需要過程的,希望下次再去朝鮮,朝方能預先告知具體的采訪活動,而不是把記者像攝影機錄音機一樣挪來挪去。
下午5點鐘,全場響起《歡迎曲》,旋律振奮激昂,配上預先錄制好的歡呼,極具鼓動效果。這是一首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起就被賦予唯一用途的音樂——代表最高領袖到場瞭!和以往我們見過的金正日出場情況一樣,全場數十萬軍民配合音樂山呼“萬歲”,掌聲雷動,熱烈歡迎他們的新領袖——金正恩。他剛剛被最高人民會議選舉為最高權力機構國防委員會的第一委員長,完成瞭接掌黨政軍最高權力的法理程序。
金正恩神態自若,笑容滿面,在一眾黨政軍要員的簇擁中,向群眾頻頻揮手致意。幾個小時前被賦予重要意義的衛星發射以失敗告終,但這時在金正恩身上看不到任何遭受挫折的跡象。為時約一個小時的新銅像揭幕儀式,最後在夕陽中以燃放焰火告終。由於天色尚亮,焰火沒什麼璀璨的效果,倒是硝煙彌漫著萬壽臺崗。金正恩,這位年輕的領袖,就在硝煙和歡呼中華麗而去瞭。
未被張揚的漸變
第二天,4月14日上午,第二場慶祝金日成百年誕辰的萬人大慶典在金日成體育場舉行,八十多歲高齡的最高人民議會委員長金永南發表瞭一個多小時的長篇講話,歌頌金日成、金正日前兩位兩袖的卓越和偉大,末段歌頌金正恩時,念出瞭那句大傢熟悉的“金正恩是朝鮮的天降名將”論。那時我們在場內還開玩笑說,金正恩這次這麼多新創舉,會不會很快就打破傳統,親自發表一下演說。沒想到,這個猜想很快就成為現實。
4月15日,金日成百年誕辰,金日成廣場舉行瞭有史以來最盛大的閱兵式,而金正恩也在這個重要場合發表瞭他的第一次公開講話,為時約20分鐘。比起他的父親金正日在1992年人民軍建軍60周年閱兵時短暫的五秒演說“光榮屬於英勇的朝鮮人民軍”,金正恩此舉不但備受外界關註,連在場的朝鮮高級官員也驚訝不已,他們完全沒料到能親耳聽見最高領袖的聲音。
對於朝鮮當局來說,“白頭山血脈”是向民眾宣傳領袖合法性的重要基石。曾經在白頭山(中國稱長白山)打過抗日遊擊戰的金日成,是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光復朝鮮的史上最偉大的民族英雄;金日成又率領人民軍和指導中國人民志願軍作戰,擊退瞭美帝國主義的入侵,取得祖國解放戰爭(朝鮮戰爭)的勝利。金日成奠定瞭朝鮮作為一個獨立國傢、自立民族的主體性;而他的兒子金正日,則因為高舉主體思想旗幟和締造先軍政治,讓朝鮮發展成一個帝國主義者再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擁核國傢,一個軍事強國。他們兩位都是朝鮮的救星,而金正恩,則是民族的未來。
這套論述在滲透到朝鮮每一個角落。早在2010年秋天金正恩初露頭角,我們采訪的朝鮮人,涉及金正恩時必言:“金大將的長相酷似偉大領袖金日成,我們的未來一定是輝煌和燦爛。”數十年的經營,血統論已經深入民心,不管是軍人、學生、幹部或者是退休老人。對於外界時不時就有“朝鮮政權不穩、金正恩地位不穩”的風傳,真正見識過朝鮮的人,一定會打個大問號。
我曾經在北京訪問過一位志願軍老戰士,他對大部分朝鮮人民如今的生活困苦痛心不已,但他也說:“每一個國傢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國傢的現狀負責。”我深以為然。
金正恩上臺後,朝鮮整個社會的氣氛似乎沒有以前緊繃得那麼厲害。我們接觸到的官員在鏡頭外都比以前敢說話,沒以前那麼千篇一律。我們到處拍攝的時候受到的限制也沒以前那麼死板,甚至在街上對朝鮮路人點頭微笑的時候,對方正面反應的頻率,也比以前增加。
人們似乎沒有那麼怕外國人瞭。雖然男士們還是那傳統的“朝鮮三裝”:軍裝、西裝、勞動裝;但女士們的服裝越來越多姿多彩。話說回來,如果有一天平壤街頭出現牛仔褲或T恤,我一點也不意外。
執筆之時,來自朝鮮官方和外國媒體不斷傳來金正恩即將推行新政、重點發展經濟的消息,其中包括朝鮮農村開始進行改革(盡管朝鮮官方十分反感“改革”一詞,但叫什麼名詞不是重點,做瞭什麼行動才是)、軍隊控制的部分金融機構被裁撤、派遣大批幹部赴華學習等等,我想起金正恩在4月15日閱兵典禮上的首次公開演講,他在大段重申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的重要性後,如是說:
