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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nintheraven666 · 4 years
Text
Title: Stalker(上)
Author: Munin
Rating: NC-17
Paring: Dave Grohl/Kurt Cobain(斜線有意義)
Summary: 如果在這一切發生之前Dave夢到了一切呢?
Text:
原本Kurt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原本Kurt也永遠不應當知道。
驚醒時他發現窗是開著的,吹進室內的風很冷,他散亂如乾草的長髮被冷汗浸濕,被吹得緊緊粘在臉側。
顫抖的手指在床頭摸索到了一盒煙和冰冷的打火機,黑暗一片中香煙輕微的火光不能帶來些許安慰,甚至顯得他更孤獨。
但煙草入肺的感覺至少讓他找回了思考的能力。
Kurt死了。被他自己一槍崩死的。用一把獵槍,在往自己的血管裏注射了225mg的海洛因之後。就發生在……剛才。在Dave的夢裏。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個,像是一種不知名的不可抗力的報復。
我不應把這當真。Dave安撫自己道。
那個混蛋此時應該在該死的戒毒所痛苦不堪、度日如年。因為沒人能救他,Dave Grohl也並不指望自己有這個能力。
他不應夢到這個,或者說夢到這個的不應是他。因為Kurt並不需要他,不需要一個成天盲目地跟在他身後的不成熟的小孩、一個自私的暗戀者。
深愛他。深愛Kurt Cobain,這個秘密,這個天大的、又也許是微不足道的秘密。
好吧,即便他不應當,但他確實夢到了,而又發現自己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去把這樣一個預言般令人不寒而慄的夢當真,接下來該怎麼做?
不會告訴Krist,不會讓Courtney知道,不會驚動任何人。
除了Kurt.
如果在不久之後的將來,那個混蛋就要一槍崩掉自己那張漂亮的小臉和令人驚歎的腦瓜,他認為自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Kurt知道自己卑微的渴望。
甚至……他可以做到改變,讓那個恐怖的夢境永遠都只是一個夢境。
Dave去到戒毒所的時候天色剛暗不久,Kurt住的狹小房間很輕易就被黑暗填滿,而Kurt沒有開燈。
Kurt沒有鎖門,或許是忘了,或許是根本不在乎。
安靜的啜泣聲從床的那邊傳來,而這已經讓他產生了近乎惡毒的桃色幻想。
Dave不打算敲門。從現在起他不再是人前那個甚至是Kurt所熟知的那個善良又吵鬧的鼓手Dave Grohl.
不再盲目追隨他的腳步,不再盲目信任本來就不可靠的他,而是具有自己的過於獨立的意識的罪犯。
如果從一開始這就錯了,做個真正的罪犯有何不可?
門無聲地被他推開,又在他身後關緊。
鎖扣的聲音驚得縮在床邊的人神經質地跳了起來,Kurt回頭緊張地試圖看出是誰進了這個逼仄的小房間、侵犯了他的私人領域。
可他看不清,房間裏幾乎沒有任何光線。
很長一段時間裏,四周死寂得只有Dave緩慢靠近他的腳步聲。
Dave不需要思考就知道,Kurt最後一個猜到的人才會是自己。
何況他們在幾周前就已近乎失聯,這段時間頻繁聯繫Kurt的從來就是Krist而不可能是他,Kurt和Courtney結婚後他們的言語本來就少了許多,因為這是Kurt迄今為止做的最讓他心如死灰的決定。
加之他對於Kurt重新對海洛因成癮已經無可評價,除開讓Kurt去死,Dave能想到的最能減輕痛苦的方式就是淡化Kurt在他的世界中的重要性。
漸次疏離,這是最無害的解決方式。即便天知道他Dave Grohl在這樣的解決方式中比誰都痛苦。
既然我於你而言近乎無物。
無論如何,你要做的就只有永遠記住我。
他在床邊站定了,兩人都清楚自己距離對方不過兩步的距離,但死寂仍未打破。
“……誰?”
直到Kurt小聲地問,聽上去像摔碎的瓦片。
Dave沒有回應他,於是便聽到了遊絲般微弱的吸氣聲。Kurt輕淺的呼吸被恐慌打亂。
是因為我想要結束自己的痛苦,是因為我自私地愛你。
Dave猛然上前,鉗制住他消瘦的身體,輕易得不可思議地剝開了那身病號服。
脆弱的人只來得及發出不算大聲的驚呼,半張臉就已被Dave的手死死捂住,恐慌的本能的求救聲全都被擋在了口腔裏,沉悶而顫抖。
他聽著這絕望的呼救聲,完全因此硬了。
他的手伸進剝開的襯衫裏貪婪而色情地感受著每一寸蒼白的皮膚,Kurt仍然在他的手掌之下做出一���對他而言無傷大雅的反抗動作。
當他感覺到兩顆已經硬起的肉粒時,手指便捏住其中一邊大力搓弄,立刻聽到被他壓住的人悶聲尖叫,身體的顫抖蓋過了反抗的動作。
Dave沒有向他過多解釋,性器插入那具瘦弱如幹屍般的軀體的動作簡單如這次強暴行為本身,幾乎將Kurt的身體折起。
幹澀的入口瞬間被突然侵入的異物撕裂開了傷口,粘���的血液順著臀縫導到床單上。
Kurt的嘴仍然被施虐者的手捂緊,絕望的悲鳴爛在肚裏。Dave的指尖被濕潤的睫毛擦過,那種涼而癢的觸感使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他轉而將Kurt蒼白的腿完全折起壓在胸前,在被血液潤滑良好的甬道裏抽插。他的性器可能已經在脆弱的腸壁上撕開了狹長的傷口,而Dave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個問題。
在Dave不可抗的動作裏Kurt逐漸停止了一切反抗,他似乎是遲鈍於感受痛覺,又像是本就對痛覺敏感的身體對痛覺的感受更為強烈,但自顫抖而蒼白的嘴唇間溢出的只有破碎的啜泣。這是一場安靜無比的強暴。
“Dave……”他細聲叫道,輕淺到就要煙霧般飄散在風中。
他沒有回答Kurt. 他不知道要回答對方什麼。
“好痛……”Kurt說,像是認定了正在對他施暴的人會縱容他的一切無理要求那樣,而不管如何聽去,這樣一聲哀求都像是曖昧的撒嬌。
很好,他沒錯。
Dave近乎窒息地想。
我會縱容他的一切無理要求,即便早在進入這個房間之前我就已決心不再縱容。
他仍然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即便他們兩人都已篤定了他的身份。
妥協。妥協。妥協。
縱容他吧。再一次。
已略微出汗而變得濕冷的手撫摸著Kurt的上身,從脖頸到凹陷深得不可思議的鎖骨,到挺立著擦過掌心的乳頭,觸碰過一根根凸起的肋骨。
心臟的跳動急促又明顯,像只隔著一層透明皮膚似的。
他仍在害怕,仍在猜忌,他開始懷疑,他懷疑一切甚至是自己上一秒剛得出的詭辯結論。Dave心想,而他能夠通過這顆這樣跳動的心得出這樣的結論。
Courtney不能。除了他,沒有誰能。
但這又有何用處?
所有他能做的就是現在,讓這場本來就不應發展成強暴的強暴變成合奸——對於這個羞恥的詞語Kurt會有怎樣的反應?
他去親吻Kurt涼軟的耳朵,舌尖將那個小小的器官濡濕和弄燙,又順著耳根和脖頸的曲線親吻到形狀優美的鎖骨。一切動作都與最初的粗暴的壓制截然不同,而是極盡溫柔,所能做出的最不妥協且毋庸置疑的就是刻印得幾乎深入骨骼的表皮上的吻痕。Dave不在乎Courtney看到這樣的痕跡之後是會氣瘋還是尖叫。他不在乎。也許Kurt在乎,在乎得要死,但他不在乎。
直到Kurt因疼痛而緊繃的身體慢慢軟化,他方才很沉很沉地歎了一口氣。
也許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懂Kurt的一切,但Kurt也不會懂他的這聲歎息。
Dave還是沒有回應Kurt,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嘴唇在一片濃稠的黑暗中找尋到了Kurt的,攫取想要躲閃的舌葉,綿密而緩慢地吻著。
他埋在Kurt身體裏的性器逐漸加快了抽動,鋪天蓋地折磨神經的疼痛中Kurt感覺到了某處被擦過後微弱的快感,他知道那是什麼,卻不知自己是想要躲開還是不躲。
最後他猶豫地選擇了拒絕這種畸形的快感,但Dave顯然也是發現了這處敏感點的所在,每一次的頂弄都會狠狠擦過,讓Kurt悲哀的啜泣聲逐漸變得甜膩。
最初劇烈的疼痛被血液的潤滑淡化,而前列腺處傳來的持續不斷的刺激不僅沒有減弱,甚至在Dave緩慢而準確的頂弄裏被無限放大,撕裂處的尖酸痛感甚至變得像是陪襯,不斷鞭笞他脆弱不堪的感受神經以至於每一次抽插他都會劇烈顫抖。
Dave慢而深地操著他,直到第四次嘴邊泄出細小呻吟後他略微撐起自己的上身,嘴夠到了Dave頸窩後便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最初只是為了壓抑叫床聲的舉動更接近於報復。他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的頸窩上留下了怎樣的齒印,但Dave的反應僅僅是肌肉愈發繃緊了些許甚至於他的牙床因受到過多阻力而酸痛,但操著他的施虐者一聲痛呼都不曾給予,而是無聲地承受,像能承受一切那樣承受。
在他鬆口的間隙,Dave低下頭去吻了一下他的眼皮,無聲訴說著安撫和縱容。這讓Kurt在一片黑暗中臉皮發燙。
“Nevermind. ”操他的人輕聲用氣音在他耳邊說著,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樣安靜地尖叫著丟臉地射了對方一手。
這就是Dave. 他篤定地想,而這是他僅僅如此就無法承受過多的身體完全使他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如果這就是Dave,什麼都沒關係。
Dave動作遲緩地打開了門,看清來人之後他開始懷疑是否是睡眠的缺乏使他的大腦給視網膜帶來了錯誤成像。
他像被刺了一下,差一點就要忍不住伸手過去把那個身形單薄的人摟進懷裏,可最終他能做的只有像一具雕塑那樣杵在門口。
“……你他媽的跑哪里去了?Court……你太太滿世界地在找你!”
但兩人都知道,Kurt甚至什麼都不需要說,只消那雙無辜的藍眼睛往上漫不經心地略微一輪,穿過金色亂髮的縫隙間直直投射出無措的目光就夠堵住他的嘴了。
他悲哀的弱點啊。
Dave甚至沒能在這樣的目光下堅持幾秒。他能做的只有洩憤似地歎一口氣,把Kurt放進來。
“對不起。”那個身形單薄並且此刻看起來一頭金髮髒亂無比狼狽的人突然說。
他聽清楚了,但裝作沒聽清楚似的什麼都沒回答,背對著Kurt,給自己桌上這杯深夜的咖啡加糖。
“……都是我的錯。”Kurt說。
Dave忍耐地閉緊了雙眼,他知道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一雙細瘦的手臂卻在此時穿過他的腋下在他胸前交叉,用力到瀕死的地步。
Kurt從後方抱住了他,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Dave的耳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輕淺的鼻息,肩膀被Kurt過瘦的下巴壓得微痛。
當他情不自禁地把臉微微往那邊偏去的時候,Kurt蒼白的嘴唇似乎在他的嘴角輕擦而過,嚇得他抖了一下。
太近了。
但Kurt似乎什麼都沒注意到,他安靜地閉著眼,太安靜了以至於像是能讓人為所欲為。
他幾乎紋絲不動,盯著那兩瓣窄小的蒼白嘴唇移不開目光。
吻,直到它們不再蒼白而是嫣紅、泛著水光。
但最終他沒有這麼做。他知道Kurt在此時需要的是一個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庇護所。
也僅此而已。Krist也能做到,但Dave不敢去想為什麼Kurt選擇的是他而不是Krist.
他決定不要想那麼多,而是早點把Kurt安置好。
很明顯這傢伙是從戒毒所跑出來的,身上還穿著那套病號服。
Dave把他抱到浴室,又在浴缸裏把Kurt脫得精光,燈光照得二十四根中至少十六根凸起的肋骨更為明顯和慘白,睡著的Kurt仍然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對正在進行的一切都毫無覺察,甚至鼻腔裏逸出細小的鼾聲。
睡著的Kurt不會動,看上去就像一具剛死去不久的新鮮屍體。Dave成功地用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比喻嚇到了自己。
他的大腦不受控制地給他調出了那個詭異的預言般的夢裏的場景。
他打了一個冷顫。
好吧,Kurt活著,此時就在一個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Dave歎了一口氣,一手抹了香波給Kurt按摩頭皮,一手拿著花灑沖洗揉出的泡沫。
大概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用這麼輕的力度去這樣觸碰誰了,除非那是一只小貓或是Frances.
“你這是在消耗我……”他說,不指望Kurt聽見他這句無奈的又無不縱容的抱怨。
也不知道Kurt是不是聽見了。
給Kurt洗澡的時候他的手抖得無數次他以為自己要把對方弄醒,但Kurt從一開始就似乎睡得無比安穩,只有在熱水灑到大腿內側時會發出黏膩的鼻音,抗拒似地皺起眉頭。
Dave聽著他無意識中發出的聲音,悲哀地感覺到身體發熱並且口乾舌燥。
這沒什麼,Dave. 他對自己說。
你是第一次做這個,但想想Krist,他一定不止一次地處理過一個醉醺醺的或是嗑嗨的Kurt,但那個大家夥一定什麼奇怪的想法都沒有。
為了避免不應當發生的事情發生,他草草洗完了Kurt的上半身,立刻關掉水拿來浴巾擦幹Kurt頭上身上的水珠,又給他套上一件自己的襯衫。
他的襯衫對Kurt來說寬了毫釐。
Kurt濕漉漉的金髮他擦得很仔細,這樣才能避免這個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突然生病的傢伙因此著涼。
於是突然他的嘴唇上平添了柔軟的壓迫感。
Dave嚇得幾乎要向後彈開。他心跳未定地看著Kurt仍然毫無防備的睡顏,強迫自己判定剛才發生的意外只是兩人都無意的事情。
簡直好像那天晚上強姦了Kurt的人不是他那樣。
可那個柔軟的事故就像一顆丟進水裏的寶石蕩起的漣漪。
一只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儘管施與的力量是單薄的,過於驚訝的Dave還是被成功拉扯了過去。
不是意外。
Kurt摁住他的後頸吻了他。
那個在他的嘴唇上留下蜻蜓點水般一吻的人退開了一些,嘴角有笑意,笑意卻達不到眼底。
Dave知道這笑意永遠都達不到眼底。
像是嘲弄,儘管越是嘲弄的Kurt就越是惹人心疼。
“我知道是你。”他悄悄說,像生怕別人聽到那樣似的。
Dave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Kurt的嘴唇又一次貼了過來,這回甚至主動加深了這個吻,舌尖緩慢地掃過他因驚愕而忘了合上的唇齒。
你想幹什麼?
他無聲地問。
求你。
他無聲地想。
停下。停下。停下。
Dave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睫,絕望而又希望Kurt能聽到此時他的心裏不停重複的這些話。
他知道即便Kurt能聽到,也是不會回應的,Kurt永遠在逃避。
停下。停下。停下。
Kurt的舌葉向上勾起,掃過他的上顎。
他不知道那一刻自己以怎樣的心情將Kurt打橫抱起扔到床上,像是對待自己的新婚妻子那樣的方式。
“果然是你。”在他熄滅床頭的燈而溫暖的指尖探入Kurt的襯衫下擺時他聽到對方說,似寬慰又似引誘,帶著噴灑到頸側的殘留煙草氣味的清冷吐息。
停下。停下。停下。
細滑的蒼白皮膚擠壓指尖的感覺喚回了那夜的記憶,頭腦裏不斷響著的警告也從最後僅存的理智變成了無意義的詞句。
這可是他卑微地愛著的人啊。
“Rape me……”Kurt絲絨般的嘴唇停留在他的頸側,若即若離、徘徊不去,呢喃的聲音像絲絲溢出的紅酒,
“Again.”
他的呼吸在瞬息之間變得粗重,他低頭下去狠狠堵住了那張從一開始就在引誘他這樣粗暴對待的嘴,過於深入地舔舐狹小的口腔,幾乎要觸及到軟垂的小舌,直到Kurt後知後覺地自喉嚨深處發出喑啞的呻吟他方才退開一些,啄吻兩片打濕的唇瓣。
“No rape this time. ”他亦然俯身在Kurt耳邊呢喃,而即便是沒有太多照進室內的光線,他也能感覺到Kurt臉上驟然升高的溫度。
Jennifer不知在多久之前曾留了一支護手霜在他的床頭櫃抽屜裏。
Dave借著那點聊勝於無的膏體緩慢地一寸寸打開了Kurt的身體,剛才還主動引誘的人無法再掌握主動權,只在他細長的指尖毫不費力地觸碰到那個甜蜜的點時扭著腰想要躲開。
他需要那種會弄痛自己的、粗暴的性愛,才不會讓他感覺如此窘迫和愧疚,而不是……
Dave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不想讓他如願。
不,太仔細了……
他無意識地緊緊捏著Dave的小臂,卻沒有因此而少發顫一些或停止貓叫似的呻吟。
Dave聽得心猿意馬,笑著又吻了一下Kurt蔚藍的眼睛,顫抖的浸了水汽的睫毛不知所措地搔過他的嘴唇。他感覺得到那顆藍色玻璃珠般的眼球在自己舌尖輕微的壓迫下瘋狂地四處轉動躲避。
“也許這樣弄一會,你就要射了?像上次那樣?”他調笑,而Kurt不堪其擾地一手遮住了通紅的臉。
為何你時而淫蕩如扶桑花,時而又純潔如處子?
“不要弄了……進來……”綿軟的央求從那兩瓣被悄然淌下的唾液沾濕的嫩紅嘴唇間吐出,那模樣幾乎能夠殺死Dave.
這可是他卑微地愛著的人啊。
Dave將手指從已變得潮濕火熱的甬道中抽出,在驚呼中捧起Kurt的臀部自下方直直頂入了最深處。
Kurt發出一聲他聽過最甜美的哭叫,頭顱向後揚起而露出的纖弱的脖頸上粘了汗濕的金髮,他偏頭過去舔掉那些冒出的細汗,同時性器在緊致的甬道裏操著發硬的腺體。
這樣的姿勢能讓他一次比一次操得更深更重,Kurt的臀瓣在他激烈的操弄裏不斷被抬起又放下,撞擊在他肌肉繃緊的大腿上。
也許只有在Kurt被操得目光渙散的時候,Dave才能看到他真正無法自持地沉淪欲望的模樣。
他的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Kurt滿��情欲色彩的臉,看到那雙躲避自己火熱注視的湛藍眼睛自眼角滑落下越來越多無意識的淚水染紅了被金色睫毛層層覆蓋的眼眶。
“你在和Courtney上床的時候難道也會哭?”他無不嘲諷地說,回應他的只有Kurt壓抑的啜泣。
他不知道自己在此時提起Kurt那個愚蠢的妻子是想要激怒對方還是激怒自己,像是後知後覺的拙劣報復。
你只是借此尋找流淚的管道吧?
