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烂菜干经济学
ayasley · 10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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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单程候鸟》——老年超人的自述
        那颗星球在走向灭亡,而我无能为力。
        彼时,我栖息在另一个如镜面般的宇宙:有堪萨斯州、有特拉华州、有新泽西州;有斯莫维尔、有大都会、有哥谭。所有的故事尚在开始之初。鉴于我是候鸟、是宇宙的难民,我没有选择过多地打扰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他们拥有自己的超人。
        我检查着地里玉米枝叶的生长情况。约莫十年的隐居生涯里,我没有破坏这个世界的经济链条与货币流通,通过在世界各地零碎地打黑工攒上一小笔积蓄,在堪萨斯置办了一处玉米地,简单地搭了间木屋。更多时候,我往往乐意手工完成一切种植活动,不论是播种、施肥还是打药。布鲁斯曾经对我传统的作风兴味盎然:我们都知道氪星人拥有超能力,但我倾向于走路而不是飞行;体力劳动而不是能力代劳。幼时,爸爸曾经与我坐在斯莫维尔——我的宇宙的那个斯莫维尔——小屋前研究古老的钻木取火之术。人类从学会驯服火焰到如今的驯服宇宙,经历了难以胜数的变迁。我无从见证他们的开始,却见证了他们的结束。
        就在我观察并标记一些抗旱、抗倒伏的玉米植株时,我收到了那个消息:我在我濒临尽头的世界里,留下了堡垒中最后一点信号发射装置。那是一些氪星科技,加上韦恩集团在后人类时代尽头研发的新兴技术,我做了一些联合,就像早已于历史洪流里远去的世界最佳搭档的某种衍生,我称呼它为诺亚发射器。如果布鲁斯还在,他会嘲笑我的。我就是知道他会。
        出于那片宇宙早已是寂静与荒凉的合集,诺亚发射器很少进行工作,这意味着一旦它决定发出信息,那么一定是重要的。我匆匆点开接收屏,呼吸为显示器之上氪星文速记符号所表达的含义而一颤。
        显然,我的世界已坚持到某种极限,那个宇宙将像碎纸机里的纸屑缓缓坍塌。
        你想象过宇宙毁灭的场景吗,布鲁斯,我的挚友?我询问着心中之往昔。
        我多么希望那会是一场彗星碰撞、一次外星殖民袭击或者一件超级反派灭世计划,意味着我能为此做些什么。我会扛起陨石或彗星;与千奇百怪的外星人战斗,就像我们曾无数次经历的那样;击溃罪犯的行动,不论它有多邪恶。
        然而,这个宇宙它只是——它只是,衰老了。即便于我而言,这趟旅行亦显得危机四伏。我没有穿制服——已经没有必要了,在我的世界,人类族群业已不复存在;在我隐居的世界,原住民超级英雄承担“S”形盾标足矣。
        我仍穿着剥玉米时的工作服,飞在尘烟四起、疮痍满目的衰老地球。我需要从这颗即将不复存在的星球取回一些物品,出于某种念旧心理,我坚持把它们存放在这里,直到世界的尽头。这会是我生命中最后一次“救援”行动,这一次为我自己。我抬起头,注视虚弱的太阳:它仿佛终将熄灭的、垂垂老矣的灯泡,孤单地挂在银河系天花板上,将将为我提供些许能量。由于无尽虚无蚕食这里的光辉,我的肌体与力量正缓缓流失。没有时间留予我怀念老城市了。我直奔孤独堡垒。
        这里的堡垒中,珍贵之物早已被转移去隔壁避难之世的小屋里,例如搭载早已休眠的父亲的AI机体的水晶盘。我曾在研究平行宇宙原理的那数十载里顺便经营着孤堡外星球植物园,后来也因黄太阳正走在消亡道路上而满园枯萎。我不再饲养任何动物。噢,动物,它们很好,只是总归会离我而去。岁月的流逝在我疲惫的心里不再有明显的感受,但我的确不愿再承受任何生命的陪伴从我身旁被剥离。
        岩浆自地下爆燃而起,冰川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融。塌陷的土地使孤独堡垒1/3的体积沉入漆黑的、暴虐的洋水。我在混乱中取下诺亚——这块小小的机械体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又从仓库深处找到一只金属收纳箱:它处于某种将要熔化的状态,但还能用。
        那些需要收拾走的行李相当纷杂,我很难想象当初以什么样的心态留下了它们。从新到旧,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的头骨(愿拉奥保佑她);曾参与组成哥谭市的一块碎裂的石砖;一些已经干枯的小麦种子(事实证明我无需做这个努力,因为其他宇宙显然也同样有小麦存在);一枚无线耳麦,全黑色流线型设计,背面印着小小的蝙蝠标志;一块《星球日报》胸牌;一枚戒指;一个正义联盟十周年限定神奇女侠纪念娃娃;一枚蝙蝠镖;一本《超级英雄观察手记》;一张“Wayne Enterprises”企业年会明信片;一小罐土壤;一册老旧的诗集……
        ……我还记得那本诗集。开篇便是莎士比亚合集,之后是泰戈尔。它曾经被放在韦恩庄园的藏书室里,由艾伦·韦恩购买。
        哥谭市陷落前,我想要留下这个家族的一些纪念,在书架前徘徊十分钟,只是取走了这本诗集,将它与其他纸制类、塑料类纪念品统一进行了化学加固。它的扉页上以老派的花体字注明了购买年份,标以“A.W”的署名;之后是“T.W”;接着,页面最下方,是几行我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它没有署名,只是涂抹一块横着的黑色的墨水渍,看起来像蝙蝠的形状。布鲁斯在年迈之际常常泡在藏书室里,想必这行话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它是一段摘抄,出自《第18号十四行诗》:
        “……一切美好事物免不了褪色,
        偶然地摧折亦或自然地老去;
        但你的长夏将永不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那皎洁芳颜;
        死神无法逼你气息奄奄,
        你将永生于不朽诗篇:
        只要人类尚存在一日,心明且眼亮;
        这诗将长存,伴随你一生。”
        ……
        我曾以为摘抄这首诗是布鲁斯在对于即将逝去的生命进行慨叹;后来,又以为这是我的搭档对于人类的祝福;最终的最终,我发现它确实是一段某种隐晦的祝愿。足够隐晦。
        我在此世间存在的时光几乎比宙斯还要长、久到我梦见摩斯普尔格的闭环零落、久到我几乎忘记自己作为人类时刻的感受。
        然而,我依然是克拉克·乔纳森·肯特;我很确信,作为地球的养子,我仍热爱着这个世界。即便候鸟迁徙,落入相似又不相似的、新的纸糊的世界,我知晓那不属于我,可我依旧无可救药地热爱着她。在降落新的星球时,最初的最初,我所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我好想念乡间的耕地”。
        匆匆地将这一摞旧时代的纪念品收入囊中、躲避着掉落的晶体与石块,我的身体因黄太阳光的流逝而愈发感到虚弱。我能看见我的掌纹在加深、手指的背面正皲裂着、爬上苍老的纹理。我向身侧高台跃下,就着势头一滚,避开沾着火星坠落下来的一段枯死的藤蔓,并难过地意识到那是我和挚友一起照顾过的外星球长生藤。
        很快,这里将不复存在。如同早已消弭的大都会与哥谭,我曾经睡过的床铺、喜欢的水晶舱、养过的植株、收集的一大叠咖啡袋包装纸,都将烟消云散。仿佛这个宇宙从未存在,仿佛我从未在此生活过。噢,对,咖啡,咖啡杯。我勉力捞起操作台边的马克杯,上面模糊地印着蝙蝠侠LOGO和一段黄色的、可爱的腰带图案,其色彩在年岁的冲刷里黯淡。它也必不可少。
        我难以承受更多我作为「人」存在过的符号消去,这其实是一种矫情。实际上,我的生活与人类的生活早已失之交臂多年,这十余年来,作为宇宙难民的生活是我近期千万年生涯里最贴近人类的一短时间,在其他的某些时候,我甚至无法拥有自己人性成分的参照物,于百万寂寥里做奇形怪状外星各色虚弱生物行列中外貌最奇特的怪物。
        但我就是知道,那些品质仍然住在我的身体里。
        这就是为什么那首短诗摘抄是一种祝福。布鲁斯想让它永远呆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他这么想着,他便做到了。它像是一个锚,同它的主人般坚韧倔强,死死钩在岸上,奋力地拉着一艘年迈的、吃水量极深的钢铁轮渡,不使得其沉沦。亿万年与记忆的较量,没有让我忘记怎样出色地经营菜地;更没有使让我遗忘瞭望塔的银色、星球日报那个土气大球在阳光下泛射金光、爸爸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要耐心,克拉克,要耐心地面对这团火”、蝙蝠起起落落地偶尔降落在穿着高领毛衣检查录音带的布鲁斯身上……或许那位智慧的顾问早已预料到我如今的田地。他活在痛苦里,而我活在回忆里。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高,我逐渐变得能够感受到手中金属箱的炽热。一些熔液从箱体边缘流下,我的手心滚烫,脸颊也是——我意识到我在流泪。还会落泪这件事甚至使我松了一口气。我冲出堡垒半水晶、半石岩的大门,发现太阳几乎就快要熄灭了——头顶满是虚弱的星星,于一望无际的银河下,倾泄濒死的余辉。冰川与火焰交融;黑色的海浪卷起红色的岩浆——那之中想必是任何一点有机物、蛋白质或者病毒核酸都不复存在了。
        全世界都完蛋了。
        然而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这个场面依旧十分美丽。此时此刻,我希求有谁能够站在一旁,共我一道面对周围一切。倘若人类信仰的天堂真切存在,我虽孤身于此,希望身边站满前时代的灵魂,与我一起向这宇宙道别。我多么希望身后满是祷告者的魂魄,在某事某刻入我梦里,让我找寻其中是否有熟悉的面孔。或许联盟正站在我身后。
        我的力量正无法阻拦地离开我的体魄。我低下头,俯瞰那冰面,惊讶地看着那一张脸,吃惊于它的衰老转变。我的真实年龄确实已经十分、十分苍老,可岁月曾无法在我的面庞留下诡计;如今失去部分黄太阳光的短短半小时内,我的头发迅速变白,眼角开始爬上更符合年龄的痕迹。那套菜地里常穿的工装裤被烧得破破烂烂,手臂上也满是污渍。
        我变老了,而这个世界正在熄灯。
        我抱着箱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来时的时光粒子通道飞去。太阳小得像一只正在阖上的眼睛,世界也因此哭泣。很快,这里将会再也没有光芒了。Up, up……And away. 我在那只眼彻底合上之前滚落进窄窄的平行宇宙通道口,浑身脏污,不知落到农场的哪个角落去了。
        全宇宙的火呵,宛如被一只大手关灭了。
        温度骤降后,我才意识到脸颊发凉、手臂疼痛。我环顾四周,意识到我掉在村庄旁95号公路边。这里距离我的农场不远,我只需要……
        ……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超级听力在一阵耳鸣后回归,我听见道路不远处,停着一辆发动机声音异常的汽车——听起来像是极为昂贵的名车发动机配置;一串脚步声,铃萝似的朝我所处的方向走进,那皮鞋叩击混合小石头的泥土路的声音那么耳熟。
        我缓缓从一蓬遮眼的白发里抬起头,于这诺亚方舟的避难桃源抬头,直直地望见那个全身Gucci定制的年轻男人站在抛锚的豪车旁,向我扬了扬眉毛。所有的细节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用陌生、警惕又带有几分狡黠的目光观察着我,扫了一眼我怀中的金属箱。
        “你好?”布鲁斯·韦恩说。
        “你好。”我说。
        我低下头,看了看我刚解救出来的纪念品行李,成堆的杂物最上方,搁着一张小半边被诗集夹住的明信片,上面印着大大的韦恩企业LOGO。我几乎快要能够听见对方高速运转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了。倒不必忧心暴露样貌,我方才从无光世界回来时带来的苍老瑟缩的体魄与这个世界的超人看起来截然不同。众所周知,超人不会变老;没有人能把我和卡尔·艾尔联系起来,即便对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
        但这些都不是我目前所关心的。
        我嗫嚅着嘴唇,不太熟悉它爬上皱纹后的触感,眼球颤动发酸:为能够再次亲耳听见这声音。他是这个世界的蝙蝠侠,不是我的。我提醒自己。我的力量在缓慢地回归,如果我们相处得太久,伤口愈合的速度将会暴露我的身份。但是……我紧紧盯着来人的眼睛,享受那熟悉的钢蓝色——不再是这个宇宙的电视里隔靴搔痒的蓝色瞳孔的水汪,而是——拉奥啊,���了万亿年后真实地站在我面前的——蓝色的——海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念它,即使在世界末日里,我尚且能够用亿万年经历里累积的理智克制这些情感,可当与本尊相遇、梦成现实,这种情绪如开闸之水暴烈地冲刷着我的眼睛。诺亚兴许带来了轮回,但英雄自有各自的命运。我只是一位隐居于堪萨斯乡间的外来客,只要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布鲁斯不会知道,眼前的老人曾在几亿年生命中望不到尽头的光阴里无数次缅怀这个场景。
        而我永远也绝不会宣之于口的。
        我将居住此地,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会看着别人的World’s Finest故事再上映一次,在孤单与怀念中走向老去、迈向死亡。
        我是,如此地赤忱却绝望地热爱着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P.S:
私设满满,主要是想写老超。其实这个世界的正联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宇宙多出一位避难隐士,也清楚这是位没有恶意的超能力者,不过老爷的性格大家是知道的,还是跑来暗戳戳调查了,结果过来直接撞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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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10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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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出国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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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帮淑君物色如意郎君,大姐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来这是母亲的一块心病,淑君有了对象,成了家,她老人家就能于心方安,母亲苦了一辈子盼的就是儿女的归宿,儿女的平安,在母亲眼里女儿的嫁人远比女儿的幸福来的更有份量,原因是什么?只有她那代人才能理解。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婚姻好比是船上的锚,只有下了锚,才能在船上睡得安稳,至于睡得是否香甜,那只有睡了之后才知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一旦随了"鸡",随了"狗",又有了鸡仔、狗崽,女人的安稳就等同于甜蜜。五千年来,这一招打败过无数中国女人,让她们过上"幸福甜蜜"的生活。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姐觉得淑君是个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人,虽然她在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但不主动帮她物色对象,保不准还真得会拖成一个老姑娘,这种例子在上海滩可谓是司空见惯。女人这段美好时光本来就不长,如果自己再不闻不问,任意消费这大好年华,那么再好的脸蛋都经不起岁月的折腾。
然而淑君对这事并不特别着急,她觉得婚姻讲究的是缘分,而良缘应该是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没有水,渠修的再漂亮,都是白搭。所以她对别人帮她做媒总是不那么热心,但对于大姐热心张罗的介绍对象,她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一下,可她大姐隔三差五就会冒出个张三或李四来给她介绍,这让她好生尴尬,这不才过了一个星期,大姐又来给她介绍对象,而这一次竟然是那位便衣警察。
淑君从心底里佩服她的大姐。大姐生性好客,善于同生人打交道,与他们说话时的那股子亲热劲,旁人还误以为他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淑君与大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有时她真怀疑自己是否是父母亲生的。那天,大姐背着淑君特意与便衣警察聊了聊,不但知道那人名唤冯子健,比淑君略大几岁,还要了他的电话号码。在这之后,大姐又与冯子健电话联系了多次,知道冯子健至今还没有女朋友,所以大姐特意出面请客,一来是为了答谢冯子健的见义勇为,二来是想让冯子健与淑君正式见见面,迂回曲折的介绍对象是上海人玩的烂熟的方法。
几天之后,淑君便按时去赴约,她头扎马尾辫,身穿一件淡绿色的亚麻衬衣,一条紧身牛仔裤,看上去时尚美丽。在饭桌上,淑君得以近距离观察冯子健这个人,除了他们上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外,这次又对他添上了几分好感。饭桌上的冯子健一副老实本分样子,有些话说的简直让人好笑,譬如,他说儿科医生工作舒服,原因在于孩子的病简单,无非是发烧、拉肚子、跌倒烫伤。还有什么孩子的用药等于成人用药量的减半,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大堆,不知他真的是无知,还是有意说笑闹着玩的。当然淑君对他的家庭背景更加的满意。冯子健的父母都是教师,家中还有个妹妹,经济条件不错,在静安寺还有一套婚房。他本人中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工厂当工人,后来上海公安扩编,通过亲戚关系调入公安系统工作。他除了文化程度之外,其余的都不比同龄人差。
淑君与冯子健见了这一面之后,两下里都有了意,便开始了交往。冯子健除了被淑君的美貌吸引之外,还有淑君的高学历,外加医生这份光鲜的职业,这些既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也能弥补他在文化程度上的短板。有时人们不得不承认外在的面子要比内在的美德更加的重要。
淑君性格内向腼腆,狭窄的人际关系让她难以自如地选择男朋友。读二医大时,淑君曾梦想过找个同行男生,可那些同行的择偶对象要比她宽泛得多,不限于非得娶个同行回家。后来淑君也谈过几个对象,但都无疾而终。再加上母亲在家里的整天唠叨,姑娘的年龄又与择偶的条件成反比这个事实,这使她不得不对现实低头。经过几年的寻寻觅觅,淑君找对象的标准不断进行微调,就像是洗一次缩一次水的衣料,现在再回头看当初的梦想,简直是来了个大反转。按照现在淑君的想法,结婚对象只要相貌过得去,作风正派,有份铁饭碗的工作,来自双职工家庭,当然家中一定要有结婚的婚房。
他们俩开始了交往,起初还有点谈的来,冯子健给她讲些外面听不到的秘闻趣事,还有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怪事,这些对淑君来说简直是个全新的世界。淑君以前是二耳不闻窗外事,象牙塔里啃书本。后来就是在医院里没完没了的给病人看病,生活要么是书本,要么就是病人。现在从冯子健那里听到尽是些闻所未闻的社会新闻,是自己聪明的脑袋瓜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引人入胜。然而这些趣闻一开始听起来蛮新奇,可久而久之,淑君就觉得厌烦,因为尽是些人与人之间的互害互斗,人性的堕落和丑恶,本来已经够糟心的生活,现在又添加上苦涩的味道。淑君要他谈些别的,但说着说着又扯上了他的工作,于是他们干脆变得少说话,少碰头了。
随着交往时间越久,他们的约会也越来越像是个例行公事,约会之前与约会之后的心情一样的心平气和,即没有激动人心的一幕,也没有令人期待的下一次。而等到下一次再见面时,往往上次约会的细节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在他们的约会中雍雍穆穆取代了亲亲热热,彬彬有礼又代替喁喁细语,倒像是在谈什么生意买卖似的。看到别的情侣勾肩搭背,淑君就想为什么我们没有这种亲密无间的感情呢?看到别的情侣亲昵聊天,淑君又想为什么我们没有那样灵魂上的窃窃私语?
人生有许多的悖论,自己喜欢的人,往往在择偶的硬指标上不达标,而那些达标的人,却又偏偏是自己所不爱的,但很多时候人们的内心往往屈从于这些硬指标。尤其是那些恋爱中的女人往往自信的过了头,她们深信指标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可以慢慢去改变。可一旦结了婚,却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既然无法改变对方,那就改变一下自己吧,这样就变成了人是死的,标准却一降再降,这也是许多女人抱怨婚姻不幸的原因。其实社会上大多数的女人都抱着差不多的标准,既不想廉价的嫁人,也怕把自己熬成个老姑娘。
从恋爱到结婚,历时二年,被众亲友形容为一场快乐的爱情短跑。结婚一年添了一个男孩,这又让冯子健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对他来说拿得出手的炫耀可真不少,出身教育世家,虽然腹中无诗书,但书香之气还是沾了点边的,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令人骄傲的还有他在政府衙门上班,最近还升了职,调入分局办公室工作。同样傲人的是娶了一个穿白大褂的漂亮老婆,还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跨上凤,乘上鸾"那样的前程似锦,这些都是他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的本钱。
像任何事物都有一体二面一样,冯子健同样有不乐意的地方,其一是文化程度不高,谈吐枯燥乏味,拉三扯四还行,上了台面说话,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表达不出。这似乎与他的教育世家出身格格不入。当然他可以把这归咎于那个"读书无用论"的年代,但知识贫乏这口锅还得自己来背。还有一个是自己的老婆,在别人面前他可以应付自如,而一旦老婆在身边,他那张嘴就变得笨嘴拙舌了起来,归根究底还是自卑感在作祟,而自卑感也会像野草一样疯长,渐渐的他对老婆爱的成份少,仰视的成份多,恨不得把老婆当活菩萨给供起来,来满足他仰视的快乐。
从恋爱到结婚,再让淑君审视这段感情,谈不上美满,也谈不上失落,只能用平平淡淡一词来形容。冯子健是个不错的丈夫,从早到晚忙里忙外,做得多,说得少,尤其是嘴巴不太会哄人,这在淑君那里并不讨喜,但在外面却赚得一个"好丈夫"的美名。其实最让淑君受不了的是冯子健的变化,过去还有些老实本分的特质,可自从这份差事干久了之后,三教九流的习气沾上了不少,还学会了喝酒,抽烟,讲粗话。不仅如此,他在精神上缺乏追求,既平淡庸俗,又沾沾自喜,自视甚高;既安于现状,又精于持家,什么都���量化成人民币。除了小家庭之外,他对一切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他的小家子气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一进菜市场,二只眼睛就如同雷达那般的锐利,先在各个摊位巡视一番,然后什么东西便宜买什么,可买回家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蔫头耷脑病怏怏的样子。为此淑君跟他吵过无数回。淑君经常用这句话怼他,说:"你又不是缺钱花,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弄成一个弄堂里的大妈似的。"俩人伴过嘴之后,冯子健最多收敛十来天,过后又故态复萌,依然我行我素,然后又是轮番上演同样的戏码。过去他们经常为这种事争吵不休,现在淑君也懒得再说,有时想想"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至少淑君此时的心境已经一半埋在了泥土里。
生活上冯子犍对淑君百依百顺,呵护有加。淑君除了上班之外,其它什么事情都无需操心。空闲下来读读书,逛逛街,上电影院,要么带着儿子上公园。好在精神方面的需求,在淑君的小姊妹(闺蜜)张佳丽那里可得到些补偿。
淑君和佳丽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佳丽的家刚好住淑君娘家的对门,她们二家窗户隔开个弄堂遥遥相对,借用佳丽的话就是:"小窗南北遥相望,丽君倚窗度韶华。"从小到大,她们就隔着这四米宽的弄堂,站在窗前说着悄悄话,或者拉着嗓门大喊大叫,欢歌笑语回荡在杂乱的弄堂里,邻居们都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知道两个疯丫头又在"发神经"了。自从淑君出嫁之后,过去的形影不离变成了隔三差五的打电话,以发泄各自心中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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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rubalaghosh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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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渣都来玩民主,海外民运圈都被玩烂了
最近,国内一股“润学”蔚然成风,短视频上只要刷了一条,就会给你不断推送。作为一个经常往返于欧澳的人,自然我也被各平台画像为潜在受众,短视频平台不断给我安利各种欧洲、美国的美好愿景,话里话外就是赶紧“润”。
其实,仔细点开一看,都是一些开中介公司做的推广。虽然对于我们这种经常出国的人来看,很多内容经不起多大的推敲,但事实是,中介就是这么一波一波把人忽悠出去的。我接触到的情况是,正规中介还好,有点底线,大不了就是宣传一下国外怎么怎么好,国内没民主没自由,环境差教育差,哪儿哪儿都不好。疫情期间,旅游、留学、签证生意没了,中介也就开始靠传播一些润的故事,多拉几个移民的生意。
民主不民主与其说是制度,不如说是一种文化差异,本质上还是由物质基础决定的,发达国家可以搞,穷国就不要搞了,没一个有前途,只是方便了有钱人和资本剪穷人韭菜。
我在我们同学群也看见有做中介的在宣传,通常我都懒得去点破,有的“投资”“买房”明显就是骗人的,这些大忽悠的话竟然有人信,不得不说民主真是个不错的营销口号!   
最近,这个做中介的同学还把一个叫“蒋罔正”的视频发出来。这家伙原本就是个被通缉的诈骗犯,2015到2017年,他就以购买香港股票为由诈骗他人1000万人民币,后来成功跑到土澳,又继续诈骗国内一女子,被判了赔偿近五百万元。他怎么就成了中介热推的民主人士了?
随便在推上搜了一下他的内容,这不又是一个把民主当幌子编故事的老套路吗?但我发现这人比郭文贵还要渣,虽然跟郭一样是一个通过爆料、蹭民主热度、刷流量的人,但蒋明显更敢吹。关于他爆那些料,我倒是毫无兴趣,也不关心,身边真正融入欧美澳当地圈子的人,一般也不关心国内政治,更不关心这些密室八卦。这些跟老百姓本来无关、也无用,大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只有这些中介把这些密文八卦当成广告在群里发,就为了多拉几个人头去“投资移民”“换汇转移财产”。
但我还是肤浅了,还真的有人天真到对郭文贵、蒋罔正之流说的感兴趣,认为西方政治清明、制度民主、平等博爱,要么给这些人送钱去,让他们帮着“润”;要么为了理想给这些忽悠打款。但我实在不明白,对一个毫无信用抵押的人,这些受害者是吃了什么迷药,就把钱打过去了?
我只能再感叹一句:不能不说民主真是个不错的营销口号!
海外早期那批打着民主旗号出去的人,吃完红利后就基本混得不伦不类了,不说无人问津、毫无市场,也是各自打工各谋生路。连美国政府都知道,这里面很多人就是骗钱的,要纲领没纲领,要路线没路线,要组织没组织,啥事也干不成,回过头反而相互侵轧、内斗不断,只知道开会画饼向美国要经费。
前几年出去的郭文贵更是国内利益集团被打压后,排挤出去的,到美国后自己搞个“国”,骗了不少人捐钱投资,买他的“郭币”。推上随便一搜,全是找郭讨债还钱的。这人天天直播在游艇、豪宅的人,也说自己在搞立宪、搞民主,实际还是为了圈钱。今年,也被纽约法院判非法集资诈骗赔偿1.34亿美元,最终宣布破产。
而这个蒋罔正就更渣了,为了蹭流量,就更加卖力的表演,吹的牛逼编的故事也比郭的更惊悚刺激。他竟然也成了民运人士,自称“蒋民运”!
我看过他的视频直播,一个小破房子里,灯光昏暗、房间狭小,他一脸油腻、形容猥琐地高谈阔论。问题是他说的都是没谱的事,竟也能忽悠人找他“洗钱”出去,前面说的那个女子从国内一次性竟然给他打了400万!
本人也好歹在北京圈子混过,看多了得出一个结论:越能瞎掰的人,越不能信。真正做事做生意的人,不需要谈其他的,更不会主动东拉西扯乱说话。
只能说,民运一根筋、信众一根筋。郭、蒋之类的人面对这些一根筋的人,正好打着民主旗号、混个名声,一边包装自己、一边谋取私立,虽说不能捞得盆满钵满,但也好歹可以开个直播,算个谋生之道,再不济也能骗骗女人。
说到那些被郭、蒋之流骗色的女人,一方面是她们容易感情用事,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人渣喜欢通过拉良家女子信民主,诱导她们敢于为了自由释放天性、冲破束缚,最终上了“民运斗士”的床。
从北京到香港,没有哪一次所谓的民主运动不是充斥着各种男女龌蹉之事。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女人,只是她们已经上了道,没有退路,甚至被迫反以为荣、捍卫信仰。
金钱、淫乱,就是这些民运骗子的追求。总之,什么烂人、人渣都能靠民主忽悠国内外的一些思维简单的度日,这圈子真是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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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anacampoverde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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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渣都来玩民主,海外民运圈都被玩烂了
最近,国内一股“润学”蔚然成风,短视频上只要刷了一条,就会给你不断推送。作为一个经常往返于欧澳的人,自然我也被各平台画像为潜在受众,短视频平台不断给我安利各种欧洲、美国的美好愿景,话里话外就是赶紧“润”。
其实,仔细点开一看,都是一些开中介公司做的推广。虽然对于我们这种经常出国的人来看,很多内容经不起多大的推敲,但事实是,中介就是这么一波一波把人忽悠出去的。我接触到的情况是,正规中介还好,有点底线,大不了就是宣传一下国外怎么怎么好,国内没民主没自由,环境差教育差,哪儿哪儿都不好。疫情期间,旅游、留学、签证生意没了,中介也就开始靠传播一些润的故事,多拉几个移民的生意。
民主不民主与其说是制度,不如说是一种文化差异,本质上还是由物质基础决定的,发达国家可以搞,穷国就不要搞了,没一个有前途,只是方便了有钱人和资本剪穷人韭菜。
我在我们同学群也看见有做中介的在宣传,通常我都懒得去点破,有的“投资”“买房”明显就是骗人的,这些大忽悠的话竟然有人信,不得不说民主真是个不错的营销口号!   
最近,这个做中介的同学还把一个叫“蒋罔正”的视频发出来。这家伙原本就是个被通缉的诈骗犯,2015到2017年,他就以购买香港股票为由诈骗他人1000万人民币,后来成功跑到土澳,又继续诈骗国内一女子,被判了赔偿近五百万元。他怎么就成了中介热推的民主人士了?
随便在推上搜了一下他的内容,这不又是一个把民主当幌子编故事的老套路吗?但我发现这人比郭文贵还要渣,虽然跟郭一样是一个通过爆料、蹭民主热度、刷流量的人,但蒋明显更敢吹。关于他爆那些料,我倒是毫无兴趣,也不关心,身边真正融入欧美澳当地圈子的人,一般也不关心国内政治,更不关心这些密室八卦。这些跟老百姓本来无关、也无用,大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只有这些中介把这些密文八卦当成广告在群里发,就为了多拉几个人头去“投资移民”“换汇转移财产”。
但我还是肤浅了,还真的有人天真到对郭文贵、蒋罔正之流说的感兴趣,认为西方政治清明、制度民主、平等博爱,要么给这些人送钱去,让他们帮着“润”;要么为了理想给这些忽悠打款。但我实在不明白,对一个毫无信用抵押的人,这些受害者是吃了什么迷药,就把钱打过去了?
我只能再感叹一句:不能不说民主真是个不错的营销口号!
海外早期那批打着民主旗号出去的人,吃完红利后就基本混得不伦不类了,不说无人问津、毫无市场,也是各自打工各谋生路。连美国政府都知道,这里面很多人就是骗钱的,要纲领没纲领,要路线没路线,要组织没组织,啥事也干不成,回过头反而相互侵轧、内斗不断,只知道开会画饼向美国要经费。
前几年出去的郭文贵更是国内利益集团被打压后,排挤出去的,到美国后自己搞个“国”,骗了不少人捐钱投资,买他的“郭币”。推上随便一搜,全是找郭讨债还钱的。这人天天直播在游艇、豪宅的人,也说自己在搞立宪、搞民主,实际还是为了圈钱。今年,也被纽约法院判非法集资诈骗赔偿1.34亿美元,最终宣布破产。
而这个蒋罔正就更渣了,为了蹭流量,就更加卖力的表演,吹的牛逼编的故事也比郭的更惊悚刺激。他竟然也成了民运人士,自称“蒋民运”!
我看过他的视频直播,一个小破房子里,灯光昏暗、房间狭小,他一脸油腻、形容猥琐地高谈阔论。问题是他说的都是没谱的事,竟也能忽悠人找他“洗钱”出去,前面说的那个女子从国内一次性竟然给他打了400万!