“我們的人民經受瞭種種考驗,戰勝瞭無數困難,不再讓忠於我黨的人民遭受饑餓之苦,讓他們享受社會主義的榮華富貴是我黨堅定的信念。我們應牢記金正日同志的遺願,把朝鮮建設成為經濟強國,真正提高朝鮮人民的生活水平。”
如果真能如此,那麼,應該祝福2400萬朝鮮人民。
(作者系鳳凰衛視專題主編,其主編的《朝鮮紀行》紀錄片曾獲國際廣播協會高度評價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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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illlilil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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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經驗可 / 14 滿月
張緯峰遲到了,他用了平時的兩倍時間才騎到校門口,他把車停好,匆匆脱下安全帽,拎起掛環上的紙袋朝教室方向邁大步伐前進,兩條長腿如測距的圓規,抵地��輕落,跨一步就是圓的最長距,急切與緩衝並行。在他的概念裡,鮮花某種意義也算是易碎品,和蛋糕或魚缸類似,都禁不住大於半次的碰撞斜傾,一次都摔不起。
他腳下急湊,手上將紙袋捧高,一邊看路,一邊低頭查探包了兩層紙的玫瑰有沒有受傷。
紙袋裡,還需幾日才會完全綻開的花朵如裹被的人縮著身體熟睡,在刻意放緩的路途裡未受一絲驚擾。他放下心,將紙袋掛在手腕,一路注意不讓袋中的東西因他的動作擺晃,希望另一人看見時,它們仍是最好的樣子。
他從後門進教室,這節課已經過去五分之四,前排坐滿了人,後排也是,唯中間還有幾個空位。
遲到的人沒有得選,他把袋子托在胸前走到空座位,教室大小對系裡整個班再加重修人數而言稍嫌狹小,課桌堆得很緊,高大的他側著身過,在不斷飄來的目光裡艱難地到達座位。
教室喇叭連接教授手中的麥克風,平板的語調正念誦關於力的計算,這堂是系主任的課,每堂必點,又是硬科,學生少有作亂的,加上物理系學風嚴謹,翹課遲到不常見。張緯峰成績優異,他四十分鐘的脫序使那些飛來的目光除了好奇成分外,還雜了幾茶匙的嚮往與一升無法理解。
剛坐下,坐在張緯峰後面的人戳了他的背兩下,把課本立起推到他前面,張緯峰扭頭記下頁碼,用唇語說謝謝。
物理系學風其二,守望相助,憨厚淳樸。
張緯峰將肩上的背包卸在走道,而裝了花的提袋則放到桌下,置在兩腳中間顧著。
他伸長手,拉開背包拉鍊拿出課本,他的課本是瑕疵品,沒有畫線痕跡,沒有人用過,但這本書不曉得在哪個環節沒受到照顧,它被壓壞了,封膠變形,書平擺時會自然斜傾某一邊,此外封面有條明顯的壓痕,翻開的每一頁,在同個位置都有一條陷下的溝。
除去這兩點,這本書內頁既沒少,字也沒印壞,外觀雖然畸形但不影響閱讀,於是他用一折價格帶走了學校書社裡這本原該被退回銷毀的瑕疵書。
他的惜物觀念來自父親,教他不要執著表面,凡事從裡往外看,芯的訊息往往比殼重要。他父親是計程車司機,祖父是書法老師。他小的時候,父親的車偶爾會在放學時間出現在校門,載他一程,把他送到祖父家。
十五分鐘的車程裡,他們在擋風玻璃後看著外面的世界,駕駛位上的人經常沒頭沒尾地向坐在副駕的男孩說出不曉得是自己想到還是從客人那裡聽來的道理。
張緯峰低頭看一眼紙袋裡的東西,有的東西沒有殼,只有芯,花或許是其中一種只能從外欣賞的東西。
十分鐘過去,下課鐘響,台上嚴肅的五官沒有停,三學分的課不中斷連上,學生們做筆記的手也不歇息,鐘響如未聞。
張緯峰邊聽課,邊捉空檔往前頁翻,自行銜接遲到錯過的部分。這節課講的東西很深,但還在他應付得來的範疇裡。