但當對方真正又直視他時,Dave的煩躁和報復心理都消散在了那雙被情欲浸透的濕潤的藍眼睛裏了。
但凡Kurt在被壓著操的時候用這樣迷茫的眼神朝他漫不經心地一瞥,都像是鼓起勇氣後的無辜歉意。
“不是的……”在一片的肉體拍擊聲和耳邊自己的粗重喘息中他找到了Kurt夾雜在短促尖叫間蚊子哼哼似的細聲否認。
“嗯。”Dave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再次固定了Kurt緊窄的臀部接著操他。
“Dave!……啊……我要……”在下意識地哭喊出他的名字後,Kurt努力地想要以手掩口阻止高潮時的尖叫,卻還是洩露了一段甜美的鼻音。
他的精液灑到了Dave的小腹上,讓他陷入既羞於去看又忍不住去看的矛盾中,在被滅頂的快感席捲全身時癱軟在對方懷裏劇烈顫抖,火熱的腸道在一陣痙攣中仍然被迫承受沒有停下的操弄,直到Dave的精液頂著他的腺體打在腸壁上。
Dave知道他是一個輕易會害羞的人,但極少有這樣的機會見到羞恥地被自己操到全身都變得粉紅的Kurt,而他並不想就此輕易放過這個在躁動的夜晚裏來找他操的可愛傢伙。
Kurt肩頭和胸口蒼白的皮膚上浮了一層汗濕的粉,手臂勉強地摟著Dave,幾乎是掛在他身上在餘韻中微微發抖。
當Dave將他複又壓回床上,抬起他早已綿軟的腿將再次硬起的性器頂入穴口時他毫無防備地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尾音顫抖的呻吟,不知所措地瞠大了無辜的藍眼睛。
他不記得自己被操了多少次,仿佛身體裏都已被Dave的精液灌滿的時候他哭著失去了意識。
同樣的場景。
扳機被顫抖的手指扣動,子彈轟鳴而出。
有血在髒亂的地上和牆上開了花。
一陣要命的下墜感過後,Dave才從再次重演的夢魘中驚醒。而在夢裏已以同樣的方式死去了兩次的人正被遺棄的孩童般蜷縮在他懷裏,渾身光裸,血色自然退盡的皮膚上不甚明顯地分佈著一些或淤青或發紅的痕跡。
右手一直被Kurt枕著以至於發麻到他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這於Dave而言已不再那麼重要。
他用左手小心翼翼地觸碰著Kurt放鬆的眉眼——真實而鮮活,仿佛這就是無比的寬慰。
仿佛這就是永恆。
Kurt沒醒,卻在他即便是小心翼翼的觸碰下也下意識地扭著臉躲開了,幾乎是往他的懷裏鑽。
他有些惡意地想要弄醒Kurt,往下伸手一直到碰到兩人仍然交合在一起的部位。
他的陰莖就塞在Kurt紅腫的或許已經難以完全閉合的入口裏,將昨晚灌進去的精液都塞在那個狹小的甬道裏。
想到Kurt乖乖讓他插在自己身體裏一整晚,他的陰莖就又有了抬頭的趨勢。
讓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噩夢見鬼去吧。
感覺到已經被習慣的異物又逐漸膨脹到不適的大小,Kurt難受地醒了。
“Morning. ”還沒來得及睜開眼他就聽到了比他的清醒到來得更早的早安,接著是印在額頭上的羽毛般的吻。
他知道Dave的聲音很溫柔。
他知道Dave事實上一貫如此。
也許有幾秒他想要像個孩子一樣假裝自己還沒醒,多貪圖片刻這樣稍縱即逝的溫柔。
他們要面對的還有很多。不是現在,至少不是現在。
“不想醒來嗎,睡美人?”感覺到他的鼓手將臉頰貼在他的側額上,感覺到對方的顴骨因為輕聲的調侃而微微振動。
他哼了一聲,悄悄在Dave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嘴角。
但他忘了Dave的陰莖還塞在自己的屁股裏。
“啊……”當那根已完全硬起的陰莖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抽出直到只剩前端時,一聲綿長的柔軟呻吟從他的鼻腔裏擠了出來,尾音的顫抖簡直讓Dave聽得心率紊亂。
就在Kurt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下床的時候,Dave又頂了回去,這次直接撞擊在了已被頂著操了一晚的紅腫腺體上,他的手指立刻下意識地捏緊了Dave的上臂,喉間逸出啜泣的聲音。
這次他射在Dave手裏的精液已經稀薄了不少,Dave把他抱進浴室裏再給他洗一次澡之前又把他壓在牆上操了一次,直到他什麼都射不出來。
“我快要散架了。”他聲音嘶啞地抱怨,回過頭用帶淚的藍眼睛瞪著還不舍得從他溫暖的甬道裏退出的Dave,眼角暈開一圈濕紅。
Dave看他一副被自己的精液滋潤得滿眼春意的模樣,悶悶地笑了,去吻他滾燙的耳廓。Kurt短促地吸了一口涼氣,敏感地縮起脖子躲開他的嘴。
嬉笑,就像一對真正的戀人那樣。
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讓Dave抑鬱地思考為何他總要自找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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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ushealer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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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Raven of War: Ouverture
Chris的書信抵達巫師堡時,時節正好入秋。 金色的麥田在山谷底下肆意漫長,於風裡化為一片流淌的金海,晨間連結山峰的山道上霜漸增厚,不久後道路便將被厚雪凍透,將巫師堡與外界徹底隔絕。 巫師堡的中庭裡,受雇的谷底居民正在卸下巫師們訂下的最後一批書信貨品,Chris的書信夾在其中,並將會是由此刻起,直到初春以前,Kyle能接到的最後外界信息。 導師將信件遞給他,目光滑過封泥時,暗色的眼熠熠生輝。蜂蠟上壓著一層格外小心的咒,用以掩蓋信息。儘管蠟上印的並非高深的咒術,刻意的中庸反使得其偽裝性更加淺而易見。他用雙手捏住信封,半透明的纖維溢出濃烈的林木氣息,像條金色的絲線,在巫師們乳白色的眼裡流動著。在沉默裡,他猜想他們早已摸透了他的身分。 Cartman闊步從堡裡走了出來,鑽入谷底住民的隊伍裡,他撕開一封包裹,裏頭塞著幾罐琥珀色罐狀蜂蜜與山胡桃木燻製肉乾。他短短一瞥,便將包裹重新封起。短短數秒之間,包裹裡洩出的細小的蜂鳴,足以使巫師們豎耳傾聽,捕捉到大氣裡轉瞬間細微的魔力波動。 Cartman傲慢地瞟了他一眼,掏出一枚金幣遞給送貨的谷底居民,將包裹拽進懷裡走開了。Kyle捏著書信,觀望著巫師們幽魂似的,陸陸續續支付酬勞。巫師們夢遊似地搖晃身軀與Cartman銳利的眼神都令他不安,彷彿他全身赤裸,無所遁形。他將書信帶進大廳裡,扔進壁爐裡,火焰貪婪地啃噬著米色的信紙,焦黑的口逐漸將精靈王國的訊息融化成灰燼。 以渴求知識為由的他們,各自懷抱著自己的秘密來到此地,巫師們對此緘口不語,對來者無條件地開放知識。這是巫師堡世紀以來的信條,泰半是為了換取各方知識並維持中立所作的妥協。短短幾個月裡,Kyle便察覺巫師堡藉著低姿態所吸納,並擁有的機密具有高度威脅性。巫師們太過精通隱藏,將貴重的信息同織網似地層層交疊,刺入日常生活中每一樣肉眼看來微不足道的事物之中。對術士而言,僅是曖昧不清的頻率、波動、音律或著氣息,都是包覆著每一個完整拼圖中的關鍵。 他知道當他們的手掃過那層蜂蠟,上頭林葉的氣息就已將他曝光。他源於自身反叛,為了逃避責任而孤身前來巫師堡的行徑;Chris對此事所感到的憂慮與不滿。王與后為即將入冬時,密林豐收後降臨的靜謐所感到的喜悅;以及人類劍士包裹在清澈靈魂下的思念,這一切都被展開,揭露在巫師堡內陳舊的宛如凍結的時空裡。矛盾的是,正式此地具有橫跨著時代的獨特透明性,Kyle才被其冷靜洞察萬物的特性所吸引。 但他很確信,Cartman前來此地的理由必定截然不同。 夏季時當他們在谷地祭典相會時,Cartman看來不過是個開朗、健談,稍顯孩子氣的人類王子,Kyle一度以為他憧憬的巫師堡的理由,是源自同樣對學識的迷戀。他步上螺旋階梯,重新在火光的引領下來到書庫,即便尚未入冬,包覆在陰影之中的石砌通道以散出寒意。提燈內的火光僅能微微喘息,即便精靈向來對火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巫師堡裡凍結的時空卻令他不得不將火焰緊緊貼在胸膛前。微弱的火光裡,他能看見藏書書背上燙著的字跡,它們按照人類字母至末排列,紀載著Zaron大陸從古至今所有民族、土地與生物的歷史,每本書物的內容都已被他詳讀,清晰烙印於腦海裡。但正如每一道光後必然緊隨的暗影,這些藏書不過是巫師堡的一個面向。 Kyle穿過書庫,來到房內的盡頭,將手貼在磚牆上摸索著,凹凸不平的磚面被一層灼痛的酷寒包裹著,即使戴著手套,他也能感覺到指腹被扎得刺痛。但當他的手指按入其中一塊磚裡時,通往禁書庫的暗門緩緩地在他的足前展開。 大門敞開使門內的光線薄弱的火把更因氣流的衝擊,在陳腐的霉味裡不斷閃躲。Kyle拉緊披風,以免在濕冷的空氣裡瑟瑟發抖,除了他的呼吸聲,室內一片死寂,只有黑暗聳立於林立的書架中,他對棲息於禁書庫黑暗感到害怕,他們就像與死亡及破滅共生之物,在那裏頭沒有回聲,沒有盡頭,只有虛無。同時他卻感到一種致命的驅使力,令他無法自拔地聽從召喚,踏入黑暗之中。 他吸了口氣,將集中力放回書架上,視線在每一本書冊的封皮上滑翔,追著自己曾經完成的足跡。正如他無法拒絕虛無的召喚,Kyle也對自己飢餓地啃食著每一本藏書上紀載的知識的行徑所迷惑,彷彿他正將自己推近瘋狂的刀鋒上,而理智仍柔聲說服他繼續下去。他視線突然落空,茫然地重新著地於自己前一晚完成的書籍封皮上,紀載著致命性毒藥製作的配方書,它的左側應當是《死靈祭儀》,這本書卻不在書架上。 他瞇起眼,抓著搖晃的提燈朝書庫深處走去,禁書庫盡頭的牆面上有著一個磚大的通風口,一旁放置了一張小桌,此時壟罩在微弱的油燈光暈下。 Kyle走進小桌時,座位上的人仰首,已飽含輕蔑的細長雙眼注視著他。 他吸了一口氣,那本《死靈祭儀》正躺在對方的手肘下。 偌大的圖書室內,按照書類順序閱讀的他,與隨機選書的Cartman屢次在禁書庫裡爭奪同樣的書籍是件十分愚蠢,並毫無邏輯的事,次數之頻繁,讓Kyle合理懷疑對方是刻意為之。好幾回他想問,為何對方會出現在巫師堡?又為何他們總每每來到同樣的地方?渴求著同一本書?他們也許能共享知識,早在山谷下的祭典,他們便已結識,在山谷裡人煙稀疏的村落裡以年齡相近的王儲身分相識,又毫無預警地在此處再度撞見更是難得的默契。他熟知並非所有人類都能平等地將終年生活於密林中的精靈一視同仁,但人類王子安逸地融入黑暗的姿態,相較祭典時,對其身分鮮明的厭惡態度只勾起他的怒火,總讓他下意識高速運轉的腦袋分神,難以思考。 你拿了我的書。他說。 上頭寫著你的名字嗎?Cartman挑眉。 不好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你幹嘛不走開,去外頭看你的兒童百科。 Kyle從懷裡掏出拆信刀,插在桌面上。 你真是我見過最無禮的人類!我已經厭倦你整天和我搶書了。 Cartman盯著沒入桌面的刀尖,再將視線轉向怒氣沖沖的Kyle。 我說,你們精靈到底要知道這些做什麼呢?在臭氣沖天的泥沼地裏蓋詛咒博物館嗎來娛樂自己嗎?Cartman將刀拔起,揚起的聲調帶著慍怒。 那你又想做什麼,人類,沉溺在自我毀滅的力量裡嗎?Kyle咬牙切齒地回答。 傲慢之徒!別說的你好像很懂似的!Cartman吼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處心積慮就只是要阻擋我借閱禁書庫的書! Cartman瞇起眼,一抹興奮的暗影在他的眼底流竄。 誰知道,在這樣連蛆蟲都不願棲身的死亡夾層裡,精靈王子會對這些腐朽的禁術這麼執著呢?你真的是精靈嗎──還是不過是披著精靈皮囊的死靈? 要不是我只有半年,才懶得跟你吵這些──Kyle吸了口氣,正要打斷Cartman,視線卻不自覺被通風口外的風景引走了視線。一片血紅正逐漸墜落,吞噬了狹窄視野下所能視見的天空。 Kyle偏頭,聽見雪地裡細碎的墜落聲。 那是什麼? 廉價咒術,封山前術士們娛樂那些愚蠢平民的幻術表演。Cartman冷漠地回答。 不,不是那個。他咬唇,將半身壓在小桌上,將上半身靠向通風口。 Cartman詫異地瞟向通風口,朝下眺望,說道:是渡鴉。 巨大的黑色的羽毛隨著第一陣落雪在空中飛舞,漫無目的,卻又在漆上緋紅光澤的雪花裡瀰漫著惴惴不安的氣息,一根尾羽乘著風滑進Cartman手裡的書。 他將書猛然闔上,羽毛在拍擊聲裡被深深擒入書頁裡。 看完了。Cartman咧嘴笑了,將書遞給依然疑惑的Kyle。讓給你。
Raven of War: Overture
濃厚的黑霧凝聚在大氣裡,靜謐而柔軟,延伸至四周所能視見的所有方向,除了細小的風聲,漆黑裡不存在任何事物的輪廓,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連他自身的樣貌都被遮蓋的模糊不清。他既不明白他身在此地的理由,也記不清是為何徘徊,只漫無目的地在霧中行走。 他走著。彷彿世紀之久。 一塊黯淡的光在遠方顯現,氣若游絲地閃爍著。但當他下定決心朝它前去時,光線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光的盡頭是間書房,鋪著勃艮第色的絨地毯,溫暖的胡桃木桌椅與書櫃整齊地林立於室內,壁紙是金綠的,在燭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牆面上懸著一張法蘭德斯壁毯*,用亮面繡線交織出一對年輕愛侶的畫像,花朵與樹木環繞著他們綻放,張開斑爛的色澤,身段優雅的淑女坐著,目光柔軟地垂下。在她前方的貴族,指間擒著一顆血紅的心型寶石,他伸手探向淑女,正欲將手中的心交付予她。(* "The Offering of the Heart",1410年,法蘭德斯織畫) 這幅畫作的前景洋溢著豐饒與浪漫,畫作的邊際卻壟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他端詳著壁毯,望得出神,過了片刻才意識到坐在胡桃木椅上的男人──Eric Cartman,正以古怪的眼神注視著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回過頭,視線落在對方捧在手裡的犢皮書。 他對那封皮的樣貌十分熟悉,因為封皮上的花飾圖騰與Cartman的性格毫不相襯,Cartman一直隨身攜帶,裡頭紀載密密麻麻的密語筆記。 他見過那本記事的內容,即將邁入夏季的時刻,Cartman將它與其它書籍夾在一塊,落在巫師堡的壁爐上。風將它的書頁吹翻,潦草的字跡被扯進火光裡。那時他經過壁爐,正好瞧見Cartman無意間遺忘的記事,在展開書頁的文字裡,望見一種隱晦而奇特的思念。 他沒有讀懂整頁記事的內容,因為匆匆回到大廳的Cartman將他粗暴地從壁爐前推開,在他從踉蹌中找回平衡時,Cartman已經記事重新拽回懷裡,脹著臉朝他大發雷霆。但無論Cartman當時的咆哮多麼無理取鬧,他只在其中意識到欲蓋彌彰後的脆弱感。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Cartman說,嗓音夾著矛盾的想望與抗拒。 你有什麼資格決定我該不該在巫師堡?他皺起眉頭,在Cartman眼裡浮現更多疑惑時,停頓下來。他發現Cartman相較記憶中要來的成熟,穿的並非巫師堡時那套簡便巫師袍,而是帶著毛皮的棗紅絲綢外衣。他覺得怪異,重新環視室內的細節,猛然意識到他並不在巫師堡裡。巫師堡中沒有這樣的書房。 人多少都有不願面對的掩藏事物。當時在壁爐前的他是這麼想的。那些潛藏於人們性格之下,極力掩飾的脆弱性,反讓人更接彼此的心靈。這顯示了在他們各自的人生之中,都具有著無法失去的珍貴之物,他們是有能力去愛的人。他可以選擇不恨Cartman,也許信任他──他可以嗎? 他倒抽一口氣,呼吸急促地後退,遠離Cartman。他開始重新記得發生了什麼。Stan劍鋒上的血。Kenny的屍體。Cartman在地面上畫出的魔法陣。 Cartman從椅子上站起身,但沒有逼近。 所以,那本書真的很有效,對吧?我們沒有一人真正懂《死靈祭儀》的意涵。Cartman自嘲似地笑了起來。現在,我明白為何巫師總抱怨事情不按牌理發展了。 他停頓,眼神轉暗,變得深邃而渾沌,口吻壓著難以掩飾的狂喜。 我還真沒想過你會自己來找我,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這正是收割嗎?Kyle,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可以展示給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只要你乖乖待在這裡── 他無法回答。