本人也好歹在北京圈子混过,看多了得出一个结论:越能瞎掰的人,越不能信。真正做事做生意的人,不需要谈其他的,更不会主动东拉西扯乱说话。
只能说,民运一根筋、信众一根筋。郭、蒋之类的人面对这些一根筋的人,正好打着民主旗号、混个名声,一边包装自己、一边谋取私立,虽说不能捞得盆满钵满,但也好歹可以开个直播,算个谋生之道,再不济也能骗骗女人。
说到那些被郭、蒋之流骗色的女人,一方面是她们容易感情用事,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人渣喜欢通过拉良家女子信民主,诱导她们敢于为了自由释放天性、冲破束缚,最终上了“民运斗士”的床。
从北京到香港,没有哪一次所谓的民主运动不是充斥着各种男女龌蹉之事。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女人,只是她们已经上了道,没有退路,甚至被迫反以为荣、捍卫信仰。
金钱、淫乱,就是这些民运骗子的追求。总之,什么烂人、人渣都能靠民主忽悠国内外的一些思维简单的度日,这圈子真是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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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nnasrinnabila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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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渣都来玩民主,海外民运圈都被玩烂了
最近,国内一股“润学”蔚然成风,短视频上只要刷了一条,就会给你不断推送。作为一个经常往返于欧澳的人,自然我也被各平台画像为潜在受众,短视频平台不断给我安利各种欧洲、美国的美好愿景,话里话外就是赶紧“润”。
其实,仔细点开一看,都是一些开中介公司做的推广。虽然对于我们这种经常出国的人来看,很多内容经不起多大的推敲,但事实是,中介就是这么一波一波把人忽悠出去的。我接触到的情况是,正规中介还好,有点底线,大不了就是宣传一下国外怎么怎么好,国内没民主没自由,环境差教育差,哪儿哪儿都不好。疫情期间,旅游、留学、签证生意没了,中介也就开始靠传播一些润的故事,多拉几个移民的生意。
民主不民主与其说是制度,不如说是一种文化差异,本质上还是由物质基础决定的,发达国家可以搞,穷国就不要搞了,没一个有前途,只是方便了有钱人和资本剪穷人韭菜。
我在我们同学群也看见有做中介的在宣传,通常我都懒得去点破,有的“投资”“买房”明显就是骗人的,这些大忽悠的话竟然有人信,不得不说民主真是个不错的营销口号!   
最近,这个做中介的同学还把一个叫“蒋罔正”的视频发出来。这家伙原本就是个被通缉的诈骗犯,2015到2017年,他就以购买香港股票为由诈骗他人1000万人民币,后来成功跑到土澳,又继续诈骗国内一女子,被判了赔偿近五百万元。他怎么就成了中介热推的民主人士了?
随便在推上搜了一下他的内容,这不又是一个把民主当幌子编故事的老套路吗?但我发现这人比郭文贵还要渣,虽然跟郭一样是一个通过爆料、蹭民主热度、刷流量的人,但蒋明显更敢吹。关于他爆那些料,我倒是毫无兴趣,也不关心,身边真正融入欧美澳当地圈子的人,一般也不关心国内政治,更不关心这些密室八卦。这些跟老百姓本来无关、也无用,大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只有这些中介把这些密文八卦当成广告在群里发,就为了多拉几个人头去“投资移民”“换汇转移财产”。
但我还是肤浅了,还真的有人天真到对郭文贵、蒋罔正之流说的感兴趣,认为西方政治清明、制度民主、平等博爱,要么给这些人送钱去,让他们帮着“润”;要么为了理想给这些忽悠打款。但我实在不明白,对一个毫无信用抵押的人,这些受害者是吃了什么迷药,就把钱打过去了?
我只能再感叹一句:不能不说民主真是个不错的营销口号!
海外早期那批打着民主旗号出去的人,吃完红利后就基本混得不伦不类了,不说无人问津、毫无市场,也是各自打工各谋生路。连美国政府都知道,这里面很多人就是骗钱的,要纲领没纲领,要路线没路线,要组织没组织,啥事也干不成,回过头反而相互侵轧、内斗不断,只知道开会画饼向美国要经费。
前几年出去的郭文贵更是国内利益集团被打压后,排挤出去的,到美国后自己搞个“国”,骗了不少人捐钱投资,买他的“郭币”。推上随便一搜,全是找郭讨债还钱的。这人天天直播在游艇、豪宅的人,也说自己在搞立宪、搞民主,实际还是为了圈钱。今年,也被纽约法院判非法集资诈骗赔偿1.34亿美元,最终宣布破产。
而这个蒋罔正就更渣了,为了蹭流量,就更加卖力的表演,吹的牛逼编的故事也比郭的更惊悚刺激。他竟然也成了民运人士,自称“蒋民运”!
我看过他的视频直播,一个小破房子里,灯光昏暗、房间狭小,他一脸油腻、形容猥琐地高谈阔论。问题是他说的都是没谱的事,竟也能忽悠人找他“洗钱”出去,前面说的那个女子从国内一次性竟然给他打了400万!
本人也好歹在北京圈子混过,看多了得出一个结论:越能瞎掰的人,越不能信。真正做事做生意的人,不需要谈其他的,更不会主动东拉西扯乱说话。
只能说,民运一根筋、信众一根筋。郭、蒋之类的人面对这些一根筋的人,正好打着民主旗号、混个名声,一边包装自己、一边谋取私立,虽说不能捞得盆满钵满,但也好歹可以开个直播,算个谋生之道,再不济也能骗骗女人。
说到那些被郭、蒋之流骗色的女人,一方面是她们容易感情用事,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人渣喜欢通过拉良家女子信民主,诱导她们敢于为了自由释放天性、冲破束缚,最终上了“民运斗士”的床。
从北京到香港,没有哪一次所谓的民主运动不是充斥着各种男女龌蹉之事。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女人,只是她们已经上了道,没有退路,甚至被迫反以为荣、捍卫信仰。
金钱、淫乱,就是这些民运骗子的追求。总之,什么烂人、人渣都能靠民主忽悠国内外的一些思维简单的度日,这圈子真是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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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moflifeburst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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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乌斯环》
*路斯里斯·瓦列利安x伊蒙德·坦格利安。10k短篇+R级。
*现代paro,年龄差调整为一岁。
“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我们很安全。”——《下坡路》
伊蒙德·坦格利安带走了他所有的附属品,他原本在路斯里斯生活中留下的东西全部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吞噬了一般忽然消失,留下巨大的、灰色的空洞环绕着他。这是两年以来的第三次��但现下路斯里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对此感到懊丧,却并不怎么后悔——再忍受下去对他来说也有些过于困难了。在大部分时候路斯里斯都会选择原谅对方,但这次很难。最可笑的其实是他甚至都想不起这场激烈的争吵究竟因何而起,他只记得伊蒙德走后的半小时他怀揣着称不上全然是郁闷的心情在阳台上烧掉了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接着第一次吸了薄荷醇香烟作为跨越这道坎坷的“奖励”。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于是说服自己那只是因为烟太呛了,而不是因为别的。他又想到伊蒙德总是在推卸责任,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归结到路斯里斯身上——不管是和阿莉森·海塔尔的纠纷还是他哥哥恶意的玩笑。你太神经质了,路斯里斯想告诉他,但他已经厌倦和伊蒙德交谈了。前两天晚上路斯里斯坚信再这样过下去他迟早会发疯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于是他郑重其事地去和他哥哥杰卡里斯出去喝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最后两个人都烂醉如泥。
“我不怎么相信你会真的愿意和他分开。”杰卡里斯说。
“或许他根本没爱过我,或许我也是一样。”路斯里斯平静地说,“我们没法继续在一起生活下去了。”
“谁知道呢?我认为这算得上是件好事。”他哥哥回答道。而路斯里斯对着他微笑了一下。结果那晚他喝得太多,在天亮之后一回到公寓里就趴在马桶边呕吐。借着生理性的眼泪,他终于有机会啜泣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他只是觉得很苦闷,像是从一辆疾驰的马车上坠落到了一滩污泥里那样,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跌落了。但是从前他总有力气从泥泞里起身再去追赶上伊蒙德,如今的情况大相径庭。
路斯里斯在一片混乱和朦胧中回想起他们曾经并肩站在厨房里研究新买的烤箱时,伊蒙德将他手指上沾染的奶油和砂糖尽数舔舐干净,然后他们长久地接吻;或者是在浴室的地板上做爱,他分开伊蒙德的双腿,而他捂住眼睛轻声咒骂路斯里斯,最后两个人的膝盖都留下了通红的淤伤;又有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抚摸伊蒙德,那时候他可以清楚地记住他身上每块骨骼的轮廓:比如他的小拇指修长又向内微微弯曲,弓起腰时脊柱和肩胛形状分明;伊蒙德在睡前会喝掺了柠檬汽水的威士忌,而路斯里斯永远不明白它们混合需要的比例是多少。至少在他们唇舌缠绵的时候,他能够品尝到这种味道。七月,暑假,他们就靠绵长的亲吻和无聊的爱情电影打发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那一年路斯里斯越发渴求肌肤的接触,但假期结束后,他才能够毫无顾忌地搂住伊蒙德,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喜欢保持那种姿势,然后吻他的喉结和下颔。
毕业之后他们就用剩下的夜晚和早晨来温存,即使伊蒙德常常表现出嫌恶的神色——有时候路斯里斯只是不太弄得明白伊蒙德究竟在想什么。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深夜里独自赤裸着上身站在露台上思考,身后传来伊蒙德在睡眠中疲倦的呼吸声。显然他们不缺钱,因此路斯里斯在第二年就入手了一辆野马,没有贷款、一次付清。他带着他驶上郊区湿润空气里的公路,音箱放着堪称幼稚的迪士尼动画电影插曲。在红灯下他松开方向盘,再握住伊蒙德的右手,指肚摩擦着他的指甲。伊蒙德转过头时,路斯里斯便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和他接吻。那时候他想起《白雪公主》里的白鸽替一见钟情的男女传吻,但公园里的鸽子只会索要面包屑。他想要我爱他吗?路斯里斯试图在他紧闭的眼中找到答案,还是说他仅仅想要一个能够忍受他所有怪癖的伙伴、至少让他的生活不再单调得令人恼火?他热切地回吻他的时候,又会想到什么呢?
路斯里斯下意识地想给他打电话,但回想起来已经把伊蒙德从联系人里删除了,即使那一串数字现在依旧了然于心,他还是关闭了手机,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对着屏幕发呆。直到下午雷妮娅打给她:“路斯里斯,我听说你们的事情了。”
“哦……”他说,“我现在很好,真的。”
“这周末是我们的生日聚会,如果你愿意来的话那当然很好。”雷妮娅说,“贝妮拉也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新朋友。”
“我有朋友。”路斯里斯说,“我有我的兄弟们,还有你和贝妮拉。”
“贝妮拉希望你能来,你的兄弟也是一样。”
“好的,我会来。”他叹了口气,耐心地等待雷妮娅终止对话,然后开始数地毯的图案上有几朵白色的花,感觉依旧醉得不轻。
路斯里斯已经忘掉伊蒙德上一次溜走的时候究竟是几月了,但那好像是个春天,有会令乔佛里过敏的法国梧桐棉絮一样的花朵。他却还记得自己当时惊慌失措地二十四小时都守在电话边,甚至是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路斯里斯下定决心要去找他,第一步就是在他家附近的公共电话亭里主动拨通了伊蒙德的号码。他紧张地不断用手指抠着打成卷的电话线。如果伊蒙德拒绝,或者是辱骂他,他应该回答什么?或许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过去。
线路接通的时候伊蒙德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只是说:“路斯里斯·瓦列利安。”
“我只是想问问,”路斯里斯说,“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伊蒙德开口时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噢,该死的,我被不长眼的司机撞到了。”他听起来不太愿意承认,“骨折而已。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我来见你。”路斯里斯说。还没等伊蒙德来得及拒绝就挂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一直坐到伊蒙德的母亲阿莉森·海塔尔家。那时候他还没有自己的车。路斯里斯在停车道上被一块凸起的地砖绊倒在地,膝盖上被刮出了两道伤痕。阿莉森出来开门的时候,路斯里斯发现自己还在发抖。她的下巴轮廓陡然缩紧,但还是侧过身体给他留出了通过的空间。
伊蒙德躺在他原来的卧室里,右腿上打了白色的石膏,手里拿着一包还未拆封的歌帝梵巧克力。路斯里斯跪倒在他身旁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满怀歉意地拼命亲吻他。伊蒙德用右手的食指用力顶开路斯里斯的下巴,然后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又不是我养的一条狗,”伊蒙德说,声音促狭又不悦“没必要时刻都跟着我。”
“回来。“路斯里斯无力地回答说,“回到我身边。”
伊蒙德·坦格利安离开的第四个星期,路斯里斯开始频繁地被约出去。大多数时候邀请他的都是贝妮拉在大学里的同学。他猜想事实上是杰卡里斯授意她们这么做的。不过路斯里斯没有拒绝。他不喜欢参加酒会,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更符合他的意愿。第六次被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约会的时候也在不知不觉地走神。当他注视着她们金色、褐色,或者是黑色的头发时,他就会联想到伊蒙德的头发,银色的,还有他使用的那种像是混合着薄荷与生姜的气味古怪的洗发水。有时连路斯里斯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将他们互相比较,直到他发现自己开始不断回忆他们在大学复合时的那次做爱,并且为此感到羞赧又窘迫。
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他们在冬季游泳池旁的更衣室里跌跌撞撞地热烈接吻,路斯里斯的背几次撞到了身后的金属衣钩。伊蒙德跨坐在他的身上,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引导他进行扩张,一边为他戴上“特洛伊”牌子的安全套。显然他有备而来。即便他明白伊蒙德不会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他还是伸出了左手去按住对方的臀部,皮肤又湿又冷。伊蒙德战栗着将他的手指抽离后开始调整姿势,直到他猛地向下一沉时,路斯里斯的性器终于进入他的后穴。特洛伊的蓝色包装盒掉在一边。
“你想要我吗?”伊蒙德呻吟着逼问他,在他的下体深入时弓起了腰背。路斯里斯又摸到了他轮廓分明的脊椎,他发现自己为此一颤,转而局促地把手掌放在了伊蒙德的腰边,觉得伊蒙德像是一艘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的帆船。他也已经开始兴奋地喘息。就算他知道伊蒙德并不喜欢他在做爱时盯着自己看,但他依旧没法忽略伊蒙德颧骨的线条、锁骨间的凹陷,还有他两腿之间炽热的温度——这些东西那时候都令路斯里斯感激不已。“我要你。”路斯里斯低声说。而伊蒙德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加大了动作的力度,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令双方都振奋不已的位置。他低下头狠狠吻他,最后在高潮时狠狠抓伤了路斯里斯的后背。路斯里斯听到他发出一声称不上是满意或是疲倦的叹息,但它听起来如释重负。好像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同时随之凭空消失。伊蒙德短暂地将脸搁置在他的胸口。至少在那一刻,他觉得他们已经和解了。一直到毕业为止他们一直在一起,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理想了。路斯里斯每天晚上都需要喝一杯牛奶助睡——这个习惯从他十五岁后中断了六年。其实他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效果。
“你又在走神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抱怨说。路斯里斯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玛丽莲,还是玛丽安?他为忘掉这件事感到自责,又因为令人恼火的不断下降的记忆力闷闷不乐。路斯里斯努力丢开不愉快的回忆,却发现那些东西像是垃圾一样粘在他的脑海里。它们像是蒙太奇一样不断播放。
“你有过前任,是吗?”她追问说。接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开口,大谈她的前男友有多么糟糕多么令人无法忍受。他装作正在认真听,再把手机里九十九条未读的广告和验证短信全都删除,再是电子邮箱和社交软件的红点蓝点。他把它们默默清理干净,然后喝完桌上加了冰的杜松子酒。他之前从不喝酒。
在冗长的约会结束后路斯里斯开着那辆红色的野马去餐厅见他母亲。雷妮拉·坦格利安四十出头,她穿着一条低胸的黑裙子。他们的位置紧挨着窗户,路斯里斯不喜欢从外面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因此他向后推了椅子。雷妮拉对此不满地眨眼。她总是那样用眼神来暗示自己的感受。路斯里斯低下头,就像他上小学时为了好玩在泥坑里蹦跳弄得浑身脏兮兮回家后那样。只不过现在他的鞋子上没有干涸结块的泥巴,而雷妮拉也不会命令他去洗完澡后再来吃晚饭。
“你不愿意看我,路斯里斯。”她说。
“我……我很抱歉。”路斯里斯回答。
“你应该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而不是到现在和我说抱歉。”雷妮拉说,“我之前就问过你了,你在想什么啊,小路?伊蒙德是你舅舅,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你们曾经都想要掐死对方。”
“我不确定。”他说,“因为后来我发现他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坏。”
“他在报复你。他一直都在报复你。他想要摧毁你。”雷妮拉说,“他就和他母亲阿莉森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只想要你外公的遗产。”
“别那么说。”
“你还是在偏袒伊蒙德。但他从来都没有原谅你。我说过这都是他对你的报复。报复你弄瞎了他的右眼。”
“我不想聊这个,拜托。”路斯里斯回答说。
饭后甜点是布朗尼蛋糕。路斯里斯依旧为雷妮拉刚才说的话耿耿于怀,尽管她说的全是事实。伊蒙德嘲笑他和他的兄弟并非他们父亲的亲生儿子。一开始只有乔佛里在,因此他被伊蒙德推下了桥跌进码头的湖里。他确实是个混蛋。路斯里斯对此再清楚不过,甚至也并不后悔当时在还手时不小心刺伤了伊蒙德的眼睛。他不应该试图补偿他的。路斯里斯不满地想。他这辈子在伊蒙德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路斯里斯又开始怨恨起了外祖父,如果不是他坚持,他们不会那么频繁地见面,或许他就不会发现伊蒙德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可理喻,也不会不由自主地渴望他。
“你已经走出第一步了。这很好。”
路斯里斯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面对母亲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他一直没能对她坦白自己在十四岁在泳池里时就开始对伊蒙德产生欲望。几年后路斯里斯就学会了在夜里想着他自慰。他凭借夏季在泳池里的记忆拼命想象伊蒙德的模样来宣泄。清醒后他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游泳池里,身上粘着肮���的树叶,还有混淆着汗液和消毒粉的冷水,感到沮丧又不甘。十八岁那年路斯里斯几乎是满怀恶意地将一只深蓝色的义眼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伊蒙德。结果两个月后他们就开始恋爱。直到两个人搬进公寓开始同居,路斯里斯才发现伊蒙德每周都会抽一支万宝路。他觉得他抽烟时的姿势出奇地慵懒又优雅。那也是他唯一勉强能够称得上“镇定”的时刻。“男人只因浪漫铭记爱情。¹”伊蒙德告诉他,“但我们没有浪漫或者爱情。我和你之间就只有性欲和乱伦。你享受这一切吗,小路·斯壮?”那时候他感觉伊蒙德像是被一根细绳拴着的风筝被关在玻璃罩下面。那根绳子好像随时会断掉。路斯里斯能做的只有默默听他暴跳如雷地诅咒阿莉森和他的兄弟,他抱怨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把自己扯进为了财产毫无意义的斗争里。有时候伊蒙德则对着路斯里斯发火,之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故意把腿放在路斯里斯身上。
路斯里斯再次见到伊蒙德是在他不辞而别的第十个星期后。他几乎每晚都在梦到他。真正令路斯里斯感到惊慌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法再清楚地回忆起伊蒙德身体的细节了。他想不起来伊蒙德肩膀的凹陷程度、想不起来他小拇指指尖的触感、想不起来他膝盖的形状,甚至没法准确地拼凑他的五官,即便他试图在自慰的快感中寻找它们也无济于事。路斯里斯绝望地蹲在盥洗室里,几乎想要哭泣。他感觉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像是在海上漂流一样急速地离他远去。他在剃掉嘴唇上新冒出来的胡茬时发现自己眼窝凹陷。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
在花了点时间镇定下来之后他以尽可能客套的语气打电话给伊蒙德的弟弟戴伦。对方迟疑着表示伊蒙德根本没在他们家出现过。“他不应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戴伦说,“最近妈妈一直在催促他和你分手。”路斯里斯声音颤抖地向他道谢。他不自觉地开始在阳台上抽烟,直到地上铺的瓷砖上多出了一堆烟蒂。就像伊蒙德头一次把万宝路塞进他嘴里的时候那样,路斯里斯觉得自己的肺部在灼烧,但这让他稍稍坚定了些。他跪在床边,将脸埋进毯子里,那上面已经没有伊蒙德的气息了。接着他又走到书架边,用指头划过书脊,将它们一本接一本地拨出书柜落在地上。直到最后一本,粉红的的封面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路斯里斯将《茶花女》小心翼翼地抽出,它自动打开到了某一页,他发现纸张上有指甲刮划的痕迹。“而我应该教会你怎样去生活。²”路斯里斯默念。他是对的,没有前半句也没有爱。他用背德的叛逆来激怒阿莉森,并且乐在其中。伊蒙德·坦格利安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杳无音讯。路斯里斯只在圣诞节时收到了一张匿名的卡片,那是一张简朴的折叠过的绿色硬卡纸,用蓝色的油性圆珠笔潦草地写着“节日快乐”的字样。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发现它静静地矗立在他的名片夹上。然而路斯里斯根据字母“M”和“h”末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弯钩辨认出它来自伊蒙德。那一整天他都在反复思考这件事。伊蒙德来过他的办公室吗?还是他只是拜托别人把它留在那上面?他是为了告诉路斯里斯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还是已经把它当做了一次简洁的告别?
他整夜都没睡,反复地在打开电视、切换频道、关掉电视之间犹豫不决。他不会承认他其实在害怕过于安静的房间,因为它好像不断提醒着他被厌倦了的事实。第二天凌晨的时候路斯里斯听见门铃声。他去开门后发现伊蒙德站在门口。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重新留长了头发又把它绑在脑后,身后还有他的行李箱。路斯里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我把天杀的钥匙弄丢了。”伊蒙德说。
“钥匙可以再配一把。”路斯里斯说,“没关系。”
“我又没和你道歉。”
“我知道。”
“你想和我上床了,是吗?”
“我爱你。”
“显而易见。”伊蒙德说。他开始脱掉衬衫。路斯里斯拦住他。“我不是为了这个。”
“把灯关上,我不想看见你。”
路斯里斯在黑暗中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呼吸,试探着去亲吻伊蒙德的嘴唇,轻而易举地在脑海中重新描摹他身体的形状。舌头碰到牙齿,又碰到另一条舌头。他用指尖夹住伊蒙德的乳首,直到它们逐渐变硬,又抚摸过他的肋骨和腹部。就像他成年的那个晚上他们在潮湿的夜晚里头一次小心翼翼地互相触摸。他的舅舅握住他的手腕,缓缓舔舐他的每根手指。路斯里斯尝出了烟味和蓝莓口香糖的味道。他突然发觉房间里太冷了,但没有起身去打开暖气扇。寒冷和兴奋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清醒,而不是陷入了又一个淫荡的梦境。他正跪在从日本进口的拼布地毯上,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将伊蒙德压倒在身下,接着将右手的食指探入他的后穴开始不断进出。伊蒙德将头转到一边。路斯里斯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紧紧地吸附着向内推搡。他就像火一样滚烫。而人被灼烧时除了痛苦还会感到愉悦。路斯里斯小的时候曾经试着触摸生日蛋糕上点燃的蜡烛,但他立马就被烫得缩回了手。伊蒙德不一样,他想,我一直都在享受燃烧自己的感觉。
“你他妈的哭什么?”伊蒙德突然惊讶地问他。“被操的又不是你。你想和我做爱想疯了?”
于是他用手背抹过眼睛下方的部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它们无可抑制地流淌着,然后掉在伊蒙德的身上。他开始啜泣。伊蒙德犹豫了一下,以路斯里斯从未感受过的温和动作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们身后的窗户透出了微弱的光芒,这让他能够看清伊蒙德的脸。路斯里斯观察着他眨眼时右眼僵硬的停顿。那只义眼戴在他脸上很漂亮,蓝色的。路斯里斯想起他们已经七十四天没有见面了。七十四天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以为没有伊蒙德自己就会过得更好。事实却证明失去了他一切只会变得更糟。他们某次发生争吵的时候路斯里斯称他为“令我神魂颠倒的混蛋伊蒙德·坦格利安”,伊蒙德只是鄙夷地微笑。“我他妈的当然清楚这一点。”他抓住路斯里斯的肩膀,“暴力狂小路·斯壮。”结果他们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最后路斯里斯将他抱在怀里,鼻尖碰着伊蒙德左边的脸颊。伊蒙德咕哝着捏了一把路斯里斯的肚子。“我应该走的。”他当时这么告诉路斯里斯,“我应该去费城,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要命的地方,看你像一条落水狗那样苦苦挣扎。”
路斯里斯在进入伊蒙德体内时决定闭上酸痛不已的双眼,至少那样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伊蒙德马上又要求他睁开眼睛。路斯里斯开始缓缓移动自己的腰身,伊蒙德闷哼一声,双腿夹得更紧。他握住了伊蒙德又湿又黏的手。伊蒙德很少出汗。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手从来没有像这样热过。他有的时候简直冷得像一条蛇,或者说他就是冷血动物。但是当路斯里斯凭借直觉找到他的制高点时他还是愉悦地呻吟出声。路斯里斯将伊蒙德的头发掀到一边,他抓紧他的手,好像那是是一艘暴风雨下的船上最后的一根缆绳。他们在高潮来临时再度热吻。然后在沉默中有些尴尬地分开。伊蒙德宣布他要去洗澡。路斯里斯找出了冰箱里的龙舌兰,又从碗橱里拿下两只玻璃杯。
“我不应该回来的。”伊蒙德把浴巾披在肩膀上。他啜了一口酒。
“我们可以一起去科罗拉多,只要你愿意。”路斯里斯说,“明天就可以出发。你也可以一个人走,但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问题不在这里。”他恼火地拍了拍桌面。毛巾向下滑了一截。“我以为你知道我也爱你,路斯里斯,你可真他妈的奢侈,这还不够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路斯里斯也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所以说你蠢得令我发疯。”伊蒙德一次性喝完龙舌兰,又倒满一杯,“我也想走。但很不幸,我发现我办不到。”
“我该说谢谢是吗?”路斯里斯想打他。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想过了。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还狠狠打过一架:伊蒙德对准他的鼻梁来了一拳,路斯里斯则狠狠用手肘撞了他的下巴,他们从前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会哈哈大笑着互相指责,那种时候路斯里斯会觉得释然。现在他只对伊蒙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路斯里斯想。伊蒙德从来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真见鬼,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他早该认清事实。如果伊蒙德不是他的舅舅,并且是个女人的话这一切就会简单得多。说不定那样他们早就结婚了,又说不定那样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现在他开始分不清哪种会是更好的情况了。
天亮了之后的两个小时他开始数数,一直到大致过了一个小时。路斯里斯起床后用冷牛奶冲了一碗快要过期的麦片——红色的纸盒上印着戴白色头巾的微笑女人,路斯里斯觉得她更适合出现在清洁剂的封面上。他又用肉桂、豆蔻、柑橘和迷迭香做了用来热红酒的香料。雷妮拉曾经建议过他在睡前喝一杯红酒助眠,现在他决定听取这个建议。伊蒙德坐在他对面,用汤勺反复戳着碗里的麦片。
“我们应该养一条狗。”路斯里斯说。
“我讨厌狗。”伊蒙德说,“吵闹又浪费钱。”
“你从来没觉得什么东西不值得花钱过。”
“我现在不一样了。”
“你什么都没变。”
“那是你无足轻重的判断。”
“我们需要一条狗。一条那种牧羊犬。”
“它毫无用处。”伊蒙德抿紧嘴唇,表示不想继续吵下去。
路斯里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和他争论下去。下午他们开着野马去了商场。去买明天的早餐,比如全麦吐司和橘子果酱。他提前列好了购物清单,出发之前还在最后一栏补充了咖啡豆。却发现那张纸不见了。伊蒙德嘲弄他的粗心大意,路斯里斯竭力克制自己的懊丧。过去他有时会觉得和伊蒙德一起生活令人神经紧绷,现在他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雷妮拉在傍晚给他打来电话。那时候他和伊蒙德在审视牛排馆里的菜单,刚刚决定要一份龙虾浓汤。
“我看到你和伊蒙德在一起了。”雷妮拉的声音听起来担忧又伤心,“你上次怎么说来着,你信誓旦旦地说会放弃他的。路斯里斯,你选择了他,而不是你的家人。”
“伊蒙德也是我的家人。他是我舅舅。”
“那也只是'一半'的家人。”
“他昨天才回来。”
“杰卡里斯说得对。你已经没法离开他了。”雷妮拉叹了口气。路斯里斯用手摩擦着红色天鹅绒装饰的墙壁。我在腐烂,他想,伊蒙德就像是大麻,有毒又能够让人成瘾。他突然悲哀得几乎要窒息了,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在雷妮拉·坦格利安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之后路斯里斯也曾经和她大吵一架。其实他一直习惯扮演乖孩子的角色。那是路斯里斯第一次反抗她。他循规蹈矩地在雷妮拉的期望下读了她认为好的学校、参加了她认为好的社团、申请了她认为好的专业,却找了个令她最抓狂的男友。路斯里斯承认他当时从她的震惊和愤怒中得到了快乐,但那也没有持续太久。
“我要挂了。”他说。
“不管怎么说,你永远是我儿子,我也永远是你母亲。”她最后说。
“我知道。”紧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在纠结良久之后路斯里斯选了肋眼牛排,伊蒙德要了一样的。他知道伊蒙德憎恨菠菜,因此只点了鹅油土豆,尽管路斯里斯自己也并不喜欢。吃完饭后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游荡。路斯里斯看到柜台里的戒指,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寓意着“无穷的爱”,他觉得那很滑稽可笑,却还是买了一对。
回去的路上他们遭遇了严重的堵车。伊蒙德不断用手按着唱片机的快进快退键。路斯里斯把他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抓着他的手。皮肉的感觉格外真实。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科罗拉多?”路斯里斯问伊蒙德。
“我没说过我要去他妈的科罗拉多。”
“不,你必须去。而且要我们一起。”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这些话都是自动从他胸腔里蹦出了喉咙开成的一大片花朵。你还不明白吗?路斯里斯想问他。他知道伊蒙德从来不会在乎他身边发生的一切,但没有想到他连他们关系里最浅显的本质都没法觉察出来。就连我们对彼此的爱所剩无几了。他数着座椅皮革上的纹路时想。尽管它曾经短暂地燃烧得那么旺盛。
“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回到起点。”路斯里斯继续说。
伊蒙德狐疑地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确定这不是又一个恶意的玩笑。路斯里斯过去喜欢过他这种辛辣的眼神,但现在这只表现出了他的迷惑和愚昧。“回到什么?”