他入學成績好,在校成績也好,得過書卷獎,否則系主任不會簽他的輔系申請單。那時,準備升二年級的張緯峰站在系主任辦公室,而坐在大桌後的人對著申請系所欄填寫的系所名沈默了許久,也沒有問張緯峰為什麼選擇社會學系,良久才拿起筆簽名,直至張緯峰離開辦公室仍未發一語。
張緯峰上課時看了五次手機,一次是傳訊息問蔣舟今天會不會來,其他四次是看蔣舟回訊息了沒。等他上完課,蔣舟仍未讀未回。
下了課,他按近日的軌跡,無事就向人文大樓跑,充分利用只有他和蔣舟會來的研究室。
打開研究室的門,桌上整潔無物,椅子與桌持著有人曾站起離開的距離,一切仍是上次他關上門時看到的樣子,沒有其他人來過的跡象,包含蔣舟。
他打開空調,坐下又看了一次手機。已經傍晚了,蔣舟今天大概不會來了。張緯峰滑開蔣舟上則訊息裡傳來的照片,陰濛的山景和此時研究室窗外的景色一樣彩度低迷,他猜蔣舟可能去了外地哪裡,或許是有點遠的地方。
他想起他與蔣舟的初次見面,隔著馬路,帶點距離。
被厚雲遮擋的天空越過夕日直跳夜幕,張緯峰沈溺在書本和算式當中,遇到章節段落或腦袋卡機的頓點時,他就望一眼手機,看螢幕有沒有亮起新訊息,抬頭的頻率如長泳的人在抵岸之前的規律換氣,不可或缺,也不可慌急。
而途中只有沈堉青發來消息,他傳給張緯峰一張李以正跟狗的合照,照片裡李以正蹲在一隻大黑狗旁邊,手臂圈著牠的頭,人跟狗都對著鏡頭咧嘴笑著。
沈堉青的配圖訊息說:「兄弟團圓」。
( 誰的狗? )> 張緯峰
Yu <( 野的 )
過了一會,門鎖的卡榫發出聲音,張緯峰回頭,見到一張陌生的臉。
對方與他一樣,臉上掛著出乎意料,頂著一頭少年白短髮的男子問:「你是⋯⋯我以為是蔣舟在這邊。」
男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誤闖一樣地退後一步,準備把門關上,但在門被完全帶上之前,那顆又灰又黑又白的頭又從門縫冒了出來。
「蔣舟去哪了?」男子問。
張緯峰也想問。他放下筆,毫不在意被打擾,或許是因為話題的主角此刻比書裡的問題還令他不解,他感覺眼前的人可能知道什麼。
「找他可能要明天,中午過後。」張緯峰說。
「⋯⋯我們聊聊?」男子盯著張緯峰的臉,停頓了一會才走進來,沒拉椅子,而是靠坐在離張緯峰最近的桌角落邊。
男子看了一眼張緯峰正在讀的書,一臉關切,「力學?」
張緯峰不知從何說起,有點嫌麻煩,但想到對方認識蔣舟,仍中規中矩地交代了他在這裡的緣由。
男子聽完鬆口氣,開始笑,「那就好,我想說陳教授又發什麼病,把學生獨自一個人關在這裡做什麼高等物理⋯⋯而且你一看就不像研所的,他終於把魔掌伸向大學部了啊⋯⋯」
張緯峰跟著笑了笑,男子抓了抓頭,又問:「啊那⋯⋯蔣舟最近還好吧?」
張緯峰聳肩,他不確定該怎麼答,「我今天還沒見到他。」
男子點點頭,想起什麼一樣地突然笑一聲,「他很少過來吧?我以前跟他一起當助教,一個禮拜頂多、頂多只會見到他一次。」
張緯峰除卻假日,與蔣舟幾乎天天見面,但他可以想像男子口中的情景,眼裡跟著泛起對那人無可奈何的笑意。
「你畢業了嗎?」張緯峰問,眼前的人看起來有點年紀,但研所裡年齡層不一也很常見,尤其是社會學。
「畢業好久了,我大蔣舟兩屆還三屆,不過他那一屆的⋯⋯現在應該都畢業或休學了,應該沒人在了。」
「只有他延畢?」
「差不多。」男子說,「不算他自願的。」
張緯峰想到一個人,「是不是螳螂逼的?」
男子笑,「你也知道螳螂?」但說完他又斂起笑臉,搖搖頭,「不是因爲他。」
等不及張緯峰問,男子移開坐在桌上的屁股,跳下地,「不打擾你唸書,我先走了,我要去幫螳螂代課⋯⋯」
「好。」
男子走後,研究室又剩下張緯峰一人,他拿起筆,回到被打斷的地方,但一小時過去,他仍在同一行字裡打繞,沒有前進,如手機裡遲遲未讀的訊息。
他思索要不要再發一則訊息給蔣舟,輸入欄裡的字鍵入又刪去,來回了幾趟才傳過去一句話。
( 有人來研究室找你 )> 張緯峰
對方未讀的訊息又多了一則,蔣舟最後的訊息與頭像被往上推。
蔣舟的LINE頭像是他的照片,不是自拍,取景構圖看得出由他人掌鏡。照片裡的蔣舟拿了一面鏡子擋住臉,而鏡子裡照出的不是幫他拍照的人,而是一片漆黑。鏡子手柄舉在下巴,下半張臉沒有完全遮出,露出隱約上揚,含著淺笑的嘴。
訊息在下一秒被已讀,張緯峰抬眉。