他的心底沒有答案。惡寒從他的尾椎一路竄升,蔓延至全身,眼前的景象倏地崩塌了。他因恐懼而顫抖,身體被高速托拽,撕碎,甩入遠方。他反射性地握緊雙手,但撲了空,回應他的是一道粗暴刺眼的光。 Kyle喘息,瞪著炫目的光線發楞,許久才從重新拼湊出周遭的景象。 他躺在床上,浸泡於厚重的疲倦中,身體與意識的連結支離破碎,即使腦部不斷下達指令,身體僅是微微顫抖著,動彈不得。唯有他的頭部,勉強回應著指令朝側方偏轉。 他看見Chris因震驚撞到門框,發出巨響。 快去稟告王和皇后!!殿下醒了!Chris抹了抹睡眼惺忪的臉,對走廊吼道。 他想回答,喉裡只發出一陣混濁的氣音。一群穿著長袍的精靈將他團團圍住,他們的綠袍上沾著濃厚的藥草味,衣領上別著藤蔓交纏的銀蛇別針,是宮廷藥劑師的標誌,上頭的漿果圖紋艷紅而飽滿,彷彿隨時要迸出血色的汁液。他們用枯枝般的手指將他扳來扳去,在模糊的囈語中檢視他,他們機械式地測量體溫,觀察他的眼睛,與他四肢對外界的反應狀態,直到皇后奔進室內,直直撲上床,這群烏鴉似的藥劑師才紛紛散開。 他被皇后Sheila抱了滿懷,在衝擊後的餘波中,搖搖晃晃地看見尾隨在後的父王Gerald,王不發一語,僅是伸手環抱住他的妻子與獨子。Kyle被鉗的呼吸困難,疑惑地望向Chris尋求答案,後者卻僅是站在門邊,神情寬慰。 發生什麼事了?他清了清嗓子,語言卻破碎地摔在床上,他奮力地反覆嘗試了幾回,才講出混濁的句子。 別擔心這些,孩子。Gerald說,拍了拍他的肩。其他事情可以慢慢來。 對。現在你得先好好休息。Sheila抹著眼角的淚水,將他按回床上,一面輕撫他的前額,將他緊緊裹在棉被裡。她熱烈地要他灌下一大碗湯藥,堅決要守在床側,直到Gerald用Kyle還需靜養的理由將她勸走。 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慢慢理解,但在那之前,我們希望你能先康復起來。Gerald對他說。 Chris重新清空了室內的侍從,屋內只留下他與一名年邁的藥劑師,在窗邊打著盹燉煮湯藥。 那藥讓我想吐。他說。 應該是因為你很久沒進食了。Chris點燃一捲扎起的藥草,將發散的煙撒在他身上,藥草濃郁的甜味讓他放鬆,噁心感也消退許多。 Chris,我在精靈王國裡嗎? 正是。 為什麼我在這裡? My Lord,正如His Majesty所說,比起擔心這些,現在你需要的是靜養。 Kyle盯著自己寢殿的擺設發楞,他的身體與大腦正在重新組織,將混亂的訊息與記憶重新整合為完整的、精靈王國樣貌。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十分熟悉,父王母后的樣貌,他們的體態與嗓音,侍從唯唯諾諾的態度,與自小在身側服侍他的Chris,這些事物與他的童年交織在一塊,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裡。但當他開始延展,摸索在那以外的景象時,突然意識到其中少了什麼,有個不自然的空缺,令他焦躁。 他扯住Chris的袖口,腹部翻攪,試圖起身。 Chris,Stan在哪?我的護衛,他在哪裡? 他不在這裡。 那是什麼意思?他是我的護衛,他應該待在我身邊的── 一股古怪而強烈的不祥在他的胸口蔓延。 你冷靜一點。他沒事,只是暫時不在國內。Chris一怔,但很快便收拾起吃驚,將他按回床上,察覺Kyle並沒有因此放鬆。他嘆了一口氣,問: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我記得Cartman的詛咒。Kyle舔了舔嘴唇。你氣炸了。 我當時確實是氣炸了。Chris平靜地說。 我做了差勁的決定,Stan試圖安撫我,他覺得是他害我中了圈套,他想要彌補。 Chris沉默地聽著他的陳述。 我覺得糟透了。我從來沒有感到這麼虛弱過。Kyle回憶起當時的狀況,但記憶依然模糊不清。當晚Stan攙扶他回房後,他全身發冷,異常疲倦,告訴Chris與Stan他要提早休息。Stan沒有離開,他守在床側。夜裡有人打翻了燭火,但他實在太疲倦了,試圖讓自己起身查看情況,卻昏昏沉沉地無法清醒。他記得他的名字被反覆喊叫著。他被橫抱起來。馬車輪軸在道路上行駛的聲音粗暴的幾乎要解體似的。 已經將近五年了,My Lord。 Kyle抬起頭。 那晚深夜你開始高燒,陷入昏迷。我們連夜趕到巫師堡,巫師掃遍堡內的典籍,找不到任何解咒的方式。 Chris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駭人,即使他的口吻相當冷靜,Kyle依然能感受到其中壓抑的憤怒。 那人類雜種的詛咒,請原諒我的用字,打斷了你與森林的連結──你無法再從自然力量獲得生命力,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帶您回來,回到精靈的土地上。巫師說如果不這麼做,情況可能惡化的更迅速。 Kyle難以置信地瞪著Chris,對方的神情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涵。 我們嘗試了所有的方式重建你跟自然之力的連結,藥劑師掃盡了國內所有能尋獲的珍稀藥材與配方,但沒有一樣有用。 Chris抬起頭,目光直視Kyle。 你能提早醒來簡直是奇蹟。 提早。Kyle停頓。提早是什麼意思。 His Majesty已親自宣布您的繼承儀式會在三個月後舉行,正是因此,Stan奉命為您的繼承儀式進行準備。 什麼!?Kyle瞪大雙眼。等等,我甚至不到三百歲──而且按照你說的,我昏迷了快五年,現在我甚至無法自由移動身體,怎麼可能繼承? 您知道繼位儀式是怎麼運作的。繼任者的名字得在繼位前一年就由先知奉給聖樹,請求祂的同意,這是已經敲定的事,我不覺得His Majesty會改變心意。您會在這個時候醒來,也許是聖樹的祝福,希望您在繼任前有所準備。 你們嘗試了所有的方式都沒有成功,所以……你們連繼位儀式都賭上了?你們瘋了嗎? 精靈傳統繼位儀式裡,卸任的王要將畢生累積的智慧與被自然所加持的權杖,在王國中心的聖樹下賜與新任的王。當天清晨,飲用聖樹所墜落的晨露將給予新王祝福。晨露中所蘊藏的,是匯集了森林初生至今,所有生死循環的能量,也是最初賦予精靈一族生命的巨大能量。曾有先知形容,那龐大的生命力甚至能令亡魂起死回生。 Chris吸了口氣,解釋:我們都希望能夠樂觀地看待這件事。但My Lord,你很清楚和自然失去連結的精靈只會逐漸衰竭而死。我很抱歉這麼說,但你是精靈王國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我們負擔不起失去你。你必須好好休息,接下來的時日,我們會竭盡一切讓你能準備好繼位。 Kyle咬唇,不再說話,只覺胸口隱隱作痛。 儘管如此,My Lord,我很高興你能回來。Chris沉默了片刻,說。 他躺在床上,閉上眼,苦澀地消化著超載的訊息。
一對雙眼注視著他。 它飄動在大氣裡,無聲無息。 Kyle別開頭,不安地將視線別開。倚著落地窗櫺的藥劑師睡的昏沉,懸在空中的月光皎潔地撒入室內,在地毯上留下銀粉似的光。他聽見聲音,隨著那雙眼在黑暗裡滑動,暗影從室內的角落墜落。它的步伐沉重地踩在地毯上,朝他逼近,那宛如骸骨碰撞的移動聲,飛散在風中的黑霧,使月光瑟瑟發抖。 他希望藥劑師能醒來,它就會離開。但藥劑師無法聽見它的聲音,唯有他能。他感覺到它冰冷的吐息,它落在床上的銳利爪子,它的低語。他看不見它,動彈不得。但它一直跟隨著他。無所不在。蓄勢待發地要將他吞入肚裡。
他抹了抹臉,讓皇后勾住他的手。 她露出滿足的微笑,領著他踏進灌木林間的小徑上。他開始習慣每日早晨皇后親自攙扶著他,在花園進行的步行活動。他的身體正在復甦,重建昔日的肌肉記憶,進程十分緩慢,但已足夠讓他無礙地使用自己的四肢。 她興致盎然地談論著天氣,與花園內新植花卉生長的狀態,Kyle揉了揉鼻骨,心不在焉地回應。夜裡頻頻顯現的影像使他心神不寧,它們不同於夢境,真實的讓他無法安睡。馬匹的長嘶聲穿過五顏六色的灌木叢,端到小徑上時,他還意識混濁的無法馬上反應過來。 Sheila皺眉,領著Kyle先到花園內的涼亭歇息,要Chris去查探了騷亂的源頭,自己則涼亭內踱步。Kyle坐在長椅上,漫不經心地摩擦著相貼的十指時,隔著灌木叢聽見Chris的說話聲。 你應該要一周才能回來,我希望你沒累死坐騎。 我準備了備用馬。非常多。答覆的聲音因急喘聽來相當破碎。 Kyle倏地站起身,瞪視著Chris一路穿過灌木叢,回到涼亭回報,他尾隨在Chris身後,在涼亭前單腳跪下。低著頭,他的身形大半被佇立於Kyle前方的Sheila遮住,但若影若現的輪廓仍舊讓Kyle的心爆跳。 Her Majesty同意在這裡接見你,但陛下希望His Majesty在場,你必須等。Chris說。 謝Her Majesty饒恕在下的唐突。他說,嗓音中有著無法掩飾的狼狽。Kyle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的急切,但Sheila在的場合他基於禮數無法回應他,這樣的迫切感讓他備感挫折。意外的是Gerald來到花園時,只帶著幾名貼身侍從,場面對稀鬆平常的對談來說顯得嚴肅,對正式會面又顯得太過隨意。 Stan Marshwalker,我希望你捎來的,是我期盼已久的信息。Gerald步上涼亭,站在妻子身旁,他伸出手,示意要Stan抬頭。 屬下相信您不會失望的。Stan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呈上。侍從接過書信,交付給Gerald。後方的Kyle看不清書信的內容,但其父閱讀時,異常嚴肅的神情彷彿他早已等候這音信許久。Gerald細讀之後,將書信折起,塞進懷裡。 做得很好。因為你的辛勞,儀式能在預期裡舉辦。 為此,屬下額外捎來賀禮。 喔?Gerald挑眉。 Stan吹了口哨。一名身影搖搖晃晃地從灌木叢間走了出來。 這位是Jimmy Valmer,Zaron聲名響赫的吟遊詩人,特意為此前來恭賀。 參見His Majesty。跛腳的吟遊詩人在Stan的協助下躬身行禮。 我很期盼能聽見你的演奏,不如你待會就在花園為我的皇后獻上一曲?Gerald歡快的嗓音也帶起了Sheila心情,她收起對騷動的不耐,揚聲贊同。 悉、悉聽尊便。 Jimmy在侍從的引領下退開。Gerald將目光重新落在Stan身上,說:我希望能從你口中得到更多此行的細節,用餐後我會在書房等待你。 Stan再度躬身行禮。 現在,容我在皇后的伴隨下享受漫步花園的時光。Gerald望向Kyle。我將此地留給你和你的部下敘舊。 他伸出手,召喚Sheila,她凝視著Stan片刻後,提裙迎向夫君的手,侍從尾隨著王與后,並領著Jimmy再度踏上小徑。 Kyle終於在隊伍散去後看清跪在涼亭前的Stan,他的拳擱在膝上,因過度緊握而關節浮突,彷彿費盡心力克制著自己。 Stan,你可以起來了。Chris開口,他最後的音節還在大氣裡發散,Stan已倏地從地上跳起,衝向Kyle,將他拽進懷裡。Stan的動作太快,來不及反應的Kyle僅是愣在原地,他抱得太緊,壓的Kyle雙肩發麻。Kyle沒有掙扎,因為Stan微微發顫的身軀裡,能隱約聽見呼吸中伴隨的哽咽聲。 對不起,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吧。過了片刻,Stan連忙鬆開Kyle。 Kyle搖頭,仍然有些詫異,近距離見到Stan,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息時,他才赫然驚覺,對他而言短暫的一瞬間,時光卻實實在在在Stan身上流逝了五年。難以在精靈身上察覺光陰的變化,在身為人類的Stan身上,變化深切地體現出來。他們初次相識時,Stan只有15歲,如今在他面前,Stan的骨架已變得寬廣,身材高䠷,嗓音也低沉的多。 我好想你。Stan用雙手捧著他的臉。 我不懷疑。Kyle笑著,回抱如今姿態有些陌生的Stan,原先佔據在心底的不安預感變得模糊,必定是他將思念的焦躁與不詳混淆了。 我知道你們很開心,但就個人來說,我不建議你們在這裡接吻。 Chris任由他們相擁了許久,終於發出一聲嘆息,打岔。於是Stan側頭親吻Kyle的前額,惹得後者不住輕笑。 抱歉,Kyle。還有工作要做。Stan依依不捨地滑出Kyle的雙臂。 我以為他是我的護衛。Kyle朝Chris板起臉。 暫時不是。Chris無視他的抗議。 不會太久。Stan莞爾,走向涼亭外的Chris。 Kyle抱胸,摸著長椅的座椅坐下,他的目光追著緩步走下階梯的Stan。斑斕樹影的碎影打在他略顯陌生的側臉上,笑意迅速地消退,那裡容不下昔日的稚嫩,沒有陰柔,取而代之的,是Kyle不曾見過的淡漠。
室外展開的枝枒逐漸被一條條花簇編織的藤蔓覆蓋,隨著厚實的葉片蛻變,換鑲上一層漆亮的金橘時,也牽引為放射狀的空中道路,一路邁向聖樹的根前。入秋的寒意輕輕在葉脈上騷動,登基之日已將降臨。 從書房朝外眺望,能一覽無遺地望見戶外景象的變遷。儀式本應在初春舉行,卻落在了秋季,因此舉國上下在完美完成儀式投注了所有心力,無暇分神。Kyle擒著鵝毛筆,目不轉睛地望著侍從與傭人來回穿梭在庭院裡,試圖在裝飾上重現春季生機盎然的景象,他們交談評論的聲音不時勾起他的注意。 當他的身體狀況被宣告穩定後,他便獨自被困在書房裡,在蜿蜒的輕煙裡過目一疊疊紀載著只有皇室成員能過目的機密書卷。起初Chris與Stan會在整頓完手頭上的工作後抽時間來見他,但漸漸地他們無暇來訪,使他只能貪婪底注視著他們暗青色的影子,偶爾與護衛軍的足跡一同滑過他的窗下。 他揉了揉前額,乾草燃燒的氣息令他有些恍惚,使他進度遲緩,但要藥劑師不斷補上乾草是他的命令。他要他們日夜不停地焚燒,任由濃霧盤旋於任何他所駐留之地。煙霧阻擋著夜晚的記憶,那些渾沌的幻象,使它們不在日間溢出,侵入他的每一寸光陰與記憶裡。他能清晰記得夜裡每一回噩夢降臨時的細節,彷彿他們緊咬著他不放──冷霧裡搖曳的柔光,蠢蠢欲動的無數黑色輪廓,它在破碎的光點裡浮游,尾巴掃過他的足前,留下一片碎裂的厚霜。光點被它巨大的翅膀擊碎,殘片卻仍像隧道盡頭的引路燈,引誘著他向前,把他們拽近。Kyle心知光後通往的是何方,他知道對面火光的熱度,書頁翻動的聲音是什麼樣子。這不是夢,而是召喚,讓隱藏在胡桃木氣味裡的青年得以輕易穿過迷霧,將意識扎進他的體內,迫使他們被擠壓成模糊的結合體,穿透彼此的靈魂。他拒絕去理解,拒絕向前,即使停滯的酷寒凍的刺骨,也不願看再去窺探火光後的景象,寧可任由它在每一次漫遊的路徑裡畫出一條條森白的脊骨。 鵝毛筆從他的手心裡掉了墜落,筆尖落在桌面上,在文件邊緣濺出一片赤色的墨漬,Kyle即刻要重新抓起筆,將墨跡掃出紙面,卻發現手僵在空中,不聽使喚。秋季儀式。離死亡太近。不吉。他的手失去溫度,無比冰冷。停止。他在心裡大吼,猛然將握起的拳打在桌上,力道之大震的墨水瓶彈���起來,翻覆的墨濺在他手上,黏膩地像血。他的手心發麻,緊握的拳顫抖著,分不清是恐懼還是憤怒。 他抬頭,目光再度飄向窗外,禁衛軍手持旗桿上的鉻綠色正在飄揚,那姿態與Stan的披風漂浮在風中時如出一轍,但它一溜煙便逃出了他視線,彷彿窗外的一切景象都與他毫無干係。
司祭將新編的冠冕按在他頂上時,蜿蜒的枝枒在秋季時已落光了葉,比起傳統繼任儀式上象徵著生機的綠冠,那交纏的藤枝看來更像公鹿銳利的角,迅猛而驕傲。 他跪在聖樹前,被茂密的樹冠壟罩在下,Gerald微傾的權杖落在他的頭頂上,青色的光霧由鑲於杖上的寶石裡溢出,雨水似地打入他的前額。Kyle仰頭,望見日光照耀在聖樹上,青綠色的葉一如初春時柔軟稚嫩,在陽光裡發出璀璨的光芒,它窸窣的嗓音潮水似地沖刷著他,溫柔卻安寧地將他裹覆在裡。他用雙手捧著聖樹新葉製成的杯,一口氣飲下露水,它成了一道光,凝聚在他的胸口,暖意清明地穿透了他的身軀,驅散了原先冰冷的四肢,接上了光,熱氣穿透他的全身,一直到末梢,彷彿新芽要從指尖迸發而出。 Gerald用雙手將他扶起時,臉上揚著滿足而驕傲的笑意,但在Kyle眼裡,聖樹搖曳光芒下的父親卻瞬時顯得格外衰老。他握著父親的權杖,居高臨下地掃視聖樹前整齊站成兩排的出席者,一齊跪下向他展示忠誠,皇后、司祭、臣子與衛隊,躲藏在衛隊後的Chris用衣領抹了抹眼。 他轉頭望向晴空,雲層像隻被風切碎的巨龍,它的影子墜落,被聖樹輕柔卻堅定的祝福逼退至遠方。聖樹給了他新生,令它無處可躲。他緊握著手,感覺到權杖的重量,寶石發散的光湧現著希望。 他再度環視了出席者一眼,莫名傷感。