“回到这里,回到最初的地方。”路斯里斯突然想要放声大笑。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嘲笑某样东西、某个人。在想到那或许是他自己时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但他马上又感到了清醒的愉悦。他曾经对着自己假装他和伊蒙德的关系一切正常,问题只是在于伊蒙德的任性顽固,包括他不愿意原谅路斯里斯这件事。根本的原因却从来不会在这里。他们早就注定如此,因为他们是坦格利安和瓦列利安。路斯里斯总是能从别的方面找到借口,但他也心知肚明这不管用。伊蒙德比他更傻,他甚至还没有一点意识——他那点可怜的眼光总是放在不到几里长的地方。现在路斯里斯下定决心要挑明真相,至少让他们两个都清楚他们的现状。
“我们会重蹈覆辙的,就像过去那样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地重复,就像这该死的莫比乌斯环,换个方式又回到开端。”路斯里斯·瓦列利安对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大声说出了事实,他抬起手给伊蒙德看他刚刚套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一枚闪烁的银色金属圆环——伊蒙德手上也有一只——然后筋疲力竭地趴在方向盘上等待着由汽车排列而成的长队重新启动。
1.有说法品牌名称来自“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的缩写。
2.原文为,"Who are you, tell me how to love, and who am I tell you how to live.",译作“是你教会我怎样去爱,而我应该教会你怎样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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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vitysworm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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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化,意识形态与幽灵工作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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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卢德主义者砸烂自动纺织机器那刻开始,机器取代人的阴影就一直盘踞在工业社会的上空。人们不只惧怕机器从智能上赶超人类,更惧怕它们即使不超越人脑,也足以大规模取代制造业和服务业中的劳力。杨安泽另类的竞选过程让机器换人不仅跻身政治论争的焦点,甚至划向了一种新的身份政治。然而,机器换人飞速上升为公众谈资的同时,也同时掩盖和压缩了对自动化导致的其他社会危机的讨论。 
自动化与劳权的倒退
在书籍《正常人之战》中,杨描绘了因为机器和人工智能引入而导致各个阶级的劳动者,包括高薪高技术白领相继失业的社会前景。杨在书中将这种反乌托邦式的社会解体崩坏过程称作“The Great Displacement”,意味着被机器所淘汰的劳力注定会遭遇一辈子的结构性失业,不可能通过社会已有的帮扶项目和职业培训转行进入新的领域。 
通过将自动化视作最大的威胁,杨试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非左非右,只向前看的未来主义实干家,连他近日成立的非营利组织名字都叫Humanity Forward。这种话语一方面试图粘合重整四分五裂的政治版图,塑造新的政治身份,另一方面却也不经意制造出一种压倒式的反乌托邦话语:机器大规模取代人力是一个线性、均质、可预测,类似于多米诺骨牌式的过程。既然机器才是关乎社会生存的终极敌人,其他社会问题似乎只能成为这场历史浩劫下零散的注脚。这种单向度的描述,忽略了自动化下意识形态的角力,和其不经意间制造出的各类并行和次生危机。 
历史上,关注机器换人问题的学者主要隶属于左翼,比如霍布斯邦把卢德运动看作欧洲激进劳工运动的先声和有机组成部分。但当代的自动化与劳工论争,却吸引了各个领域,不同学科与政治立场的人士。右翼加速主义从中看到资本主义积累进一步模式跃迁的机遇,甚至认为机器才是资本主义最终形态本尊。另一个极端上,左翼加速主义者兴奋地推出了异女权主义(Xenofeminism)和全自动奢侈共产主义宣言(Fully Automated Luxury Communism),认为自动化将加速后性别、无工作共产主义社会的到来。自动化从未超越既有党派的阵营,或许恰恰相反,各种意识形态得以打着看似中立的自动化口号来论述自己版本的故事。 
事实上,机器换人的反乌托邦式场景,激发全民基本工资讨论的同时,也早就被各类反劳权的话语所吸纳和利用。机器换人一直都是保守派反对提高传统服务业,特别是快餐行业最低工资的理由之一,支持者认为一旦强制提高工资,企业就会用机器取代劳工。这种话语也成为了新经济下很多科技公司自辩的护身符。社会学者Alex Rosenblat 在研究网约车公司时就发现,Uber等公司擅于具象化自动驾驶等取代司机的恐慌,将之转换成合理化劳工剥削的借口,和宣传自己解决劳工再就业的素材。Uber虽然从不承认旗下司机的劳工性质,却一直宣称每月可以为市场解决两万就业,其宣传策略如此成功,以至于NAACP都曾经认为其为有色人种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而为其背书。比起解雇后领着失业救济的日子,被技术公司的算法禁锢在一个低薪的行当,似乎听上去成了那个不那么坏的选择。 
一刀切的机器换人预言,很容易使得对工作有无的恐慌,挤压掉对工作好坏的讨论。在想象的大灾变面前,似乎只要创造出一些工作,让失业率数据更好看,就是值得激赏的举措。这使得大部分人忽略了另一个问题,机器使得很多人失去曾经的“好工作”之外,也同时在全球范围内创造出大量低薪和不稳定的“坏工作”。  
幽灵工作的崛起
Mary Gray和Siddharth Suri在《幽灵工作》中,描绘了与自动化失业并行的另一种孪生现象:由技术瓶颈、程序漏洞和算法缺陷等所带来的低薪隐形劳动。作者将之归纳为“自动化最后一英里悖论”,全自动化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遥不可及,每个新算法都会带来新的对人工的需求,使得全自动化的终点线不断往前推延。2005年成立的亚马逊著名“网络血汗工厂”MTurk是幽灵工作最早的代言人,创办初衷就是为了识别海量人工智能无法归类的图片。比如与谷歌合作的一个早期项目招募了来自世界167个国家的五万名劳工标注了32亿张图片。后来,更多的项目开始涌入,涵盖文本分析、应用测试、数据审核、水军招募等,大量实验团队也入驻平台招募廉价被试。稳定时期,MTurk平均能招募到10到20万活跃劳工,任何时间点都有二千到五千的工人同时在线工作。这些劳工不受美国联邦最低工资和工会保护,平均时薪不足两美元,大概只剩时薪一美元的监狱劳工可以为其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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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Turk上一个训练AI语音助理的任务截图
但MTurk只是隐形劳动力大军的冰山一角,大部分技术公司都偷偷雇佣着大量帮算法打工的劳力。比如Uber长期依赖Figure Eight等公司招募的外国临时工来审核旗下司机的资质和交易的真实性,其百分之一的订单都经过了后台人工查验。成立于2007年的Figure Eight原名CrowdFlower,是业内著名的人工辅助机器学习公司,为所有硅谷巨头提供高定制的数据分类、标注和审查服务。其最主要的服务并非开发算法,而是大量招募低端劳动力来处理从超市小票到街景照片的一系列数据。谷歌与美国军方合作的军用无人机项目Project Maven,也采用了Figure Eight的标注服务来提高其无人机目标的精度,而被雇佣的底层劳工对此并不知情。 
自动化换人的前景,也常常给科技公司带来巨大的同辈竞争压力。即使客观技术条件尚未达成甚至永不可能达到,很多公司也急着向外界宣传自家算法的高精尖,这使得为AI所付出的人工劳动变成技术行业需要极力遮盖的丑闻。  
劳工学者Benjamin Shestakofsky在一家致力于在线交易匹配的科技公司长期蹲点后发现,尽管第三方平台看似可以用算法来代替本来由线下劳工操作的任务,他的整个田野过程见证的却是公司对人工更强而非更弱的依赖。公司为了保证效率,反而不得不重新雇佣客服、审核员、数据分类员,甚至给分类员写分类指示的协调员等看上去匪夷所思的人力,来处理顾客和公司内部遇到的技术问题。公司最核心的服务,对外宣称的客户订单自动匹配,实际上是由远在菲律宾的六十多位工人面对一个电脑界面手动匹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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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Kiwibot有人工操控
另一个用人工取代机器的例子发生在硅谷创业公司Kiwi Campus。2017年,Kiwi Campus开始在伯克利校园内为学生提供机器人送餐服务,目前已经成功完成三万多订单,扩张到全美的十多个学校。根据官网的宣传信息,Kiwi机器人的送餐效率是普通外卖员的五倍。但2019年,新闻陆续爆出Kiwi机器人并不像官网说的那么智能,最多只是半自动。首先,因为这些机器人的运行速度非常慢,在实际操作中,公司依然雇佣人力负责把市区的饭菜送到大学城,而它们的明星雇员---机器人的平均送餐距离只有短短两百米。更讽刺的是,为了保证机器人不会在人行道上遇到突发危险,所有的Kiwibot都有远在CEO家乡哥伦比亚的劳工通过远程摄像头实时负责规划路线。这些工作人员每小时的薪酬是2美金,远远低于美国的最低工资,和MTurk劳工的报酬齐平。正是因为可以用低薪劳工而非机器,Kiwi Campus省下了开发和安装测距摄像头的成本,其成功根本仰赖于廉价的南美劳工,而不是看似迫在眉睫的自动化。 
传统服务业外,电子游戏业也在雇佣大量的隐形劳力,他们往往担任游戏质量测试员 (quality assurance testers, QA) 的工作,反复手动测试游戏指定任务区域内的技术故障。在整个游戏业产业链条中,QA是待遇最差,最易受市场波动影响的工种,绝大部分都是短期合同工。由于游戏业全球化程度极高,很多测试任务不出意外都外包给了发展中国家中的劳工远程完成。在美国,QA的平均时薪也仅是刚好飘过最低工资标准。 
因此,与其说是机器直接夺走了工厂劳工的工作,不如说机器成为了一种跨越时空的新中介,使得劳工被迫在世界市场的规模内参与竞次。过去三年在中国内陆省份和菲律宾兴起的AI标注和审查员产业,也是这种竞次的现实映射之一。 
疫情危机下的幽灵工作
幽灵工作,甚至可以成为资本主义缓解突发性危机的捷径式方案。全球扩散的肺炎疫情并不只带来网购、网课、外卖应用的兴盛,线上游戏的火爆,也促进了幽灵工作的默默扩张。普通的技术岗位工作,很多也仰赖于团队个体在同一个开放空间实时的沟通。因此,即使是硅谷的全面居家办公,也需要考虑到沟通成本增加的问题。相比之下,幽灵工作包含的是已被打散切割到极致的重复性小任务,几乎不存在与其他劳工协调的障碍,成为肆虐的病毒无从打击,甚至能被其反向刺激的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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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底某兼职网站武汉版的招聘信息
以中国为例,居家隔离期间浏览各家兼职招聘网站不难发现,武汉等城市版的页面上充斥着各种线上零工任务的招募,堪称中国版的MTurk。从较正规的人工语音转写、手机应用测试、百科词条编纂到刷单、刷评论等灰色任务,这些零工的发布者来自中国各地兴起的人工智能资源公司,它们宣称“在家躺着”也能赚外快做日结。而恰恰是那些最容易被疫情影响到的传统制造业和服务业工人,如今不得不依赖这样的低薪平台来勉强维持生计。类似趋势也极可能很快出现在其他国家。在美国,疫情的蔓延导致Slack, Zoom等线上协作工具的火爆,仅仅今年前两个月,Zoom就新增了两百多万活跃用户,超过了2019年的总和。随着学校陆续改为线上教学,激增的视频会议需求必定带来更多的技术故障,也需要更多的幽灵劳工提供幕后支持。 
当然,社会和政治论辩中之所以常常只能看到机器换人的论调,除了幽灵工作更难追踪、统计和监管外,也在于只关注前者,可以卸下很多棘手的民族主义和本地主义包袱。如果一地工人的失业和待遇下降与另一地劳工的命运相关,后者是否应当对前者负责?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或者说,选择性忽视后者本身就印证了这个时代主流政治运转的方式。进步与保守都是有界限的内部论争,外地和外国劳工的权益从来不在考虑范围。肺炎疫情已经撕开了制药、汽车装配、甚至电子游戏等产业全球供应链秘而不宣的剥削规则,但暴露出的现实,却并未唤起对底层劳工的关注,而更多成为政治实体和企业主张经济脱钩的理由。主流政治话语对国际劳权议题的忽略和回避,让坏工作进一步不受制约地跨越边境,而幽灵工作已经成为这场全球化位移中最典型的化身。 
参考文献: 
Bulut, Ergin. 2020. A Precarious Game: The Illusion of Dream Jobs in the Video Game Industry. Ithaca: ILR Press. 
Gray, Mary L., and Siddharth Suri. 2019. Ghost Work: How to Stop Silicon Valley from Building a New Global Underclass. 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 
Roberts, Sarah T. 2019. Behind the Screen: Content Moderation in the Shadows of Social Media.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Rosenblat, Alex. 2018. Uberland: How Algorithms Are Rewriting the Rules of Work. First edition. Oakland,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Shestakofsky, Benjamin. 2017. “Working Algorithms: Software Automation and the Future of Work.” Work and Occupations 44(4):376–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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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sremainingyears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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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离别
非现实向,一个总裁雷与留学生羊的故事
少量私设注意
Chapter 1
大雪鹅毛一般铺天盖地,寒风卷着冰碴砸在身上,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疼。
他趴在那人背上,瘦小的身躯裹在棉大衣里,看上去仿佛就只剩下了一个厚厚的布团。
“艺兴,艺兴别睡啊,坚持住,快到了。”
那人背着他快步向前走着,身上的伤又渗出血来也并不在意,只一门心思地不时唤他的名字,叫他不要睡。他烧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得哼出些声音,好让那人知道自己还听着。
雪越下越大,他的声音渐渐被风声盖过,搂着那人颈肩的手也慢慢没了力气。那人感觉到他正从自己背上向下滑,便停下脚步,把他又往身上颠了颠。他被突如其来的震荡弄醒了,抬起头,便与头顶的夜空打了个罩面。
那夜空是昏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连片的雪花从深渊般的漆黑空洞中簇簇坠落。那景象叫人害怕。他看着,重又搂住那人颈肩,像是用尽自己所有力气一般,将那人搂得紧紧的。
哈尔滨隆冬的寒风里,那人背着他,抖落了一身的雪,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渐行渐远。
张艺兴望着窗外的雪,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
波士顿进入雪季。临近期末,伯克利因为大雪停了课,但学校的图书馆、录音棚、排练室都还开放着,也就没人敢懈怠。为了完成一门课的结课作业,他前几天预约了150号楼的一间录音棚,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准备晚上和几个同学一起在那里通宵把项目做完。
有同学在Line上发信息来催他,他看了看时间,回复说自己再过十多分钟就到,而后关灯、锁门,急匆匆地下了楼,然而来到宿舍楼一层大厅后,他还是放缓了脚步,越来越缓。在那里来回踱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将一条早就写好的草稿发了出去。
樱桃木门一推开,风雪就夹着冰碴灌了进来。他非常熟悉这种感觉。
雪越下越大,他走出去,很快就融进了这座城市的冰天雪地。
一万四千多公里外,此时的上海正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色。
干邑般的金色,叠着城市喧嚣的光影,正尽数框在一间办公室的落地窗里。
“孙总,苏州那个城区改造项目的碰头会就要开始了,当地几个领导都到了,您看……”
“我知道了。你让项目负责人和团队先过去,我一会儿到。”
助理极善察言观色,他见自己老板正聚精会神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只道是另外在处理要紧的事,便很识相地离开了。
那是张艺兴刚发的微信。这孩子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孙红雷之前和他通视频,他不是在排练,就是在录音,再不济也是火急火燎地在赶作业,总是说不了几句就又去忙了。艺兴在慢慢长大,正在更宽广的世界中闯荡,孙红雷乐见他如此,可这心里总还是放不下的。
“红雷哥,我前些天看微博上说,苏州要搞城区改造,咱们以前住的地方也划了进去。我是想问问,老房子现在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过些日子我放假了,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看到这里,孙红雷的表情不免有些复杂。他集团下面的房地产公司现在忙着的就是这个项目,这也就意味着,那间承载了他们两人许多回忆的老房子,他如今要亲手拆毁。
但是很快地,他又笑弯了眼角。
“在的。那间老房我一直没卖,会定期找人清扫。你要是愿意,等放假了我陪你去。”
这条微信发出后一直没收到回复,孙红雷并不在意,只当艺兴在忙。他将手机调成振动,走出办公室后,便在助理和几位高管的陪同下往会议室去了。
刚要进会议室,手机还是振了。
“哥,波士顿下了大暴雪,我今天要通宵赶一个混音工程的作业,感觉很不好。”
看着这条微信,孙红雷顿了几秒,神情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柔软,也不在意旁的人,他按下语音键——
“艺兴,别瞎想。你以前说过,你心里的雪早就停了,所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的。快去忙吧。忙完我们视频。”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就在一万四千多公里外的录音棚里响起,和着乐声、话语声,总算让这个雪夜变得没那么冰冷。
对下雪这件事,张艺兴有一点奇怪的迷信。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年少时经历的几场大的变故都发生在雪天。他说心里的雪停了,是因为自从跟着孙红雷离开哈尔滨那座冰城后,厄运好像就很少再在雪天来敲他的门。只不过,由于年少经历过于深刻,每逢雪天,他总还是会有些没来由的担心。这就好像一种习惯,他很早以前就有了,后来又被他保持了许多年。
时间回到七年前。那时苏州的天气也和现在上海的一样,晚秋几场雨过后,气温就降了下来,将冷不冷时,潮湿的空气里就已泛起寒气。好在阳光还算明媚,它时常透过校园里香樟树交错的枝杈,摇曳着落下一地斑驳。
那斑驳也常透过窗棂,落在教室和教师的办公室里,而此时,它就落在了一位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艺兴啊,老师知道你家里情况特殊,可你这入学也快两年了,你哥他总不能连个人影也不见吧。除了来学校给你办过一次入学手续外,他就再没出现过,家访出差,家长会也不来,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哥他是想怎样?”
那个时候,他们才在苏州安定下来。离开哈尔滨后,孙红雷先是带着张艺兴南下去了广州。在那里,孙红雷淘到了第一桶金,也遇上了自己生意场上的伯乐,一位姓赵的老板。时值中国房地产事业初现蓬勃,他随后便跟着这位赵老板北上,来到其故乡苏州,合伙做起了房地产生意。那一年,张艺兴十二岁,断断续续在广州完成了前面的学业,进入了苏州一间中学就读。
这会儿,班主任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见张艺兴还想解释什么,赶忙示意他打住:“我跟你说啊,别再拿你哥忙当借口了,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我们学校是什么样的学校?是市重点学校!哪个家长不忙的?你看看人家家长,市委工作的,平时也忙,可人家该来的时候也都是来的呀。”
听着班主任的喋喋不休,十四岁的少年低头撵起了自己校服的袖口。班主任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也没了脾气:“这样吧,把你哥手机号留下,我想办法去找找他。”
少年规规矩矩照做,而后离开办公室,但刚一出门,他就听见里面有老师在向他班主任打听他家里的情况。自从入学后,他就只听过这位班主任说他家情况特殊,却从不知她究竟了解到了何种程度。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在办公室外面又偷偷听了起来。
“这件事,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班主任说,“他家里的情况,他哥来办入学手续的时候跟我说过一些。但工作那么多年,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我后来又托派出所的一位朋友了解过,说张艺兴这孩子父亲走得早,母亲也不知了去向,他哥是个孤儿,后来机缘巧合遇上他,就做了他的监护人。他们俩都不是江浙一带的人——听我那位朋友说,他们以前住在哈尔滨,好像是遇上了什么事才来南方的。”
班主任这么一说,打听情况的老师忖度起来:“照您这说法,我怎么觉着……这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才来南方的吧!您看他哥那样子,来办入学手续时我见过,那面相,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别瞎说。”班主任低声喝止,“我们为人师表的,没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讲。”
听到这里,站在门外的张艺兴反而松了口气。对他家里的事,学校到底了解得不多。这会儿,放学铃响了,嬉闹声在校园里渐渐多了起来。办公室里,老师们还在讨论着他家里的事,张艺兴听着,已不再那样在意。他回到教室,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家了。
那个时候,家离学校并不远。孙红雷刚一到苏州就用自己在广州赚的钱买了房,房子虽然老旧,却在张艺兴后来就读的市重点中学的学区里。他们在广州时生活依旧动荡,张艺兴没能接受到完整的教育,因而境况刚有好转,孙红雷就急于安定下来,好让艺兴能安心上学。那个时候,因为这件事,他们各自怀揣着心事,一个因为没能给对方更好的而自责,一个则因已获得的感恩着,但他们又都从没将这些心事说破过,只各自心照不宣地努力,盼着日子一点点好起来。
自行车停在小区里,张艺兴往家走,来到家门前却觉察出了不对劲。家里有人,不止一个,红雷哥在,但除他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张艺兴迅速警觉起来。他家那时住一楼,为弄清里面情况,他从楼里出来,跟着绕到外面自家窗边,从那里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去。
当初买这套房子,就是因为孙红雷看重它方便从外面观察屋里情况。而那个时候,他还叮嘱过张艺兴另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看到家里有警察,千万别回来,赶紧走;如果一天之内联系不上他,就依着他给的联系方式,去找那位姓赵的老板。
此时,几个便衣样的男人正聚在屋里,他们或站或坐,把孙红雷围了起来,像是在盘问些什么。
张艺兴有些慌了,但他记得孙红雷的叮嘱,于是只得咬咬牙离开了小区,可来到附近街上后,他还是停了下来。他开始犹豫自己应该去哪儿:红雷哥就在家里,事情可能还没那么糟;如果他现在就贸然联系那位姓赵的老板,没准反而会不好。
十四岁的少年边想边皱起了眉头,他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天晚了,他没地方可去,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那些日子,苏州一直在降温,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会儿,天上竟飘起雪来。
他真的有些慌了,起身就往家跑,可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再等等!他走回长椅边,心里不停这样对自己说,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不应该再那么糟了!
雪越下越大,他望着头顶的天空,只觉得头脑昏沉。心里面,所有从前离别的伤痛仿佛都涌上了来,记忆很快被黑暗笼罩,鹅毛大雪开始不受控制地从高悬的漆黑空洞中簇簇坠落……
张艺兴其实一直都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要忘记。
第一场雪,带走了他的母亲。
那一年他四岁,父亲沾了粉,欠了一大笔债。为了逃债,他们一家从长沙搬到了松花江边一个小镇上。母亲本以为那之后的日子会好过,却没想到陷入更大的绝望。一个大雪的清晨,她只说了句自己出去买菜,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场雪,带走了他的父亲。
母亲走后的第二年,父亲再次债台高筑。讨债人找到他家,将他家砸了个稀烂,而那时的父亲却不过扔掉一支针管,优哉游哉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他还记得,那时的父亲是在眩晕和迷醉中经受毒打的,最后反倒是打人的人先察觉出了不对劲。一个年轻点的讨债人上去试了试父亲的鼻息,见还有那么一点气,便赶紧劝其他人离开,以免惹出事来。
一群人走后,他从先前躲着的衣柜里小心翼翼地钻出来,而父亲那时已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他看着,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因为那些泪早都流干了,在母亲走后,父亲没日没夜的打骂里。
天黑了,外面下起雪来,屋里冷得厉害。
“原来你在啊。”
他闻声猛地回过头去,只��一个穿着厚皮夹克、理着寸头的小流氓,正斜靠在客厅的门框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上次来你家讨债时就看见你了。这次来我还在想,你躲哪儿去了。”
他认得这个男人,他就是刚刚那个劝其他同伙离开的讨债人。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悄悄地舒了口气,但是很快恐惧和不安就再次笼上他的心头。出于自我保护,他一把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将刀锋指向了面前的男人。
刀毫无意外地被夺了下来。男人制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握在自己掌心,而后蹲在他面前,平静地望进他眼底,温声对他说:“跟哥哥走吧。哥哥不会打你骂你的。哥哥家里有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哥哥回去给你做好不好?”
那一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冻得冰凉的手被那人捂暖了。那人的声音是暖的,手也是暖的,在那个北风呼啸的夜里,他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辣椒炒肉。”他说,“你要是给我做辣椒炒肉,我就去你家。”
他记得,男人那时笑了,而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三场雪把他和他的小流氓都带走了。
那是他跟着孙红雷的第二年。他们住在哈尔滨一条不算繁华的街市上。那天也下了雪。他记得自己清早起来就有些不舒服,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咳着,孙红雷将手搭在他的额头,试过体温后就一门心思地给他找药、喂药,却再不敢去看他。
他知道孙红雷心里有事,便死命拽着他的衣角,求他不要走,但最后还是看到他离去的背影。雪下大了,他觉得害怕,想出去追他,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早先吃的药起了作用,没过多久他就眼皮渐重,昏昏沉沉,重又倒回了床上。
再次醒来时,他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孙红雷回来了,他受了伤,满身是血。他看着孙红雷的样子吓坏了,本能地向后退去,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孙红雷的手依旧是暖的,他被这双手拉着坐到床边,随后便看着男人蹲在自己跟前,刚要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血干了,凝在男人的脸上,留下一片怪异的红。他看着,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擦掉那些血迹,但干了的血并不好擦,他有些心急,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加重,一下又一下,皮肤就给擦红了,可即便如此,男人也没有躲,他只是一直一直看着他,渐渐地,眼眶红了。
他擦干了那些血,而后说:“哥,你还是这样好。”
孙红雷揽过他的手:“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么脏了。你跟哥走吧。咱们现在过的这日子是不对的,我带你过对的去。”
他记得,孙红雷说这些话时就好像是在起誓一样,而那之后的许多年里,这些话竟也都一一被他实现了。
那天晚上,他们离开了那间住了快两年的小屋。哈尔滨隆冬的夜里,孙红雷背着他艰难地走了一路。他们先是去了一家相熟的私人诊所,在那里缝合了伤口,打了退烧针,跟着便去了火车站,买了两张车票后,连夜南下去了广州。
“哈尔滨一·二五械斗案,你参与了没有?”此时家里,一位便衣正这样问孙红雷。
“没有。”
“那你跟这案子的主谋老虎是什么关系?”
孙红雷漠然地看着那位便衣,却在下一秒装作一团和气地笑了:“也没什么关系。我那时在哈尔滨做了点小生意,平时挺受他照顾的。那件事当时闹得挺大,他也找我参与过,可是我怂啊,去了之后见那阵仗,在外围绕了几圈,没一会儿就走了。”
“这么说,你去过现场了?”
孙红雷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报警?!”
孙红雷无可奈何地笑了,又很快敛住笑容。他望着那位便衣,眼里似有黑潭。
“我得活命,不是么。”他说,“如果当初我真这么做了,老虎又没死,你觉得他会放过我?”
便衣被他的神情镇住,凝滞片刻才又勉强抛出另一个问题:“好,既然你说你没参与,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案发当晚你连夜去了广州?”
被问这个问题,孙红雷的眉目温和不少,他想了想,决定说句实话:“我承认我去过现场,当时那场面对我触动也很大。但更主要的是,我还有个弟弟。我不想他跟我过那样的生活。我想给他一个安稳的环境,让他慢慢长大,好好长大,所以事发当晚,我就连夜带着他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几乎是个无可辩驳的理由。便衣听着,目光极为谨慎地扫过房间的角角落落。这房子不大,布置也很简单,却意外地有种生活气息。桌子上摞着的书本和CD、墙角放着的篮球、衣架上挂着的帽衫,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着孙红雷所说的话。
刑警们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即将一无所获。这是个结不清的案子,主谋被当地另一个组织设计害死,所有线索都断了。他们后来抓到的喽啰把孙红雷给供了出来,说他曾是老虎的头马,可他们却连一点儿实质性证据也找不到,现场甚至连一枚指纹都没有。更要命的是,孙红雷如今已是江浙一带炙手可热的商界黑马,刑警们非常清楚,如无万全把握,他们已再难动他。
没做过多的纠缠,刑警们盘问结束后,照例跟孙红雷交代了几句就迅速离开了。
一行人走后,孙红雷暗暗松了口气。他拿起手机拨了张艺兴的号码,对方却没有接。他料这孩子回来过,现在应该也走不远,便出门去找。
天黑了,外面飘着小雪,气温骤降。他出了门才意识到天气的变化,自己衬衫外只罩了件黑色麻布单衣,却也顾不及这么多了。
他急匆匆走在家附近的街道上,向许多人形容艺兴的体貌特征,却没遇上一位见过这孩子的。他又给艺兴打了几通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就只得一条街一条街地继续找。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他其实一直都觉得艺兴是上天给他的礼物。因为他,他有了牵挂,因为这份牵挂,他才开始重新审视活着的意义。那个他可以轻易夺下其手里刀子的孩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卸了他一身的暴戾。在那场血与雪融成污水流进地沟的械斗里,他擦掉了刀上的指纹,将刀丢在了那里。
如果不是他,他不会放下手里的刀。
如果不是他,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艺兴!”
少年蜷缩着倒在长椅上,他远远看着,唤他的名字,跟着快步走了过去。
听见熟悉的声音,张艺兴渐渐从昏沉中苏醒。究竟刚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他也说不清了,但总之在看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人,就这样完好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时,他立时清醒了过来,起身将人紧紧抱住。
“红雷哥,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警察要把你,要把你……”
他哽咽了,而孙红雷这时也将他又搂得更紧了些,他一边摩挲着他的背,一边在他耳边温声说:“没事了,没事了。艺兴不怕的、啊,哥哥在呢。”
那天之后,张艺兴也多了个秘密。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红雷哥那天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他后来托着他的脸颊,亲吻他眉心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双手的冰凉。红雷哥掌心里有一层细细的汗,这么多年,他就没见他这么慌过。
有时候,张艺兴会想,他们后来是不是都走得太远了,是不是日子永远停留在他们在苏州的时候,就是最好的。
赵老板子孙福薄,后来又查出了癌症,在处理自己遗产的时候,将孙红雷认作了半子。弥留之际,他曾对守在病床前的孙红雷说,这些原本就都是你的,是你这么多年拼死拼活为我打下来的,可是我贪啊,我贪这些产业,也贪你这个人,你就让我最后最后再占你点便宜吧。
那之后,孙红雷继承了赵老板大部分的家业和他全部股权。他接管了企业并迅速将其做大,随后又将企业总部迁去上海,最终将它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拥有地产、教育、健康、娱乐四大业务板块的大型投资集团。
来到上海后,张艺兴进了国际高中。在那里,他的音乐才华被发掘。老师们鼓励他申请美国的音乐院校,去学自己想学的,而孙红雷也尽全力助他追求梦想。就这样,他最终被伯克利录取,入学的第二年就遇上了一位美籍韩裔制作人,到了转年秋天他就在美国发行了自己的首张单曲,成绩斐然。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生活里好像就只剩下了一个“忙”字。以前是孙红雷忙,现在是他也跟着忙,可忙着忙着,他们俩好像就分开了。成年后,张艺兴一直有种不安: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法律上他们已经没了任何关系,那感情上呢?
“近日,孙红雷再度传出绯闻。有记者拍摄到他与国内某知名女星,连续数日出入同一间私人会所。这两年,孙红雷和娱乐圈走得很近,除投资拍摄过多部叫好又叫座的影视剧外,这位一向低调的上海富商近几个月更是一改往日风格,相继与数位知名女艺人传出绯闻。如今,不少业内人士都在猜测,究竟哪位女星最终能够获得青睐,嫁入豪门……”
混音工程课的结课项目做完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张艺兴离开150号楼后,去了附近一家餐馆用早餐,是在那里刷微博时看到的这条消息。他一字不落地将原文读了一遍,而后嘴角扯出几许苦笑。就像文中所说的那样,那些绯闻已经传了好几个月了,而就在这几月个间,他身上也发生了很多的事,只是这些他都没跟孙红雷讲。
此时,上海已是华灯初上。他见时间合适,便关掉微博,和孙红雷通了视频,然而视频接通后,他却表现得一如往常,既没有委屈,也没有难过,就好像所有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什么时候回来?”
屏幕里,孙红雷依然和过去一样,神情温和,声音柔软得让人安心。
“23号。”他说,“我们20号结课。之后我会去纽约办点事,22号上午从那里飞。到上海的话,应该就是当地时间23号上午了。回头我把班机信息发给你。”
“好。等回来了,你要是愿意,我们干脆回苏州住一段时间去。”
听到这个提议,张艺兴不由得兴奋起来,倒是真有点把那些事都给忘了的样子:“行啊,我一直都想回去住一住的。”
他本以为孙红雷会再就这件事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他并没有继续这个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意义特殊的话题。孙红雷看起来有些烦躁,转而问他:“艺兴,你就没什么事想问我吗?”