蔣舟 <(誰啊)
見到發出的訊息同時貼上已讀標籤,張緯峰臉上勾出和蔣舟LINE頭像類似的笑,而笑容在下個瞬間又轉成驚訝。他聽見後方有人敲牆壁,叩叩兩下,附帶一句尾音拖長的立體音,說:「你怎麼還在啊——」
張緯峰比他更驚訝,他望著門口的人問:「你怎麼現在來?」
張緯峰看著他, 一動身體,才突然發覺自己坐得腳麻了,疼痛把他釘在原地,隱住他的激動,連他自己都被騙過去,以為血液脹痛的原因只是物理關係。
「我在樓下看到燈還亮著,覺得只可能是你,特地跑上來⋯⋯」蔣舟走到桌子對面,坐上陪了張緯峰一晚的空椅。「發現你居然在玩手機。」
「我⋯⋯」張緯峰腦袋沒打結,但舌頭打結了,他以為今天不會見到蔣舟了,腦裡想著要先跟蔣舟說有人來找他的事,然後再跟他說花的事,但說出口時順序就反了過來:「桌上那給你。」
蔣舟把桌上的紙袋撈過來,看了一眼,原本帶笑的眼睛突然沒了喜色。他懷疑自己看錯,把紙袋扶正看清楚後,瞪著的眼又彎起來,他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問:「真的?紅玫瑰?」邊問邊喘不過氣地笑起來。
蔣舟的笑聲在夜裡被放大,笑聲竄進走廊又傳回些微回音,聲音也在張緯峰的腦門裡盪,撞得他腦頂嗡嗡作響,如他緊張時會產生的反應。
「⋯⋯要是被別人看見你送我玫瑰,你會上討論版。」蔣舟終於停下笑,他把紙袋裡的花拿出來,不客氣地拆下外層的牛皮紙,露出玫瑰的全貌。「你是不曉得,還是⋯⋯你就是不曉得吧。」他自顧自結論。
「你說喜歡玫瑰到底是說真的還假的?」張緯峰問。
「真的。」
張緯峰看著桌對面的人把臉埋進花裡,對他抬起眼睛。「是真的。」
說了兩次的「真的」像咒語,鬆開他太陽穴附近跳動的肌肉群,腦鳴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了。他說:「我高中同學是開花店的,花幾乎賣不掉。」
「賣不掉也有好處。」蔣舟把花放回紙袋,「不用作為商品存在。」
張緯峰目光追著花,看玫瑰被裝回,看蔣舟的手離開袋子,兩者不再接觸,像經過剛剛的大笑已經揮發完他對花的所有興趣。
張緯峰感覺身體有某處又不對勁了起來,他好像不希望蔣舟這麼快把花收起來,但明明這件事沒有什麼問題。
「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蔣舟問。
「吃宵夜?你肚子餓?」
「餓了,其實我還沒吃飯。」
「我也還沒吃。」
張緯峰接受提議,將書闔起,收拾東西。
他們搭電梯下樓,張緯峰看著蔣舟走路時跟著步伐自然擺晃的手,忍耐不出聲提醒他小心手裡的東西。
「欸。」走出大樓一段路後,蔣舟忽然發現什麼似地停下腳步,說:「雲開了。」
張緯峰一路上都在注意蔣舟走路的動作,眼睛都看著地上,此時才抬起。夜空裡掛著一個發光的白色圓圈,被一層薄薄的雲遮住,月亮在如紗的雲後漾著銀色光暈。
「是滿月嗎?」月亮被雲掩住了,有誤差,張緯峰不確定。
「是滿月。」蔣舟說。
他們繼續走,蔣舟低低哼起一首歌,張緯峰聽過這個旋律,但忘了是什麼曲子。
未到熄燈時間,還有不少學生四散在校園各個角落活動,蔣舟停下哼歌,說,「好久沒有這個時間走出學校了。」自張緯峰來研究室,他常常拖過半夜才離開學校,兩人一起。
「我聽說你走進學校的次數也不多。」張緯峰說:「剛剛有人來研究室找你,畢業的研究生,他說⋯⋯他以前跟你一起當陳教授的助教⋯⋯」
「⋯⋯你不該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張同學,幼稚園老師沒教你?⋯⋯你幼稚園的時候,我是不是剛上國中啊。」
他們對看一眼,張緯峰難以想像,自己還在用小星星的旋律學ABC的時候,蔣舟已經在學公因數。他們互報出生年份,得出相差七歲。
「雖然我心裡有數,但還是有點衝擊。」蔣舟說。
「我也有一點衝擊。」張緯峰也說。
差七歲,張緯峰再數一遍,有一種題目裡的已知增加,解題方向卻更加朦朧不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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