Stan從草地上翻起身,單手貼在劍鞘上,黃昏前壟罩著一層陰影的湖面漾出騷動,映在裏頭的鐵灰天空與顫動樹影被一抹晃動的人影打亂了姿態。但他抬頭認出正悻悻然穿過湖畔朝他走來的對象時,貼在劍鞘上的手便鬆開了。 Chris說你在這裡。噘著嘴的精靈掃視著湖畔,漫不經心轉動的頭比起辨識四周的景象,更像是為了發洩滿腔暴躁的情緒。 你一整天都在這裡嗎? 仰視著他,Stan聳肩。 Kyle發出鄙夷的嗤聲,粗魯地踹著野草在Stan身旁坐下。Stan即刻意識到他頭上樹枝紮成的冠,被強硬地固定在毛帽上,給人一種不合時宜,固執的孩子氣印象。 我真不敢相信那些老古板竟然不讓你出席任何場合,用什麼聖樹不容忍不淨靈魂的藉口── 他咕噥著,Stan搓了搓手,沒有答話。 你真該看看Chris的樣子,晚會上他醉的簡直連話都講不清了,我從沒見過他喝到神智不清的樣子。 他大概高興地要瘋了。Stan欣慰地笑了。 我想是吧。Kyle揪著野草,停頓了片刻,悶悶地說。我真希望你也在那裏,為我驕傲。 嘿。Stan用肩膀撞他。從今以後你就是王了,你不開心嗎? Kyle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一直在外旅行的原因就是這個吧? Stan沒答話。 我一直不想承擔國主的責任,旅行就是為了不去想這些事情。我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但不是這種方式。 Kyle抱膝,吸了吸鼻子。 父王在儀式裡看來老了好多,他一定分給我太多自己的能量,我卻只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我真是孩子氣── Stan搖了搖頭。 Kyle吸了口氣,望著湖泊吸收了環繞在湖畔樹群的影,與天空的顏色,靜謐的岸上只有葉叢細小的碎波迴盪於空中。逐漸轉弱的日光讓視野變得模糊,風在湖上激起的波紋也顯得黯淡。 這裡很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才離宮殿六英里,我以前竟然從沒注意到。Kyle說,轉向Stan。 正確來說,是我的第二次。Stan莞爾。如果不是傍晚,看起來會更像的。 Kyle想在他的回應裡找到得以調侃的地方,但他凝視著Stan的臉,望著黏在他邋遢的短髮上,卻一時之間失去了焦點。Stan的笑意很溫柔,那雙藍色的眼卻在微暗的天色下閃閃發亮,隱藏著一種令人驚駭的集中,好像要穿破他。Kyle搶在忐忑從心底漾出前伸手揪住Stan的領,輕輕吻上他的唇。Stan愣住了,Kyle仍是反覆吻著他的唇,一面將他放倒在地上。 這是做什麼?Stan問。 索取我的登基賀禮。Kyle翻身騎在Stan身上,說。 我以為我已經給過你了。Stan的視線落在他的下腹與Kyle的鼠蹊部相貼的地方,嗓音有些乾澀。 我有種感覺。Kyle低下身,將Stan的視線逼退到自己臉上。你帶那個吟遊詩人回來,其實是為了討我父王歡心。 嘿。 看看我父王,幾乎讓他寸步不離的跟著。 天啊,你讓我無可否認──Stan喘了口氣。 你這條狡猾的蛇。Kyle拽著他的領口。 你撬掉晚會的理由就是為了找我算帳嗎? 我可沒忘記自己的身分,意思意思聊了天也喝了酒。Kyle理直氣壯地說。 我想也是。我能聞到酒的味道。 但我夠清醒到來這裡找你了。Kyle在Stan的額頭上拍出一聲輕響,雙手交疊,笑嘻嘻地趴在Stan胸前。我想知道,Stan,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很多事情。Stan瞇起眼,沙啞地說。 Kyle預期Stan談自己的工作,談儀式漫長的準備過程,談他獨自被派遣時的旅途細節,但Stan沒提及任何一項,彷彿那些事物毫無價值的不值得一提似的。即使從他的表情裡看不出來,Kyle依然在一瞬間就察覺了Stan的勃起頂在自己身上,他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一時之間迷惑於預期與現狀間的落差。他遺失了Stan青春期快速蛻變的那段時光,在記憶裡Stan對他的感情不曾以如此輪廓鮮明的慾望表現出來──他總是那樣羞澀與沉靜,現今由他身上發散的體熱彷彿在強調著,隨著時光流逝越漸濃烈的執著。 原來今晚醉的是你。Kyle的胸口凝著一團熱意,使他不自覺伸手撥開散在Stan額前的瀏海。 我可沒喝任何含酒精飲品。 但你的心醉了,不是嗎? 那聽上來很詩意。Stan帶著笑意的聲音飄在空中。 別挖苦我。Kyle的指輕輕下滑,撫摸著Stan的側臉與額。 我會因為猥瑣國王被斬首嗎?Stan的眼閃爍著光。 今晚不會。 你確定嗎── 我可是王,你有我的批准。 Kyle用下體磨蹭Stan,Stan揚起下巴,後腦壓進草地裡,閉起雙眼,拉出一聲急促的長嘆。Kyle伸手去探Stan隔著衣物被磨蹭的發熱的褲頭,卻在半空中就被Stan攔下。 怎麼?Kyle狐疑地望著Stan。 是補償你的禮物,應該由我來做。 喔,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了?Kyle瞇起眼,戲謔地笑了。 Stan翻起身,將Kyle反壓在草地上,深吻他唇上還沒徹底消散的笑意。Stan的吻帶著吐息的熱氣,他的汗毛發顫,體溫發燙。Stan解開Kyle的外袍,伸手來回撫摸他的陰莖,Kyle發出悶哼,隨著Stan的觸碰擺動著腰。他讓Kyle的性器在手裡變得黏稠,喉間溢出滿足的嘆息。 Kyle抹了抹額前滲出的汗珠,將冠帽滑落在地時散落的紅髮後撥,重新調整姿勢,讓Stan的身體夾在他的雙腿之間。 請便吧。他說。 你的禮儀去哪裡了?Stan扳開他的腿,朝他的鼻尖輕聲說。 說的好像你又多懂禮節一樣。 Stan扯下Kyle的長褲,Kyle一腳將它踢在草地上,並伸手擰了Stan的臀部。Stan揚眉,報復似地托起他赤裸的臀,用指稍微擴張後便將勃起的陰莖插了進去。Kyle弓起身,因緊張不由自主地退縮,Stan笨拙地將他按回地面,一面深入一面吻著他的鼻樑與前額。 天啊,你原本只是個孩子。Kyle嗚咽地說。Stan在他的體內膨脹,翻攪,隨之融化,他攀上Stan的頰,一路滑落,最後環住對方的肩。 不再是了。Stan低聲回答,一鼓作氣輾進Kyle的身體裡。 Stan斷斷續續的侵入與親吻使Kyle暈眩,一面規律地擺動身體,一面輕撫Kyle後頸的挑撥更令Kyle難以把持自己,他胡亂攀著的手與Stan的披風糾纏,彷彿索求著Stan更為深入地內探。 他的恐懼被揪了出來,在大氣裡飛散。偶爾他會認為Stan對他的感覺會隨著年歲增長而變得遙遠,在界線分明的階級與種族隔閡下,朦朧而壓抑的逐漸化為純粹的憧憬。他不懂Stan對他是什麼感覺,不懂人類的愛戀與感情最終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展現出來。但現今逼迫著他全面潰散的渴望,令他意識到Stan的真實,像團焦躁的火,尋求得以燃起焚燒的地方。他原不是火,如今從他血骨裡爆發的慾望卻能融盡Kyle的世界。 Stan扯掉披風,拒絕讓Kyle打亂節奏,他緊迫逼人,Kyle頻頻被那熱鈎的在草地上拱身,卻又被Stan扳直,再度壓制回掌控裡。他嗚咽地呼喚對方的名字,推擠著Stan的胸口,希望對方放緩節奏,但Stan沒有妥協,要他用全身去容納他,感受他,成為他的容器,一次又一次臣服在恍惚的熱潮裡。 Kyle喘息著揚起頭,視野裡天空已被黑暗壟罩,星點閃爍,Stan的眼卻在夜色裡越發明亮,融進繁星裡。他的手打滑,栽進Stan的胸口,觸摸到一片粗糙而顛簸的疤,但他無法思考。即使那觸感無比陌生,世界卻離他很遠,只覺熱潮衝進他的體內,逐漸完整包覆住Stan全身的自己脹得要碎了。 Stan將Kyle從地面上扶起,讓他冷靜下來。Kyle坐在Stan的腿上,手還貼在對方的胸前,疑惑,遲疑地順沿著上頭崎嶇不平的紋路,滑到他的腹外斜肌上。Stan將Kyle抱在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而不去探索他的舊傷,但Kyle沒有停下摸索,他繞過Stan的胸口,來到側腰,背脊,用指尖記住他肌膚上每一處陌生的傷口。Stan的視線穿過黑暗,落在湖上,滿月皎潔的光芒將夜晚的湖畔照得格外清晰,將一切公平的揭露展開,連夜風都承載著一抹銀色的輪廓。他聽見Kyle的吐息變的濕潤,但Stan對此無話可說。 事實上,他並不覺得這座精靈王國的湖像他們相會時的湖泊,也許只是想念讓兩處的景象錯誤重疊。他們相會時的景色在他的記憶裡如此鮮明閃亮,連大氣裡都瀰漫著細小的星火,是這黯淡夜色中過分靜謐的湖泊無法重現的。 Kyle的指腹滑到一側曾被撕裂的傷,Stan崩起身體,正要退出。 別。Kyle制止Stan從他腰間鬆開的手,輕聲說。 細微的神情掃過Stan的臉,Kyle不明其中的意涵,像是畏懼,不安,卻平淡地缺乏徵兆,難以被看透。但他的動作使Stan逐漸放鬆下來,平緩地沉在Kyle的體內,維持著相連。 他吻上Stan的眼,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以前──
他被眼前景象所迷惑,止步於湖畔的灌木叢。Chris正雙手持劍,將劍尖指著地面,展露缺乏防備卻又挑釁意味十足的攻擊架勢,看似正要挑起一場決鬥。 Stan單手握著劍鞘,另一手橫壓在劍柄上,有所防備,擰起的眉卻帶著遲疑,彷彿正對Chris的備戰姿態難以理解。 Chris,誰讓你擅自找碴別人的護衛了?難道我們是流氓?Kyle闊步跨越灌木,將碎葉掃了一地,大姿態打斷了Chris。 這不是找碴,若您允許,My Lord,我想見識見識人類劍術錦標賽冠軍的實力。Chris沒有動,依然維持著備戰架式。 Kyle對Chris的無禮態度發出一聲嗤笑。 無須多問他也知道Chris打著什麼主意,Chris向來扮演著提醒Kyle懸崖勒馬的角色,但那並不代表他不懂如何僭越職責。當然他的冒犯是有理由的,以下犯上不過是一場為了刺探情報所演的戲,替Kyle刺探那些以一個王儲禮節上不應過問,下屬卻能以無知當藉口代行之事。他們和人類的外交關係,表面平穩,卻不至於至全然信任的地步,精靈王與后容忍他肆意在外遊走,泰半也希望Kyle藉此切身體會國家之間的實際關係,Chris的積極並不是毫無理由。 禮儀上Chris公然挑釁並脅迫他國護衛的比試極為無禮,幾乎等同於是對其主的污辱行為。但Kyle清楚知道,這是基於Chris對Stan身為公主護衛卻屢次獨自前來與Kyle攀談的動機有所疑慮,才冒然用虛張聲勢的方式試探Stan的反應。 Stan躊躇的態度表態了對比試毫無興趣,這有些可惜,或許Stan是個懂得自制的人,也可能是個懦弱之徒。無論是哪一種,都掩蓋了他們得以分辨他的行徑是出於個人,或是履行職責的刺探的跡象。 Kyle雖有些失望,卻依然露出微笑,張手走向兩人之間。 ……我替我無禮的部下向你道歉。他看來是被祭典與鄉村新鮮的空氣沖昏了腦,請別將此事視為對公主殿下的冒犯。 他轉向Stan,等著對方接話,替這場即興演出劃下句點,Stan卻出乎意料之外地陷入沉默,視線追著Kyle的嗓音,落在他身上。原先面對Chris的迷惑已從Stan的眼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迫切。Kyle被那樣直白的迫切怔住了。他們結識的短短幾天內,Stan確實不時表現出對他的傾慕,但他的言語與行徑謹慎地使他的動機也隨之模糊不清了。 然而與他四目相對的霎那,Kyle意識到是自己模糊的態度讓Stan產生了誤會。他的言行舉止之中沒有謊言,也並非曇花一現的迷惑,他的斟酌純粹是害怕Kyle拒絕,他的脫序行為不過出自於年輕──忠於自我。 他橫在劍柄上的手勢在Kyle的眼下突然變得堅定,目光忐忑,卻盈滿希冀,彷彿期盼著為Kyle展現隱藏於鞘中的劍光。 Chris悶哼一聲,似乎覺得可笑。Kyle卻開始被對方熱烈的視線攪得迷亂起來。 咳,你不介意? 一點也不。Stan禮貌性地躬身。 聽你這麼說,我就寬心了。Chris是我的劍術指導,但我向來不是個出色的學生,我想他必定希望藉此激勵我學習劍術的熱誠。Kyle解釋著,卻覺自己的嗓音聽來相當緊張。 這是在下的榮幸。Stan輕聲回答。 Kyle退開,和Chris交換了眼神,後者頷首,重新擺好備戰架式時,Stan已經將劍出鞘,雙手將劍身舉於臉側,劍鋒直指Chris臉部。 Chris的刺擊率先挑起火花,Stan身子一偏,捲劍上挑,撥離直來的劍鋒,幾乎是同一瞬間闊步朝Chris的頸間刺去。Chris立刻將劍身下壓,將對方的攻擊打斷,Stan迎刃有餘地整理步伐,舉劍過頂,水平迴劍旋斬劈向Chris的肩部。Chris回以一個旋斬格擋,雙劍交纏,撞出悶響。 Chris的交鋒落點較佳,於是他使勁將劍身前壓,使劍刃推向Stan的肩頸處,但Stan將劍身繞開,讓Chris撲了個空,單手握住下墜的劍刃,一手持柄,一手持刃,握矛似的只以半劍朝Chris突刺。Chris閃避。Stan跟上,緊咬住他,半轉身,背朝Chris,旋劍就以劍柄末端再度朝Chris的臉部猛擊。他的攻勢很快,Chris來不及再次閃避,只得任由Stan刻意中斷攻擊動作,將劍柄收在他鼻尖前。 即使不擅劍術,Kyle也看出短暫的交鋒後Chris的神態變得嚴肅起來,他原先漫不經心的刺探態度被Stan流暢的動作徹底粉碎。Stan在交鋒的時刻展現著是自信,並非自滿,或著對於勝利的執著,而是對交鋒時的每一處細節有著無比冷靜的洞察力與判斷力,甚至可說應對的十分老練。 Chris沉默地退開,單手持劍轉了架式,示意要展開第二輪比試。 這回Kyle就無法理解Chris再度邀戰的意圖了,Chris初回的攻擊是配合Stan身為人類,擅長雙刃長劍的架式,但此時他變換的才是精靈真正善用的單刃配劍架式,相較搏擊動作較多的人類雙刃劍術,精靈單刃擅長的是高速劈斬,但由於精靈與人類世界文化與地理位置的界線,人類中鮮少有人熟知這點,只認為精靈十分古怪。 他皺眉,要開口制止時,Stan已經二度做出回應,將手半劍轉為單手持握,以劈砍姿態做出攻擊。 相較起Kyle,Chris對Stan的反應更要錯愕,但沒有因此錯失了格擋對方攻勢的動作,迅速給以反擊。雙方交叉來回相互劈砍與格擋使雙劍頻頻碰撞,發出連綿不斷的撞擊聲。 Chris的迴轉劍身在空中左右反覆劃圓,快速打擊並逼近,縮短他與Stan之間的距離。Stan閃躲,並頻頻以劈砍架住Chris的攻擊,看似被壓制,反應卻十分平穩,絲毫不顯忙亂的做出防守。Chris的意圖是以極近距離壓縮Stan的防禦空間與反應速度,高速將對手切割。Stan在閃躲時有節奏地反覆調整雙方之間的距離,但似乎疏於防範Chris壓近的速度。Chris抓住時機一擊斬向Stan喉頸,Stan卻沒閃躲,而是突然將劍身筆直向前刺去,在Chris肩旁落空時,Chris的劍刃淺淺扎進了他胸前的衣物。 看來我太小看你了。Chris收回劍,說。 中途改了劍法獲勝,說這樣的話也失風度了吧。Kyle雙手抱胸,不以為然地��話。 My Lord,您的劍術還真的是毫無長進,剛剛是和局。見Kyle露出頗被冒犯的眼神,Chris嘆了口氣,繼續解釋:他看似被壓制只是佯攻的佈局,如果剛剛他用的是彎刀,我們會同時刺中對方要害,是因長劍沒有弧度才落了空。 我確實不擅長配劍,其實只是孤注一擲。Stan搖了搖頭,說。 是誰教你的劍術?Chris不理會Kyle瞪視他的神情,問。 我的父親。 你是半精靈?Chris瞇起眼,狐疑地重新來回打量Stan。 不是的。我父親,正確來說,是我的養父,是精靈。 Chris陷入思索,久久沒有回話。Stan也沒試圖打擾,視線飄忽地轉向Kyle。 你真是滿帶驚喜啊,我都有點羨慕公主了。Kyle明白了對方正在等待自己評論,夾著客套說道。 Kyle發現Stan的臉頰泛紅了,或許是對方的反應太過直白,Kyle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臉頰也跟著開始發燙。 不如,你也和我交手一輪吧。Kyle磕巴地說。Chris,把劍給我。 Stan猛然抬起頭,遲疑中帶著惶恐。 Chris蹙眉,但沒阻止被自己的提議說動,開始產生興致的Kyle,解下配劍就扔向Kyle。 快點,可別放水。Kyle拍了拍Stan的肩,Stan瞪大雙眼,緊張地死握劍鞘,在Kyle不斷催促之下在先前比試的位置上站好。
他們回到祭典廣場,午後的陽光灼熱,熾白地照的人眼花,他們懶洋洋地並肩坐在被遮陽棚護住的賓客席裡,讓人類適從斟上冰鎮的薰衣草檸檬水,藝人正魚貫進入廣場,在詩人的吟唱與伴奏下,展開戲劇演出。 Kyle望見Stan單手持劍輕巧地從後方鑽進公主Kenny的賓客席裡,彎身與她交談了一陣,隨後中規中矩地在她的座位後方佇立。 他很不錯。Chris似乎是注意到Kyle的視線,低聲說。 喔?真難得聽見你誇獎人。 他的劍術,無庸置疑。 不是因為他養父是精靈,懂得我們這套,你才這樣講吧。Kyle挑眉。 My Lord,我充其量不過是指導,但他的養父無疑是大師級的水平,以照他的年紀已經有這水準,他在湖邊如果是要行刺,憑您的水平,都不知道得手幾次了。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慶幸他對我有好感? 您別對自己的樣貌太過自信了,該慶幸的是他的缺陷很明顯。 你是指他沒有勝負心這點嗎?Kyle聽出Chris口吻中少開玩笑了的指責意味,沒好氣地回答。 他有力量,力量卻未被慾望染上雜質這點很難得,人類一旦浸染在慾望之中,就很難再看清世界的樣貌了。 畢竟,他們的壽命這麼短……Kyle用指敲了敲桌面。短暫壽命換來激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很具感染力,不是嗎? 哼嗯。那位公主殿下撿璞玉的眼光總是特別奇怪。Kyle瞇起眼,目光不自覺隨著話題導向Kenny。她注意到Kyle的視線,只是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她無論好壞,確實獨具慧眼。但比起她,您被迷惑的厲害了。 我?Kyle的聲調拔高,惹的周圍侍奉的適從驚恐地連忙詢問是有哪裡出錯,Chris只得頻頻揮手將他們打發走。 我擔心您交了太多人類朋友,變笨了。他嘆了口氣。 Chris,我發誓你要是再耍嘴皮── 您想要他? 少來了,我才不讓人類當我的部下。 Kyle不耐煩地說。Chris似乎鬆了口氣。 您覺得我和他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哈,Chris,你當我部下這麼多年了,我會說,你永遠不會背叛我。 人類可以,不是嗎?他們會燒得你粉身碎骨。 Kyle蹙眉,胸口一陣沉鬱,他注視著Chris,卻沒有任何一人再度接續這話題。 劇團接續了第二齣戲,一名被龍所扶養成人的人類王子,為回到人類世界而屠龍,成為人類英雄的故事。