他抿了抿嘴:“没什么想问你的。就是有什么,过两天我也就回去了,等回去再说吧。”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视频里,只有张艺兴所在的餐馆还热闹着。少顷,还是张艺兴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他索性将话题扯开:“对了,红雷哥,我去纽约,需不需要我帮你买点什么?”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孙红雷像是没听进去似的,只是随意地答着。
“那我给你买点什么吧。”
“随便。别乱花钱。”
通话结束后,孙红雷将手机扔在一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这几个月,张艺兴对他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微妙,也越来越难以捉摸,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完全不是,但事情的发展却又似乎已不再受他的控制。
他将自己重重地投进椅背,转头时无意间瞟了一眼窗外,可就是这么一眼,就已将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又加重了几分。
窗外,光影弥漫的夜空里飘起了雪。
上海,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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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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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地摊与写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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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有个著名的弗莱明顿派迪大市场(Paddy's Market Flemington),从星期五上午开始的整个周末,一个拥有足球场这么大的室内仓库,吸引来自四面八方的小摊小贩,一辆面包车,几张旧门板,几只破萝筐,还有自家多余的东西,开始了他们周末的营生。我刚来悉尼,经常光顾这个周末大集市,一来这里东西品种繁多,有蔬菜、水果、肉类、禽蛋、海鲜、粮油、坚果、花木、服装、玩具、家俱、餐具、电器,真可谓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以说光顾这里一次,一周的生活可以安枕无忧。二来这里的东西特别便宜,尤其临近闭市打烊的时候,有些东西简直是半卖半送(限于蔬果类),所以特别适合我们这些刚来的穷学生。
集市上的小摊贩成百上千,他们各显神通,在自家摊位上摆满各种各样的商品,到处都能听到他们声嘶力竭的叫卖声"Dollar! Dollar!…… ",周末逛集市的人非常多,高峰时段连走路都很困难。第一次来这里,我们就像进入一个纷乱嘈杂的大迷宫,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更别提各式琳琅满目的商品,反正觉得什么东西新鲜,成色不错,价格便宜,自己又需要的,便毫不犹豫掏钱去买,毕竟这里的价格要比超市便宜一大截。然而时间一久,同去的女生渐渐看出了些门道。有些摊贩前门庭若市,连走路的通道都堵得水泄不通,有些摊贩门可罗雀,一副惨淡的样子。热闹的摊位只有依靠我们男生往里挤,买完之后,一看手里的东西真不错,顿时觉得这一进一出所花的力气划得来。买过几次之后,我们便成了常客。这些摊位售卖的蔬菜水果不但新鲜,价格也十分实惠。更重要的是摊主热心诚恳,见到我们一群留学生总是笑容相迎,利让三分。有一次空闲的时候,那里的一位卖菜的大姐告诉我们,她刚来的时候也十分辛苦,推己及人,自然对我们多加照顾,顿时让我们感动万分。
当然女孩子总是多留个心眼,她们觉得来这里先要在各处转转,了解一下价格,这样才不会吃亏上当。于是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到达集市,先在各处巡视一遍,兜里钱少,货比三家,刚来的留学生都这样,但干了几次之后,觉得为了节省几块钱而大费周章去比价一番,费时费力,相当的不值,更主要的是比来比去,也不见得比门庭若市的那些摊位来的价廉物美。有的时候,为了贪图便宜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却发现货不对板,还徒增不少的烦恼。有一次,我们为了省事,在集市的大门口买了一箱苹果,兴高采烈的搬回家,扒开上面一层光鲜可人的苹果,里面都是些个小的,个烂的,再往下扒还是这样,一箱苹果看得上眼的没几个。买回家的东西,我们不可能再回到市场上找那个摊主,只能自认倒霉。到了下个星期六,我们-行人又去了那家摊位,同行的女生先挑上一箱苹果,接着把上面几个苹果拿开,还没看到下层是什么东西,就给摊主当头臭骂一顿,几个室友接着跟她论理上周的遭遇,她却顾左右而言它,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后来索性不理我们,去招呼别的客人,这无关紧要,旁边摊位的小贩自然代她上阵,结局当然是我们初来乍到的穷学生知难而退。以后去周末集市我们直接就冲着这几个诚实可靠的摊位,三下五除二便把一周的生活所需都搞定,省钱,省事,又省时间。集市就是个小社会,什么样的摊主你都可能会碰上,但短斤缺两,以次充好的毕竟很少,不知道这些人回家数钱的时候,内心作何感受。
这段往事已过去三十四个年头,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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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二天,浏览文学城的博客精选,不禁又让我联想起这段往事,眼前的文城博主们同我印象中的那些集市上的摊主混在了一起,这里所指的不是把他们的形象混在一起,而是把他们所扮的角色混为了一体。其实认真想一想,这二者之间还真区别不大,只是推销的东西不同罢了。
海外中文平台的写手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虽然每个人写的目的各有不同,但还是有一些基本的共同点。当然我不是去探讨写博的目的,而是剖析一下我自己写博的感受。
关于写博我对别人没啥要求,只要写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都行,题材大到宇宙探险,小至种花种菜都能让人受教于博。只是对我自己有几个标准。其一,首先写博是写给自己看的,只有从我开始,从"心"出发,才会认认真真的去写,至于上不上精选,小编认为这篇博文有推广的必要,那是对我的一次褒奖,多了一个与博友们互动交流的机会。没上精选也无妨,看着自己码出来又端不上台面的文章,心里同样开心无比,我喜欢码字的过程,求证思考,遣词造句,琢磨意境,择选相片,最近又迷上了选取音乐,写的不亦乐乎。码字结束,心情像是被载到了云端,"乘化随舒倦,无心任始终"真是自在惬意。
其二,我认为写博客纯粹是个人爱好,在纷纷扰扰红尘中,可以渲泻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人过中年,心里有个阀门开关所带来的好处不言自明。除此之外,人老了以后,不想再提笔动脑,还可以拿出来翻看那些带有时间印迹的轻狂文字,那些老不更事的评论,那些没有答案的争论,在时间的流转中显得多么的幼稚可笑。我不认为写博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个有着基本文字能力的人都可以写作,至于写的怎样,别人是否欣赏?这些都无关宏旨,只要自己喜欢就行。有人太看重自己这个博主的头衔,总以为别人是来拜读我的文章。这么一来,便产生一条宾主的界线,界线这边是我的读者,界线的那边是自以为是的博主,骄横自大的心态表露无疑。其实大家来这个平台图的就是一乐,外加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博友"笑谈家国天下事,共享春花秋月时",相互学习,彼此欣赏,岂不快哉!
其三:写博需要认真,这是文城写手们的共识,但如何诠释"认真"二字,大家似乎又有很多的不同。我认为认真并不是为了要完全消灭错字、别字和文理不通的病句,而是要不口出恶言,不口出狂语;不是为了不犯错,不出丑,而是要做到不作假;不是为了不写违反常识的话,而是要做到不说违背良知的话。反过来讲作假,昧着良心说话,心里肯定没有"认真"二字,这样的人所讲的"认真"只是用来塘塞别人质疑的一块挡箭牌,一块遮羞布。一个人年届不惑,"守正为心"应该成为余生的第一要务,而守正的前提恰恰是"认真"二字。
在我看来只要源于生活,发自内心的都是可读之作,都有学习欣赏的价值,因为真实才会带来美感,在美的氛围里耳濡目染又可提升自己的境界。对于相同一件事情,每个人理解力不一样,当然论述和留言会有不同的角度,见解也有深浅之分。尊重他人,才能分享你的精彩,而懂得分享,就会更多的包容他人。
包容大度不是和稀泥,对一些奴性之媚,造假之丑,人性之恶,不应心存大度。大家聚在一起可以风花雪月,但在真假的议题上要用诚实秉笔直书;大家可以一团和气,但在善恶的天平上要让慈悲成为仲裁的法码;大家可以互谦互让,但在美丑的分际上要用良知来固守底线。与假恶丑和稀泥是对"认真"的背叛,更是人生的一大败绩。
这人生,这世界,自己有时也难以明辩是非,哪还有余力给别人答疑解惑?所以我的文字都是些自己内心的独白,思考的涟漪,仅供谈助,不作劝世,更不做人生导师,见过很多的人自视过高,守不住这条底线,结果认真写就变成敷衍的写,违心的写,造假的写,离自己的初心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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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文城的人与逛集市的人心理上大致差不多,有的人先看文章的标题,对眼合意的点击打开,读上一篇,不合意的则另挑一篇,如同在随意挑选集市里的商品一样。有的人专挑评论多的文章来读,就像是专挑挤破头的摊位买热门货一样,这也是一种选读博文的方法。更多的是找与自己趣味相投,观点相似的博文来欣赏,你还能与那些热心的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们聊上几句,混熟了还能问上几句悄悄话,如果遇到什么人生难题,热心献计献策的大有人在,过去人们讲"远亲不如近邻",现在应改写为"远邻胜似近亲","近亲三年无音讯,远邻天天云聊天",这世道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当然你也会碰到那些造假的博主,洗地的马甲,就像我初来乍到所遇到的经历,但你可以避之若浼地大大方方绕着走,甚至还可以回敬她们几句。
文城的小编们有点像市场上管理员,她(他)可以决定你的摊位是靠近进出显眼的大门口,还是一个没人光顾的地方随意摆摊,他们有授与你"热门摊主"雅号的权力,像是市府授与"荣誉市民"一样,面对市场上成千上万种的商品,仅凭他们几双火眼金睛根本忙不过来,也确实够辛苦的。
最不济的还是我们这些博客写手,一篇博文码字少则上百,多则数千,洋洋洒洒,在题材的选择上更是费尽心思,五花八门的都有。写出来的文章就像集市里挂出来的商品任人挑选,任意评头论足,不仅如此,有些博主还得上茶陪坐,喝茶聊天,面对纷至沓来的留言,好言好语,有问必答,劳心费神,我对于那些谦虚有礼知性优雅的博主们心存由衷的佩服。当然还有很多不走运的博主码字累得个半死,几千字下来却只得了仨瓜两枣,远不如别人一健上千,上万的"批发零售",她们才是博客写手里的"佼佼者",城门一开,立刻闪亮了城头,然而风光的背后,还得赔上名誉的代价。有时我真不明白即然点击率又不能变现,无法充实自己的荷包,又何苦要顶着这个骂名而乐此不疲。大集市里的摊贩们是无利不起早,而造假的博主又图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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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jawmnb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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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感觉真好——本市房地产估价行业抗疫·复工实录
6月1日,上海重回车水马龙的繁华,在苏醒的街巷、久违的商超和静谧的办公楼,回归的脚步急促有力,复工复产正成为城市生活的主旋律。本市房地产估价行业也同步进入了复工复产的加速车道,见到阔别多日的同事,坐在想念已久的工位前,很多估价同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真好,手里的项目又可以动起来啦!回望那段艰难的时光,更多的是对当下的感恩和珍惜,对未来的勇气和信心。 难忘抗疫岁月
据统计,本轮疫情发生以来,本市房地产估价行业从业人员担当志愿者有267人,累计服务次数达4164次,其中党员服务次数1550余次;志愿者感染新冠肺炎4人,其中党员2人;在志愿服务工作中提交入党申请2人;行业各机构向有关社区街镇捐款捐物合计37万余元;党员群众200余人自发捐款35446元支援全市抗疫工作。
坚守在一线 忘我奉献
 行业党委书记、协会名誉会长顾弟根成为小区最年长的“大白”,并帮助居委协调相关工作,累计志愿服务超过40多次;协会党办杨俊累计服务36次时长115个小时,前一个月主要是核酸检测秩序维护和物资分拣,后一个月侧重为居民去社区医院配药。城市公司汪灏参与志愿者服务47次,胡爱萍参与志愿者服务31次。财瑞公司顾一孩子还未满月,他依然每天要5-6小时扑在小区,累计参与志愿服务60次347个小时。建银上海分公司负责人王伟每日往返小区各个角落,分发补给、帮送快递、核酸秩序维护、场地消杀等。信衡公司陈金龙确诊感染新冠病毒,在国家会展中心方舱隔离的近3周时间里,他主动积极协助方舱工作人员开展工作,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赢来医护人员和病友的一致点赞。上估所施平把估价师“扫楼”经验变成“堵漏”绝技,通过层层扫楼,确保物资不漏发一户、核酸不漏做一人,消除了风险隐患。上睿公司于俊峰不畏风险,每周定期到社区医院为小区居民配药,解决了居民看病配药的后顾之忧。 练就新本领 逆行而上
协会李燕,城市公司杨林曦、楚佳婕,建银分公司周伟,北京仁达上海分公司谢碧凤等,分别考取新冠肺炎核酸采样培训上岗证,为社区居民提供专业规范的核酸采样服务。国城公司高敏整整65天,天天参加小区志愿工作,他还是一名持证核酸采样员,负责小区密接复阳居民的上门采样工作,小区是没有电梯的6层公房,他经受了感染风险和体能的巨大考验。 爱心献社会 守护平安
 协会会长、富申集团董事长樊芸联络组织专业消杀队伍参与宝山、徐汇、青浦、国家会展中心方仓医院等环境清洁消杀,消杀面积近1000万平方米,并采购了2540件医用防护品;城市公司向宝山区顾村镇捐赠2万元;信衡公司向豫园街道学院居委捐赠生活物资100份价值5000元;科东公司向嘉定区有关街镇捐赠抗疫物资4批共计6.1万元;国城公司向北外滩街道久耕居委会捐赠蔬菜包30份价值3000元用于慰问独居老人;港城公司向祝桥、康桥镇捐献防疫物资折合人民币1.6万元。 数字化赋能 提升效率
城市公司数据研发部王凯整合卫健委官方发布及小区实际疫情数据,制作小区每日疫情可视化系统,供居民动态查询。他还设计了社区团购审批小程序,在提升效率的同时使流程更加合规,为居民物资保障增添一层保护屏障,他专业的“数字化”志愿服务得到了一致赞誉。 直面困难挑战
     疫情深刻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正常的秩序戛然而止,为统一思想促共识,协会和行业党委多次联合下发通知,号召全体党员、干部、群众团结一心,克服困难,主动作为,保持行业各项工作不断不乱。
居家办公 业务不停
 疫情中,各机构充分利用腾讯会议、微信会议等为客户提供优质、高效、及时的专业服务。上估所各个项目组先后完成12宗出让地块预估,16个房屋征收项目基地各项开工准备工作及技术支持。沪宁公司助力上海核酸检测机构扩能,运用远程测量、云计算等新技术新思路,首次在线上完成所有评估规程。联城行通过举办线上党支部组织生活会和员工线上读书会,加强学习交流,了解疫情形势、掌握员工状态、推进工作目标。科东公司第四届“科东奖优金”颁奖仪式在腾讯会议“云端”举行,深化校企合作、协同育人。同时不少机构聚焦城市更新、乡村振兴,产业研究和数字化运用的最新成果,开展线上培训,提升员工专业能力,为正式复工做好准备。 关爱员工 保供纾困
有的机构想方设法筹措生活物资,紧急采购,协调配送,为员工雪中送炭,解决基本生活保障。有的机构了解到外驻员工牵挂上海家人,心情焦躁,就通过微信聊天、电话慰问、视频交流等形式为他们纾解压力。有的机构积极开展防控知识宣传,围绕就医流程指南、老旧小区防疫重点、阳性病例楼栋防疫措施、核酸检测注意事项、志愿者社区服务防护等全面指导员工科学抗疫。 加快复工复产
5月28日,协会向各机构下发做好行业复工复产工作的通知,要求做好复工复产前期准备,严格落实复工后各项防疫措施,加紧推进复工后的评估业务,重视了解复工复产支持政策,继续加强有关信息沟通,有序、有效、安全推进复工复产,确保房地产估价业务稳妥接续运转。
人大代表建言献策
 全国人大代表、协会会长、富申集团董事长樊芸从5月9日至6月9日,接受上海电视台《新闻透视》采访4次,《新闻约见》采访1次,《新闻夜线》采访1次,针对中小微企业复工复产的困境和难点,建议因企施策,提振市场复工复产的信心和元气。5月29日在接受《文汇报》的采访中,她对《上海市加快经济恢复和重振行动方案》如何落地,提出了五点考核和监督的建议。 全力以赴加快复工
各机构按照市府和协会要求,严格落实防疫措施,提前做好各项复工准备,对工作场所进行全面清洁消杀,出入口张贴公司“场所码”,添置防疫物资,合计采购了近25万元的防疫物资,提高了防疫保障能力。6月1日开始,各机构陆续安排员工复工返岗。上估所在做好防疫工作的前提下,业务人员应到尽到,第一周内即完成了10份土地报告的备案,征收基地的工作也进入轨道,公司第一时间补发了全体职工三个月的工资。八达公司要求员工在考勤同时扫场所码,员工之间保持相对距离,会议以视频为主,同时对派驻交易中心的员工备齐了口罩、手套、蓝色大褂,保障他们在第一线工作必需。瑞汇公司制定了复工复产防控预案,派遣部分员工到岗试复工,对整个办公区域打扫消杀,复工当天,公司领导全面检查防疫措施落实情况。 协会领导走访调研
为及时掌握各机构复工复产的情况,帮助机构恢复经营活力,从6月9日开始,行业党委书记、协会名誉会长顾弟根,行业党委副书记、协会常务副会长邵晓春,协会常务副秘书长陈杏园一行,开展了为期2周的基层调研活动,已走访了7家机构。在对每家机构的调研中,协会领导与机构负责人面对面交流,了解疫情对企业的冲击和企业面临的困难,宣传市政府复工复产的要求和惠企政策,介绍上海城市建设最新动态,倾听机构负责人的意见和建议,鼓励他们增强发展信心,聚力共渡难关,推进工作开展。机构负责人对协会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他们汇报了经营状况、员工情况和下一阶段工作打算,表示在协会的指导下,将抓住后疫情时代的发展机遇,努力克服困难,开拓进取,推动高质量发展。
     疫情过后的上海,已进入了最热烈的夏天,阳光耀眼,热力四射,城市肌体在慢慢修复,大家的每一份努力都会灿烂成花,一个精彩纷呈的魔都终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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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542985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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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感觉真好——本市房地产估价行业抗疫·复工实录
6月1日,上海重回车水马龙的繁华,在苏醒的街巷、久违的商超和静谧的办公楼,回归的脚步急促有力,复工复产正成为城市生活的主旋律。本市房地产估价行业也同步进入了复工复产的加速车道,见到阔别多日的同事,坐在想念已久的工位前,很多估价同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真好,手里的项目又可以动起来啦!回望那段艰难的时光,更多的是对当下的感恩和珍惜,对未来的勇气和信心。
难忘抗疫岁月
    据统计,本轮疫情发生以来,本市房地产估价行业从业人员担当志愿者有267人,累计服务次数达4164次,其中党员服务次数1550余次;志愿者感染新冠肺炎4人,其中党员2人;在志愿服务工作中提交入党申请2人;行业各机构向有关社区街镇捐款捐物合计37万余元;党员群众200余人自发捐款35446元支援全市抗疫工作。
    行业党委书记、协会名誉会长顾弟根成为小区最年长的“大白”,并帮助居委协调相关工作,累计志愿服务超过40多次;协会党办杨俊累计服务36次时长115个小时,前一个月主要是核酸检测秩序维护和物资分拣,后一个月侧重为居民去社区医院配药。城市公司汪灏参与志愿者服务47次,胡��萍参与志愿者服务31次。财瑞公司顾一孩子还未满月,他依然每天要5-6小时扑在小区,累计参与志愿服务60次347个小时。建银上海分公司负责人王伟每日往返小区各个角落,分发补给、帮送快递、核酸秩序维护、场地消杀等。信衡公司陈金龙确诊感染新冠病毒,在国家会展中心方舱隔离的近3周时间里,他主动积极协助方舱工作人员开展工作,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赢来医护人员和病友的一致点赞。上估所施平把估价师“扫楼”经验变成“堵漏”绝技,通过层层扫楼,确保物资不漏发一户、核酸不漏做一人,消除了风险隐患。上睿公司于俊峰不畏风险,每周定期到社区医院为小区居民配药,解决了居民看病配药的后顾之忧。
练就新本领 逆行而上
     协会李燕,城市公司杨林曦、楚佳婕,建银分公司周伟,北京仁达上海分公司谢碧凤等,分别考取新冠肺炎核酸采样培训上岗证,为社区居民提供专业规范的核酸采样服务。国城公司高敏整整65天,天天参加小区志愿工作,他还是一名持证核酸采样员,负责小区密接复阳居民的上门采样工作,小区是没有电梯的6层公房,他经受了感染风险和体能的巨大考验。
爱心献社会 守护平安
     协会会长、富申集团董事长樊芸联络组织专业消杀队伍参与宝山、徐汇、青浦、国家会展中心方仓医院等环境清洁消杀,消杀面积近1000万平方米,并采购了2540件医用防护品;城市公司向宝山区顾村镇捐赠2万元;信衡公司向豫园街道学院居委捐赠生活物资100份价值5000元;科东公司向嘉定区有关街镇捐赠抗疫物资4批共计6.1万元;国城公司向北外滩街道久耕居委会捐赠蔬菜包30份价值3000元用于慰问独居老人;港城公司向祝桥、康桥镇捐献防疫物资折合人民币1.6万元。
数字化赋能 提升效率
     城市公司数据研发部王凯整合卫健委官方发布及小区实际疫情数据,制作小区每日疫情可视化系统,供居民动态查询。他还设计了社区团购审批小程序,在提升效率的同时使流程更加合规,为居民物资保障增添一层保护屏障,他专业的“数字化”志愿服务得到了一致赞誉。
直面困难挑战
    疫情深刻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正常的秩序戛然而止,为统一思想促共识,协会和行业党委多次联合下发通知,号召全体党员、干部、群众团结一心,克服困难,主动作为,保持行业各项工作不断不乱。
居家办公 业务不停
    疫情中,各机构充分利用腾讯会议、微信会议等为客户提供优质、高效、及时的专业服务。上估所各个项目组先后完成12宗出让地块预估,16个房屋征收项目基地各项开工准备工作及技术支持。沪宁公司助力上海核酸检测机构扩能,运用远程测量、云计算等新技术新思路,首次在线上完成所有评估规程。联城行通过举办线上党支部组织生活会和员工线上读书会,加强学习交流,了解疫情形势、掌握员工状态、推进工作目标。科东公司第四届“科东奖优金”颁奖仪式在腾讯会议“云端”举行,深化校企合作、协同育人。同时不少机构聚焦城市更新、乡村振兴,产业研究和数字化运用的最新成果,开展线上培训,提升员工专业能力,为正式复工做好准备。
关爱员工 保供纾困
    有的机构想方设法筹措生活物资,紧急采购,协调配送,为员工雪中送炭,解决基本生活保障。有的机构了解到外驻员工牵挂上海家人,心情焦躁,就通过微信聊天、电话慰问、视频交流等形式为他们纾解压力。有的机构积极开展防控知识宣传,围绕就医流程指南、老旧小区防疫重点、阳性病例楼栋防疫措施、核酸检测注意事项、志愿者社区服务防护等全面指导员工科学抗疫。
加快复工复产
    5月28日,协会向各机构下发做好行业复工复产工作的通知,要求做好复工复产前期准备,严格落实复工后各项防疫措施,加紧推进复工后的评估业务,重视了解复工复产支持政策,继续加强有关信息沟通,有序、有效、安全推进复工复产,确保房地产估价业务稳妥接续运转。
人大代表建言献策
    全国人大代表、协会会长、富申集团董事长樊芸从5月9日至6月9日,接受上海电视台《新闻透视》采访4次,《新闻约见》采访1次,《新闻夜线》采访1次,针对中小微企业复工复产的困境和难点,建议因企施策,提振市场复工复产的信心和元气。5月29日在接受《文汇报》的采访中,她对《上海市加快经济恢复和重振行动方案》如何落地,提出了五点考核和监督的建议。
全力以赴加快复工
    各机构按照市府和协会要求,严格落实防疫措施,提前做好各项复工准备,对工作场所进行全面清洁消杀,出入口张贴公司“场所码”,添置防疫物资,合计采购了近25万元的防疫物资,提高了防疫保障能力。6月1日开始,各机构陆续安排员工复工返岗。上估所在做好防疫工作的前提下,业务人员应到尽到,第一周内即完成了10份土地报告的备案,征收基地的工作也进入轨道,公司第一时间补发了全体职工三个月的工资。八达公司要求员工在考勤同时扫场所码,员工之间保持相对距离,会议以视频为主,同时对派驻交易中心的员工备齐了口罩、手套、蓝色大褂,保障他们在第一线工作必需。瑞汇公司制定了复工复产防控预案,派遣部分员工到岗试复工,对整个办公区域打扫消杀,复工当天,公司领导全面检查防疫措施落实情况。
协会领导走访调研
    为及时掌握各机构复工复产的情况,帮助机构恢复经营活力,从6月9日开始,行业党委书记、协会名誉会长顾弟根,行业党委副书记、协会常务副会长邵晓春,协会常务副秘书长陈杏园一行,开展了为期2周的基层调研活动,已走访了7家机构。在对每家机构的调研中,协会领导与机构负责人面对面交流,了解疫情对企业的冲击和企业面临的困难,宣传市政府复工复产的要求和惠企政策,介绍上海城市建设最新动态,倾听机构负责人的意见和建议,鼓励他们增强发展信心,聚力共渡难关,推进工作开展。机构负责人对协会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他们汇报了经营状况、员工情况和下一阶段工作打算,表示在协会的指导下,将抓住后疫情时代的发展机遇,努力克服困难,开拓进取,推动高质量发展。
    疫情过后的上海,已进入了最热烈的夏天,阳光耀眼,热力四射,城市肌体在慢慢修复,大家的每一份努力都会灿烂成花,一个精彩纷呈的魔都终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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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osone111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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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喜欢《出击飞龙》,是因为这游戏角色太大,看不到敌人的位置,它应该把镜头向敌人偏移。
我觉得它很酷,但是的确不该搞什么电影过场,主要是只能用一次的图片,浪费了大量的空间,就和任天堂的《MOTHER》一样,为什么现在很多游戏都用3D?就是为了减少图片只能用一次的情况。
宫崎英高做的游戏,应该叫互动剧场……而且剧本,特烂,你们智力和感受性都不足,这是因为你们被中国政府污染了,假如一个人能对一个无辜的人不怀好意地窃取他,你怎么能相信这个人就一定对你有好意了?何况蛊术师的师傅和日本人有仇,蛊术师曾发誓要杀尽日本人。
蛊术师一开始要杀我是因为我不杀日本人,他认为我的灵魂是日本人,所以要让日本人来攻击我,好逼我杀日本人。
我要说日本人算老几?我是偏帮了日本人么?要说帮的话,我一开始其实对中国人是最大帮助的,是他们自己损害中国人利益,破坏我计划还逼到中国人这样,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
把中国人当燃料和韭菜,呵呵,你妈逼,日本人杀中国人都没你狠毒,这彻底毁了中国人。
我都说了,就是逼人们没有好工作,只能卖身,你就印钱去买,士兵的后代好看,你就不给士兵后代好工作,他只能卖身给你玩,而士兵那个时候已经退伍了,他拿什么保护自己后代?
A地区的新士兵去镇压B地区士兵的后代,B地区的新士兵去镇压C地区士兵的后代,C地区的新士兵去镇压A地区士兵的后代。
士兵有钱后代不用卖身?货币增发啊,钱也没用了。
田明建是吧?
你这样对我,我也是田明建,未来每个人都可能被你搞,现在我们就先当田明建,我不想后代给你搞!我要搞光你中国政府的后代,什么毛邓江胡我全部搞上床,两万队友就两万队友,情债多了不愁,再来两万又何妨。
你这是明明中国人可以好,你要搞坏环境,日本人本来就输了,因为他们和中国一样有类似问题,日本人都不生孩子了,日本人快灭族,但是你这样搞?
其实我对人类都是一样的,我的设计可以让世界各国不敌对,中国政府和蛊术师要破坏掉那就是要世界各国敌对,那就是要逼出第三次世界大战是吧?
今天俄罗斯战争,不也是因为经济出问题?
经济问题是谁能解决?不就是我吗?
那俄罗斯战争是因为谁?就是你中国政府。
你搞明白这个思路就搞明白很多事,一上来就是为了复仇,活得比别人好也是部分复仇了,你都能知道我想什么,你还觉得我偏帮日本人?
我根本不想世界变坏,我希望我的后代傻傻地在世界上也不会被伤害,万一我又转生我也不会被伤害,接近神的本质不是成为一个聪明人,是成为一个傻冒!聪明人因为聪明而失败,但是我们假如是傻冒的话,别人就能伤害我们!所以我保护的是人类理解神的根本核心,就是不需要耍诡计,事实上,转世成为孩子,就是成为傻冒,就是为了接近神。
事实上,我这样做对领导后代也很好,假如他们只能聪明,那他们就无法接近神,而且保护了他们不需要用聪明来保护自己,也就是他们可以接近神了。
我不会鼓励别人当个好人,假如社会这么黑暗,人们需要保护自己,那他们聪明至少不容易受伤,我只会尝试解决问题,建立一个美好的世界,让社会上的人当个傻子,当个好人,甚至不用思考也不会受伤。
中国政府坚持他们的聪明,他们永远都不会成功,我不搞社会就不搞,无所谓,反正他们知道我想干什么,就能破解我的人工智能,就有了特权,社会就不会变好,结果现在就什么也搞不了。
知道不代表做到,有时候知道就做不到,假如你知道自己应该当个傻子,你就已经不是个无知的傻子了。我告诉你做个好人的原因,你未开始就已经有判断了。我做事不喜欢解释,你非要知道。
我保护的是他们可以做好人的选择权,我保护的是他们可以成为神的可能性,中国政府则毁掉别人的选择权,毁掉别人的可能性,你说神假如全知全能,为什么允许邪恶存在?因为你没有理解神,其实我的行动早就回答你了。
我尽力了,你能否理解我不管,反正世界已经逼我没法只做好事。
现在很多人就说:“��国的电视剧,剧本写‘高智商角色’,就是100智商的人写出60智商的人,还特装逼,我看就是傻逼。”
中国政府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觉得可以不和我沟通,窃取我是你聪明是不是?觉得我老实就是傻冒,觉得你们战胜了我是不是?你觉得自己聪明正是你愚蠢的明证,我从语文到物理,从政治到经济,不同领域毫无关系,而且我基本没有学过,随便玩玩就全部碾压你,你家族搞政治搞了三代,我搞政治搞了一年就超越你,你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你比我厉害?
我放弃聪明不是因为我不够强,只是我在感知神,你要搞聪明,那世人就必须杀死你然后才能放弃聪明去感知神,这是他们唯一的需求,假如一个人拥有了一切,那接下来他就要有长期目光,这个长期就是感知神,你妨碍别人了,那就只能搞死你再去继续。
——
蛊术师没有经历过人生,别人也没有我的经历,世界上只有我有。
那蛊术师把我改变了,就失去了唯一可能解决问题的能力,就好像物种灭绝一样,为什么我们要保护物种?例如海绵?因为海绵毒素之类。
我为什么不随便改变别人?哪怕我知道我对也允许别人错?我们保护的不是那些袭击别人,强迫别人的人,而是那些多样性,但是不是害人,攻击别人的人。
蛊术师可以理解我吗?不会,蛊术师没有经历人生,他是不能理解别人的,他会强迫别人,中国政府和蛊术师一样,不可以让他们去管理,不然他们只会强迫别人,然后就是艺术的死亡,中国政府激励的艺术不是真正的艺术,只是他们控制下的东西,是一种压迫和压抑,你们可以看到我和中国政府是相反的。
蛊术师和中国政府经过的地方,都会变成文化荒漠,你可以看到香港当年文化很好,而北京就彻底完蛋,但是中国领导人是无法发现的,因为他们甚至不能理解。
他们毁灭一切,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存在,他们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其实他们做的已经是毁灭,他们和人类完全不同,他们有神经病啊,看不到的颜色就彻底摧毁,认为根本没有东西,世界各地的领导还要生活的呢,让中国政府征服了世界,世界各地的创作人还有命在?领导后代看什么电影?我宁愿多看几次押井守的《阿瓦隆》也不想看中国的大部分电影。
中国政府说自己永不称霸,他们现在对我已经是霸了,他们的不霸就是这个样子,他们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在害人,他们的“和平发展”就是这样,他们将来也对你“和平发展”,但是他们眼里根本没有你的存在,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今天的电影不怎样,是因为今天的社会不怎样,就算你能写出来,别人也没有感受到,因为他们内心根本就看不到,就好像我小时候特别相信书上写的唯物主义,看到各种超自然现象我都尝试用科学解释,最后世界给我整个大问题,彻底治好了我的精神病。
中国政府其实内心是穷人,他们都是饿鬼道的,贪婪,短视,把自己坑进去还以为自己获得利益,其实中国政府一出现这种情况,我就知道他们死定了。
假如我什么都有了,我要关注的就是未来有什么危机会让我失去,中国政府什么都有了,还为了眼前一点小利而无视别人说的东西,这种人活不长,我经历过那么多,这种人活在自己的队伍里肯定是不定时炸弹,又贪婪又愚蠢,会为了一点小利益而随时出卖别人,这种人一定得找个方法把他们处理掉,不然关键的时候就出问题,更绝对不能让他们上位,这些人的家族都得铲除,而中国政府犯了最大的错误。
我没有朋友,因为在中国培养出来的都是这些人,我说“在中国培养出来的都是这些人”,请问我会有中国人的政治上的朋友么?
可以有部分的交集,朋友也有很多种的,你会对搞音乐的说太空船么?没啥意义啊,我不可能带别人加入我的政治团体,因为他们连感知的可能都没有,就好像牛顿之前,人们会觉得站在大地上是很合理的。
中国政府认为让我孤独就能摧毁我,不,我孤独能摧毁中国,因为没有我教育别人,别人就永远都是这样,他们也就这样了。
哼哼哼哼,中国政府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毁灭世界,因为你作恶了。
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认为它小,它能在社会里引发恶的风暴,能在社会里激发每个人对中国政府的斗争,中国政府认为用恶激发社会的恶,就能阻止人们联合起来对抗中国政府?
我的设计不需要人们联合起来,就算中国人每个人都互相敌对也能摧毁中国政府。
来,对我作恶,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今天的我还没有搞得很大,假如明天蛊术师还在,而且不把我的损失补偿给我,那么你会知道指数是什么数学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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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hou860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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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儒私塾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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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维读者网 > 中国嘹望 > 正文 
中纪委指有人要夺权 习近平警告预示会动手www.creaders.net | 2021-09-02 17:55:20  大纪元 | 2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王友群评论文章:9月2日,中纪委网站发表《党的政治建设是党的根本性建设》一文,其中引述了习近平关于有人“妄图攫取党和国家权力”的讲话。
明年,中共将召开二十大,中共高层将换届。今年11月,中共将召开十九届六中全会,可能初步确定中共政治局常委会的关键常委。在这个时候,中纪委发表此文,重提习的上述讲话,格外引人注目。
习的原话是2018年1月11日在十九届中纪委二次全会上讲的。当时,习指出:“从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开始,我就反复强调警惕‘七个有之’。‘七个有之’本质上是政治问题,概括起来是两个方面。一个是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交织形成利益集团,妄图攫取党和国家权力;一个是山头主义和宗派主义作祟,大搞非组织活动,破坏党的集中统一。”
3月4日,中共政协会议召开,习近平在开幕式上。(Leo Ramirez/AFP via Getty Images)
“七个有之”是什么呢?2014年10月23日,习在十八届四中全会说:“一些人无视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为了自己的所谓仕途,为了自己的所谓影响力,搞任人唯亲、排斥异己的有之,搞团团伙伙、拉帮结派的有之,搞匿名诬告、制造谣言的有之,搞收买人心、拉动选票的有之,搞封官许愿、弹冠相庆的有之,搞自行其是、阳奉阴违的有之,搞尾大不掉、妄议中央的也有之。”
从中共十八大以来查处的大案要案看,上述“妄图攫取党和国家权力”的问题一直存在。周永康、徐才厚、郭伯雄、薄熙来、令计划、孙政才等党政军高官,曾被点名“阴谋篡党夺权”。
中共十九大以来,有人“妄图攫取党和国家权力”的说法反复被提及。比如,1月23日,新华网置顶大头条文章《一个月内三提“政治三力”》,特别提到习的这句话。
此类问题在相关案例中也屡被提及。比如,1月29日被执行死刑的原华融董事长赖小民,“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搞政治投机,为个人职务升迁拉关系”。2月被公诉的原重庆市公安局长邓恢林,“严重违反政治纪律”,“参与在党内搞团团伙伙,捞取政治资本,热衷政治投机”。3月被公诉的原上海市���安局长龚道安,“参与在党内搞团团伙伙,造成严重政治危害和恶劣政治影响”。 5月被公诉的原江西省人大副主任史文清,“严重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搞政治攀附”。8月被逮捕的原山西省公安厅长刘新云,“参与在党内搞团团伙伙,结交‘政治骗子’,热衷政治投机,造成恶劣政治影响”。
去年4月19日,公安部副部长孙力军被查的消息公布当晚,公安部长赵克志在公安部党委会上讲,孙被查“是其长期以来无视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不守纪律、不讲规矩、不知敬畏、肆意妄为的必然结果”。
孙力军的案子已经查了1年零4个多月,现在还没查结,可能是问题相当严重。估计11月中共六中全会前,中纪委对孙力军问题的审查可能会有结论,习可能据此警告全体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
去年末到今天,中共对蚂蚁金服、阿里巴巴、滴滴出行等著名企业进行了查处。这些案子背后很可能涉政治问题与经济问题交织的利益集团。
2月17日,《华尔街日报》发表的一篇调查报道说:“中央政府的一项调查发现,在持有蚂蚁集团股权的层层不透明投资工具的背后,是一个由人脉广泛的中国(中共)权贵组成的小圈子,其中一些人与那些对习近平构成潜在挑战的政治家族有关联。”
1至8月,海外反习势力一直在发声。8月13日,美国金融巨头索罗斯在《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称习“是开放社会最危险的敌人”。8月30日,索罗斯在英国《金融时报》发文,再次批评习不懂市场,打击民企,严重拖累经济。
8月27日,有江、曾派系色彩的海外媒体发表文章,大谈习之前的中共领导人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主动退休”。文章的最后,引用习称赞胡锦涛“裸退”充分体现了胡的“高瞻远瞩、博大胸怀、高风亮节”。有评论指,这是借习打习,逼习下台。
习一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1月22日,习在中纪委五次全会上讲,反腐败是一场“输不起也决不能输的政治斗争”,必须“坚决打赢”。9月1日,习在中央党校讲话时称,要“勇于斗争,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寸土不让”。
有人“妄图攫取党和国家权力”的话题,之所以一再被提起,主要原因有三:
一是习反腐打虎得罪人太多;二是中共十九大以来习将“一手好牌打成烂牌”;三是中共内部反习势力为保住既得利益、防止被清算全力倒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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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y 今天 18:42
当年苏共倒赫鲁晓夫的时候就是开会干的,趁赫鲁晓夫去黑海疗养,就政变了。
jinpingxi 今天 18:32
要想夺权就一定要有枪,军队只要有人敢动手,包子一定死翘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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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rrytyphoonchaos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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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老独立游戏[瘟疫/pathologic]全面分析推荐剧透, 副标题:肢解 [瘟疫]
出自:https://trow.cc/board/index.php?showtopic=26904
这是一个让我失语的游戏。他陷入自己故事中太深,游戏做得太极端,以深度沉浸体验全方位缓缓的向我逼来。 上次上手并通关是八年前左右,到现在感觉已经变淡,但深深的印痕还在。。我不想为了写这文来第二遍。但这绝对是个重要的游戏,他做了以前游戏中从没试过的事情。你很可能不会想玩这游戏,但这文一定要看。也许你看了这文就不用再玩这游戏了,也是为你好。 这次我来翻译一下外国网站的评论。看起来是刚结束这个游戏趁热写的,可看起来好像他也说自己有“无法形容”的感觉。文章写于四年前,那时离游戏发布也已有五年。有些观点好像不适合新出的更有深度的游戏,观者自断。。 [瘟疫][pathologic]是俄罗斯工作室ice pick lodge的第一作。俄罗斯游戏有个优良传统:两个字,苦逼。 ---===--- 下面我来说明,一个来自俄罗斯,叫做[瘟疫]的 FPS/RPG。。是一部你永远不会想玩的最棒最重要的游戏。 文章会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会勾勒出游戏的[身],第二部分会谈到[心],然后以[魂]结束。 这有点装逼,但我忍不住。只有这样我才能告诉你们这游戏对我说的。。有可能你想到的只是游戏能给你什么。其实乐趣往往从放弃自我的一部分开始。 你准备好了?我还没。好吧开始吧。。 肢解[瘟疫] 第一部分:瘟疫之[身] [瘟疫]是一部关于疾病的游戏。 游戏以三个医者到达小镇开场,那是个以肉类工业为生的落后聚居地,坐落在荒凉的俄罗斯大草原上。年代是。。大概是1910年。三个医者互不相识,由于不同的原因,从不同的途径来到镇上。一个是来自城市干劲十足的帅哥医生,另一位是个肌肉发达姿态僵硬的萨满巫医类的人物。最后是个有着令人恐惧的宗教奇迹力量的小女孩。他们是Bachelor,  Haruspicus和Devotress。后两个词系俄罗斯作者自造,你可以理解为学者,巫医,和女祭司。他们就是你的游戏主角。 但是事情不对。三个医者刚到,猛烈的感染就爆发了。很快几千居民病倒,其中每天都会死去几百人。随着镇子被隔离然后被管制,医者自己也被困。这强迫他们与疾病拼死搏斗,不然自己就是下一个感染者。别搞错,如果没人出手干预这瘟疫,镇子会像黑板上的笔迹一样被从大地上抹掉。 这就是故事背景。 作为游戏的基础这已是非常独特,而[瘟疫]还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首先,三个角色不在一起共事。每个人都有独到的叙事角度,有自己的故事要讲。尽管三人合力看起来要合理得多。没几个人信任学者那怪异的"显微镜",巫医在游戏开始时被一桩飞来的[游戏后边变成了真实犯下的]谋杀案悬赏,最后没人能决断那女祭司是天使还是恶魔。有人甚至认为她其实是两个人。 我说得有点儿赶了。 因此每个角色都得和不同的要人结盟,结果是每人都有不同的机运和每日任务。每人因而能看到故事的一个不同侧面。你没有选的那两个玩家人物仍会出现在游戏里,他们会做他们自己的事,有机会还能说上话。 这非常有意思。。有这几个原因:首先,这给了游戏叙事手法的几乎无限的自由,因为他现在可以用上以前不可能使用的手段。 基伦以前说起过,杀出重围[deus ex]是为数不多的,里边真的有人骗到你的游戏。不是那种戏剧性大骗局,只是你认为是朋友的扑克脸玩儿的亦真亦假的花招,有时是绊你一下或者伤你一次,有时你得联系前后剧情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谎言在游戏开发中难以使用,因为游戏的故事总要讲圆,所以你得保证玩家最后明了谁为什么骗他。因为深厚的阴谋论背景就说[杀出重围]有野心尝试这个,我不能同意。。 对比起来,在[瘟疫]里每人都有自己的角度,每人都在扭曲真相让你为其掌控,开发者可以这么做因为他手里还有两个完整的故事来解释为什么。 例如,作为"学者"你可能会听说佛拉德男爵给"巫医"设了个陷阱,因为他昨天夜里把男爵的一头牛开了膛。作为"巫医"你会被扔进监狱然后脱出,但永远不会知道是为什么。这就有了困惑,背叛,和畏惧的感觉。 让这三人叙事有趣的另一个理由,是他让游戏世界显得更加自然不做作。在[瘟疫]里人们并不回答你所有的问题,未解之谜会留在那里。这与疾病的概念紧密联系,这是与无知的战争--毕竟你能了解它,就能治愈它。虽说是分分合合的三个人最后终于终结了这场瘟疫[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你得把这游戏玩三遍才能真的明白整个故事。 (这不是说你会有动力把这游戏玩个两三遍,也不是说就这么放着也没关系。这些相互矛盾的地方会在第2和第3部分详述。) 那么这个游戏不仅有着奇异迷人的故事,他还死死的守着这些故事不讲。真来劲--这些日子我们看到的游戏都越来越把时间和钱砸在剧本上。[瘟疫]野心满满的复杂剧本简直晃瞎人眼。就像异域镇魂曲,情节就摆在那。好像这些游戏是来自平行宇宙,故事自然就来。 接着,不仅是游戏的叙事结构在耍你,吸引着你又把你推开--这小镇的结构也一样。 在小镇里奔走的时候有几幢建筑逃不开你的眼睛。首先,是"屠宰场"。在地图上是,在一片平地上呈肿瘤样突起的一座小山。屠宰场是小镇的肉的。。来源。半山上伸出一个简单的滑轮系统,通向火车站,之间吊着几百个麻袋,每个上面都沾着血,滴在通向车站的路上。自从瘟疫爆发,屠宰场就关门了。大门关闭的时候里边还有工人,但那些肉就吊在滑轨上任其在空中腐烂。 然后是"鸟舍",一个怪物的杰作。鸟舍是一个庞大的长方形混凝土块,有垂直的裂缝作为窗户。镇子用这里来收留他那莫名其妙的巨量狂人。这也是镇子用来遗弃死者的地方,尸体被丢进鸟舍地基上的大洞里,然后被他的住户拖走,以莫名的方法再���利用。自瘟疫爆发,鸟舍也关门了,他的住户还在里边。 最后,在镇子的另一边是你能看见"多面体",镇上败家建筑师的作品。这是个棱角分明的庞然大物,像是个埃舍尔笔下把尖头扎进地里的海螺壳。他在物理学上是不可能的。他最近被镇上的孩子们征用,除了其他孩子不许别人进入。 不少人明了游戏设计的这种把戏:在游戏开始时向玩家展示一些无从下手的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就一直呆在你的脑海里,直到你被赐予能力回去"下手"。[瘟疫]中的这些建筑把这把戏玩的天翻地覆。大部分的游戏时间里这些建筑让你念念不忘,他们的包容着一个黑暗的秘密;而你了解到的关于镇子的事,一半都都能和他们有关。 例如,你听说屠宰场里的"肉人"认为自己是一群动物兄弟,你听说鸟笼的居民把自己从狭长的窗户里挤出去,只为逃开里面的什么东西。你听说多边形里的小孩被大孩子派出去搜集药粉和药片。这些黑色的流言无穷尽,你听得越多就越对那些建筑感兴趣-同时也越害怕。你越是不能进到那里面去[实际上你也进不去],哎你就越对���们感兴趣。人性还真是贱啊。。 关键是,因为这是这三人叙事,你永远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进到他们里边去。对你的角色来说,他们每一个都可能永远是个迷。 你不会再别的游戏里感受到这种凶兆。任何恐惧的学徒都会告诉你,没有比只存于人心的东西更恐怖。[瘟疫]在整个游戏中都令你在心中描绘这些建筑内部的无可名状的图景。 老天,这游戏还会让你梦想成真。 [瘟疫]有着我上手过的游戏里最残酷的生存机制。只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不说,你还得解决饥饿,疲劳,感染度和名誉。 但是-最关键的-在游戏中的生存不会照顾你,就像这游戏的剧情不会偏向你。这种硬核好像是俄罗斯游戏的特质。就像在现实中生存仅仅意味着你有些必须要做的事,在[瘟疫]中是一样的。你为镇上的头人做事拿不到钱,暴徒身后也没有藏着医疗包。你在山洞里也找不到面包,因为他尼玛就是个山洞。 生存完全自成独立的一体。。要保证补给供应,你得先掌握镇上噩梦般的经济体系。比如:向小孩用剃刀换失窃的首饰,拿这些首饰向杂货商换一根面包。另外一例:从垃圾桶里捡玻璃瓶,带到井边装满水,再和醉鬼换绷带。 我第一次玩的时候,有一次拿到了一支左轮和六颗子弹,如获大赦。因为这解救了快饿死的我。出门直奔最近的商店,拿他们换了一瓶牛奶和一罐蔬菜。 第二天价格翻了一倍。 关于生存方面我不想多说,但游戏这方面的杰出不可低估。如果有另一个fps让你赶着用自己唯一一把枪换一罐牛奶。。那我会高兴的从自己菊花里消失掉。 因此[瘟疫]是要让你玩两个游戏。完成对治愈瘟疫的作用未知的任务或求助,以及活下去。 把这个组合推向疯狂的有这么几件事。第一,生存[非常的难]。你很容易就会陷入贫困,或者病的快死。如果你买不起越来越重要的武器和防护衣[都有损耗度],随着镇子的状况恶化,你就必须开始新游戏了。这是说,你要时刻想着生存。你的个人安危决不能置之度外。第二,你的工作有时间限制。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死亡,新的问题,新的突发事件和任务,故事任务会在第二天开始时消失。你永远可以用装备换些咖啡豆,嚼着它们撑过夜晚。但就像现实中,这不是个好主意。 游戏中让你想要在窗口尖叫的另外一点:如果你把一天的任务放着不管,游戏会[继续进行]。你完全可以花一天时间收集装备,但整个镇子的存亡会在你指尖溜走。 如果你觉得这一切犹如地狱,你完全正确。如果你认为这一点都不好玩。。你可能是正确的。好玩的元素当然会有很多。。但你可能会怀疑,他们能否做成好的游戏。 你会明白的是,这些不相关而又残忍的游戏机制其实都有同一个走向。他们在玩家心中尝试培养的这种东西,我玩过的别的游戏从没试过。 下面我们来说说[瘟疫]之[心]。 累了吗?那就歇会吧。在阳光下坐坐,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会有光。 肢解[瘟疫] 第二部分:瘟疫之[心] 一言蔽之,[瘟疫]是黑的。不是那种"我们要做一个比较黑暗,有更多成人经验的续集"的那种黑,也不是"青少年的焦虑"的那种黑。[恐惧之泣躺枪]。[瘟疫]是有着抹杀一切希望的气氛的,苍凉的游戏。这是"独居老人在起居室摔断了腿后没人知道直到有人闻到味道才被发现"这种黑。 在瘟疫爆发前这镇子就是个可怕的、无法无天的地方。他样子丑陋,完全与世隔绝,被三个永远争吵的家族统治[一个工业家族,一个资本家家族,一个知识分子家族。他们都渴望权利,但都没强到能夺取它。]到处都是小孩,但好像每个都没有父母,夜里街上满是吵闹的醉鬼。维护墓地的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盲女,她无力阻止永不消停的盗墓者。这些方面如此夸张,都不能再叫他小镇了--简直变成了用丑恶的3d技术死而复生的nick cave的[谋杀情歌]。 虽然看起来离道德什么的无比遥远,[瘟疫]让你在保卫这烂地方的时候竟然有了生气勃勃的正邪对抗之感,只因为你的主角经历的恐怖。这瘟疫饥肠辘辘,四处传播,然后沿途吞噬,摧毁生命只为长大。你的所为不会有任何道德问题,问题在于如何去做。 基本上,你在游戏中遇到的所有阻碍都是病毒造成。包括从进入被管制的屋子,到搜寻食物,到和老鼠,军人以及感染的疯子争斗。尽管瘟疫爆发前的生活已很可怕,但那还是人在过的生活。相比之下,这疾病有些邪异的地方。他嘲笑学者对其进行的科学分类,无视巫医的调和草药,甚至逃过了女祭司的治愈之手。有的事比这些都更可怕--我们到第三部分再来说他。 你在[瘟疫]中的第一天结束了,一条信息显示在屏幕上。它用沉默、简单的文字告诉你,今天镇上死了多少人,有多少被感染。它还告诉你,还剩十一天,没骗你。你打开记事本的时候会发现有十二个标签卡,每天一页。这游戏不停地告诉你他的时间跨度。 一开始这还能给人安慰,这只是在提醒你这场噩梦两星期就会结束。然后死亡统计上升到几百,然后是几千人,你也亲眼见证了这疾病。你尝试去了解它,但它只是变得越来越无可名状。它干的所有事都无法解释。 然后,一个疲惫的午夜,你的角色摇晃着上了床。这信息又出现了,就像每天夜里一样。但这次,你开始思考这信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七天,游戏结束。" 还有七天,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噩梦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也许是小镇结束了。 或者是你结束了。 然后你开始想,是不是真能打败这疾病。开始想这小镇是不是该受此罪。这疾病显然有非常"终极"的地方。随着它毫无阻碍的扩散,它吞噬的好像不止是生命。在寻求答案打败疾病的过程中,这疾病好像开始吃掉这镇子的文明。 这是[瘟疫]另一个美丽的侧面-这小镇,你身边的环境,每天都在变化。Warren Spector在一次采访中说,他喜欢把整个游戏设定在一个小一点的,细节丰富的地方。[瘟疫]会让你感受到这点子的威力。 在第一天镇子还是张白纸。第一个出现的变化是被隔离起来,希望尽失的感染区域。 在疾病散布的区域房子被用木板封上,抢劫者到处为患,街上充满了瘴气,感染者向你伸出佝偻的手求救。只是穿过这些区域就让人痛心,还很危险。没有武器和合适的防护[胶鞋,手套,厚斗篷],你从感染区另一边出来的时候你就会需要绷带,药剂,和止疼片。当然,你还需要这些药剂来缓和区域内感染者们死前的阵痛,这是唯一提高你声誉的方法。决断啊决断。 在第五天之前,这些感染区已经摆好架势要吞掉小镇。当天醒来后你会发现,很多之前文明尚存的区域已陷入全面混乱,街上满是吓坏的人拿着自制燃烧弹扔向最近的人。还有七天,你开始想鬼知道这镇子还怎么能撑过一星期。 第二天军队来了。钢铁般的俄罗斯士兵拿着火焰喷射器和步枪,他们设置路障,然后无情击倒那些游荡的患者。不但镇子气氛改变了,你也要记得这些意外的发展把你之前学会操控的黑市交易全都毁了。 这些政府的"判官"到来之后几天,镇上又有了变化。他们在教堂设置了办公室,把军队呼来换去,四处修建绞刑架,因文明崩坏而把镇子的头人带来而审问。这些事发生的时候疾病仍在推进,在你无比需要自由来进行研究的时候法律的套索拽紧了你的脖子。这可能是个政治声明:想想看,审判官们在镇子恶性瓦解的时候以正义的名义叫停一切。 这种有机的环境在游戏其余的来龙去脉中都会有其意义。一个关于[死]的游戏要做的高端大气,那就得把整个世界做[活]。 我们面前就是这样一个可怕,冷酷,而又美丽的俄罗斯故事,以残酷的游戏机制表现对抗瘟疫肆虐的同时试着自保。 我们还没说起的是让这理念更进一步的游戏设定细节。美术指导和人物设定的华丽细节只能由那种愿景统一的开发团队做出。 [瘟疫]中,这种细节最显眼的就是色板选择,薄薄一层被洗过的棕色和灰色。最有颠覆性这类细节的是他的音乐,一种不间断的,自然声和工业声响混合的音轨不停息的在你脑后响起,随你去所有地方。最有效的这类细节是孩子。[瘟疫]开场动画里为一个填充玩具举行模拟葬礼的那三个小孩。这和什么具体的事都联系不上,但却设定了整个游戏的基调。[瘟疫]里遍地是小孩,上面已经提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弃儿。 小孩随处可见本是作为一个你和瘟疫搏斗之缘由的提醒,但这些孩子所指代的超过这些。无人监护让这些孩子有了自己的小世界,他们不理会愚蠢的大人,而有自己的政治和战斗。 我说的是<蝇王>的情节。这些孩子大体上分为三个帮派(3在游戏中总是重复出现,理由不明)。一群被一个叫notkin的男孩领导,他是个高个,结实,有魅力的孩子。他们住在工业区的废弃仓库里。另一群是住在[多边形]里的孩子,还有一群是"狗头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吓尿。他们把填充玩具狗的头拆下来戴在头上,是个混战争斗不断的帮派。 这些孩子也和游戏中的其他人一样脆弱。当他们试着从交火中逃脱的时候也会被杀,也没人阻止你射死、砍死他们再抢了他们的东西。这些小孩,这些凶恶的小罪犯们,身上经常带着药品。 这至少能让我们想想bioshock里,那些可笑的关于"小妹妹"的"道德抉择"。这里没有"大爹地"。连一般的爹都没有,只有你,和你拯救镇子的任务,还有那些在暗巷里游荡的无防备的孩子。他们带着的药品能缓和你的高烧。而且bioshock还用各种暗示几乎明确告诉你,哪一种伦理抉择是"对"的。 [瘟疫]里关于孩子的这部分设定再次凸显了人性的奇异和残酷。我们来把它和叙事机制,剧本,以及游戏设定合在一起看看。 有什么新东西出现了。 几年前我和一个朋友有过一次争论,其中一处不同的见解让我们脑洞大开,在接下来的几天一直试图驳倒对方。我说一个好的游戏不一定非得好玩,她说这简直没天理。 我当时搞砸了的论点是,游戏有惊人的关于负面情绪的可能性没有被触及。就像在任何艺术形式中巨量的这一边与属于"正面"情绪的另一边相比一样。不论是幽默,激动还是刺激,我们年轻的游戏工业已无法摆脱关于"乐趣"的执念。 游戏业界还没做出自己的"廊桥遗梦"和"公民凯恩",我觉得这就是最关键的原因。我们尚处在音乐剧和闹剧的时期。还没有开发者试着让玩家感觉难过,孤独,或者可悲,至少时间不会太长。你可能会举出几个在这方面试水的作品,但绝大部分开发者是让要让你保持微笑的。 进行这种辩论就像穿过密布的荆棘,我已经太多次走过而从没论出个结果。直到[瘟疫]大胆的启用了孤单,残忍,绝望,疲惫,冷酷,还有愚昧和痛苦。如果你消受得了这些,其结果是惊人的。 [好玩]这词永远不会被用来描述[瘟疫]。在镇上来回奔波,尝试阻断死亡之潮还想着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好玩]。这不是游戏。现在还没有特定的词来描述它,难怪[瘟疫]的开发者,ice pick lodge在他们的英文网站上把它形容为"决断的练习"。 ..很可能我已经把你说糊涂了。我来举几个可爱生动的例子,来描绘一下[瘟疫]具有的力量。 我和一个朋友同时开始玩这个游戏。他选了[学者],我选了[巫医]。因为我们的游戏进度相同,我们就有机会讨论每日的剧情进展。这很快就不好了。 "你他喵的在干啥啊?"我们同时结束第三天之后他对我说。 用了几秒钟我才想起他说的是"巫医"。在他的游戏里,他被派去调查一个在街上被开膛弃尸的感染市民。他的调查最后指出我是凶手,但没任何证据说明我的作案动机。在我的游戏里,嗯哼,我是切开了一个将死的人,但我知道这是合理的。巫医在这种情况下有特权把死者开膛已经无数年,我的所为是世上再自然不过的事。为了拯救成千上万有危险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我只是让一个人早死了几天。告我呀~ "我得看看这些受感染的内脏。"我对我的朋友说,明知这种说法在法庭上定然站不住脚。 我们斗了一会嘴,每人都在怪异的坚决捍卫我们游戏人物的信仰。他叫我谋杀犯,我叫他可怜虫。然后不了了之。 在我第二天的游戏中,我最后和"学者"碰面了。那个npc称我为谋杀犯,我们斗了一会嘴,他要和我撇清关系。他说,作为医生,我们永远没有权利杀人。 我了个草! 这种事一直都有。我的最爱是发生在第九天,游戏时间大概20小时以后。我的朋友开始和我说他是如何的玩不下去了。他说如果事情还没转机,他就要放弃了。他说他太累了。 第二天我的人物去找"学者"交流一些新发现,结果我发现这人已经被疲惫压倒。"学者"说如果我们没有尽快发现瘟疫的真相,他就要开枪自尽,免得先死于疾病。 这就是"瘟疫"所做的。它制造了有趣而绝望的情境,而且毫不掺水的让你体验这些。他不留情面的让你难受,让你对你控制的人物产生认同直到成为他们。 如此,[瘟疫]是一个关于人物个性化的伟大实验。他和那些人人热烈讨论的15分钟的独立游戏一样独一无二{完全正确!},只是扩展成了40小时的史诗。鉴于每人都在说[某个独立开发者能有资金和自己的团队就好了],这就让[瘟疫]真的颇有成绩。 当然,ice pick lodge的野心还要更大一点。