哼,你們還真的都在這裡啊。 Stan回過頭,Chris正站在樹影裡,單肩靠著樹幹,一手還拿著酒瓶。 他板著的臉看不出是嚴厲或是不快,只是以銳利的目光一路掃視臉色有些尷尬的Stan,落在地面上,披蓋著披風熟睡的Kyle,隨後吸了吸鼻子,灌了口酒。 抱歉。Stan半摀發紅的臉,沒敢直接迎向Chris的視線。 要是我在意這種事情,老早就把你轟出宮裡了。Chris瞇起眼,彷彿對Stan的反應覺得可笑。 Stan沒說話,在宮裡侍僕幽會確實並不罕見,Chris也早就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但被當面戳破王與護衛的親密關係依然不是什麼值得說嘴的事。 這是好事,現在他能好好睡著比什麼都要來的重要。藥師開了這麼多藥方都沒用,那憑依在他身上的玩意真是夠嗆。 和His Majesty所料想的一樣,也只有儀式才足以驅散古代死靈的影響。Stan低頭,指尖輕輕掃過Kyle的髮絲。 那東西跟黃泉太近了,一般的術士能抵抗牠的陰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這倒也說得通,能使死者復活的術,怎能不經冥府之主的使者同意,但就連祂(聖樹)的加護都沒能打斷連結……那狗娘養的雜種──Chris不自覺飽帶憤怒地揚起聲調。 Stan沉默,Chris的憤怒他怎能無法理解。死靈祭儀本是公平分攤施術者與祭獻品供給的魔力,藉由亡靈之力再造復活者的血肉,並固定其靈魂。但當年Cartman替換了施術的音節,造成魔力連鎖,使他與Kyle、Kenny三方的生命被強制綁定,身為壽命最長的精靈,Kyle成為了主要的魔力供給者,他與祭獻品的魔力大半被Cartman分割,令Cartman獲得超脫人類的壽命與魔力。 更不用說祭儀打斷Kyle與森林生命力的連結,作為仰賴自然力量來維持生命的精靈,幾乎可說是致命性的重創。近五年的時光,Kyle臥病床榻昏迷不醒,即使他幸運地自行甦醒,卻終日被亡靈帶來的死亡陰影纏身,夜不能寐,在生死的界線上苟延慘喘,是國王轉位時的祝禱儀式,才使Kyle與地脈的連結重新復甦。但未來,或許他再也無法離開在聖樹加護下的,精靈王國的國土,壽命也會因祭儀魔力切割的緣故嚴重削減。 他什麼都沒說。 他才不會說,越棘手的事就越不說。Chris悶哼了一聲。芝麻綠豆的事反倒聒噪的要死。呿,他還真以為瞞得住,也太小瞧我了吧。 Chris,你真是醉了。Stan莞爾。 你不會出賣我吧,人類。Chris瞇起眼。 不會。Stan笑了笑。 Stan。Chris嘆了口氣,隨後停頓。 嗯? 他拋出酒瓶,Stan一臉迷惑,但依然順手接住了。 補償你的。 沒什麼好抱歉的。 老頭子們不是開玩笑的,聖樹討厭血的味道,你又不是精靈,就算不是今天,你一輩子不能靠近聖樹,祂會消滅你的。 那就,謝你了。Stan聳肩,扭開酒瓶,朝Chris敬酒。 His Majesty再半年就會完成所有交接,和皇后一起隱退,接下來我們得確定陛下隱退之後有足以託付重責的臣子,對人類的防備也不能再拖了。 輔佐跟備戰,燙手山芋都落在我們手上啊。Stan苦笑。 雖然我想說,你該慶幸自己同時被國王父子信任,但今晚我只告訴你,多喝點,以後會更辛苦的。 這些事情,他不必知道? 陛下也是這麼認為的,時機未到。 Chris穿過草皮,走到Stan身旁,接過酒瓶,又喝了幾口,再將酒瓶遞給Stan。 敬無血緣的兄弟。 敬無血緣的兄弟。Stan說,一口氣將瓶中的酒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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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聲・其一
・6月1日
  初入夏季,太陽已高掛在空中,日光照射不到之處卻還有些涼意。離開低矮町家建築構成的宿舍區,穿過又一重結界,風格截然不同的高聳建築物就佇立在眼前。按下門旁的對講機,沒過多久,聲音與畫面就從面前的小方框中跳出來。   「⋯⋯嗯?喔!伽羅坊,來得真準時啊!直接上十五樓來吧!」    還來不及回應,屏幕的亮光便迅速熄滅,暗銀色的門應聲滑開。大俱利伽羅只得輕輕嘆了口氣,安靜地走進建築物之中。
  電梯準確地在顯示「15」的樓層停了下來。門緩緩滑開,在看不見盡頭的走廊之前,一個白色的纖瘦身影已在門前等候。看見自己的到來,鶴丸國永把手中顯示著資料的裝置收進白色長袍的口袋。   「喲!睡得好嗎?」   「就算沒睡好,該做的還是得做吧,閒聊就免了。」   「真冷淡啊!況且,這問題也不能說完全和正事無關⋯⋯」鶴丸打哈哈似地笑著,一雙淡金色的眼卻迅速掃過大俱利伽羅臉上的表情。   「⋯⋯⋯⋯」
  兩人所在的建築是「塔」的中心區,平時的基礎課程、訓練、以及身體測量都在此處進行。經歷了將近一個月的訓練,大俱利伽羅對它已不陌生,但進入需要特殊許可的主棟高樓層區域,卻是第一次。
  「又想要我做什麼⋯⋯」   「放輕鬆放輕鬆~不是那種困難的工作,只不過是有個人想讓你見一見罷了。」   「⋯⋯喂,怎麼又是這些有的沒的,我才不幹這種事!」   「嘛,詳細的事見了面再說吧,也許是好事也說不定啊!」   一面跟著鶴丸的腳步走向深處,大俱利伽羅一面表達著不滿。走廊兩側外觀千篇一律、用途不明的房間全都門窗緊閉,空蕩無人的走廊上只有兩人的聲音,在明亮而廣大的樓層範圍中,顯得有些詭異。   拐了幾個彎,鶴丸在一間房間前停下腳步,核對了一下門上的編號,轉過頭瞥向大俱利伽羅:「費了那麼多工夫從原本的本丸到這裏來,又花了那麼多時間訓練,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嗎?」   「⋯⋯⋯⋯」   看著大俱利伽羅臉上些微的表情變化,鶴丸揚起了嘴角,從口袋掏出裝置,輸入了一串指令。
  剎那間,房間的白色牆壁忽然像是融化一般,由中心向四角變得透明;原本冷硬厚重的牆與房門,現在竟看來像是個大型的玻璃水族箱。   而看似格局平凡的和式房間之中,一個身披白布的身影正坐在矮桌前。
  「有什麼在意的地方就儘管看吧,從裡面是聽不到也看不到外面的。」   「⋯⋯你說的見面是這種見法啊,跟把人關在獸欄裡有什麼不同?」   「別這麼說啊,這可是為了保護貴重的『哨兵』啊!」   「我來的時候你也說是為了保護貴重的嚮導,但我可不是住在這種地方。」   「別急,你仔細聽。」   被鶴丸突如其來地搭了肩,大俱利伽羅不悅地「嘖」了一聲,但仍依照指示安靜下來。   在無聲的走廊上,一絲微小的奇妙雜音漸漸浮現。那是一種熟悉的聲音,卻又不是隨處可見,他知道自己一定在某處聽過,但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喂,這是什麼聲音?」   「聽見了嗎?這是這傢伙的『白噪音』啊,不可思議吧。」   『白噪音』,大俱利伽羅在課程中學過這個詞彙。那是指風扇或流水聲等穩定的雜音,能夠安定哨兵的心神。但耳邊傳來的聲音,並不是他所知的任何白噪音。   「這傢伙比較特別,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才能讓他精神安定。當然了,每間哨兵的房間也都有雙向的隔音設備,為了準備你說的『獸欄』,塔裡可沒少費心思啊。」   「⋯⋯⋯⋯」
  火焰燃燒的聲音。眼前的這個存在,外表看似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名一般的刀劍男士,卻非得要在火焰的聲音之中才能正常地活著嗎——大俱利伽羅看著近在咫尺、卻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身影,不禁開始思考起來。
  「⋯⋯到底要在那裡嘀嘀咕咕到什麼時候?」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但那個聲音,絕不屬於身旁的鶴丸國永。   大俱利伽羅回過神來,發現理應感受不到自己的那個人影,正直直地面向著自己,彷彿面前的牆當真只是一片玻璃。他看不到對方布沿之下的雙眼,卻仍然本能地覺得那雙眼瞳直勾勾地注視著自己;那股警戒和敵意,令他不禁寒毛直豎。
  「喂,你不是說從裡面聽不到嗎⋯⋯!」   「是啊,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啦!只是我剛才也說了,這傢伙比較『特別』一點⋯⋯」   在手中的裝置上按下一個虛擬按鍵,鶴丸國永清了清嗓子,把裝置上的收音器抬到嘴邊「早啊,今天狀況如何?我帶了新朋友來找你玩咧!」   房中的身影依然不為所動,只是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又是搭檔的事?都失敗過幾次了,還不死心啊。不用自找麻煩了,反正所有任務我都能一個人搞定,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   「是~是~你說得都沒錯,所以也不差再多重複幾次吧?流程你都這麼熟了,這孩子就交給你啦!」   一邊說著,鶴丸又按下某個按鈕,開啟了房門。在兩聲幾乎同步的「喂!」之中,大俱利伽羅被猛然推進了房間,方才明明緩緩滑開的門居然迅雷不及掩耳地關了起來。   「行李等會就會託人送過來,好好相處別打起來囉!」鶴丸的聲音透過從房內的擴音器傳出來,一絲機械雜訊夾雜其中,聽起來竟有些陌生。
  「⋯⋯⋯⋯」   「⋯⋯⋯⋯⋯⋯」   坐在桌前的人影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直到這時,大俱利伽羅才總算看到陰影之下的那雙眼瞳。那祖母綠般的眼猶如帶著虹彩,當它們注視著自己,他彷彿看見眼底有著火焰在隱隱地跳動。   「⋯⋯我想不用多說你也知道,我是山姥切國廣。」   「⋯⋯⋯大俱利伽羅,沒打算和你們玩夥伴遊戲,我會一個人戰鬥。」   聽見意料之外的回答,山姥切似乎愣了一下,隨後露出幾乎令人感受不到的淺笑。
  「啊啊,那可不是正好嗎。」
***
・6月14日
  下午兩點,午餐時間已接近結束,食堂裡只剩下寥寥數人。在最角落的桌邊,面對面坐著的,是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
  「連睡覺都穿著戰裝束,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至少護具有卸掉吧?那就沒問題啦沒問題~哨兵的觸覺也是很敏感的,再怎麼細緻的布料,都比不上從顯現瞬間開始就像自己第二層皮膚一樣的戰裝束令人安心吧!其他還有什麼發現呢?」   「⋯⋯沒有看過他吃飯和睡覺。」   「喔?說來聽聽!」鶴丸向櫃檯招了招手,服務員馬上端出一壺咖啡,注滿他的杯子。自從今天中午他在自己對面坐下,大俱利伽羅已經看了這動作至少三次。
  「和你這種咖啡因中毒症狀不一樣。⋯⋯那傢伙就算比我先躺下,精神也不會進入睡眠狀態。」   「原來如此,那你睡著之後他的狀況呢?」   「我睡著之後的事,我自己怎麼可能知道⋯⋯」   「啊~抱歉抱歉,確實是這樣呢!雖然可以進入精神圖景觀察,但是對你們來說還太早啦。」   「⋯⋯」   「別太在意,同樣的事之前也發生過。『室友的骨骼摩擦聲太吵睡不著』——記得他是這麼說的。」   「⋯⋯⋯⋯」   「沒見過他吃飯也是同樣的事吧?他是不是跟你說:『抱歉了,食物的味道會干擾我吃飯,你可以去食堂吃嗎?』」   「⋯⋯⋯⋯⋯⋯⋯⋯」   雖然驚訝於鶴丸唯妙唯肖的模仿功力,但現在不是把注意力放在那裡的時候。   「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問我這些事?不是還能從外部監視嗎?」   「別說得那麼難聽嘛!」鶴丸輕鬆地笑著,「單面鏡功能是為了減低對哨兵的干擾,他們可不喜歡別人有事沒事就往他們房間跑啊!我們做的只是監控,可沒打算監視你們。打個比方來說——對了,伽羅坊之前的本丸也有山姥切國廣在吧,你覺得『他』感覺起來怎麼樣?」   「⋯⋯不怎麼樣,就是個說什麼話都會踩到他地雷的傢伙。」
  在前一個本丸特化之後,大俱利伽羅的嚮導才能覺醒,經由狐之助通報,很快便進入了「塔」的管轄之下。實際上在先前的本丸待的時間並沒有多長,和這把素未謀面的刀也沒有多少交流。   「哈哈哈,那就姑且稱之為『有著纖細敏感的心靈』好了!那麼,這樣敏感的精神再加上敏銳的感官,你想想會有什麼結果?」   「⋯⋯⋯⋯」   「伽羅坊也知道吧,那個豌豆公主的故事。」鶴丸喝乾最後一口咖啡,正要再次招手,卻發現櫃檯已經掛起了「結束供應」的牌子。他小小地嘆了一口氣,一手無聊地轉著杯子。「所以啊,替他找搭檔可是困難重重啊。」   大俱利伽羅正想開口,食堂的服務員卻彷彿宣告營業時間結束一般,來到桌邊把餐具撤下。鶴丸把杯子放上餐盤,站起身,「好啦,我也該回去泡咖啡了,你也差不多能回去休息了吧。」
  一前一後走出食堂,搭上電梯,鶴丸先按了「10」,再替大俱利伽羅按下「15」。一陣沉默之後,大俱利伽羅忍不住開口問道:「⋯⋯⋯⋯喂,如果這次也失敗了,會怎麼樣?」   「持續處於不穩定狀態、無法發揮出百分之百的能耐⋯⋯嘛,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失敗再失敗下的狀態囉。」
  電梯「叮」一聲停下來,鶴丸走出門外,笑著揮揮手。「別有太大壓力,我知道伽羅坊會是個好嚮導的。」   「⋯⋯⋯⋯」   看著電梯門默默地關上,燈號上的數字逐漸增加,鶴丸收起笑容,把手插回白袍的口袋。
  「⋯⋯失敗有失敗的苦處,但是成功,也不見得都是好事啊。」
***
・6月19日
  「兩位辛苦了!早上的訓練到這裡結束,請好好休息以迎接下午的訓練!」負責野外訓練的物吉貞宗笑容滿面地行完禮,山姥切和大俱利伽羅才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揉揉有些痠痛的肩頸。   為了持續鍛鍊哨兵的五感,地雷撤除的模擬訓練是基本訓練的一環,為此,場地也從室內移到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對大俱利伽羅來說,這是第一次進行這樣與哨兵雙人一組的模擬訓練,然而對於山姥切國廣,這種差事顯然早已是家常便飯——早在大俱利伽羅還在小心自己腳步的時候,他早已把方圓一公里內的100顆地雷模型給全部標示出來了。
  別在意,對付無機物不是嚮導該幹的差事——就算知道山姥切這句話說得沒錯,大俱利伽羅依然對自己的一籌莫展感到不甘與煩躁。明明是為了能夠在戰事中利用自己的能力而接受塔的指揮,如今卻像是在後方受人保護一般,實在不是滋味。   嚮導算什麼,能選的話當然是能肆意衝鋒陷陣的哨兵比較好。他皺著眉,一邊想得出神,一邊無意識地從物吉手上接過準備好的午餐,只不過一股視線卻盯得他不得不回神。
  「⋯⋯?」   大俱利伽羅望向視線的來源——山姥切國廣,然而對方卻沒有回應那無言的疑問,只是看看自己打開了一半的餐盒,再看看自己的臉。   「⋯⋯⋯⋯抱歉。」像是突然搞懂了什麼一般,他站了起來,摸摸鼻子認命地換了個位置、坐到山姥切的下風處。於是,山姥切也捧起自己的午餐,默默地開動。   對於這個稀鬆平常的動作,大俱利伽羅起先並沒有任何反應,直到他猛然意識到這件事的不尋常之處——山姥切國廣居然在他的可見範圍內吃飯。   他微微轉過頭,試著以最不引人注目的動作,窺視山姥切手中的飯盒。