他们的脑洞更大。厚着脸皮起草了一个包含了这么多不同面向的智力游戏之后,他们还想要更多。 具体地说,他们想要成为艺术。他们确实是全力以赴,结果就是成就了游戏史上最惊人的一页。 肢解[瘟疫] 第三部分:瘟疫之[魂] [瘟疫]中有两个主题,像游泳池中的藏着的鲨鱼一样贯穿整个游戏。说起"主题",我指的是对游戏的整个图景至关重要但又恰当的超脱于游戏的东西--比如半条命2里奥威尔式的气氛,超越善恶里的卡通意象。对半条命2来说,17号都市里的高科技暴政并没有直接影响你奔跑和射击。就像超越善恶中,你的气垫船由海象修理不影响你所面对的困惑。 至于[瘟疫],这两个主题是"血肉"和"戏剧"。至少在我看来,他们让这游戏变得有趣甚至美丽。当然是那种丑恶的美。 你最先照面的是这游戏对戏剧的执念。在主菜单选择新游戏之后,你发现你来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剧院的二楼前排座,向下看着舞台。舞台上就是那三个医者,他们正为你上演一出短剧,激烈争论谁有拯救这小镇的能力。剧院熄灯,演员们陷入沉默,除了顺着座椅的行列走后门出去你无事可做,走出门去你才会看见人物选择界面。偶也。 随后在你正式开始游戏时,你很���不把自己看成在是舞台上扭动的演员。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行刑者"。 用最简单的表达来形容"行刑者",可把他们看做游戏舞台的助手,或者导演。他们将近两米高,从头到尾你能看到的只有垂到地上的斗篷和巨大的鸦脸面具。镇上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但从没人有过疑问,所以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会平静地向你讲解游戏的规则。但随后他们只是像好奇的旁白者一样看着事情如何进展。你从没见他们移动过。 他们还是开始呈现出深重的黑暗,因为随着时间推进你开始觉得他们是这镇子的死亡代理人。你开始畏惧他们,因为有人病倒或者死去的第一个迹象,就是有"行刑者"站在他们的门外。不久你就会想,那鸦脸到底是不是面具呢。 顺便一说,这是发生在你没完成[当日任务]的时候。"行刑者"站在某个日后会有重要作用的npc门外拦住你的去路。更惨的是,病倒的总是你的同盟。我记得"行刑者"的原话大概是"这些人必须为你而死,只有这些人会为你而死。" 但这些戏元素让人觉得有点未完工,或者有些空泛。镇上的剧院每天夜里都有作为附加项目的插曲短剧上演,有抽象的哑剧生物看似是超自然的使者。这些各色元素添加进去之后,游戏仍保有自己的深棕色。我敢确定这些打破第四道墙的桥段只是某种安全措施,确保玩家意识到这游戏多莫有戏剧性。我把他们写下来只是想让你更好地了解"瘟疫"疯狂的野心。 或者是我不公平,这很难说。因为[瘟疫]装模做样的戏剧元素和"血肉"的故事一比简直弱爆了,亲们。我来给你讲讲"血肉"的故事。 你要拯救的镇子的根基既非温热的屠宰业,也不是是冷酷的刑罚,而是出于二者之间。他奠基在冷淡的"必要性杀戮"之上。镇上屠宰场的工业化效率看起来好像渗透到了街上-孩子组成的帮派,眼都不带眨就空手向你扑来的疯子或者拿着刮脸刀的醉鬼,让你觉得生命很廉价。等到成百上千人开始死去,这看法就更甚。 其实,[瘟疫]最大的秘密是:每个医者都要造成别人的死亡,自己才能活下去。玩过"学者"的人会发现自己半夜里拿着手枪在街上游荡,击杀那些潜在的杀人犯再抢了他们的财产。"女祭司"要活下去,她超自然的双手触碰造成的伤害就一定要比治愈多。最恶劣的是"巫医"。这可能是我的偏见,因为我是选他进行的游戏。 作为"巫医"你会继承你父亲的秘法实验室。一个满是积灰卷轴和铜壶的地方,藏在一个锁起来的仓库里。在这里用你买到或者找到的配方,能制作药酒和补品。但是你非常忙,你几乎没时间在小镇外的乡间漫步寻找根茎和草药。就算你去找了,他们藏在发脆的草丛间也难以找到。所以你要长途跋涉到沼泽地和[虫人]商议。[虫人]是一个奇怪的非人游牧种族,他们的语言在经历机翻俄转英之前就已经毁坏了。[虫人]有你要的植物,但作为交换他们要用人的内脏和血"灌溉"大地。所以作为"巫医",你经常会被沼泽没到大腿,被鲜血浸到手肘,兜里装满了偷来的人肝。 这是这游戏另一处奇异的分裂。你的角色毕生的目标,和他在游戏中的唯一的目的,都是要救命。然而这游戏中的人类只是由这些水和软骨组成。在"瘟疫"里,生命很廉价很弱,而水浓于血。 这种对人肉的祛魅在镇子的遥远历史中继续上演,对牛的膜拜点明了这些。游戏中有提到一个长角的大地母亲,在"屠宰场"附近有一个牺牲祭祀用的祭台。但这镇子只为他们的皮与肉来繁殖这些圣牛,就是说他们在贩卖和食用他们的神的肉。这里血肉和生命之间总是界限模糊。镇上的河被称作脊柱,主街被称作静脉,工业头人的公馆被称作心脏。若你向任何镇民问路,他们总会用这些生物学用语来回答你。"顺着脖子穿过脑。"还记得以前提过关于"鸟舍"的传闻吧,同类相食从没被具体提起--这就会显得低端了。这游戏总在把玩这个概念--我们是一[体]的。而这肉体很廉价。 好吧。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在外围探索,就像这游戏的"戏剧"元素。让"血肉"这主题最终与众不同的是他与游戏情节的衔接。"戏剧"顶多是异想天开的主意,而"血肉"要走的更远。"血肉"的故事最后会有一个可怖而令人作呕的终结。 这发生在游戏时间将近结束的时候,可能是第八天或第九天。在这时候你已摸清这游戏的限制和规则,每天都会有例行的事务。你可能会去拜访一个孩子王,他会出价帮你在地图上标出新的感染区。你会在路上和每个遇到的人聊天,看看他们有没有你要的东西能换给你。你也许会捡一堆的空瓶子,在去见今天的掌权者的路上把他们装满水。 照理说这时你应该已经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但作为玩家你肯定已经又累又难受。在二十五六个小时里你已经听够了关于健康的谎言,病人的呻吟,和无休止的工业噪音,然而一无所获。跋涉穿越镇子并躲避危险以令人疲惫,你玩这游戏的时间越长,疾病传播的就越广,谜团也越来越大。 然后,在某个任务之间,你按M键打开全屏地图规划路线。游戏没给你显示地图。那些吓人网站在吓你一跳之前总要以平静温和来吸引你的注意,然后是血腥的图像或者一声巨响。与此不同,"瘟疫"向你展示一了张牛的侧面解剖图,以和你地图相同的画风绘制。这是个你能想的最让人揪心的时刻,因为他把你吓一跳之后,你就开始吓自己了。你开始明白了。所有事情都缓缓地的砸[不是拼..]在了一起。 首先..你知道了那些地区的绰号真就指的是动物的一部分。你看到了脊椎,静脉,心脏和脖子,除此还有更多。你知道了"鸟舍"就是肾脏,"屠宰场"是肠子,火车站是外生殖器。 最后你总算明白了这小镇是什么,更糟糕的是你被困在了这里。由于你了解了这镇子,至少你能了解这瘟疫了。你对他本性的了解来得很慢,就像太阳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后。不是这小镇病了,生病的是土地。这解释了为何检疫隔离不起作用,水井为何干枯,感染区的房子为何变色腐烂还在砖墙上结出疮痂。 血肉既是土地,土地既是血肉。 作为"巫医"你最后能进入屠宰场。在那里你会发现每只被屠宰的牛的血都会被抽进地上的一个永不满足的深坑,消失在黑暗中。你想到了无数年之中这血淤积在镇子地下,现在就是这血被感染了。你抽出了一桶血,用这被感染的样本你终于能回你的实验室开始制作灵药。 作为"学者"你最后能和设计了"多边形"的建筑师对话,然后得知那埃舍尔风格的建筑为何能屹立不倒。建筑的尖头向地下刺得很深很深,刺进了你地图上牛的大脑的位置。就是那个伤口感染了。你作为"学者"的成就,就是号召全镇的人摧毁"多边形,其副作用就是迫使在里边生活的孩子们出来接替那些去世大人们的位置。 这一切发生之后,这些孩子自己的小世界在这里偶然的有了更大的意义。孩子们不关心建造了这镇子的大人,大人们不关心他们以其为生的[地牛],牛只被大人们吃掉,最后被迫离开"多边形"的孩子们接替了死去的大人。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作为"女祭司"你会怎么样,抱歉。她好像在第八天左右消失了,我没抖M到把这游戏玩第三遍,只为看看这是怎么了。我的"瘟疫"时间已经结束。若有人说这就是这游戏的问题所在,我会和他说也没几个人有动力喝着啤酒再把[辛德勒的名单]这玩意儿看一遍。 那么医者最后终于斗败了疾病,他们要忘却自己以前所有的认知,再开始相信某些超越自己的事物才能做到。这也许是个关于智慧的故事,关于在成长中不要忽视你的过去和本性。也许他要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想所有玩过这游戏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同解释, 因为它就是让人深思。不必有定论。。这只是个关于决断的实验,只是个游戏。 一个了不起的游戏。 他在俄罗斯发售的时候,"瘟疫"简直被奖项淹没了。多种奖项下的年度游戏。然而在他们的祖国之外竟没人听说过。如果是一本书或者一部电影,我还没这么难过,因为书和电影在推出很多年后仍能被人发现。游戏只有很短的生命周期,如果没有在短期内被赏识就只会过时,只有少数人愿意接近他们。"瘟疫"诞生只有五年(现在是九年..)他已经变得没法玩儿了。如果你不信那就找一份拷贝自己体验一下。那扭曲难看的视觉,缓慢重复的游戏节奏。起初就是这些让它成为一个伟大的游戏。 再过几年"瘟疫"会永远的输给时间,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最近制作组在kickstarter上集资重制这游戏,结果失败。]但我觉得从这损失中我们还能得到些东西。 现在你知道了你究竟错过了什么,也许下次你会帮忙防止类似情况发生。也许下次一个类似的游戏出现后,我们会每人一份然后发出自己的声音,不像上次那样。现在是网络时代,兴奋的宣传很容易传播出去,我们也能做到。我们必须做到。不然我们在剩下的成人时光里就只能玩血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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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的朝鲜战争》——  刘家驹
1950年秋,解放军开进了为金日成将军火中取栗的朝鲜战场,更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大枪小炮换了苏式装备,吃穿用有刚成立的共和国做大后方,本应不再像国内战争时期那样发愁了,可战场上却依然出现断粮。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拥有制空权,开战三个月,我军投入的运输车给打掉了一半,仅靠800辆车供应几十万大军打仗,要把战略物资运送到三八线,都是昼伏夜行,再挥军南下三七线作战,就只能用我军的传统战法:武器,不增加一枪一弹;吃的,每人自带7天干粮(炒面)。这种不要后勤的游击,美国人嘲笑我们是一星期的战争,一个战役何止打7天啊!弹尽粮绝还得拼死拼活地持续作战,每到饥荒时刻,红军时期培育的流寇思想,就会得到“光大发扬”,我军所到之处,掘地三尺,凿壁捣墙,打翻坛坛罐罐寻找口粮。
我经历的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是从1951年4月22日开始的,到6月10日结束,历时50天,中间只给我们补给了一次干粮,就是说有36天缺粮!我们生存凭借些什么?有人说是我军思想政治工作的巨大威力,我说是人在死里求生时本能的发挥。
战役一开始,我60万志愿军迅速突过三八线。别以为我军攻势如破竹,美国人为了拉长我们的补给线,有意不和我们对着干,他们驾起四个轱辘跑,我们放开两条腿追。7天就追到了离汉城10公里的汉江北岸,丝毫未受损失的敌人知道我们开始饿肚子了,他们在汉城外围的预设阵地上组织起重兵阻击,想把我军拖个精疲力竭,再收拾我们。
我所在的野战医院,一上战场总是尾随先头团救治伤员。先头团在汉城边上激战了一天一夜,指挥员看到粮袋光了,进不了城了,赶紧下令回撤。这天拂晓,我们医院竟懵懵懂懂地还在往前闯,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炸响,枪弹在头顶上呼啸乱飞,要不是夜幕,我们就会撞到���人的枪口上了。院长一接到后撤的命令,掉过头就带领我们百十人撒开两腿,一气跑了10多里还未停歇。我领着挑夫班急追快赶,还是要掉队三五里。
我的本职是文化教员,一上战场,既不能提枪打仗,又不会救死扶伤,教导员分工我跟着司药老吕管理挑夫班。挑夫班有10人,10副挑箱里装的是医药、手术器械和敷料布疋。老吕主管医药用具,随用随取;我分管埋葬死人,凡抬到医院的伤员不治身死,由我指挥挑夫们进行掩埋处理。挑夫都是军法处轻判的犯人,有开小差抓回来的,有枪走火伤人的,有奸污妇女未遂的……都给发配来以苦役代刑罚。教导员对我和老吕有特别交代,说他们都是没改造好的解放兵,又犯了罪,要处处警惕他们的不轨行为。
教导员的忠告我毫不怀疑,战役开始以来,已通报过好几起战场报复杀害干部的案件,都是这帮人干的。每天行动,我和老吕都带有一支20响,一前一后盯住他们,休息���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特别忧心的是挑夫班长。大前天,部队追到汉江边,先头团团长吴彦生给敌人冷炮袭击牺牲,尸体送来医院交我处理。按规定,团以上干部牺牲不得就地掩埋,要拉回国葬在沈阳的烈士陵园。我让挑夫班长给我三丈白布裹尸,他很不情愿地从挑子里取出一匹布来,用右手食指和拇指牵住布头的一角,左手沿布边拉动到左肩胛,丈量了10次,是10公尺的量。我说,他是个老红军,还是你的团长,再给他添加一丈吧。他脸上泛起愠色,嗤的一声撕下他刚量好的布扔给我。我压住火不和他理会,赶紧给死者包裹。包完头部四肢,还要给死者包全身,翻身时我让挑夫班长帮忙,他气呼呼地说:“我干不了!”我只好让随担架来的吴团长的警卫员搭个帮手,才给死者全都裹上白布,填了一份牺牲鉴定书插在死者身上,又从公路上拦住一辆送弹药返回的卡车,送走了死者。这时我自然对挑夫班长生产生了警觉:他仇视自己的团长,也会仇视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一次报复,捅我一刀,或撂下挑子远走高飞!
紧急转移,虽然医护人员没有多少负重,身上只携带一个救急大包,一张雨布,一把挖防空洞用的小镐,但长距离的跑动还是大都支持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队,像是一群溃退的散兵游勇。挑夫的担子都有五六十斤,虽慢下来好几里,可他们的耐力良好,肩担闪闪悠悠,前后还能相互照应,消除了我防范他们借机逃跑的疑虑。
此时,一个人在我前头一瘸一拐地跑着,突然“咣当”一声摔倒了,一听“啊呀”的叫声,是个女孩子。我疾步上去扶她,是护理员小冯,她痛苦地躺在地上,我怎么也拉不动。老吕从后面赶来,给她包扎了膝上破皮的伤口。她缓过劲,撑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回到摔倒的地方,抽出背负的小铁锹,猛力地砸了几下那块绊倒她的石头,飞溅的火星伴着她的愤怒:“你是混蛋,你欺侮人,你是帝国主义……”她那稚气的动作和骂声,让我心底泛起阵阵酸楚:一个刚从城市走向战场的小家碧玉,承受战争的苦难比我们男人沉重得多!她不想走了,蹲下来放声大哭,还苦苦哀求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例假也来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饥饿正瓦解她的意志。我急了:“你别犯傻了,这是什么时候,我带着你!”
挑夫班长停下来,放下肩上的挑担,打开箱子,取出半袋炒面。他是个有战场经历的人,视粮食如生命,这是他的“库存”。他摘下腰间的瓷碗,从袋里挖出一碗来,又从箱里撕下一块包裹死人用的白布给包上,递给小冯,什么也没说,挑起担子赶路了。像上天赐了一把灵芝,小冯抓起炒面拼命往嘴里填塞。等她吃完最后一口,我才拽起她来,牵住她的手说“快走”!
我的腹内空空,周身乏力,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还要顾及小冯。小冯身体本来就纤弱瘦小,加上饥饿,每跑一步几乎都要我全力牵动。我的胃开始翻滚,不住地涌动酸水,从口里鼻腔往外冒,又苦又涩。老吕见我难受呕吐,上来悄声告诉我说:“不要吐,咽下去,那是胆汁,胆汁没有了,生命也没有了。”我听他的,一口口往回咽,喉管像火燎一样难受。
天亮了,我们终于赶上了大队。医院人马已分散在一条山沟里隐蔽,休息待命。我把小冯拉到护士长跟前,这个1946年就入伍的山东老兵,圆睁两眼,光火了:“好个小冯啊,还让人牵着手回来,为什么不让人家背着你!”我从护士长疑神疑鬼的眼神里感到冤枉,我和小冯相识有半年,从未正儿八经地说过话,相见仅是点点头,这牵手是出于关爱伸出的援手啊!我无法和这位法海式的女人争辩,只向她作了一番自信无鬼的解释,算是交了差。
离开小冯时,我发现她眼里流溢出一股感激之情。她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的望着我。我走开了,脑子里一直映现着她那副傻傻的眼神,手心热乎乎的,一种逆反效应从心底猛烈升起,身上出现了异样的感觉,但绝不会是那种“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
我回到挑夫班。老吕正在柘树丛下召集挑夫训诫:“……你们别以为是我们吃败仗了,我们的撤退是把敌人放进来打,你们中谁有幻想,谁要趁机开溜,我绝不手软,坚决执行战场纪律……”这是老吕天天都要做的功课。挑夫都埋着头,似听非听,只有挑夫班长不时抬眼望望老吕,眼里有股凶光在闪动。等老吕讲完,我和颜悦色地安排大家分散休息。
挑夫班长靠在一棵松树干上,两眼半睁半闭地养神,他对小冯的同情让我产生了好感,我走近他,勾下身问他累不累?他睁开眼没有表情。我讨了个没趣,转身要走,他叫住我,说:“我箱子里还有半袋炒面,都给你。”他起身要去打开箱盖,我忙制止他:“我不能要你的,我还能坚持,你干的是力气活,没有你们,医院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我马上坐下来唐突地问:“你是哪年的兵?”他答:“在淮海战场给提溜过来的。”“你还当过班长?”“现在是犯人。”“为什么犯事?”“没改造好,思想反动,与人民为敌。”他的话有真意,有嘲弄,心气仍是不平。我说:“犯法是指强奸的,行凶的,你讲了两句怪话就问罪,是怎么回事?”“我说的都是真话,还是人家传来的。”“你说了些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注视我好一阵,似乎看到了信任,才说:‘朝鲜男人裤子不大裤裆大,房子不大炕大,国家不大惹的事大,金日成肚脐眼不大心眼特大’……这些顺口溜谁都在讲啊,我一说就不得了啦,我是个国民党啊!还说我思想反动,带坏了一个班,军法处判我是思想犯,发配到这里来劳改两年。”
各种传言的蔓延,不及时处理,将会涣散部队斗志,可为什么不是批评教育,动不动就给他判刑?我问:“你为什么不申诉?”他面无表情,说:“能申诉吗?共产党<一贯正确。”这家伙胆子够大的,带着枷锁还敢揶揄。我怕引出他更反动的话来,想起我在给他团长裹尸时他那付凶相,问:“你们团长怎样?”“是个老共产党,”他平静地回答,“他老是把我们这号人看成敌人。保卫股抓我那天,他站在一边训我,说我侮辱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是破坏了国际主义精神,反动透顶。说真心话,我还感激他呢,我要不给逮起来,还得上到最前线吃枪子。现在,我到了福地,虽比一般人苦累,但保住了命,即使伤了,这里有医有药,能得到及时救治。打仗啊,就图个活命!”
简短的交谈,我对他的了解有了点清晰度,但不能劝谕他,更不能教训他,他是个有自尊的人,只能和他和平共处,共生共存。我要他好好休息,就起身找老吕去了。
老吕在一处深深的茅草窝里蹶着睡了。我没惊动他,靠近他躺了下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饥肠辘辘的。倒头便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我的身躯给人摇动:“快起来,他们都走了!”我睁眼见是老吕,呼地爬起来四下张望,太阳正下山,天上有架侦察机在低空盘旋,远处轰鸣的炮声依然不断,四野空寂。我不知所措地问:“怎么办?”老吕说:“这是挑夫班长的报复,故意不叫我们,快走呀,追他们去!”
我俩跑出了山沟,前方的山峦上有一片森林,我们以为医院大队人马已转移到那里隐蔽。飞奔过去一看,这里生长着参天大树,林木阴森,似进入绝境,强烈的恐惧感令人浑身发冷,我们不放弃,冒着胆向林间深处搜寻。走了一程,路面开阔起来,脚下出现了一条宽敞的神道,尽头约50米处是一座庙宇。我们疾步过去,上到台阶,便是大殿的正门,门楣上有“大成至圣”四个金字,是座孔庙。高大的殿门是敞开的,透过幽幽的光亮,见到殿堂中央有一尊孔夫子站立的塑像,头上有冕,身着飘逸的彩色袍式官服。我们小心翼翼进到殿内,老吕走在头里,他一到孔子像前,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战争在这一带拉锯了近一年,韩国人崇敬的孔夫子都得不到祭祀,老吕的祈祷更不济事。我上去拽他赶快离开,说:“孔圣人帮不了我们的忙,快走吧。”说话间,我发现供桌上堆着供品,很杂乱,满是尘垢,想寻些吃食的欲望驱动我上去胡乱翻找了一阵。果品大都腐烂,我看到一只木盆中有块打糕,是朝鲜人用蒸熟糯米放在木臼里砸出来的,我们称它“糍粑”,已长出一层长长的白毛。揭开霉衣,露出洁白的糯米茸来,我用手指拈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很硬,硌牙,像嚼骨头渣子,咬了几下,软了,无异味。我兴奋地抓起打糕,约斤把重,剥去皮层,揪了一半给老吕,我们急忙退出了大殿。
太阳快落山了,我判断出北方,边咬着打糕又开始小跑。我俩上气不接下气直跑到入暮时分,发现我们后面上来了一支小分队。我惊呼:“是敌人!”路旁已找不到隐蔽的地形地物,我俩只得站在路边听天由命。老吕是老兵,沉住气说:“是自己人就合伙走,要是敌人就束手就擒。”他们过来了,突然传来一声:“前面是谁?”一听是自己人,我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老吕答话:“是师医院的。”对方大步过来一人,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似乎辨清了我们的面目,才把端在胸前成战斗状态的冲锋枪送到身后,问:“你们是掉队的?”我说:“是掉队的。你们也是?”对方说:“我们是二支队二营收容的。”我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命悬一线时刻碰上救星,感激话正要出口,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过来了,用手电在我们脸上晃了晃,验明了正身,命令式地说:“你们跟着走。”他侧过头对刚和我们打交道的战士说:“三班副,你带着他们。”小分队从我们身边走过,11人,还有一个韩国人,50多岁,杵根木棍,是带路的。
副班长说:“你们俩跟在我身后,拉开距离。”
万籁俱寂,只有脚下的沙沙声。正行进间,走在我头里的老吕停下来附在我耳朵上说:“你看!”我紧张地抬眼望去,夜暗中,副班长正用手捋下一把路边小树上的树叶,放到嘴里。我知道,他已饥不择食了,一种报恩之心油然而起,我几步就走上去从袋里取出我剩下的打糕,掰下一半给他。他三下两下就塞到嘴里,只说了声:“快走吧。”口气和缓多了。他悄声告诉我:他们的任务是保障大部队撤退的安全,警惕敌人的跟进,又不让有任何人掉队,带队的是营的参谋。我跟在副班长身后,保持着五六米距离行进。恐惧已消除,可我的打糕马上没有了,我学着副班长,从路边小树上摘下几片嫩叶放到嘴里嚼了两下,苦味满口串,干呕了好一阵。我想起入朝前教导员的谈话,要我经受住党赋予的生死考验,吃大苦、耐大劳……我还是个正被改造的小知识分子,要脱胎换骨,起码还要三年五载的磨难历程。
已入午夜,前面出现几点星火,在星光下能影影绰绰见到一座村庄的轮廓。小分队在路边停了下来,参谋派人到村子里去搜索,看看有没有人掉队。没多久,派出的战士回来了,参谋问询了战士几句,就带领我们进了村,来到一家院落。房子里闪烁的火光透出窗户,参谋推开了房门。我看到坑中央正燃起炉火,两个战士围在火盆边翻烤着苞米,两支步枪扔在一边。参谋对他俩发话:“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大个子战士停下他手上的拨火棍抬起头来:“二支队三营的。”“为什么不赶队?”“饿得走不动了,天亮再走。”“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参谋在下达命令。“十多天没睡觉了,睡一觉再走,”另一个瘦瘦的战士回答,说话慢条斯理的,很油。“敌人很快过来了,你们必须马上离开!”“我们又不是新兵嘎子,你别唬人了。”“你们想不想走!?”“你想干什么?我们在国民党那边还没人敢逼我们呢。”大个子说话更傲气,说完,把扔在一边的步枪拉到自己身边,似乎在显示他的自主能力。听得出,这两人都是解放兵,战场的历练给了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参谋发出警告:“你们究竟走不走?”瘦瘦的战士说:“走不走我们自己决定,用不着你来给瞎子点灯。”参谋火了:“你们想当俘虏?”大个子说:“当就当呗,无非是第二次解放!”参谋气得“砰”的一声猛力关上房门,退下台阶来,一挥手说:“我们走!”刚走出院落,参谋回过头来,叫:“三班长!”一个敦敦实实的战士走到他跟前,参谋吩咐说:“你带着小李马上去处理了他们!”参谋转身领着我们出了村,上到路口,突然间,从我们刚离开的那家院落传来几声叫骂,接着两声枪响。我毛骨悚然,心像重重地压上了块石头。
我们又开始行进。脚下是一条牛车路,路面坑坑洼洼的,本来就绷紧的神经还得全神贯注盯住地面,生怕稍有不慎摔倒爬不起或走不动,就得吃枪子。班长带着那个小李回来了,快步从我身边通过,那黑森森刚开过火的冲锋枪,成了我加快步伐的动力。肚子又开始饥饿了,步子却是疾速的。
拂晓前,我们来到一处山垭口。两侧的山头上一支殿后的部队正在构筑工事,清晰的镐锹撞击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他们在准备迎击跟上来的敌人。我意识到已到达安全地带了。参谋停下来用手电看了看手中的行动路线图,走过来对我和老吕说,现在已进入三营的阻击线,他的小分队已完成任务,要从另一条小路下去归队了,那里是他们营的集结地。参谋要我们径直往前走5公里,就是支队部的位置,到了那里就可以打听到师医院所在地。
我俩表示了感谢正要走,参谋叫过三班长说:“把带路的老乡带到背静处去解决了。”我一听惊恐了,老吕忙转过身到参谋跟前求情说:“放了他吧,他带路我们才走<出来的。”参谋提��了嗓门,说:“你放走他,敌人跟上来就不会放过你,这里不只你和我,还有上千人的安全!”他急迫地命令班长:“带走!”那个韩国人,见班长在推搡他,其势又汹汹,已意识到什么,喊叫开了,班长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到不远的一个小沟边,我不敢看……枪声响了,子弹像穿过我的心脏,我全身发出阵阵的颤抖。
天光大亮,我和老吕终于回到医院的新营地。这是一座被炮火���毁成疮痍般的村子,一个坑洞,一处断垣,一间塌房,都有我们的人在藏身,他们把身体蜷曲成一团呼呼睡去。老吕是党员,组织观念强,他领着我去找教导员汇报掉队的事。教导员正在地边的一个土坑里弓着身子睡觉,老吕叫醒了他,向他报告了我们掉队赶队的经过,教导员张着惺松的睡眼说:“你们活着回来就不错嘛。”话语是冷漠的,也许正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忧心忡忡,已见不到战前他那种“政治工作的活力”了。我里有几分怅然:战争把人情都扭曲了,你死了,如同工作调离,你历险归来,就像出趟差回队,一切都平淡无奇,生生死死的此时此刻,党的关怀麻木了,人的相悯相惜已不如动物的群体。
我找到了挑夫班。他们正蹲在一间半塌的牛棚里,有的靠着墙在睡觉,有的围在炊事班的灶前捉虱子,我清点了人数,9个。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问:“你们班长呢?”几个挑夫都抬起头望着我,感情是漠然的。半晌,一个挑夫用怪怪的声调说:“跑啦,没走多远,你快去追吧。”他面对灶火的脸上似笑非笑的,听得出,这是在调侃我。我平静下来,问他们一路的情况,没人答理我。
医院已断炊,炊事班在这里支锅升火,只为大家烧开水。这场战役一开始他们就不再造饭,现在没干粮吃了,烧水只是尽职尽责给大家补充水分。挑夫班长来了,手里拎着一袋鼓鼓的东西,到了灶前,他提起麻袋就往锅里倒,我一看全是老百姓当柴火的老苞米芯子,盛了满满一锅。不多会煮开了,苞米芯在锅里热气腾腾,几个挑夫迫不及待地用树枝各自拨出一个来托在手上吹着、啃着,还把捉住的虱子也放到嘴里,拌着苞米芯吃。他们都当过国民党兵,吃虱子是常事,从不畏惧什么回归热的传播,还认为是以血还血,既增加营养,也惩治了虱子。他们围住火堆,把脱下的内衣内裤翻来覆去地找,嘴里接二连三地在咬虱子,卟哧卟哧的,像吃五香豆,咂巴得有滋有味。人常说:虱子多了不痒,此时,我身上却开始反射,感到虱子在爬动。我也脱下衣裤收拾起来,捉住的虱子,不像他们放在嘴里,而是扔进火堆,捉一个扔一个,实在太多了,我就抓住衬衣的领肩往火炉里使劲抖动,火堆里立刻闪现出一片火星子,发出了噼啪炸响,我感到一种惬意。
刚开始享受心情的缓和,棚子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子声,有人高喊:准备出发!是管理员的声音,我的神经又绷紧了。马上穿好衣服,叫起躺在墙角的挑夫,挑夫班长把锅里的包米芯子捞起两个来塞给了我,说:“你太斯文了,他们都在抢着吃,你为什么不动手?”我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他让一个挑夫和他一起,把一锅包米芯子拎到路边,给医护人员分发,一人一个。院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好样的,你在立功赎罪。”挑夫班长面无表情,木木的,像是很不愿意接受这种赞誉。
出发了。医院不是班排连的编制,各自招呼自己的小集体,稀稀拉拉啃着包米芯子上路了。这是第一次白天行动,说明情况是紧急的,谁也不顾及饥饿疲惫,步子再沉重也要咬着牙关跟进。路边有人倒下了,后面上来的人不扶也不问,无所顾忌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我们医院年轻女同胞多,脚板上都是泡摞泡,行动起来痛苦钻心,有的边走边哭,老兵骂骂咧咧,拽着推着催她们赶路。