  就在一瞬間,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否則,誰能相信那樣令人想以「一片慘白」來形容的內容物會湊在一起,成為誰的一餐。白飯、豆腐、水煮蛋、去了頭尾的豆芽⋯⋯也許還看漏了什麼吧,但那不重要,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麼能勾起食慾的東西。大俱利伽羅低下頭看向自己飯盒裡的菜色,忍不住一次夾了半條醃黃瓜來配飯。   一邊疑惑著山姥切究竟是怎麼把那些東西吞下去,大俱利伽羅忍不住又向鎖住自己的斜對面瞥去——只不過這次他所注意到的,是山姥切雙手紅腫的皮膚。   「喂!」   「⋯⋯」聽見大俱利伽羅叫自己的聲音,山姥切卻連頭也沒打算抬。「剛才已經吃了抗組織胺,很快就會消了,別在意。」   「為什麼會弄成這副德性?」   「⋯⋯草葉上的細毛或是汗水沾了塵土吧,誰知道呢。有點久沒做這訓練了,忘了該把袖子放下來,是我自己的疏忽。」   「⋯⋯⋯⋯」   想起剛才山姥切在訓練場上的動作,迅捷得就像在宣告自己沒有參與的餘地,現在看起來,只不過就是為了早一刻結束這場訓練而做的掙扎而已。
  他的腦中忽然浮現前兩天在圖書室翻到的那本豌豆公主,那個在鋪了二十層床墊和二十層羽絨被的床上,依然因為床板上的一顆豌豆的凹凸而夜不成眠的公主、那個嚮往著這樣的「真正公主」的王子、那個彷彿無理取鬧般的故事。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快樂結局?他始終無法理解。   山姥切國廣,既然無可避免地擁有這樣的體質、既然塔也給予了完善庇護,那麼,當然是不去干擾,讓他一個人待著才是最佳解。   只是——正當大俱利伽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聲呼叫聲卻打斷了他的思考。
  「山姥切先生!大俱利伽羅先生!對不起打擾兩位用餐,但是,突然有緊急任務的通報,鶴丸先生希望由兩位前往⋯⋯」   「時間?地點?緊急程度是?」山姥切迅速放下手中的飯盒,向傳達消息的物吉詢問。   「某本丸的隊伍在與時間遡行軍對峙時發現了不明的時空扭曲,雙方恐怕還在交戰,恐怕相當緊急。狀況一切不明,只能直接傳送到對方回報的現場了。」   「那就這麼做吧。」山姥切點頭回應,隨後轉向後方的大俱利伽羅,「⋯⋯你也要去的吧?」   「那當然。」大俱利伽羅調整著手套,語氣中沒有一絲遲疑。   「拜託兩位了,」物吉貞宗把通訊器交給山姥切,將手中的攜帶型啟動裝置拋向空中,一道光環便垂直地落在地上。目送著兩人一前一後地踏入金色光環之中,他深深鞠了個躬。「⋯⋯願幸運與你們同在。」
***
  「⋯⋯!」   槍聲在不遠處響起,飛來的箭��幾乎就要擦身而過,交戰位置之近顯而易見。   「喂!真的在這個方向?我們都已經快和他們撞上了!」   山姥切閃過由天而降的石塊,儘可能壓低身體,讓身體隱藏在灌木叢之中。「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可能性了,只有這個方向一直有瘴氣飄過來!」   「但是有殺氣傳來的只有十個人左右,恰好是雙方各一個部隊的人數,⋯⋯!」   就在不遠的前方,灌木叢的陰影之下,一個彷彿海市蜃樓般的影像忽然闖進了大俱利伽羅的視線中——那半人大的虛像宛如一隻不祥的眼,正從另一個世界像這裡窺視著。本能地感知到威脅,大俱利伽羅拔出刀,在空間的裂口擴大前一刀斬下。   「不只一個,別鬆懈了⋯⋯嗚!」   「喂!怎麼回事⋯⋯!」見山姥切突然腳步踉蹌,大俱利伽羅也隨之警戒起來。   「⋯⋯沒什麼,這裏的瘴氣太重了⋯⋯呼、得快點,解決掉⋯⋯」噁心感不斷襲來,山姥切不得不用左手抓起披布,掩住口鼻,冷汗卻不斷冒出來。他勉強斬除一個裂口,但皮膚上的紅腫脹熱和異樣的寒意交錯、持續侵襲著身體,讓他就要無法集中精神。   「振作一點!告訴我在哪些方向!!」   「⋯⋯呼、呼⋯⋯我自己可、」   「不要逼我干涉你的思考!」   「⋯⋯哈啊、呼⋯⋯」山姥切咬緊牙關,無比艱難地開了口,「⋯⋯酉方向兩體、辰、一體⋯卯方向,⋯⋯!」   山姥切突然拔刀挺起身,下一秒,只見橫飛而來的箭矢被從中斬成兩段,落在大俱利伽羅跟前,然而另外一箭,卻射中了山姥切的左肩。   「嗚⋯⋯啊、呼,啊啊⋯⋯」痛覺從另一個途徑佔據了山姥切的感官,痛苦和情緒波動像是火山爆發前夕的岩漿,一波一波向大俱利伽羅的精神侵襲。
  「⋯唔⋯⋯可惡!!!!!」伴隨著怒吼聲,一道黑影倏然竄出——一條被赤黑火焰所纏繞的黑龍無聲地飛向山姥切,盤旋在他的身邊。大俱利伽羅扶起山姥切的肩膀、折斷沒入他肩上的箭身。「⋯⋯不需要再看了,不要聽、不要感覺、不要思考。我的精神嚮導就在你身邊,什麼都不需要擔心——我馬上就會把它們解決掉。」   大俱利伽羅沒有時間確認山姥切是否聽見了自己的話,在此地多待的任何一秒,都將把兩人更加推向絕境。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衝向裂口所在的方位,一個接一個、將逐漸重疊在一起的兩個時空一同斬碎。
*** 2018.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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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illlilil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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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經驗可 / 29 聖誕
新的一年,花店換上了新的月曆。
沈淯青收到了兩本免費月曆,一本是保險業務員拿來的野鳥圖鑑,另一本是銀行發的世界名畫特輯。沈淯青覺得兩個都差不多,叫李以正幫忙決定掛哪一個。
「看你啊。」李以正同樣沒有想法,但過了一會又說:「掛小鳥的好了啦,他們可以陪你顧店。」
鳥又不是人,而且店一個人顧就夠了,沈淯青把兩本月曆疊起來放到一邊,「先去吃飯。」
他穿上外套,李以正也站起來,「明天我也日班。」
「我知道⋯⋯」沈淯青邊拉拉鍊邊走出櫃檯,走到一半時停了下來。
他的外套拉鍊卡住了,鋪棉大衣澎鼓鼓的布邊卡進拉鍊裡。
沈淯青用力扯了幾下,但反而卡得更緊。
「我拉鍊拉不起來。」他說。
李以正走過去,「這個不能硬拉啦⋯⋯」常說自己手不靈巧的人揪住了衣邊,輕輕一撥就解開了。他知道沈淯青怕冷,幫他把拉鍊拉到最高,「走吧。」
「嗯。」
他們兩天沒見了,李以正連續上了兩天夜班,今天日班,明天也日班,後天又要上回夜班。中午通電話時他們講好,今天晚上去吃附近新開的燒臘便當。
路程十五分鐘,他們走路,路上李以正和沈淯青說著這三天工作裡發生的事,沈淯青也說話,但不講工作,只說全聯寄來了年貨DM,說他去買麵時聽到別人和麵店老闆抱怨家門口被畫了紅線不能停車,還有里長一天廣播了三次,請大家不要靠近修剪行道樹的施工車。
過其中一個馬路時,一輛右轉車不減速朝他們開來,沈淯青走在內側,肩膀被人扳了一下。
他們站著,讓車子先過,等車子開走,李以正把覆在沈淯青肩上的手放下。
「走路要看路。」
兩人同時抬起腳,繼續向前,沈淯青順著走路時擺手的動作自然而然地抓住了李以正的手臂,李以正從善如流,曲起手肘把沈淯青的手勾進自己內手臂的灣澳,讀秒的小綠人開始倒數奔跑,兩人也湊緊步伐穿過斑馬線。
回家時,沈淯青走得比較慢,他冷,雙手都插在口袋裡,這次換李以正把手穿過沈淯青的手臂,然後學他也把手插進口袋。
「很冷嗎?」李以正問。
「嗯。」
「我手不冷。」
「是喔。」
沈淯青沒聽出李以正的暗示,他把手夾得更緊,和李以正手臂與手臂相攏而行。
「回去要看部電影嗎?」
「太晚了,不要。」
「可以看三分之一就睡覺,還是看動畫?」
「回去再說。」
「先講好,你不能又趁我上班的時候自己把剩下的看完喔。」
「你看的時候我可以再看一遍。」
「我不要啦,一起看。」
沈淯青不發一語,沒說答不答應。
李以正的班表不規律,不過即使日班與夜班交替也沒有打亂他的生理鐘,他總是能在該醒的時候準時醒來,至少目前為止,沈淯青還沒聽過李以正的鬧鐘聲。
沈淯青早上醒來時,上舖總是已經折好了被子,樓下小廚房的電鍋裡有一份留給他的早餐,鐵捲門緊閉,地上有一個綁在塑膠袋裡,從外面投進來的鐵門搖控器。
在花店睡時,李以正會把鬧鐘設晚十分鐘,他是閉上眼馬上就能進入夢鄉的體質,經過軍事訓練洗禮過的身體只要想著幾點必須起,到時身體就會聽從指令自動醒來,屢試不爽。
他睜開眼時,會先看一眼下舖還在睡的人,沈淯青睡覺習慣拿棉被蓋著臉,所以李以正只能看到一個像蛋包飯一樣的鼓起,看不見睡臉。折完被子,他會躡手躡腳爬下床梯,一步踩三個階,小聲小動靜地,不攪動沈淯青的夢,輕聲去洗簌。
他會從櫃檯抽屜拿出大門鑰匙和鐵捲門的遙控器,先去買兩份早餐,一份放在廚房的電鍋裡保溫,另一份站著不花幾分鐘就吃完。
沈淯青把自己平時外出時藏遙控器的地方告訴了李以正,也在他面前放過好幾次,但李以正不放心,所以他離開時,會把遙控器包進早餐店的塑膠袋裡,投進鐵捲門上的信孔,等到沈淯青下樓再撿起它。
沈淯青在新年的第三天才將月曆換上,他拆開野鳥月曆,大略翻過一遍,上面的鳥要不是一對就是一群,沒有任何落單的,如李以正所說,是個作伴相依的月曆。
將去年的月曆拿下來時,一條紙邊從裝訂線圈裡掉了出來,沈淯青撿起那條紙邊,他曾經把有葉誠勳的那一頁撕給李以正讓他寄念,但若李以正沒有向他告白,那現在他手上這條紙邊,就會反過來變成他的念想了。
他把長長的紙邊折成小小的方塊扔進垃圾桶,曾經以為自己是他們故事裡的旁觀者,沒想到最早現身的花先生才是路過的那一個。
想到這件事,沈淯青問李以正之前用月曆紙寫的英文筆記還留著嗎,李以正說:「留著啊,夾在課本裡。」
自從他去上班,就沒有再和沈淯青學英文,聽沈淯青提起這件事,他以為沈淯青在盯他功課,於是下次來花店時便把課本也帶來了。不過之前背起來的單字一陣子沒複習,他幾乎已經忘光。
「還要學嗎?」
「想啊。」
沈淯青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叫李以正先把忘掉的單字背回去,等他追回之前的進度才繼續教他。
「學英文一定要背單字嗎?」
這倒是問倒沈淯青了,「你學英文要幹嘛?」
「先⋯⋯想看懂你的課本⋯⋯」
「那就要背單字。」
雖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其他的事都有求必應,他們在花店用沈淯青的筆電看電影時,李以正說好久沒去電影院,他們假日時便一起去外面看了場電影,李以正又隨口說了句很久沒吃麻辣鍋,於是兩人過幾天去了火鍋店。
他們吃飯一人付一頓,輪流請,早餐算李以正的,而李以正住在花店時的家用算沈淯青的。一人在通勤時背英文單字,一人在冷清的商店街裡顧店剪花,一人工廠理貨,一人飯店送花,兩個人時便一起吃飯,逛逛小北百貨,繞遠路回家,欣賞別人家門前的山茶花,沿路說話,將獨自一人時沒有興致的事一件件補上,消去無法一個人經驗的日常空乏。
沈淯青看著手機裡李以正貼給他的班表,照著填進月曆。
花店的月曆本來只用作記帳,可現在它多了一個用途——記住李以正的班表。
新的一年,沈淯青以兩人為單位想像每個節日的模樣,而那些沒有名字的平常日在填上了李以正的班表後,也有了意涵,讓人能夠想像明天,往後,未來。
去年的聖誕夜是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一個節日,那天他們吃了麥當勞。
李以正那天晚班,下班時是九點,沈淯青關了店去附近的站牌等他,兩人散步到街上,發現大部分的店都關了。這一帶不熱鬧,民宅混著少數店面,住戶作息規律,十點半後除了便利商店外沒有商家開門,即使如此,夜裡仍不安靜。
這條路與通往隔壁市的高架橋相接,車輛很多。雖然車流量大,但因為這裡多死巷和單行道,難停靠,於是橋的另一邊越來越繁榮,這邊卻一直發展不起來。
麥當勞比小北百貨還遠一點點,開在十字路口的斜角,是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
沈淯青不常吃麥當勞,即使是還能正常吃東西那時,他也很少踏進速食店。
李以正相反,他老家那邊有一間很大的麥當勞,也是二十四小時。那間麥當勞無時無刻都有附近學校的國中生和高中生在裡面,店員不趕人,就算只點一份薯條也能在那待一整天,只要你找得到座位。
內用座位很寶貴,幾乎不可能現場找空位,大家去麥當勞前會先問有沒有認識的人在裡面,要走的時候也會問有沒有人要來接座位,交接內用桌椅是那間麥當勞特殊的風景,也是附近學生聯誼認識人的地方。
李以正那時有一群好朋友,他們從國一就佔著窗戶旁的六人桌,感情好到上同一個高職,即使不同班下課後也都混在一起。只是畢業後他忽然去當兵,進營區不到一年就跟大家疏遠了,等到第二年便徹底沒有聯絡。
聖誕節那天沈淯青很閒,該忙的都在上個月就忙完了,飯店大廳十二月初就擺上了聖誕樹,聖誕節用的擺設花也早在那時就送去了。
沈淯青沒有參與佈置,只有將花送去。
他在送完花的幾天後才去飯店看佈置完的樣子,飯店大廳的天花板垂著雪花吊片,一樓的販售花車也賣起薑餅屋和拐杖糖,他做的花被設計公司的人改了許多,有的沒有擺出來,不曉得在哪裡,但他並不在意。
逛了一圈後,他停留在一樓大廳通往戶外庭院的洗石子走廊上,透過玻璃看花園裡的假聖誕樹。他小時候,連續有幾年,飯店會在聖誕夜那天請鋼琴家來演奏。
那時沈烟棠學琴已經學了幾年,正式演出前便是由他暖場,沈淯青則在旁邊翻譜。
其實沈烟棠不需要別人翻譜,是沈淯青不甘寂寞想要加入,沈烟棠才找了個工作給他。兩個乖巧白淨的小孩子很討喜,留下很多照片。
後來沈淯青有樣學樣也嚷說要學琴,沈烟棠藉故買了新的琴,原有的琴剛好可以送給沈淯青。但沈淯青上了幾堂課,聽不懂樂理也耐不住挺背拱腕的優雅姿勢,很快就失去興趣。
鋼琴放著生灰,不久後父母就把琴移去了花店。
又過了幾年,等沈淯青搬來花店再看到這架琴,也不曾把琴蓋打開。
沈烟棠的琴彈得很好,而沈淯青沒音樂天份——但真要比的話又好過張緯峰。這樣說起來,他也不知道李以正喜歡聽什麼歌,有什麼特別的愛好。
沈淯青看著聖誕樹,想到是不是該送李以正聖誕禮物。
李以正喜歡什麼?他腦袋一片空白。
接到李以正後,他們走慕生理髮店的那條巷子回家,路上很安靜,他們遇到一對遛狗的情侶,那兩人穿著同款式的羽絨衣,帶一條黑色的柴犬。
和他們擦肩而過以後,沈淯青問李以正:「你喜歡現在這樣嗎?」他在高中畢業以後選擇岔出隊伍,過程稱不上叛逆,也不悲慘,但他卻也有自覺,這樣的他在別人眼裡並不與「順遂」或「正常」兩字相稱。
他沒想過自己喜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卻想知道李以正會不會想要和更正常穩定一點的人在一起。
路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又壓扁,李以正踢著步伐說,「喜歡啊。」
他有喜歡的人,喜歡的人也陪著他,李以正很喜歡。
「老闆。」
「嗯?」
今天是聖誕夜,李以正本來不認為節日就該如何盛大,他也不是基督徒,不是獨自一人就已經令他開心,但去完麥當勞讓他想念起曾經有一群朋友在身邊的那段時光。
李以正沿路都在想這件事,他問沈淯青:「你會不會想牽手。」
說完後才湧起緊張,像這句話是他脫口而出的一樣。
李以正咽口水,「那個⋯⋯」突然湧出的回憶使他寂寞,他沒注意就把難受的感覺化成一個問句,讓他想問沈淯青,能不能牽你。
「⋯⋯��。」沈淯青過了一會才嗯了一聲。
「『嗯』。」李以正模仿沈淯青小小的嗯字。
沈淯青說嗯的側臉讓他的心一下子暖了起來。
兩人又走了一會。
「牽嗎?」沈淯青問。
「你想牽嗎?」
沈淯青沒有回話,用動作代表回答,他把手從口袋裡拿出。
李以正握住沈淯青的手時,摸到沈淯青手中有個東西,沈淯青把那個東西塞到李以正手裡,李以正翻開手掌一看,是一顆巧克力。
「聖誕快樂。」沈淯青說。
「聖誕快樂。」李以正笑著回答,「現在可以吃嗎?」
「給你的,你自己決定。」
李以正剝開酒紅色的錫箔紙,將圓形的巧克力一口吃進嘴裡。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李以正從背包拿出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盒子,「護手霜。」
沒想到李以正也有準備聖誕禮物,而且還是特地準備的,不像沈淯青只是在來的路上,到便利商店買了巧克力。他在飯店思考要送什麼給李以正,想了想,還是平凡如常的事情就好,不要誇張,他做不來。
沈淯青接過白色的小盒子,看到盒子上寫著「無香味」的描述字樣。
沈淯青總是說自己不喜歡花,李以正雖然不相信,卻也不知道那一種才是沈淯青喜歡的,在各種味道之中,決定買什麼味道都沒有的。
「謝謝。」沈淯青把護手霜放進口袋,剛好裝得下。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他們又說一次,然後沒有再說起牽手的事。
李以正把巧克力含在嘴裡不咬,讓它以最緩慢的方式消融。
回到花店時,嘴裡的巧克力已經化開沒有了,他們等待鐵捲門打開,當門緩緩升起,在轟隆聲中,地上掉出了金色的星點,星星碎片落在李以正的腳前,然後等門完全升完,他眼中跑出了一片星空。花店掛上了黃色的聖誕燈,垂在整面的落地玻璃上,一閃一閃,昨天還沒有這些的。