太阳刚升起,传来口令:人人要戴防空圈。我弄来些带叶的树枝,扎成一顶伪装帽扣在头上,很大,像个斗笠。敌机果然来了,四架油挑子(美F86佩刀式歼击机,翼下有副油箱,我们称它为“油挑子”),它们发现了目标,直朝我们前面一支正行进的步兵分队俯冲扫射,还扔下几枚炸弹。炸烟起处,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四处狂奔。等我们走到飞机袭击过的地点时,伤员已抬走,留下两具尸体,死者浑身是血,鞋袜已被人扒走,胸襟是敞开的,腹腔已开裂,白花花的肠子突露出来,肠的破处都是些草团子。女同胞捂住嘴扭着头快步通过,我们到死者跟前,挑夫班长放下挑子,蹲下来看个究竟。他扒拉开肠子,把一只手伸进死者腹腔里去摸了一阵,退出手来,整个手臂都是殷红淋淋的血污,用力甩了几下,对我说:“心肝都没有了,肯定给他们掏走了。”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人打死了,人肉不好吃,人的心肝要比猪羊身上的细嫩。”“你吃过?”“吃过,战场上没吃的就得吃死人身上的,什么都要会吃,何况这是好东西啊!”这个来自国民党的老兵,身处绝地,他有自己生存的法则。
我小的时候,常去刑场观看刀砍枪崩犯人,人们都争着去弄些死人血回来辟邪。我也去弄过一回,刽子手刚砍下一个大烟贩子的脑壳,我们一群孩子奔过去用草纸或小铜钱蘸上鲜血,拿回家压在床头。挑夫班长说吃人的心肝,让我不寒而栗。战争,人性就得退到动物的地位。
日以继夜的强行军。天天蹲山沟,在一堆草边,一棵树下,刨个坑蹶着就睡。肚子里没有食物支撑,每迈动一步如同背负三箱弹药一样吃力。人人都形容枯槁,面带菜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具具活僵尸。人在绝处都有求生的欲望,连路边的小草也给连根拔起,抖抖泥就放进嘴里。老吕煮了一饭盒灰菜,倒去苦水,我俩分享,算得上一顿美食。我们在一条山沟停下来歇息,他把我带到沟口一处断壁残垣的村落里去找吃的。韩国人早就把食物藏进了深山老林,这里还是不断被人梳篦,仍然有好几十个战士在村里村外东寻西觅,奋力翻着刨着,盼望能捞到一口吃的。
我跟着老吕在一处残房中撬开坑石,脑子里不断出现幻觉,仿佛每掘开一块石板,都有一缸白油油的大米。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我们已别无所求,只有不惜余力才能活命。正刨着,见几个战士围着一个坐在房前台阶上的韩国老人说话,老人背靠残壁,闭着眼。战士说的是半通不通的朝语,一个战士像是认定他坐的台阶下有隐藏的东西,就抓住老人的手臂拉扯,老人犟着不动,几个战士一齐上去提起老人的胳膊腿,硬是抬出了十几米,放到一个草堆上,回头就抡起镐头,砸碎了台阶的石板,露出一道阴沟来。一个战士急忙卧下身去掏了一阵,拉出一个草包,这是朝鲜人盛的稻子。旁边的两个战士伸手拎住草包的一角,提溜出来,那个掏的战士又<伏下身躯,不一会又拉出一包来。这时,周围正在搜寻的十几个战士蜂拥而至,七手八脚撕开两个草包,稻谷散了一地,都忙不迭地脱下衣服裤子,把稻子往自己的衣裤里拨拉。我和老吕眼热了,也脱下军装挤进人堆奋力哄抢,好不容易都弄得三四斤,如获至宝。生怕被再来的人夺走,我们抱着军衣包住的谷子转身跑到一处残墙下,找来两块坑石,抓出一把谷子放在石板上,再压上另一块石板搓磨开了。磨了一阵,揭开石板,吹去稻壳,捡出了一把米粒,急不可待地塞进嘴里,又抓出一把稻子来磨,边磨边嚼边咽,忙活了个把时辰,吃下了有斤把的生米。一股青香味在口腔里久久回旋,恐慌情绪抑止了,剩下的稻谷我用块布包起来系在腰上,找了个草多的地方,美美地睡开了。
半夜,炊事员来传信息,说一支队的几个连队从山上的洞里搞到了不少粮食,要挑夫班去给他们说说,弄些过来。挑夫班长从睡梦中惊起,带着挑夫班就向山上奔去,我和老吕怕他们出事,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在半山腰,一个班的战士正抬着两个草包下山,挑夫班长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去:“站住!放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走在头里的是个老兵,可能是班长,他毫不示弱:“谁规定是你们的地盘?”“是我的规定。”挑夫班长举了手中的扁担。那个像班长的老兵,呼地从身后把冲锋枪顺到胸前,拉动了枪栓,说:“你想找死!”他身后的七八个战士放下抬草包的扛子,端起了枪。挑夫们也高举扁担,眼看火并一触即发,老吕慌忙举起双手连连往下压,高喊:“都放下!出了人命谁都活不成。都是自己人,我的意见二一添作五,和为贵,你们留下一包。走人。”对方没吭声。我站出来晓之以情:“我们是医院,伤员多,大家都在挨饿,总要给伤员留下一口吃的吧?”我不由分说地招呼过来几个挑夫,扛上一包就下山了,那个班长明知遇到了拦路打劫,又斗不过我们一伙不要命的,气呼呼地愣在那里。
回到营地开包,全是苞米,炊事班熬出了两锅半稀半干的苞米粥,全院每人都分得两碗夺来之食。
我军的紧急转移,不是北撤,而是挥师东向,到中线地区寻机歼敌,这是彭老总的新部署。我们是6月12日到达三八线上重镇华川的,在那里补给7天的干粮。
补粮那天,我们医院的大队人马是半夜开进兵站的。在一个山坡的树林里,每人用自己的面袋盛了9斤炒面,装袋时都迫不及待往嘴里填,像是盛宴。腮帮子、鼻子上都粘了一层香喷喷面粉,一咳嗽像是嘴里喷出一朵蘑菇般的云烟。没有水,全是在干咽,我一口气吃了两碗,多少天来一直贴着脊梁的肚皮鼓起来了,挑夫班长警告我:“千万不能喝水,喝了就要膨胀,撑死你!”我打嗝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挑夫班长在求生存上比谁都精明,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令人惊喜的信息,说在另一处山沟里还有一个特供站,专给机关首长提供高级食品的。他领着挑夫班和我去了,到了沟口,有哨兵守卫。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路边大声问:“哪个单位的?”挑夫班长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九二〇司令部的。”九二〇是军的代号,因打砸抢的名声让人生惧,对方没敢再问,放我们进去了。进沟约百十米,沟的两侧出现了十多个货堆,堆上盖的都是青草,还能辨出袋装的米面和箱装的蔬菜副食,有不少人正在领取。挑夫班长从一个货堆里拖出一箱来撬开一看,全是猪肉罐头。大家相机行事,都拖出一箱来砸开,急切地脱下裤子就往里装,我装了二十多筒,用皮带收紧裤腰,又扎紧裤脚,码到脖子上就急匆匆往回走。没人拦,没人问,奔出了沟,心里像得了唐僧肉一样兴奋。挑夫班长力气大,扛了两整箱回到路边,他一人一筒分给了医护人员。医生高兴得抚摸着挑夫班长的手,女同胞就举手敬礼致谢,挑夫班长笑呵呵的像是在给大家授勋。我突然想起了小冯,跑到护理班,悄悄塞给她三筒,剩下的我又给了挑夫班长和老吕,我留下了三筒。
路上,我问挑夫班长:“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下几筒,是不是为了立功受奖?”他说:“我绝不承认我有罪,也不需要立功。他们都饿成了皮包骨,还要抢救伤员。”我说:“你的心肠太好了。”他说:“我在国民党当了八年兵,升了班长,再艰苦,我的班从来不会饿肚子的。人要结善缘啊,上天就会保佑你。”
五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我军以3000人的代价,打开朝鲜中部的屏障加里山,切断了洪杨公路,在小平川围歼了美军第三十八团。
此时,担任后续部队的三支队刚翻过加里山,在一条冲积沟里隐蔽待命,给敌人发现了,15个炮兵营万炮齐发,打得这个团人仰马翻,伤亡2000多人。我们的医护人员都投入了抢救,跟随先头团的副师长、作战科长和团参谋长,也被炮击牺牲,尸体抬来交给我处理,我让护理班守尸。挑夫班里有个叫小李子的犯人,见到死者中有武参谋长就哭开了。他告诉我,成都战役时,他是俘虏,武参谋长那时是营长,给他们动员说:“我们是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你们愿跟我们打老蒋的,就掉过枪口,不愿的就发给三块大洋,走人。”他留下了,还打了一仗,伤亡了几个刚过来的弟兄。武参谋长很仁义,给死者挖坑垒坟,用木板写上墓牌,还给他们家寄去烈士证。小李说话时很带感情,两眼泪花花的。挑夫班长感动了,他打开挑箱,倒出里面所有的纱布绷带,说:“白布没有了,就用这些来包好他们。”边说边动手,我们三人把三具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天下起小雨,小李子拿出自己的雨布给尸体盖住。
挑夫班长感动地说:“人心是肉做的,谁对我好,我也会用十倍的恩情报答谁。小李判的罪是报复杀人,他的排长骂他打他,他无法忍受屈辱,枪杀排长未遂,他是个懂得恩仇的汉子。”挑夫班长的感言让我领略:带领他们,无需用阶级斗争的思维,就是一个“仁”字。
晚上,我去拦了一辆送弹药返回的车,把三具尸体送上了车。回过头,身边已无干粮了,我又忙着去找吃的。
小平川是一个村庄,村前有一片开阔地,美军一个营在这里被全歼,到处是尸体,一百多顶帐篷东倒西歪。这里早就被战斗部队打扫战场清洗过了,我在死人堆中翻找了半天,最大的运气是从一具死尸的腰上拽下来一只铝质饭盒。我又沿着洪杨公路搜索,发现一辆美军的中型吉普翻到有六七米深的沟底。我下到沟里一看,车身已变形,浑身血污的驾驶员僵直地横躺在座椅上,两条腿悬吊在车门之外。车箱内空空的,尾箱锁着,我用石头砸开,里面仅有一只木箱,我轻轻托出来,最大的担心是伪装炸弹。敌人知道我们都是些饿鬼,把爆炸物制成如打火机或罐头之类食品来诱杀我们,我曾用过美军飞机上撒下的传单擦屁股,肛门红肿流血,痛苦了好些天。这次,我倍加小心地把木箱抱上公路,从路边拾来一根长约30米的电话线,一头捆住箱子,我从另一头拉着在公路上奔跑。没有听到箱子有动静,我仍不放心,回头又抱起箱子扔到路边的坎下,赶紧伏在地上,只传来啪的一声,箱子开裂了。我爬起身向下望去,见沟底散落一地的饼干,我欣喜不已,下到沟底,把饼干装进破箱扛回营地。
老吕打扫战场先我回来,他从炊事班弄来一只大盆,把他捡回来的十多听罐头煮了一锅,稀稀的。我忙把刚弄回来的饼干全倒了进去,想让挑夫班的人来共享我和老吕的成果,熬了一会,我迫不及待用瓷碗舀了半碗,不顾滚烫,就放到嘴边吹着喝着。刚喝两口,就尝到一阵难受的苦涩味,呲牙咧嘴对老吕喊道:“不能吃,毒药!”老吕也惊愕了,他用手指醮上放到嘴里品了品,也吐了。我赶紧去找来郝军医,���是白求恩大学来的,懂英语。他拿起老吕开过的空罐头看了看标识和文字说:“不是毒药,你们拿回来的都是人家的战伤用药,你看,这是沙发米德,我们也在用嘛。”老吕脸红了,他是老司药,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说:“怪我没认真看,饥不择食了。”
我后悔不已,捡来的一箱子饼干全报废了。
我们又开始后撤了,传来的命令是十万火急。美国人摸准了我们的补给已断线,他们不再像战役第一阶段那样不敢尾追,这次竟放心大胆地撒出了五个先遣快速纵队,从我们6个军的战斗分界线楔入,用坦克开路,迅速深入到我后方,俘虏了我们一个师(第180师)。我们兵团的20万大军阵脚乱了,撤退已无序,滚滚人流都争先恐后挤在一条公路上逃命。实在跑不动的,就倒在路边呻吟,叫骂,公路边的沟里,几付遗弃的担架上,伤员呼天唤地哭嚎,谁也顾不上谁。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困倦已极,���动中连连摔跤。我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担子中有鸦片,我要他放下担子,给我弄出一小块来。我用纸卷起,点上火,猛吸了两口。烟气实在难闻,又满嘴苦涩,咳嗽不止,走在我身后的老吕上来警告说:“这是生烟啊,止痛用药,你要吃死的。”我惊恐地扔掉烟卷。挑夫班长递给我一盒万金油,我抠了一点抹在太阳穴上,凉凉的,神志开始兴奋了,从路边拾来一根树棍拄着。挑夫班长让我揪住他挑担上的绳子跑,还要我闭上眼,果然我神情懵懵的,两耳已听不见周围马嘶人叫,两条腿成惯性迈动。
迷糊中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说:“前边有匹骡子给飞机打死了,赶快去看看,搞点来吃。”我一听是大好事,跌跌撞撞地跟着老吕向前奔去。果然,公路边大约有三四十人挤成一团,有吵嘴的,有打架的,我和老吕怎么也挤不进人堆。我转着圈找人缝,终不得逞,老吕眼尖,说:“你看,一条腿。”我从老吕指处发现从一个战士的两腿间露出了一只骡蹄子来,老吕抓住骡蹄子又拽又扯,怎么也不得手。我上去用头顶住那个正抢夺的战士的屁股,帮老吕合力拽住蹄子摇晃了一阵,也无能为力。突然我身后伸进来一双大手,左旋右转几下,猛力地一顿,扯出了骡子腿,我回头一看是挑夫班长。老吕用双手紧紧抱住骡子腿起身便跑,几个挤不进人堆的战士像见到希望,跟在老吕身后紧追不舍。老吕跑下了公路,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等我上去一看,他扔在地上的骡腿上白净净的,几乎没一点肉,几个追来的战士失望地掉头走了。
老吕不死心,说:“哪怕敲骨吸髓,我也要吃上几口。”他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来,在骨头上刮着,真给剔下了几块薄如纸的软组织,他兴奋地说:“不错嘛,还有点油水。”我从腰间取下铝质饭盒,把他刮下的往盒里装。我又找来一块尖棱的石块在骡腿骨上刮开了,刮了半个时辰,已盛了半饭盒。老吕拾来些干树枝,我支上饭盒,点上火熬了起来。刚开锅,我的喉咙里像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端起滚烫的饭盒倒出一半,狼吞虎咽地喝开了。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我向老吕建议给他留一些。我们各自匀出一半来,我提着饭盒拼命赶上队,递给还在跑动的挑夫班长,他怎么也不要,说:“还是你留下吧,你再不增加营养,真要倒下了。”他话语真诚,有情有义--谁说他是罪犯呢?
我又想起小冯,把剩下的骡肉汤端到她跟前。她患了夜盲症,护士长用一根绳子牵引着她,跟在护理班的班尾,那纤弱的小腿,举步似千斤,口边流着涎水。她一见我捧着半盒热乎乎的肉汤,两眼泪花涌动:“你真好!”护士长回头来一见是我,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变得和睦了,善意地向我点了点头。我永远记住了这充满人性的一瞬间。
我们真像拿破仑从莫斯科的大撤退,千军万马不成列。人们挤着拥着,吵架的、打斗的,乱成一团。路的两侧,有人坐着,有人躺着,分不清是死是活。一个战士坐在公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双肘抵住膝盖,手掌托住腮,两眼睁开,安详地望着每个行人。他死了,没有倒下,像一尊雕塑。人们走过都要敬佩地向他注目致敬。我和挑夫班长走到他跟前,默立良久,挑夫班长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他了不起,人都死了,还为我们送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为你们送别的。”
十一
已疲累不堪的败军经两天两夜急行军,到达了北汉江,江桥已给美国飞机炸断,一个工兵营正在伐树抢修,大部队都给堵在江的南岸。这是一条独路,一边是绝壁,一边是临江的悬崖。祸不单行,我们的后方华川,已给美军快速纵队占领,开设在那里的兵站医院给连锅端了,4600伤员和300医护人员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从华川到眼前的江桥有30多公里,敌人坦克正迂回过来断我们的后路,我们已派出一个营去阻击。
滚滚人流,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们医院挤在中间。突然间,护士长在人群中高喊:“快给我们让路,前面有伤员,我们要去抢救!”她带领几个老女兵在前边不住地喊着、冲撞着,有牲口挡路,女兵们就掀翻了驮子,还把一辆大车推下了悬崖。饲养员破口大骂,女兵们出语更凶:“闭住你们的P嘴,你挨了枪子,老娘不会给你堵洞!”一路冲冲撞撞到了桥头,江桥中段的桁间已整体断裂,修复它恐怕要等到天明。炮弹在江岸附近爆炸,弹片在头上横飞。此时,护士长又发了神威,她振臂高呼:“女同胞们,不要等待了,赶紧趟水过河!”她纵身先跳下水,女兵们紧随其后,接着呼呼啦啦地一帮人马都进到河中,炮弹在河水中升起水柱,求生的人不顾一切扑向对岸。
步兵分队都跟着下了水,一时间,北汉江上像开锅的水饺,几千人在水中扑动。地面上,敌人的坦克炮在不住点地轰击,夜空挂满照明弹,飞机临空一拨接一拨,狂扔炸弹,激起无数水柱,织成了一道高高的水墙,死的伤的都让水冲走了,越过死亡线上岸的,就惊呼狂叫,像是庆幸他们的活着。
我们医院徒涉过江,一些不会水的女同胞站立在江岸,急得直叫唤。挑夫班长突然一声喊:“我们班都放下挑子,背人过江!”他带头背上哭叫声最高的小冯,扑扑啦啦游向河心,挑夫班的都背上人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连来回背了三趟,医院终于突破了封锁线,人都上到了北岸,院长马不停蹄地又急速带领大家继续突围。他们走了,我和老吕停下来等挑夫班--他们背人过河后,又返回南岸搬取自己的挑子。
他们回来了,我清点人数,9人,少了挑夫班长。我问:“你们班长呢?”一个挑夫抓住两副挑子哭开了,说:“他把挑子交给我了,说不过来了。”老吕惊恐地火了:“为什么他就不过来?他想干什么?”挑夫们都闷不吭声。半晌,挑夫小李子高喊:“还不赶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此时,江岸上黑压压地堆满从水中爬上来的人群,嘈杂的呼叫声响成一片。我催老吕快走,老吕气呼呼地挑起挑夫班长留下的那副担子,领着我们融入了溃逃的人群。
在路上,小李子告诉我,班长交待,他箱子的半袋炒面是留给我的。我问小李子:“他为什么不过来?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小李子说:“我们回去搬箱子,他对我们说:‘你们都是有妻室儿女的人,还要顾家,就好好接受改造,活着回去。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走了……’”
到了后方休整。教导员在总结会上说:“这场战役,我们医院冒着敌人炮火,忍饥挨饿,收治转运伤员3700多人,有17名同志为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也出现了叛逃的……”
挑夫班长被定性为叛逃者。
我心目中他却是一个没有过河的卒子。
据说,改革开放后,他回到大陆老家开办了一家粮食加工厂。
30年后,我出差去南方,顺便探望了小冯,她逃过了战争的劫难,幸运地随夫转业走进了东方大都会。她已是一个事业单位的人事处长。也许是对战争伤痛的感怀,她特地做了一席丰盛的家宴款待我,一再嘱咐:“要吃饱啊!”
这场战争的残酷性远不止让人析肝吐胆的饥饿。我军遭到惨重损失的真实人数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在他的回忆录后记中只说了一句话:“牺牲了几十万同志。”前些年,彭德怀的老秘书王亚志给了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志愿军负伤、阵亡、病故、失踪、被俘,共为978122人,占入朝作战总人数190万人的51.5%(这一惊人的数字还经民政部门在全国普查核实过)。
表演战争
1952年秋,祖国赴朝慰问团来到金城前线。一天,营部通知我,说慰问团有个代表要见我。什么人?传话人说不清楚。我知道这支慰问分团来自四川,肯定是家里人带来嘱咐,我喜出望外,跟连长打了个招呼,一气跑了十多华里来到师部。慰问团住在师部附近的一条山沟的小坑道里,我见到要见我的人。他是四川省的劳模,我哥哥当年的车工徒弟,我叫他乔哥,现在已是所在丝厂的车间主任,分管动力部。他果然带来我父母的问候,好长时间没写信回家了,他们都牵挂我的死活。
代表团成员将分头给部队作鼓舞斗志的报告,谈家乡的新气象、新面貌。乔哥是搞阶级斗争的积极分子,他悄悄告诉我重庆的肃反大逮捕,一夜就抓了七千人,镇压了好几百。他的丝厂厂长肖渊也给枪毙了,肖是留日的,有缫丝专业技能,枪毙他是有人说他是日本特务。他夫人收的尸体火化未烧尽,连肉带骨头的装了两坛子运回浙江老家。
乔哥还告诉我一件高兴的事,慰问团带来一台川剧的折子戏。最有名的演员都来了,丑角有周企何,旦角有陈书舫,他们在四十年代就红遍川南川北。过去,我在家就听老一辈人经常谈起他们的轶事,遗憾的是从未见过他们的演出。
第三天,师里安排我们山炮营观看慰问团的演出。地点在离阵地后方十多公里的一片树林里,这里有高大的落叶松,足以掩蔽500多人的活动。慰问团为我们师一天要演两场,演出时是高度的戒备,场地四周设有防空哨,敌机一来就鸣枪示警,同时,安排了慰问团和部队疏散的路线和防空地域,还专门有一个高炮营保护。
那天听完代表报告,乔哥又坐在我身边陪着我观看演出。第一个节目是周企何的《花子骂相》,花子嘲弄官僚,体现了古代的阶级斗争,周扮演的花子骂得痛快之极,四川方言幽默,看得观众满堂喝彩。第二出是陈书舫的《秋江》,她把尼姑陈妙常思凡的心境演得缠绵又细腻,直看得人回肠荡气。第三出是《小放牛》,由青年演员晓艇、晓舫(陈书舫的女儿)载歌载舞的用旧调新词赞美四川改天换地。乡音乡情唤起我们思念之情,激动地把手掌都拍痛了。最后一出是《八仙过海》,表现何仙姑、吕洞宾等仙人和虾兵蟹将大打出手,剧情说明书上说,志愿军就是八仙,打败侵略者的法宝就是全国人民作坚强后盾。乔哥兴奋的告诉我,这出戏得到七团团长的百般赞许,他对慰问团表示,他的七团要打一仗给慰问团看,邀请代表们到前线观战!
我一听十分欣喜,七团团长是川南人,1938年只身跑到陕北参了军,他的乡音未改,乡情更浓烈。我说:“好啊,让你们看看我们是怎么用真刀真枪打美国鬼子的,你回去够你摆一辈子的龙门阵!”
看戏归来,营长把各连排以上干部留下。营长只说了几句:我们准备配合七团二营五连打641(我们给敌人阵地的编号),每连弹数是240发,还有喀秋莎连、炮41团的一个105火炮连和我们协同,炮火准备时间是明天上午9时。给慰问团的表演战斗和部署就这么简单。
我们已和敌人对峙近一年,敌我阵地犬牙交错,像这样的小打小闹,每个月要打好几回,我们称之为“挤”阵地,来来回回的争夺,目的不只是争地盘,而是诱杀敌人的有生力量。比如攻打641,我们已打过好多次,无需作多大准备,说打就打,有现成的射击诸元,最大的准备就是炮弹数量。我回到阵地,连长分配给我们排60发炮弹,只需10分钟就可以打完。
我从乔哥那里知道,慰问团要来观战,观看的位置肯定是在我们阵地后面的龙凤山。龙凤山山势突兀,又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敌人一线营垒的全景,山上有师的前进指挥所,团指挥所和我们营的炮兵观测所。我还打听到,师团都安排人给慰问团做现场解说。我在电话里要求营长也安排我,营长知道我在慰问团有亲人,满口答应。
第二天,我提前来到龙凤山我们营的观测所。等了半个时辰,慰问团一行在师警卫连的护卫下爬上山来了,他们有12个代表和8个演员。据说,来的人都经过严格政治审查的,他们分成7个小组,到炮兵观测所来的三位代表,自然有乔哥。
山上的指挥所都是土木结构的掩蔽部,活动面积小,只能容下三到五人,原值班的和通信人员都撤走,瞭望孔有30-50公分宽,可供三人观望。师领导担心不够,还让工兵连在附近又构筑了几个临时观察所备用。我们的观测所有一架20倍的炮对镜,一个代表往镜里瞧时,兴奋的喊开了:呀呀,敌人从工事里伸出来的枪都看见了!
我向他们三人介绍了敌我态势,这场战斗用多少炮弹打,多少人攻。他们仨听得新奇又新鲜,傻傻地张着嘴。更让乔哥感动的是,他在家乡见我时,我还是个娃娃,现在已是带兵的排长了(其实还是见习的),表扬说:老弟呀,你像个官了。
我把炮对镜对向攻击目标641,还给他们配了两个望远镜。我一边讲解,一边给他们指示目标。这是一条横向拖长的山梁,641是山梁中段隆起的山包,面积约百十平米,美军只用一个排依托水泥工事在防守。我们攻击部队从我方的610阵地出击,顺山梁到641约400米距离,为了给慰问团观看清楚,攻击路线和战斗队形,全都选择在面向我们的斜坡。三位代表听我的介绍,已急不可待,巴不得马上看到敌人灰飞烟灭。
到各观察点的代表都已在掩蔽部就位,山上出现了一片难耐的寂静,等待我们的炮火准备。9时整,��凤山左侧喀秋莎阵地的炮火首先响起,这是苏联二战后期发明的多管火箭炮,一个齐射同时打出64发,给敌人以突然袭击。两分钟之后,百炮齐鸣,千百发炮弹从龙凤山前掠过,肉眼都看见弹丸在空中飞行,无以计数的小黑点,很像蜂群出巢,带着尖利的啸声扑向敌人的阵地!霎时间,641山头上弹着密布,一簇簇烟柱冲天而起,接着传来地动山摇的炸裂声,火光闪烁,石块泥土在硝烟中上下翻飞,三位代表看得兴奋的跳起了脚,嘴里直叫:啊呀呀,真了不得,了不得!
火炮的射击还没停,我步兵一个排从617阵地出动接敌。等炮火延伸,步兵排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边冲击边用手中枪射击。当他们离敌人阵地不到100米时,突然从残存的工事里一挺轻机枪复活了!攻击的先头班倒下了,跟进的一个班给打的往坡下翻滚。我的心沉了:我们使用了比过去打641多两倍的火力,为什么还不能彻底摧毁敌人工事?很快,团的82炮连进行火力支援,打了五分钟,敌人机枪哑了。五连的又一个排很快向641靠近,刚接敌到150米左右,敌人从642阵地上扑下来一个班,手中全是冲锋枪。过去,敌人是不敢白天反击的,为什么今天竟敢出来碰硬?我们的第二个排也给突如其来的增援火力打得趴在坡上。炮火不能支援了,因靠敌太近,怕误伤自己人,就这样僵在那里,都用自己手中武器对射。这时,我发现这场战斗的指挥者在一块石头边上正挥动手臂,不一会,后面上来一挺轻机枪,卧在他身边不住点的向641阵地射击。敌人大都趴在残留的工事、堑壕或弹坑里顽强的对我进行阻击。机枪打了一阵,丝毫不能掩护步兵前进。
我突然想到,过去我们“挤”阵地,都是多路攻击,敌人总是措手不及,惟独这次是专为代表观看,仅选择一个光秃秃的山坡,而且还是单一的路线在出击,只为看,不为战,把战士生命当了儿戏。
敌人开始在我进攻道路上进行炮火拦阻射击,五连全暴露在山坡上挨打。在岩石边的指挥员已无能为力了,我看到他把挂在胸前的一只小羊角号放到嘴里,我虽然听不到号声,但我能猜度他是在下达撤退的号令。果然,上去的两个排连滚带爬的退下来了,只剩下十几个人。
山梁上没有枪声了,战斗已停止。我们的三位代表都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没见到消灭一个敌人,看到的是自己人死了一大堆。他们惶惑的脸上似乎都是在责怪自己,不该来看一场用生命表演的战��。
我安抚他们说,失败是兵家的常事。乔哥保证说,我们回到四川不会乱说的。
七团团长在战场上培养了争强好胜的脾性,这次却在祖国亲人跟前大丢了面子。送走慰问团,他火冒三丈,要惩处指挥战斗的二营副教导员。团长之所以用他,一是年轻,二是四川人,如让代表们看他打了胜仗,会给四川人增光添彩的。可惜他辜负了团长的期望,只能让他上天国去反省。他命令身边的赵参谋,去二营执行他的处决命令。
赵参谋到二营,把副教导员五花大绑拉到一个山沟里,举起手枪对向他脑后勺,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副教导员已泪流满面,说“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团长!我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一仗--团长是要我表演啊!排兵布阵都是你们来制定的,我的失职是没有拿下阵地。”
赵参谋的心颤动了,这场战斗是他和团长来二营部署的,团长还特别指名要副教导员代连长指挥,自己也有重大责任。他慢慢放低了枪口,回过头对跟在身边看他执行死刑的营长和教导员说:“你们给他松绑带回去,等候发落。”
赵参谋没直接去找团长解释他不执行命令的原因,即使他敢去,也会尝到苦果。他先找了慰问团副团长,请他出面干预。这位副团长是从部队转到地方的,他和我们师政委交换意见时说,责任不在基层,不能再用干部的性命去抵偿这场战斗的损失,希望枪下留人。
副教导员给保下来了,撤职任副指导员。回国转业回四川,在一家大厂做保卫股长。
多年后,我见到已是某步校教研室副主任的赵参谋。旧事重提,他说,这明明是团长好胜喜功,不惜人命,自己下不了台,还诿过于人,要那个副教导员给他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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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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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 2
爱沙尼亚和罗马尼亚的打岔并没有干扰摩尔多瓦,摩尔多瓦坐在沙发上,一手攥着从头上滑落下来的、和罗马尼亚相同款式的缀着缎带的小圆帽,一手环着自己的双膝,微偏着头眼神失焦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还有俄罗斯做的汤……”他呢喃道,“独居后我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改掉回家直奔餐厅的习惯。”他没转头看其他人,睁大眼直直盯着壁炉内缠在木柴上跃动的火焰,虽然罗马尼亚方才取笑了加里宁格勒,可除去诸如塞尔维亚、波兰等这样的斯拉夫国家以外,难道他们中有谁在见到挽起双袖、穿上围裙的俄罗斯后没大吃一惊吗?
在他们同住一栋宅子时,政府的确派来了勤务兵和女佣,但由于俄罗斯认为仅因为工种就让子民工作到深夜纯属剥削,使用换班制又过于浪费人力,与其让这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姑娘和小伙儿做些家事杂活儿,不如把他们调去能为社会出更多力的岗位上。只是大家在工作到二十点以后、尤其是冬夜里回家后总希望能再吃点儿或喝点儿什么,用食物来抚慰自己疲惫的肉体与精神。这份责任最初落在了立陶宛身上——谁让他在和波兰同居时养成了照顾人的习惯呢——随后联盟内的女性意识体们因刻板印象的原因也会偶尔帮忙。
某次他们回到家后皆面无表情地瘫倒在沙发上,所有人连说话或调动五官的力气都不剩,晚餐时通过食物获得的能量早已被消耗殆尽,使屋内温度维持在众人能只穿着件衬衫的程度的暖气根本无法渗入他们冷且累的躯壳。摩尔多瓦半躺在沙发椅背和扶手的夹角处,脖子扭成个半小时后会导致他的头夹肌与颈夹肌无比酸疼的角度,他想着干脆就这样先睡几个小时、恢复些精力后再回自己卧室去,就看见俄罗斯缓缓扯下围巾,疲惫地叹息一声后微笑着提议说:“我去给大家做点儿汤?”
大部分人毫无反应,或看他们的神色,他们错以为是自己累过头了耳边才出现了句和俄罗斯声音相同的幻听,然而白俄罗斯猛然抬起头带着雀跃和期待应声说:“好!”她顿了顿又说:“我来帮忙。”
即便白俄罗斯使用的是陈述语气,俄罗斯却只是笑着拍了拍白俄罗斯的头,往常无比固执的白俄罗斯不知怎么竟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安抚下来,她重新放松地垮回沙发上,望着俄罗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众人沉默片刻,待塞尔维亚自言自语的感叹因太久没享受过俄罗斯烹饪的菜肴故他已迫不及待后,加里宁格勒才惊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嚷道:“什么,刚才不是我出现了幻觉?!”
尽管不少联盟成员对俄罗斯的厨艺报以谨慎质疑的态度,但也许是他们的怠倦和饥饿导致他们无法给放到自己面前的食物作出客观的评价,所有人都对俄罗斯做的无名的汤——在保加利亚好奇问起这道汤的名字时俄罗斯只是微笑着说这是道特色民族汤,显然他自己也不知这道将各类蔬菜和肉类切碎后同煮一锅的大杂烩该叫什么——赞叹不已,这样的反馈似乎让俄罗斯受到了鼓舞,自此后俄罗斯就以一个不频繁但也不算少见的频率用自己做的食物像投喂流浪动物那般投喂众人。
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能透过过去由外交或时事传闻所营造出的表象接触到各自真实的性格,例如曾经的军事国加里宁格勒其实非常擅长照顾人;此前一直隐藏在俄罗斯身后的乌克兰与白俄罗斯意外的喜欢打斗和战争;罗马尼亚偶尔会表现得极不成熟;俄罗斯能熟练的做好所有被认为专属女人做的家务;至于匈牙利,按照人类的观念来看,她有着性别认知障碍。
这样的经历对意识体们来说尚属首次,过去哪怕如摩尔多瓦、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就算他们所代表的地区并入了自己兄弟的国家中,他们也都分别居住在自己的领土内,而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摩尔多瓦难以分辨这项被人类领导者无视实际情况强迫执行的政策给他们带来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他们的确在私人情感层面上变得相互熟知甚至于亲密,可也正因为这份亲密,在苏联解体后、或可以说在解体前几年当戈尔巴乔夫改革并要求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时,他们才会感到痛苦。
‘不提别的,’摩尔多瓦想,‘单说回到家中后不再有热汤或点心等着我这点就足以使我悲伤了。’
“我来做吧。”
突兀响起的立陶宛的声音将摩尔多瓦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中,他与其他人一同看向立陶宛,立陶宛终于撤下了被罗马尼亚针对后露出的冷然神色,换上了如常的温和,见众人看着他便补充说:“厨房里还有几罐酸黄瓜,在俄罗斯做酸黄瓜汤时我曾帮过忙,大致知道做法,”他又瞥了眼左横右竖摆放在矮几和沙发四周的空酒瓶,“正巧可以用来下酒以及减轻宿醉。”他说着,不等众人接话就站起身略踉跄的朝厨房走去,在经过罗马尼亚时差点被脚下的酒瓶绊倒摔在罗马尼亚身上,惊得罗马尼亚匆忙坐起身并将手中新开的酒洒出了四分之一,在胸襟上留下一大块湿渍。
立陶宛的身影离开众人视野后,拉脱维亚带着毫不遮掩的担忧问:“立陶宛没问题吗?他似乎喝醉了,会不会不小心弄伤自己,或者——”拉脱维亚还未说完,就听见厨房方向传来金属制品和瓷器的碰撞摔碎声,拉脱维亚张着嘴同另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喃喃继续说:“——或者把俄罗斯先生的厨房烧掉?”
“……应该不会?”爱沙尼亚不确定地说,“不提俄罗斯在建造这栋屋子时留下的防火符文,前几年我听芬兰说、而芬兰是听俄罗斯说他给自己的度假屋重新涂了层最新的阻燃涂料,据我所知,俄罗斯拥有的全木制房屋只有这一座,所以……”他沉默片刻,取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不存在的水雾,“无论如何,就算厨房、乃至于整栋屋子都烧了起来,立陶宛也一定会赶在俄罗斯来这儿前想尽办法将其复原的。”
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对视一眼,“之前就隐约有传闻,”罗马尼亚抽了些纸巾垫在上衣被酒浸湿的区域下方,“你们波罗的海最近关系是不是不怎么好?”
爱沙尼亚的否定回答被拉脱维亚的接话声盖过,拉脱维亚脱口而出道:“的确近几年我们的政府因为能源、对俄态度等问题上有分歧——”在察觉到爱沙尼亚望向自己的目光后,拉脱维亚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过我想这些矛盾只存在于政府之间。”
爱沙尼亚不置可否的将眼镜戴回原处,拉脱维亚用眼角打量他数秒,颇忐忑地站起身一面匆匆向厨房走去一面说:“我去帮立陶宛。”但不幸的是,或许是他酒量不如立陶宛好,或许是他平衡能力比立陶宛差,在经过罗马尼亚时他不但被同一个——也可能不是同一个,但总之就是那堆酒瓶中的一个——酒瓶绊倒了,还脸朝下狠狠摔在了横倒竖歪的瓶堆中,他因疼痛而止不住抽吸着,扶着矮几撑起自己一瘸一拐离开了客厅。
留在壁炉前的三人被寂静笼罩了一会儿,“好吧,”摩尔多瓦把攥在手里的小圆帽放至自己身旁,“看来人类的争端影响了你们之间的私交。”
“不,在这方面,我和拉脱维亚没有矛盾。”爱沙尼亚举起酒瓶灌进一口伏特加,“我和立陶宛也没有矛盾。”他无视嗤笑的罗马尼亚与挑眉的摩尔多瓦说到,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毕竟无论用什么样的标准,存在于他和立陶宛之间的东西都不能被称为矛盾,那更像是身为局外人的他单方面在不让立陶宛察觉为前提的条件下悄悄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而这些情绪也无法简单的使用正面或负面一词来分类,若说是嫉妒,他想起立陶宛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时心绪太过平稳;若说是羡慕与渴望,他又从未将自己投射到立陶宛身上,幻想同俄罗斯做那些事、有着那些纠葛的人是自己,况且假如他只是希望和伊万发生性关��,那么他的愿望已实现过不止一次;他也并非是什么看见自认为此事不公平不合理便插手干预的旁观者,他只是……爱沙尼亚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只是’后面该接什么,他察觉到自己对立陶宛不满,也领悟到这份不满和俄罗斯有关,然而复杂又矛盾的情绪们导致他没办法将自己分析得更彻底,故他只能维持这般混乱的状态,偶尔借着醉意在某些绝不会之后把他的言论转述给立陶宛的对象面前说几句委婉隐晦的话,至于对俄罗斯的感官————
爱沙尼亚继续抬手将伏特加灌进嘴里,摩尔多瓦和罗马尼亚似乎暂且也不想说话,客厅里仅有木柴被燃烧的噼啪响着,在爱沙尼亚手中酒瓶里的液体只剩三分之一时,罗马尼亚突然问:“有多少人上过他的床了?”另两人抬眼看向罗马尼亚,他们不需别的暗示也能猜到那个‘他’指的是俄罗斯,罗马尼亚望着天花板不与他们对视,“我是说仅限联盟内,都有谁?”摩尔多瓦和爱沙尼亚沉默着不回答,罗马尼亚便开始自接自话,还比划着右手数数说:“我撞见过的有立陶宛,听见过的有加里宁格勒,至于白俄罗斯——根据她对俄罗斯的那种堪称成瘾的迷恋和执着,我不相信她从未得到过她想要的。我也瞧见过他和塞尔维亚接吻,但不好判断那是因为他和塞尔维亚做过还是他们斯拉夫人的问候传统……对了,还有你,”罗马尼亚侧头盯着爱沙尼亚,“你也上过他的床吧��”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最后的问句。
倘若在这里的是加里宁格勒、匈牙利或中亚那几个前苏联加盟国,又或是近来与俄罗斯关系变得复杂的外高加索三国,以及斯拉夫家族成员中的任意一位听见罗马尼亚这样说,恐怕客厅乃至一楼其它房间都会因为打斗而变得一片狼藉,不过既然听见这话的是爱沙尼亚……摩尔多瓦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如他所想,爱沙尼亚皱起眉,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更激烈的反应了,这名戴眼镜的意识体用平静的语气掩盖住藏在深处翻腾的心绪说:“你错了,我可没上过俄罗斯的床。”
罗马尼亚闻言露出满脸不相信的表情,没准儿是因为他心中仍迁怒着俄罗斯,又因俄罗斯而迁怒着所有和俄罗斯有关系的意识体,故那不相信中又莫名带着几丝挑衅,探出嘴唇的那颗尖尖的虎牙也衬得唇线格外嚣张。‘幸好现在在这里的是爱沙尼亚。’摩尔多瓦情不自禁再次庆幸的想,罗马尼亚以为爱沙尼亚在撒一个拙劣的谎,可摩尔多瓦知道爱沙尼亚只是在顺着罗马尼亚的话说,毕竟就他所了解的,爱沙尼亚和俄罗斯的那几次还真没有一次是发生在床上。
“而且我不喜欢俄罗斯。”
在摩尔多瓦以为此话题告一段落时他突然听见爱沙尼亚的声音响起,他转眼去瞅爱沙尼亚,见对方神色平淡却真挚,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你又是为何迁怒俄罗斯?”赶在罗马尼亚吐出更多难听之言以前,爱沙尼亚用一个问题堵住罗马尼亚几欲说出口的讥讽。
“因为这几个月我都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答话的人却是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撇着嘴哼了一声,他双颊因酒和醉意而染着红,这抹红柔化了藏在他眉梢眼角里的因不满而透出的锋利,使他的埋怨变成了撒娇。摩尔多瓦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待罗马尼亚哼哼后侧头看了罗马尼亚一眼,问:“你想回卧室休息了吗?”这话题转得突兀,罗马尼亚的回答也让爱沙尼亚感到莫名其妙,“我没醉,”躺在沙发上的罗马尼亚一面把上衣内的纸巾抽出揉成团扔到矮桌上一面说,“等我喝了汤——”他正说着,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伴着股略酸的、混合着肉与谷物的香气逐渐靠近客厅,紧接着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们一人端着个小锅,另一人拿着碗和五支调羹。
罗马尼亚闭上嘴从仰躺换成了坐姿。
五人分别盛了碗汤无言地喝了起来。摩尔多瓦嚼着被汤汁煮得饱满圆润的珍珠大麦,看着飘在汤面上的油花和隐在汤下或橙红或旧绿的胡萝卜和酸黄瓜丁,又握着调羹把一块牛肉翻到最上面,‘这可不是大致知道做法所能呈现出的水准。’他想着,怀疑立陶宛的话是对自己和俄罗斯借着给众人做吃食的名义享受二人独处时间的无伤大雅的遮掩与借口,他舀起牛肉、洋葱和土豆,混着汤汁一起送入口中,‘尝起来够相似的了——’只是终究还差了点儿味儿。
罗马尼亚喝完了碗里的汤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厨房,数分钟后他回到客厅,脸上依旧挂着不开心的模样对摩尔多瓦说:“我回卧室了。”他走向楼梯,踏过几阶木梯后似忍耐不住般回头望着摩尔多瓦强调道:“我没醉!”
正埋头喝第二碗汤的拉脱维亚被这响亮且无头无尾的话吓了一跳,他抬头去看罗马尼亚,只看见对方即将消失在楼梯栏杆缝隙间的脚跟,他眨了眨眼,发现波罗的海的另两名成员都看着摩尔多瓦,于是他也朝摩尔多瓦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就是醉了。”摩尔多瓦耸耸肩,“他醉了才会向我撒娇。”他对爱沙尼亚说。
尽管拉脱维亚知道摩尔多瓦是罗马尼亚的哥哥,可因着两人的外貌和体型,他怎么也无法想象罗马尼亚向摩尔多瓦撒娇的场景。
“你们知道的,罗马尼亚是因我和瓦拉几亚的联盟而诞生,他的出生饱受我们当时的统治者的期待,且由于某种程度上他可谓是吞噬了瓦拉几亚,所以他并不像我们这样得从婴儿之姿逐渐成长,而我们的统治者早就希望拥有一名外表强壮健康的意识体作为自己的政权的代表,所以他不被允许呈现出符合他年龄的状态。”摩尔多瓦又用调羹挑出一粒牛肉放入嘴中,“也许是那样的教导对小孩子来说太严厉了,故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他很亲近我,非常喜欢向我撒娇,”摩尔多瓦微笑着,眉角却又朝下耷拉,“那时他仅比我高不了一指节的长度,比现在要可爱多了。”他顿了顿,无声地叹息一声,“不过如我刚才所说,统治者与贵族们认为这样很不体面,所以后来他只会在和我独处时才会放松下来,再之后,想看见他撒娇的样子就只能等到他喝醉后。”
“……人类的确总是提出些强人所难的要求。”被罗马尼亚的过去触动以至想起自己幼年经历的拉脱维亚不自觉呢喃出声,他仍记得自己尚是懵懂幼童时是如何被当地的苏维埃政权和贵族政权争来夺去,其后又是如何被当作吉祥物而被议会以及乌尔马尼斯无视的,拉脱维亚知道至今他的子民仍因苏联的侵略而对被视为苏联继承者的俄罗斯耿耿于怀,然而就他个人的立场来看,他忘不了加入联盟后俄罗斯先生是怎样说服斯大林等人给他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让他适应并学习意识体到底意味着什么。‘尽管当我适应之后,俄罗斯先生对工作和任务要求苛刻的那面也暴露了出来……’
似乎不愿继续谈论人类给意识体们造成的伤害这一虽会引起众人共鸣可过于沉重的话题,爱沙尼亚问摩尔多瓦道:“你说你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
“毕竟无论是名义上或意识体的感官范围内,那依旧是我的领土。我明白我无法插手人类间的政治博弈,但至少我想要了解那里的子民的生活水平如何。”瞥见拉脱维亚好奇的眼神,摩尔多瓦平静地说:“老旧、贫富差距悬殊……和西部地区没多大区别,”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看起来更整洁一些,到处都是苏联的雕像和标志。”
把经济和政治甚至于子民的生活状况当作闲聊的素材同样不是个好选择,不提官员贪腐高达十亿美元的摩尔多瓦,另三人近几年的经济也因制裁俄罗斯及俄罗斯的反击措施而遭受了不少损失,诸如‘减轻由经济下滑带来的身体不适的小技巧’等衍生话题早已无法聊出新花样,至于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新上演的歌剧等,他们要么没时间看,要么去看了,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这样一想,除了互戳伤疤、共同回忆过去的岁月外他们竟没什么可谈的。
也许是因为今日不但顶着风雪长途跋涉还自坡顶滚至坡脚,也许是燃烧的木头所生产的白噪音过于有用,拉脱维亚感到由无数瓶酒和两碗汤组成的液体沉甸甸地囤积在胃里,这份重量又转化为悄悄攀上他眼睑的困倦,他咽下几个呵欠,双眼泛出些湿意,“我也打算回卧室了。”他说着,和另三人道了晚安后走上二楼。二楼走廊墙壁上的烛台没被点亮,靠左侧的一间房间的门缝中透出一丝烛光,那应该是罗马尼亚的屋子。拉脱维亚借着自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屋内的、被雪地反射的月光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他放慢步速,却不是因为昏暗的光照,而是在猜测在猜测另三人这次住的是哪几个房间。
曾经在人数最多时,俄罗斯不得不想尽办法将二十多人塞进这栋度假屋内,为了让每一名意识体都能睡在床上而非躺在冷硬的木地板上过夜,不但阁楼被充分利用起来,二楼中这些原本按照单人卧室设计的房间也被分配给了有亲缘关系的意识体们,奇怪的是,这次白俄罗斯没有像株寄生植物似的扎根在俄罗斯身上、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在俄罗斯耳边重复自己想与俄罗斯同睡一张床的愿望,她甚至主动要求把自己和乌克兰分配在一起,而波兰、塞尔维亚等斯拉夫兄弟宁愿四五人挤一个房间也不愿与俄罗斯同住,故即便在那般拥挤的情形下,俄罗斯仍能独占一整间卧室。
那时不懂人心的拉脱维亚以为俄罗斯是被大家排挤孤立,他也差点在众人面前提出异议说“就算俄罗斯先生有时会变得可怕又恐怖,可这样欺负俄罗斯先生不好”,所幸立陶宛赶在他说出头三个单词后就捂住了他的嘴。当夜,拉脱维亚被几道突兀的碰撞声惊醒,他迷迷糊糊跟着爱沙尼亚起床去声音传来之处查看发生了何事,随后发现俄罗斯卧室的门把手被捏断了,一旁墙上挂着的装饰画掉落到地上,加里宁格勒、白俄罗斯和立陶宛三人正分立三角站在俄罗斯卧室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上去似乎经过一番打斗,而其余人则用混合着忍笑与別有意味的目光在他们以及仅有颗脑袋探出房门、脸上带着羞恼的俄罗斯之间来回打量。
直到二十一世纪以后,拉脱维亚在回想起这事儿时才隐约意识到为何那夜立陶宛为何会偷偷溜出他们的卧室,又是因何在俄罗斯卧室前同加里宁格勒、白俄罗斯发生争执。
这般拥挤的境况没过几年就因南斯拉夫同苏联关系恶化而得到改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等人不仅被召回南斯拉夫,还被一道横在南斯拉夫与苏联及其同盟国间的、仅针对意识体的‘铁幕’隔在苏联之外,减少的人数让布置成通铺的阁楼得以被改装成几个分间,如此安稳四十年余后,改革前夕他们分别回到自己的国家中,缺席了这一年一度的盛宴,直到苏联解体后的第二年、或者说按照儒略历尚还是解体的那年才毫无缘由却默契的一个接一个来到这里。
那次唯有俄罗斯没有露面,众人虽在此住了一晚,却皆无人提出下一年来这儿重聚的日期,或者说,大家都不确定下一年是否还做这样无意义的事。虽然事实上,众人下一年也来了,不但下一年来了,往后每年都来了,又因为没有固定下拜访时间而导致留在这里的住客每夜不过三五人而已,于是他们不必再几人同挤一间卧室,可随意挑选自己心仪的房间,如拉脱维亚,他今年挑选的是直对楼梯的走廊尽头靠右侧的那间卧室,去年则是另一条走廊上面对度假屋背后的森林的房间。不过不管众人选择哪一间屋子,俄罗斯所住的那间倒从未被纳入备选名单中。
拉脱维亚回到自己的卧室中,因他不会任何法术,只能摸黑来到自己的背包前摸索出火柴点亮屋内的蜡烛,随后他将睡衣、洗漱用品等放至一旁,又依次将放在其下的几个包裹与一个折叠好的大型纸袋拿了出来,他先是把纸袋展开立起,用纸袋中的缎带扎出蝴蝶结粘在纸袋左上角,接着将包裹中的东西放入纸袋中——两支分了阴刻和阳刻的木制手表、提炼牛粪所制作出的洗衣粉、一双毛毡鞋以及一种储存在黄油中的奶酪,这些都是拉脱维亚独有的特色产品。拉脱维亚分不清他是把这些东西当作俄罗斯迟到的生日贺礼送出去,还是说他只是觉得得在这里留下点儿痕迹告诉俄罗斯他来过一遭,总之,无论他抱着哪种心态,尽管他从未看见俄罗斯戴上木制手表或穿上毛毡鞋,他依旧每年都背着同样的物品抵达度假屋。
拉脱维亚拿起纸袋和烛台离开房间,他来到俄罗斯的卧室前,一推开门就嗅到股长期无人居住的陈旧的木头香味,他打量四周,发现卧室里的矮柜、书桌以及床边的茶桌上皆摆满了礼物盒、纸袋、包裹和瓶颈上扎着缎带的酒,他伸手用食指抹了抹矮柜,指腹上无任何灰尘,大约是立陶宛打扫过房间。他走到床头柜旁将纸袋放下——屋内只剩这一处空间——又转身好奇地端详比他先来的人们留下些什么东西,大部分礼物因外包装而猜不出里面的内容物,但也有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的包装,如包了层油纸的熏羊腿、正中用匈牙利文印着‘辣椒粉’字样的纸袋等,另一些玻璃罐中则装着写拉脱维亚以肉眼无法辨别是什么的食物,有的是五种颜色分层叠加的粉末,有的是深玫瑰红的液体、里面瞧上去还有颜色略浅淡的片状物……拉脱维亚看了好一会儿,久到他的困意都消退了几分。
‘也不知俄罗斯先生是否满意这些贺礼。’拉脱维亚想着,走出俄罗斯的卧室,他在楼梯前站了片刻,听着楼下传来的模糊到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的人声,犹豫自己是否要下楼加入那三人中,听声音他们似乎聊得挺起兴。最终他仍决定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不但是因他觉得他和另三人没什么好聊的,更是因为他发现当他在场时其他意识体总是下意识避免谈论某些话题,简而言之,就如人类们在闲聊时若听众中有儿童,人们便自然会停止谈论一些他们认为儿童不应听的言论。拉脱维亚不喜欢被当作人类幼崽来对待,可惜所有他熟知的、关系较为亲密的意识体中唯有俄罗斯能忽视他的年龄——或者说并非是忽视,是在正视他短浅的阅历的同时平等的对待他,而非下意识以教导者的态度同他相处。
不过矛盾的是,拉脱维亚恰恰想把俄罗斯当作自己的长辈,如立陶宛、爱沙尼亚等其它东欧意识体,拉脱维亚倒是期望他们能别将自己看作小孩子。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呢?’洗漱后在又厚又蓬松的被褥中蜷缩成一团的拉脱维亚想。
 爱沙尼亚靠着床头往被子里挪,他洗漱完,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后,才看见了自己放在靠窗的单人椅上的背包,进而想起了自己带来的礼物还未放进俄罗斯的卧室中,可他又累又乏,着实没有精力和勇气离开温暖柔软的被褥,况且他的头还因先前灌入嘴中,现在仍流动在胃、食道和小肠内的伏特加、桦树酒等混合酒精液体而晕乎乎的,这些液体使他手脚酸软无力,得定神凝视某件物体超过五秒才不会看见那件物品的重影,因此他认为礼物再在自己的背包里留一晚也不妨碍什么,明早他能挑选个众人尚未起床的时间独自把贺礼放进俄罗斯的房间里。
至于为什么一定得避开其他人,他倒是从未深思过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愿别人瞧见他放礼物时的情形,别人大约也抱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于是这里的过客就都遵守了这道不必明言的规则,导致那些堆在俄罗斯卧室的书桌、柜面甚至地板上的盒子、包裹、纸袋都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般。
因努力尝试引起争执的罗马尼亚和年幼的拉脱维亚都已离开,爱沙尼亚终于能同立陶宛和摩尔多瓦肆意畅谈些他们本不好说出口的、如政治或国际形势等一类的话题,借着醉意,三人一块儿不带恶意的——好吧,也许有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少的恶意藏在语气里——嘲讽英国在脱离欧盟上干的蠢事,更主要的是嘲讽英国被自己养育大的孩子在无论是公事层面还是私事层面皆弄得焦头烂额。而说到美国,顺其自然的,他们先是羡慕了一番这名年龄约在三四百年的意识体所拥有的好运,接着又感叹因除了独立战争与内战外,美国的领土上再未发生过战争,从未经历过一面忍受着自己的领土被摧毁所反映在肉体上的伤痛,一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去送死,同时日日夜夜害怕没准儿在几个月或一两年后自己会因灭国而消失、即死亡的恐惧,所以他坐上俯瞰世界的宝座,却并不如前几名坐在宝座上的意识体那样熟知意识体间的潜规则,同时美国受人类影响颇深,以为意识体们应如人类那样行事,一方面是闹了不少在意识体间私下传播的笑话,另一方面也让大家感到日子不怎么好过。
然而不管他们聊了多少绝不可让第四人知道的话题,爱沙尼亚最想说出来的话依旧死死压抑在心底。所有人都认为他讨厌俄罗斯,爱沙尼亚也的确像讨厌立陶宛那样讨厌那个体格高大、声音和脸型却带着稚气的斯拉夫人,但这两种讨厌之间又略微有点区别,爱沙尼亚说不清区别在哪儿,他只知道他不喜欢俄罗斯,对国境内的俄罗斯族人也抱有不好的、如看见厕所中的蛾蚋时会产生的感官。可在不经意时,他又总是会想起俄罗斯,而当他想起俄罗斯,一半的时间中他的大脑擅自开始回味他和俄罗斯的那几次性爱——诸如在他擦过俄罗斯的前列腺时俄罗斯是如何缩着肩膀哼出小小的、粘腻的鼻音;以及当俄罗斯快射出来时,这个斯拉夫人又是如何睁大失去焦距的、紫色的眼眸盯着天花板颤抖的——另一半的时间中,他则忍不住替俄罗斯担忧,某些担忧不切实际且可笑,如爱沙尼亚总怀疑俄罗斯人民对酒精的嗜好或许会导致俄罗斯酗酒;某些则虽贴切但不是他该思索的,如英国乃至欧洲大部分国家以及美国对俄罗斯坚持不懈的抹黑和丑化。
不过若是被人问起,爱沙尼亚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在担心俄罗斯的,他只会说自己是担心悲剧重演,毕竟当年某个拥有德意志国籍的奥地利小胡子男人在展开针对犹太人和斯拉夫人的种族屠杀时,也是先将另两民族丑化成一无是处的恶棍和混球的,而人类之所以能毫无顾忌、毫无障碍地屠杀自己的同类,不正是因为那些发起战争的人在心中将特定的另一群人驱逐出人类的范围吗?爱沙尼亚无声地叹息一声,现今俄罗斯人在国际上的形象,要么是残忍扭曲的入侵者,要么是会做出许多常人无法理解之事的怪胎[1],爱沙尼亚说不清这两者哪种更糟糕,他只能推测出一点,倘若未来某日美国或欧洲的某个国家同俄罗斯发生战争,至少在最初,他们杀俄罗斯人所产生的心理负担会比杀其它国家的人小。
‘明年还是别来了。’爱沙尼亚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虽然他敢肯定,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他早就把这个决心忘得精光,直到当夜入睡前才会再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爱沙尼亚侧翻着将一团棉被抱入怀中,蹭着枕头闭上双眼。
 拉脱维亚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室内昏暗的、同傍晚时分接近的光亮让他下意识认为天色尚早,他还能再睡一会儿,他闭上眼,一阵恍惚的失重感侵袭了他,可在他重新坠入睡梦中以前,他又忽然想起了自己正睡在一栋坐落于特罗伊茨科-佩乔尔斯基区内乌拉尔山脉附近的森林中的度假屋其内某间卧室的床上,这昏暗的天色可能是由降雪以及随季节而变化的日照时间决定的,他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大脑一遍遍重复低喃说“至少得睁眼看一看时间”,但他的肉体却被温暖疲懒的感觉俘获,丝毫不愿动弹,如此这般,他似乎又睡过去了一会儿,或没准儿只是发了会儿愣,接着他猛然惊醒,揉着眼坐起身。
拉脱维亚拖着双脚摇摇晃晃挪进浴室,他大脑放空,凭着本能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半睁着眼瞪着洗漱台半晌才意识到度假屋中没有现代家具,他应该伸手触碰一个刻在水龙头旁的奇特的图案而非寻找开关按钮。当他把牙刷戳进嘴里,拉脱维亚才略微摆脱笼罩着整个大脑的迷雾,‘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个梦……?’他想着,待漱口时大脑抓住了本已消退的梦境的尾巴将其拖拽回来,‘哦,是那个。’
那个,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在梦里回放的记忆片段,拉脱维亚俯身吐掉嘴里的水抬头望着镜子,他以为自己并不留心这件碰巧瞥见的事,然而从他一与立陶宛见面就会做这个梦来看,他内心对此到底是在意的。
那是在立陶宛即将离开位于莫斯科的苏联加盟国意识体的集体住宅前的事,拉脱维亚早忘记自己是因何去寻找立陶宛,他只记得自己站在立陶宛的房间前,透过门缝看见俄罗斯把立陶宛压在墙上,拉脱维亚第一瞬间以为这是俄罗斯因某事同立陶宛发生争执进而两人经过一些肢体冲突后导致的最终结果——拉脱维亚还没见过俄罗斯打任何人,他甚至很难见到俄罗斯暴怒地冲某人吼叫,不过他见过俄罗斯生气的模样,那场景莫名使他感到俄罗斯先生是那种使用暴力时会真正让人害怕的类型——然而几秒后,拉脱维亚意识到其实是墙以及立陶宛支撑起了俄罗斯,俄罗斯眼眶有些泛红,他脸上有着拉脱维亚从未见过、也分辨不出意味着什么的复杂表情,他倾斜靠在立陶宛身上,唇贴着立陶宛的侧脸将吻未吻,以微小且虚弱的声音重复低喃着“我讨厌你,托里斯”。而立陶宛直到拉脱维亚悄悄离开前都一言不发,他的神色隐藏在垂落的额发与鬓发下,一手掌着俄罗斯的背,一手环着俄罗斯的腰,姿势僵硬凝固得像一支衣帽架。
一想到下楼后就会瞧见自己梦境的主角之一,拉脱维亚便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在他换衣服、收拾行李时有意让自己的动作变得磨蹭又拖拉,但随着他腹中的饥饿感逐渐增强,并最终以鸣叫的方式提醒他该往自己胃里塞点儿饱含热量和油脂的东西,故他不得不提着背包来到一楼的客厅里。出乎他意料的是,客厅的沙发上只坐着立陶宛一人,拉脱维亚扫了眼座钟——顺便,他也发现整个客厅都恢复了他昨日来到这里时的干净整洁的模样,仿佛昨夜五名意识体毫无节制的醉酒不存在一样——发觉时针指向的数字远大于他以为应有的数字。
“我给你留了早餐。”立陶宛说着起身走向厨房,拉脱维亚把背包放在沙发上跟在立陶宛身后,坐在厨房内餐桌旁的椅子上看立陶宛加热昨夜剩下的酸黄瓜汤、蒸一些切片列巴并接了壶水煮茶,他习惯被立陶宛这样照顾,像个望着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的小孩那样想不起这些事也能自己做,他透过灶台前的一排双层玻璃窗望着屋外的落雪发了会儿呆,又似不怎么适应这种静谧似的,在已知其他人的去向的前提下向立陶宛问道:“他们呢?”
“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吧。”立陶宛回答,不知是和拉脱维亚同样不喜这份被簌簌雪声和蒸煮食物的声音营造出的安静还是察觉到拉脱维亚闲聊的欲望而更详细的描述道:“我起来时爱沙尼亚已经离开了,罗马尼亚倒是赖了会儿床才被摩尔多瓦叫起来,早餐聊天时罗马尼亚又不经意开始抱怨摩尔多瓦在德涅斯特河沿岸问题上过于温和,导致摩尔多瓦生气地跑去门厅拿上雪杖就冲出门外,罗马尼亚只能赶忙带着他们的背包追上去。”他划过灶台上雕刻的图案关掉火,把汤和列巴放在拉脱维亚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并在拉脱维亚对面坐下。
这倒是符合那俩兄弟对外展现出的一贯的相处模式——即按照外貌年龄,罗马尼亚才是比摩尔多瓦成熟的那个。拉脱维亚咬了口列巴,一边咀嚼一边想,当年俄罗斯先生希望这里能变成让意识体们抛去假面回归本性的伊甸园,现在看来除了天气和景色不怎么相符外,俄罗斯先生的努力倒是卓有成效。‘说不定这就是大家每年都会在这段时间来到这里的原因?’这个念头自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咽下口汤,瞥了眼立陶宛,见立陶宛目光越过自己,大约是在盯着自己身后的餐厅发愣,‘是在回忆过去大家聚在餐厅中的情景?’拉脱维亚随意猜了猜立陶宛在想什么,而他之所以会冒出这样的猜测,概因若他瞧见这栋度假屋或莫斯科城内联盟意识体们的宅子内的餐厅也会情不自禁回忆过去,毕竟自联盟解散后,拉脱维亚只在国际会谈举行时才与众多同类一起用餐,且再未遇上过如联盟时期内那样热闹、闲散甚至可称为温馨的聚餐模式。
吃完早餐,拉脱维亚又喝着茶和立陶宛闲聊了会儿才重新背上背包,他站在门厅里,有些想就自己梦中回放的那一幕询问立陶宛,也想问问立陶宛近几年俄罗斯先生私下的情况怎样,他是否喜欢自己以及其他前同盟留下的礼物。可拉脱维亚看见立陶宛孤零零站在壁炉边用火钳拨弄木柴,又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口,最终,他只是对立陶宛道了声再见就推开门走出了度假屋。
‘雪下得真大啊。’拉脱维亚眺望着不远处化为模糊黑灰色块的森林感叹道,向着自己国境的边境线走去。
 [1] 前者是欧美,尤其是如波兰等国的反俄仇俄情绪,后者指路youtube的Meanwhile in Russia系列视频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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