不知道李以正喜歡什麼,沈淯青便學著一般人,在這一天給他節日的氣氛,想要將這樣的日子視為普通平常,可以慶祝,可以作伴。
「我今天很閒。」沈淯青說,「聖誕快樂。」這是第三聲聖誕快樂。
李以正看向沈淯青。「還可以牽手嗎?」這次不是寂寞,是欣求。
沈淯青伸出手時有些害怕,不是怕李以正,也不是他不想,就是不知道怎麼做。
他把兩隻手都伸出來,讓李以正看著辦。
而李以正把沈淯青的兩隻手一起握住,樣子說是牽手,更像是一個人捧著另一個人的手。在閃滅的金色光點中,捧著比星星還要珍貴的東西。
沈淯青的手被李以正裹著,他們這樣維持了一會後,沈淯青緩緩曲起手指,找到指與指之間的縫隙對準,把兩雙手成對扣起。
他們兩手都扣著十指,沈淯青覺得腹部到脖子之間突然燥熱起來,這還不夠,李以正又問,「可以親你嗎。」李以正的聲音沈沈地,不似平時的他。
「不要問我。」沈淯青說,說完又修正自己的話,「不用問我。」
這是聖誕夜的事情,他們第一個節日。
那晚他們一起睡在下舖,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醒來時都感到腰痠又背痛。
沈淯青認為這張上下舖的床一定要趁早換掉。
在他把床換掉以前,與聖誕節只隔了幾天,李以正又睡了一次下舖,不過只有他一個人睡。
跨年夜李以正輪夜班,在倉庫度過午夜零點。往常夜班後他都是回自己那裡,但這是跨年夜,也是新年的第一天,他想見面。
沈淯青也想見李以正,說會醒著等他下班。
李以正的工作凡是遇到節日就會特別忙,他多加了兩個小時的班,到花店時已經凌晨四點了,他一見到沈淯青先撲了上去,把自己掛在沈淯青身上,抱著他搖搖晃晃地轉了一圈,然後打著哈欠找椅子坐。
沈淯青第一次見到李以正夜班加班後的樣子,累得不成人形,目光無神,全身上下都寫著電力不足。
沈淯青平常就掛著一張不算開心的臉,所以累起來樣子也跟平常差不多,但李以正在沈淯青面前總是很有精神,多話好動,和現在的模樣判若兩人。
「先洗澡?」
李以正搖頭,「我想吃東西。」
沈淯青馬上去煮泡麵。
李以正三兩下就把一碗泡麵吃完,吃完睡眼惺忪地上樓洗澡。
他洗澡花費的時間和泡一碗泡麵所需差不多,沈淯青才剛洗完碗,上樓就看見李以正已經洗好了澡,坐在床的下舖叉著雙手打瞌睡。
李以正不想讓自己睡著,於是靠著床梯坐著等沈淯青,但坐下不到兩分鐘就累得闔上眼睛。
身體不僅自動醒來,有時也會自動關機。
沈淯青把李以正放倒,將他安頓在下舖,他不知道夜班的李以正是這種狀態,難以想像夜班接日班時又要多累。
沈淯青沒有和他一起睡,怕兩個人擠一晚李以正會睡不好。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後就關上燈,爬到上舖去睡。
上舖離天花板很近,睡起來有股壓迫感,讓人不舒服。好了,他又多了一個必須將這張床換掉的理由了。
隔天沈淯青問他下舖好睡嗎,而什麼都好的李以正難得地表示出喜好,說下舖比較舒服。
「我夢到你了。」或許是躺在有沈淯青味道的被窩裡的關係,很少做夢的他夢見了沈淯青,「我夢到你在做花,我跟你講什麼你都聽不到。」
「⋯⋯那你就一直講。」沈淯青的語氣勉強,但表情相反,「講到我聽到。」
李以正笑笑地,說:「好啊。」
過農曆年之前,沈淯青回家了一趟。他回去時玄關有一雙鞋,但家裡沒有人。鞋子一腳鞋口朝上,一腳鞋口朝下,看來有人急忙回來,腳下隨意一踢,換了別雙鞋後又急忙出門。
這是他爸的皮鞋,沈淯青把那雙鞋撿起,擺進鞋櫃放好。
沈淯青坐了一會,沒有等到家人回來。回去花店的公車上,他傳訊息跟媽媽說:「過完年,我想換一張床」。
沈淯青不知道前因後果要解釋到什麼程度,於是什麼理由都沒說。
要和爸媽說李以正的事嗎。要出櫃嗎。他們會說什麼嗎。消息會傳到沈烟棠那裡嗎。沈烟棠會意外嗎。李以正呢,他想跟他爸媽出櫃嗎。
雖然考慮這些事很難,但卻不讓人難過,只是很難而已。因李以正的出現而開始想的這些事情,雖然很難,但都是好的事情。
李以正除夕那天得上班到晚上,沒辦法照沈淯青的計畫去飯店吃年夜飯。
有過跨年那天的經驗,沈淯青決定這次去李以正上班的地方等他下班,他循著地址,在離李以正公司最近的一間便利商店等他。
雖然李以正問過沈淯青要不要進去他公司等,可以在他們職員室休息,但沈淯青說不要。
李以正跟同事沒有明講自己交的是男朋友,沈淯青不想添不必要的麻煩。
李以正沒有讓沈淯青等太久,十二點多就下班了,他出現時,拇指上帶了個傷,是他剛剛不小心撞到鐵架割破的,傷口有點深,已經擦過碘酒。
沈淯青看到傷口時皺了個大眉頭,「很痛吧?」
「不痛啦,花店有OK繃嗎?」
「有,要看醫生嗎?」
「這才不用看醫生啦。」
來接李以正之前,沈淯青先去飯店包了菜,他們叫車回去,在計程車的後座度過守歲的時辰。
回到花店,沈淯青已經在二樓擺好了一張矮桌,電鍋裡有一盅雞湯。沈淯青先幫李以正貼OK繃,然後兩人把該熱的幾樣菜用微波爐加熱,從冰箱拿了兩瓶可樂,一起端菜,將他們的年夜飯佈置上二樓。
李以正的手有傷,沈淯青本來想叫他休息,但他說這點傷才沒差,在沈淯青拿碗筷時,不聽話地把最難端的雞湯端上樓。
矮桌上滿滿的菜,兩人盤腿坐在地上。
「你記得我說要請你吃飯嗎?」沈淯青問。
「嗯?什麼時候說的?」
「你常跟我一起送花去飯店的時候。」
「有這件事嗎?那這頓算嗎?」
「不算,這是年夜飯,不是請客。」
「那要請我吃什麼。」
「⋯⋯吃你想吃的。」
「那我要好好想想。」
明明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但提到那時,卻好像過了很久。
吃飽後他們用筆電看了部電影,那晚他們也一起睡。
李以正過年只休三天,三天的假日他們都沒有浪費。
初一白天李以正難得地睡了個懶覺,而沈淯青回家了一趟,一大早出門,傍晚才回到花店。他跟爸媽一起到爺爺奶奶家拜年,然後趕著在晚餐以前隻身離開。
他在那裡吃了午飯,每一樣菜都吃了一點點。沈淯青的媽媽吃到一半說要切水果,切了半天空手出來,眼睛有些紅,沈淯青才知道她是偷偷去哭了。
初二他們在床上賴了一早上,下午搭車去附近的景點逛老街,回家時買了一張刮刮樂,中三佰塊,初三他們去了另一個老街,晚上逛了夜市,花掉那三佰塊。
回家時他們身上都是油煙味,但李以正說,這是他這幾年來過過最有年味的年。
沈淯青說,「我也是。」
初四李以正開始上班了,沈淯青雖然是開店的,卻也跟公司行號一樣初五才開工,初四那天,慕生的老闆開車帶沈淯青去逛花市,沈淯青在那買了一些便宜又合眼緣的花器回來。
出發得很臨時,沈淯青不知道慕生的老闆怎麼找到花店來的,開了一台越野休旅停在花店門前,拍打鐵捲門把沈淯青叫出來。
他們從花市回來時天剛黑,沈淯青在慕生門口下車,抱著一個紙箱緩緩走回花店。
李以正在花店門前,他以為沈淯青在花店裡,他剛到不久,卻也快半個小時了,納悶沈淯青怎麼不接電話。
沈淯青雙手抱著箱子,路上沒有看手機,也不知道電話有響。
沈淯青用下巴點點變電箱,遙控器夾在那上面的牆縫。
李以正踮腳拿下遙控器,「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放在身上?」對於這件事他一直都感到很困惑。
「我媽的習慣。」沈淯青回。
進到花店,沈淯青整理今天的戰利品,而李以正用少見的正經語氣跟沈淯青說:「下次你跟別人出去可以跟我說一聲嗎。」
沈淯青聞聲停下手上的動作,訥訥地點頭,說好。
他不知道這種事要說。沈淯青感到奇怪,忽然才覺得有點抱歉,可同時又新鮮無比,「我以後都會說。」
李以正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開心什麼,但見到沈淯青乖乖點頭,惱氣頓時不見蹤影,他又回到平常的樣子,放下背包幫沈淯青一起整理。
初五早上,沈淯青提早起床,兩人一起吃早餐,他給了李以正一個兩百塊的開工紅包,聽到一聲久違的「謝謝老闆」。
關於換床的事,沈淯青不想多花錢,他打算將家裡自己那張床換過來花店。
他跟家裡提時,沈淯青的媽媽在電話裡沈默了一會,然後問,那以後沈淯青回家打算要睡哪。
「小淯,你以後都不回來家裡了嗎?」
沒有任何責怪,溫柔的語氣和話語反而讓沈淯青噎住了。
沈淯青頓了頓,改口說:「那買一張新的,我再去看。」雖然改口了,但歉疚感卻消不去,「換好了再跟你們說。」
「我們一起去看吧,等你爸有空的時候,正好我們也很久沒有一起出門了。」
沈淯青說好。
掛斷電話後,沈淯青才尷尬地想到,換床是為了跟李以正一起睡,讓家裡出錢,他覺得奇怪。無論如何,這張床他要自己買單。
在那之前他得存一筆買床的錢。
新的一年才剛開始,佛系老闆沈淯青不得不,又要面對世俗中最常見的煩惱。
蔣舟在柏林度過了一個快意自在的寒假,張緯峰睡在舅舅的舊房間,躺在床上搜尋柏林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得知柏林的gay吧盛名享譽世界,於是落空的心情除了單純難受外,又平添一股沒來由的悶氣。
空盪沒計畫的寒假他又讀了很多書,有時看書看得入神會暫時忘了蔣舟,忘了周遭,但有時蔣舟又無所不在,讓他知道原來思緒裡有這麼多縫隙,生活有這麼無聊。
初三時他開車,載外婆和媽媽去走春,媽媽離婚後變得快樂多了,他們先去廟裡拜拜,然後去海邊。外婆和媽媽在遊客中心吃點心,躲風,聊心裡話,而他自己一個人四處繞繞。
他看到海浪打在沙灘上,漲潮的浪像不斷新生的階梯,重複生長卻蓋不起樓,一拍上岸就被細沙吸收,像他靠近蔣舟的樣子。
客運站的電話之後,張緯峰回到外婆家時傳了訊息跟蔣舟說他到了,也問蔣舟到了嗎,而蔣舟一直沒有讀訊息。
不知道蔣舟正在做什麼,想知道時,他就讀書。在物理作業和社會系書單之間來回,一邊摸索世界既有的規則和原理,一邊讀人的行為,約束和慾望,有的書他會讀好幾遍,某些困住人的地方就像學腳踏車,只有會跟不會的差別,彷彿這些事是寫在基因裡的,只是將它喚醒。但也有的東西厚厚一本,到了最後一章才攤開什麼也沒有的雙手,跟他說,沒有正確答案,請你繼續想。
他喜歡那些遙遠的,抽象的,冗長並帶著機械感的句子,不會觸及情緒。
蔣舟借給他的書,有的夾著他的手寫筆記,蔣舟的文筆簡略,字也潦草。他會仔細讀那些筆記,有的筆記註記了書上草草略過的典故源自哪裡,有的簡要地將重點條列,還有一些反問句。
蔣舟經常使用反問句,不附和也不反對,只是回問。張緯峰喜歡他那自在的問號,寫得不正,歪歪地,卻很協調。
蔣舟音信全無,而喜歡找蔣舟聊天的那個小大一對張緯峰提出了臉書的好友邀請,張緯峰滑了一下他的頁面,他們的共同朋友只有蔣舟一個。小大一發文頻繁,平時會貼系上活動的照片,張緯峰衡量之後,接受了好友邀請。
學弟姓董,名字叫新辰。張緯峰看到他們去做志工服務時的合照,照片裡沒有蔣舟,但學弟tag了蔣舟,其中一段話提到「謝謝大學長帶他們來」,蔣舟按了一個已讀的讚。
張緯峰藉著叫董新辰的學弟的貼文,從他的tag連結點進蔣舟的臉書帳號,蔣舟的牆上沒有新增任何貼文,甚至沒有他人在國外的跡象。
想到自己在網路上查到的柏林,張緯峰又腦補起蔣舟置身花花世界的畫面,不曉得事實上,蔣舟在柏林的時間除了待在屋裡,最常去的地方是博物館和動物園,或是超市和書店。
蔣舟帶了兩支手機,原本的那支上飛機後就關機了,另一支在他落地時插上這裡的電話卡,儲值了月租15G的上網方案。這支手機沒有line,只有telegram,沒有登入任何SNS帳號,只有知道他這隻德國號碼的人聯絡得到他。
他在當地找了個短租兩個月的房子,除了上述那些地方,他也常去附近的公園,找一個被大片樹蔭籠罩的椅子坐下,待一下午看閒書。他不喜歡照太陽,他喜歡待在影子裡,像黎明前的333+公車,或是研究室裡背對窗戶的位置。
彩色電視發明以後,連人的夢也變成彩色的了,陰影裡,飽和度會低一點,畫畫也是從素描開始的,先懂影子如何描繪形體,再去思考光的波長如何折出彩虹。比起五光十色的明亮風景,他更喜歡與陰影面共處。
德國的地鐵沒有閘門,不會發生進站找不到卡的尷尬事件,他從不逃票,但也從來沒有遇過查票員。
第一次在德國搭地鐵時,兒時曾十分困擾他的過敏復發了,剛上車一會就不舒服,沒多久脖子和手上都是疹子。那趟後來,蔣舟出入都搭計程車,在無限速的高速公路上不時有跑車從旁呼嘯而過,令他想起布希雅曾寫,時速超過一百時,會有永恆感。
他第二次來時,對地鐵不過敏了,他也不曉得原因,彷彿他第一次來時不受到歡迎,到了第二次這個城市才決定接納他。
這是他第四次來,也是第一次待得這麼久,第一個禮拜他幾乎每晚都去朋友家吃飯,朋友是他的大學同學,和德國人結婚後定居在柏林,朋友問他既然現在單身,又這麼喜歡這裡的話,不如論文交完就來這長待。
蔣舟聞言自己笑起來,原來朋友以為他在台灣念研究所是因為有男朋友。但他不反駁,說:「說不定我回去就又脫單了。」
「說不定你在這就脫單了,連回去交論文都不必了。」
「原來我在你眼裡是個為愛不顧一切的人嗎?」
「你在我眼裡是戀愛談得很糟的人。」
他笑意未停,眼光飄到桌上的骨瓷餐具,盤子的邊緣繞了一圈玫瑰花,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子。他不知為何想起了張緯峰,拿花給他還叫他要跟男朋友報備,教他戀愛,不識好歹。
「我幫你找好房東,畢業證書拿完就過來吧。」
「我想想。」蔣舟說。
「或是來這繼續唸書也不錯啊。」
「不念了。」蔣舟搖頭。
他將迎來研所的最後一個學期,而張緯峰的新學期沒有聽物理系主任的話,照自己的意思選了兩堂社會系的課,此外又加選一門經濟系開的不分系學分。
他盡量把課排到上午或晚上,刻意留出空隙,增加遇見某個人的機會。
陳螳螂期末給了他一個七十分,把他在物理系的班名次拉了下來。
物理系大三下學期會按上學期的學期成績選出幾個人組成小組,由教授額外指導,帶他們做研究投稿國外。雖然他這學期成績落後,卻還是被選進了小組,開學第一天就把他們召去開會。
多了這項功課,可預見這學期又要忙得不可開交,張緯峰到人文大樓找陳螳螂,問他研究所的課他還要去嗎,想知道下學期研所的課怎麼安排。
陳螳螂十分正經地說:「這屆研究生這個學期會開始講自己的題目,你不該錯過大家語無倫次無助崩潰的樣子。」陳螳螂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語無倫次,對,他們這個時期通常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講什麼,而有一半的人到第二年第三年,也還是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張緯峰無言以對,覺得陳螳螂有虐待傾向。
只好先去旁聽看看再說,問陳螳螂一點都不準。走前,陳螳螂說:「你叫蔣舟明天來找我。」
「他在台灣嗎?」張緯峰回問。
「我不知道,你打給他。」
有這句話,張緯峰一出辦公室就打電話給蔣舟,語音信箱。
晚上他又打了一次,還是語音信箱。
隔天他繼續打,打了連續一週的電話,都是語音信箱。無人接聽,卻不讓他感覺自己被拒絕,反而有股在建立關係的積極感。在毫無聯繫的一個多月後,僅是這樣呼叫就開心。
他想起去年還不認識蔣舟時,蔣舟因為陳螳螂的關係三天兩頭打電話找他,他那時還覺得蔣舟很煩,現在立場卻調換。
他聽著無人接聽的嘟聲莞爾,安靜把語音信箱的播報聽完,在留言錄音開始前切斷通話。而地球的另一邊,蔣舟拖沓著歸期,收行李收了一個禮拜,改了兩次機票,終於在新學期開始的第三個星期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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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6etf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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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處理業務弄了通宵,第二天睜著一雙迷糊睡眼到公司去,走進公司大門,看到一位短髮女孩子安靜的坐在接待廳裡,由於隔著雕花玻璃,隱約間只覺得那個女孩個子不高,微微低垂著頭,看不清臉孔,穿著寶藍色的及膝裙,我以為她是來應徵的,也不在意,走入了我的個人辦公室。 我才坐下點了煙,想趕緊處理完公司的事回家睡覺去,這時秘書劉佳佳冷著臉走進來,她一向表情都是冷冷的,冷中帶艷,不只是對我,對公司每一個男同事都是一個表情,好像隨時防著男人把她弄上床一樣,我見怪不怪,問她什麼事?她說有位小姐來幫她表姐拿護照,我這才想起來,一位同行李小姐要出國,為了可以便宜五百元,托我找旅行社的同學辦護照。昨天護照就送來了,李小姐來電話說沒空來,會請她表妹來拿,我就要請李小姐進來。 劉佳佳冷應一聲,轉身出去,雖然行為冷淡,但我每次看到她窄裙下那雙挺直勻稱的美腿並且裙子顯出高腰性感內褲的痕跡,我的褲襠都忍不住要豎白旗,可是我謹守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我對於劉佳佳只是想想就好! 我打開抽屜,拿出了李小姐的護照,隨手翻弄看著護照上李小姐的照片,李小姐在我的心目中要不是長得夠漂亮,笑起來迷人,我才懶得找同學幫她申請護照呢!不知道她表妹是不是有她那麼迷人。 正在胡思亂想,聽到高跟鞋聲,抬頭看到一位短髮的女孩子走進來,寶藍色的及膝裙,這不就是剛才坐在接待室的女孩子嗎?這時才看清她的長相,令我震驚。 眉毛又濃又長,雙眼皮線條分明,大大的眼睛幻發著令人作夢的神采,眼角向上微挑,更增嫵媚,鼻樑挺直,嘴唇看起來軟軟嫩嫩而性感動人,瓜子臉,下巴很有個性,好美,好動人的女孩,比起迷人的李小姐可美了何止一倍,最奇怪的是,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看我張口結舌看著她不語,她也只是靜靜的微笑,不說話,微開的嘴唇,露出整齊雪白的貝齒晶瑩剔透,而她散發出來的氣質,又偏偏給人一種古井無波的感覺。 我回過神來:小姐!你…你是李小姐的表妹? 她點點頭:嗯!戴先生!我的名字叫做廖筱君,我幫晶玉表姐來拿護照! 廖筱君說話乾淨俐落,我如奉聖旨般地將護照遞過去,她謝了一聲,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接過護照,手指線條優美,人長得好,連手指都讓人動心。 她說:謝謝!聽我表姐說,你很會室內設計是不是? 我有設計的天份,但可不是專業,在朋友面前,我一向自認不輸專業,可是今天由這麼美的女郎口中問起這件事,我反而臉紅了:哦…只是興趣,不登大雅之堂啦…… 她靜靜一笑,動人的大眼看著我:我表姐說看過你住的地方,很棒! 我尷尬一笑:馬馬虎虎…… 她挺直接了當:我住的地方想稍做整理一下,你能不能去看看,幫我提點意見? 我一時不知是喜是憂:沒問題,沒問題,大家參考一下嘛…… 她還是古井無波靜靜地嫣然一笑:那就謝謝你了,請問你什麼時間有空?到我那兒去看看? 我本來想回家睡覺的,聽到這話精神一振:哦!我忙到中午就沒事了,下午就有空! 她大眼中煥發出開心的神采:好!下午兩點我在家等你! 接著她留了她的住址電話,說聲再見就轉身離去了,我這才想起來從她進我的辦公室到離去,我都沒請她坐,真是失禮,看著她的背影,及膝裙下的渾圓修長的小腿,配著黑色大約三寸的黑色高跟鞋,令人心蕩神馳。 匆忙的吃完中飯,回家洗個澡,換了件衣服準時在兩點以前,到了廖筱君的住處,廖筱君的長像能讓正常的男人想做春夢,連她的名字都會讓人做夢,我一路上胡思亂想著,好像在那兒聽人說過,眉毛又濃又長的女人性慾特強,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她是一個人住,親自來開了門,還是上午的裝束,我仔細看了她眉毛一眼,嗯!果然又濃又長,可是看到她讓人做夢的眼睛,可把腦海裡的齷齪念頭壓到心底,呈現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名正人君子。她要我別脫鞋,哈!跟我家一樣的原木地板,也跟我一樣不喜歡進門就脫鞋的習慣。我走入客廳,這是兩房兩廳雙衛的高級公寓,裝潢的淡雅樸素,她的主臥室是白色系列,另一間房倒讓我吃驚,因為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大衣櫥,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裳,少說也超過一百套以上,我奇怪一個女孩要那麼多衣裳幹啥?但跟她不熟,不敢多問。 她想將室內改成原木色系的,這太簡單了,我只要把我家的裝修照本宣科的搬到這兒來就搞定了,可是為了跟她多說兩句話,我自然提了一大堆說法意見,她只是靜靜的聽,知道我對原木材質很瞭解,眼中流露出信任的目光。自始至終,她話不多,用詞簡捷,我的座右銘是:話不多的女人最迷人! 談了一個多小時,我已經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個子不高,大約有162公分左右,身材雖然不怎麼突出,但是透過鼓起的白色柔軟的絲質上衣,可看出她有一雙不很大但看起來堅挺渾圓而頗有彈性的雙峰,目測估計大概有32B吧!裙擺下雪白圓潤的小腿讓我心跳加快,配起她像古井無波,靜靜的,又讓人做夢的外型,可說是悶騷在骨子裡的尤物。 她看我說到最後連連打呵欠,才知道我昨晚一夜沒睡,表情立刻顯得抱歉萬分,催我快點回去睡覺,我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之後我才幫她繪好了施工圖拿給她看,沒想到她要跟李小姐一塊兒去洛杉磯兩個禮拜,這段時間倒剛好能做完她家的原木裝修部份。為了多看她一眼,我開車送她與李小姐到機場,她很會穿衣,那天她穿的是黑白色系的衣裳,快入冬的天氣,穿著潔白的絲料上衣,一條同色系的羊絨圍巾,隨意的搭在肩頭,黑皮短裙,半筒高跟短靴,坐在我車子前座,露出半截渾圓雪白的大腿,鼻中嗅到的清香淡雅是高級法國香水,跟她人一樣,靜靜的,我的天,這要我怎麼開車,一路上魂不守舍的送她們到機場,眼睛直勾勾的瞧著她與她表姐走入出境室。 在回去的車上,我腦海中不時幻現著她那雙渾圓雪白的美腿,忍不住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去撫著她剛才坐的前座皮椅,依稀中感覺皮椅好像有點溫熱,是不是她大腿坐在皮椅上的熱氣還未消失? 想起李小姐開玩笑說的話:我這位表妹你別瞧她好像很時髦,其實她非常保守的,多少男人追她,她都不給人家機會,心如止水,你懂嗎?最後她因分組研究而跟大學班上的同學林傑煥認識而結婚,但是表妹夫因為經常在國外,所以讓她空床難獨守…… 我怎麼不懂?第一天跟她接觸,她的表情就是古井無波! 她們出國兩個禮拜,我不時去她住處親自監工,檢驗工人施工品質。廖筱君不時由國外打電話回來問裝修的進度,我則老實的一一報告,維持一個熱於助人的正人君子形象,當然沒有特意問起她的婚姻狀況。 有天半夜,電話鈴聲把我吵醒,我想應該不是廖筱君,因為她很守禮,從來不會半夜打電話來,就沒好氣的接起電話。 我口氣很不耐煩:喂~找誰? 她靜靜的:對不起把你��醒了! 我聽到她淡淡柔柔的聲音,那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睡了:廖小姐!我沒睡,我還沒睡,你有什麼事交待? 我以為又是裝修房子的事,沒想到她說心情不好,想找個人聊聊天,我不禁受寵若驚心裡樂翻了天。 我一付體貼諒解,大肚包容的姿態: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可以把我當成垃圾筒,有什麼心事就倒進去,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在電話那頭笑了,女人最討厭多嘴的男人,於是她說老公林傑煥又有幾個月無法陪伴在她身邊,長久歷經寂寥的長夜讓她睡不著,於是她就打電話給我。美女有難,我自然好言相勸,但也不能說她老公的不是,因為她老公也是為了家庭,所以我就妙語如珠地講一些故事,惹得她難得的笑出聲來,說話也更自然了。 她突然問道:你們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是不是想的都是那個? 我裝傻:都想那個? 她吞吞吐吐不知怎麼措詞:就是…那個嘛?你該懂我的意思啊? 我繼續裝:我不懂! 她有點洩氣:就是想跟她…上床嘛? 我說:原來你指這個啊?沒錯! 她驚訝我回答的這麼直接了當:真的啊?那…你是不是也是這樣? 我說:是啊! 電話那頭,她突然靜默下來。 我繼續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跟女人交往的最終目的,一定是上床! 她有點失望的說:原來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我說:那我問你,你跟你老公結婚,最終的目的結果不是也上床嗎? 我這番似是而非的論調,說的她一時啞口無言,電話那頭又靜了下來。 她細如蚊蚋的聲音終於響起:做那種事有那麼好嗎? 我說:什麼意思? 她更羞怯了:我是說。。男女做那種事真的那麼好啊?為什麼實際上我在新婚之夜,甚至以後,我老公都無法硬起來,即使吃威而剛也是如此,他至今還沒有插入我體內…… 我心中一喜,原來廖筱君還是處女,但我故意裝做沒聽到重點話,我再問:這還用問,如果這種事不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做?你在婚前有沒有和別的男人做過那種事? 她:沒有! 我趁機追問:你也是生理成熟的女人了,難道不會想跟其他男人做愛嗎? 她怯怯的:有時候也會啦,只是…不敢,會怕…… 我問:怕懷孕? 她回答的很老實:嗯! 我再問:如果不會懷孕,很安全,你會不會想試試看呢? 她遲疑了半天才回答:只要是我喜歡的人跟我做那種事,我想會吧! 我緊迫盯人:那你現在認為我是你所喜歡的人了嗎? 她又不說了,靜默一下:我不知道…… 我又說出慣常的話:你只要跟我有過一次經驗,我保證你每天都想跟我做! 她有點不信:真的?我不信,聽說第一次會很痛? 我怕嚇到她,小心的回答:第一次總會有點痛,但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火車過山洞,以後就會很舒服了! 她好奇:是嗎? 我大膽的說:你要不信,等你回來我教你就知道了…… 她一下楞住:我…不要…… 我怕嚇到她,也不再多說:好!這種事也是要靠緣份的…… 接著我就把話題轉開聊她房子裝修的煩瑣事情,她似乎心不在焉的聽著,對我不再提性方面的事,有點失望,可是她一個還沒真正經歷人事的女孩,我又不好意思再跟她提起,聊了不多久,就草草結束了電話。 在她回來的前一天,房子已經全部裝修完畢了,其實她的房子本來就有基礎裝潢,我只不過把她想換成原木的部份找人施工而已,倒沒真的費太大的功夫。 廖筱君的飛機是晚上九點半由洛杉磯飛到台北,我自然巴結著到中正機場接她,沒想到只有她一個人走出出境室,原來她表姐在洛杉磯還有事,她一個人先回來,對我來說,正中下懷。好笑的是,她有那麼多的衣服,居然還是上飛機那天的打扮,絲質白上衣,黑皮裙,黑皮半筒高跟靴,渾圓光潔沒有穿褲襪的美腿一覽無遺,我立刻警告自己開車要專心。 回到台北她好像蠻開心的,一跟上好奇的不停問我房子裝好的模樣,我隨口漫應著,當然還是不失男人本色,不時偷眼瞄她裸露在皮短裙外的大腿,在高速公路上,突然一輛車急拐彎闖入我的車道。 她叫:小心! 我急踩剎車,她沒扣安全帶,身子往前衝,我放在自動檔桿上的右手下意識的伸出去攔她前衝的身子,沒想到那麼巧,手剛好伸到她兩條大腿的中間,迎上她前衝的身子,等於是她的下體衝上來貼我的手了,我前世修來的手掌剛好扶在她胯間,她微凸的陰戶正好在我掌握之中,隔著她緊小的內褲,我能感覺到她凸起陰戶的溫熱,當時情況緊急,所以我等於是推著她的陰戶將她按回座位的,她驚叫一聲,也不知是因為行車危險驚叫,還是被我的手摸到她的陰戶驚叫,而我的手掌同時感受到她細薄的絲質內褲是如何的窄小,手指頭觸摸到一小撮露在內褲外的陰毛,我的大陽具已經豎起了旗桿,她穿的該是丁字褲吧! 危險過後,車內突然安靜下來,我失神的手還放在她胯間,享受她三角地帶的溫暖,她的臉紅到耳根。 她怯怯的說:你的手! 我這時才回過神來:啊!對不起…… 我手移開她胯間時,似乎隱隱感覺到她的小內褲滲出了蜜汁,有點濕濕的。 我歉然的轉頭看她,她怔怔的看著前方,如夢似幻的眼中閃動著薄薄晶瑩的光澤,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想哭,但我的經驗知道她被觸摸了禁區之後,動情了。 回到她住處放好了行李,她仔細的打量著還有原木香味的房子,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在客廳緩緩來回走動,那曼妙的身材,大約頂多只有25���的細腰,更襯得白絲質外衣掩不住的不大雙峰但卻是如此堅挺,皮短裙下雪白勻稱的美腿就更不用說了,我很難以想像以她這種條件,快30歲且已婚,居然還是沒有開封的處女。 看樣子她對我監督的原木裝修挺滿意,只是剛才在車上那令她窘迫的一幕,使得她沒有開口,我怕吃得太急打破碗,站起身將鑰匙交給她。 她說:你要走了? 我點點頭:嗯!你飛了十一個小時該很累了,早點休息! 她說:你等一下! 說完她快步走到房間,打開行李箱,拿出一罐花旗人參及一個精裝的包裹遞給我。 她說:這花旗參是我帶給你的,為了我的房子你這麼費神,給你補一補! 她倒真細心,可是她不明白,我要的可不是花旗參. 她又指著另一個精裝包裹說:這是我表姐要我帶給你的,她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也感到好奇:我們打開來看好不好? 她說:好丫! 我急匆匆的打開她表姐給我的禮物,她好奇的靠近我望著,髮際傳來陣陣幽香,我褲襠裡的大陽具又開始不老實了。沒想到包裹打開,竟然是一個用外國明星茱莉亞蘿勃茲做模的充氣娃娃,我們兩人都為之一怔,我怔的原因是林小姐居然這麼有心又調皮,她怔的原因是居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傻傻的看著我有心的把皺巴巴的充氣娃娃展開在沙發上。 她說:這是什麼? 我說:充氣娃娃! 她驚訝:啊!我聽朋友說過這個東西,是你們男人用的… 臉一紅,她不再說下去了。 我說:你表姐倒真有意思,大概是看我現在沒有女朋友,幫我買一個回來讓我「玩」! 她臉紅耳赤怔怔的看著充氣娃娃不說話,我則故意將充氣娃娃開始充氣,眼角瞄到她好像想阻止,可是又好奇,又帶著羞怯,更讓人動心。終於原本皺巴巴的充氣娃娃立體化了,一頭金髮,連陰毛都是褐中帶金的,我轉頭看她,她立即撇開頭去不看。 我說:哈!這是最新式的充氣娃娃,只要在這裡灌進溫水,就跟真人一樣! 她又好奇的轉過頭來,看到我指著充氣娃娃的陰戶。 她說:真的嗎? 我說:我們燒壺熱水灌進去就知道了…你抱著她… 我說著將充氣娃娃交到她手上抱住,就進到廚房燒熱水,她臉紅通通的抱著充氣娃娃走入廚房。 她怯怯的說:加了熱水之後,會跟真人一樣嗎? 我說:應該是的,不過這裡的感覺(我手指插入她手中充氣娃娃的陰道),我想比起真人差遠了…… 她納納的:是嗎? 我說:肯定是,要不然我實地操演給你看就明白了! 她想了一下,居然說出我做夢都想不到的話: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這下我反而傻眼了,沒想到她真的想看,我以前不是沒玩過充氣娃娃,可是在人眼前表演可是頭一朝,我覺得我好像呆子,當轉頭看著她霧濛濛的水盈盈有點期待的眼神,我只好咬牙點頭。 充了水的充氣娃娃躺在床上好像女人溫暖的身體,她靜靜的坐在臥室唯一的一張小沙發上看著床上的充氣娃娃,我去將燈光調到最有情調的氣氛。 她反而遲疑了:你真的要做給我看? 我說:我不介意你看,你介意看嗎? 她知道是她自已答應的,無言垂下眼簾。 她說:我只是很好奇…… 我突然計上心頭:不過在我表演以前,你要先幫我! 她不解:幫什麼? 我說:你該知道男人的陽具必須勃起才能插進女人的陰道,你要看我跟她(指充氣娃娃)做愛,就要幫我讓陽具勃起! 她一時不知所措:哦……… 我不等她反應,厚著臉皮連著內褲一起脫下長褲,她低頭不敢看我已經如脹大如怒蛙般的大陽具,我緩緩走到她面前,她不敢抬頭,我拉起她的手去摸我的陽具,她身子微微顫抖,緊握著手掌不肯張開。 我說:你不用手幫我也行,只要你讓我愛撫也算幫我…… 她不敢看我:你…這樣怎麼也算幫你? 我說:我撫摸你的身體就會亢奮,亢奮就能跟充氣娃娃做愛了! 其實已婚的她腦子也夠呆,我勃起後有18。6公分長的大陽具早就亢奮蹺得老高,不過她也許還故意搞不清楚狀況。 聽我這麼說,她默然不語,我緩緩伸手放在她渾圓滑膩的大腿上,感覺到她未穿絲襪的大腿肌抽搐著,兩條大腿並排夾得緊緊的。 我說:你不讓我好好撫摸,怎麼看得到我跟充氣娃娃表演? 也許是有意,也知道我拿充氣娃娃當藉口,總之她把大腿緩緩分開了,我的手輕悄的一路探入她的大腿根部,她滿臉通紅,微喘著氣,身子軟軟的靠在沙發上不敢看我,當我的手撫到她丁字褲外凸起的陰戶時,感覺到整條褲子早已濕淋淋了,一小撮露在褲外的陰毛上沾滿了露珠般的蜜汁,我拉開細小的丁字褲,手指撫摸到她的陰唇,好濕,好滑膩,她呻吟了一下,抓住我的手。 她哀求著:不要把手指放進去,我怕…… 我說: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我抽出在她內褲中的手,沾滿淋淋蜜汁的手伸入她絲質上裡內,觸到了她的胸罩,先是亂摸再扯開胸罩,手掌握住她溫熱的大乳房,一指輕觸她的乳峰,她的乳暈很大,乳頭尖挺,聽說乳暈大的女人也是性慾特強,她身上已經有兩點俱備了這個條件。 在手指輕觸下,剎那間她的乳頭已經硬了,她輕叫一聲,不敢動,任我揉捏著玩弄著,雪白細嫩溫暖的乳房握在手中,像捏著一個溫熱的大麻薯,舒服極了。她緊閉著眼不敢看我,正方便我行事,當我張嘴含住她乳頭時,她嚇了一跳,可是在我舌頭挑弄她尖挺的乳頭時,她整個人像一灘水,癱瘓一樣在沙發上,此時我肯定她的陰道已經洪水氾濫了,可是我並不急著觸摸她尚未開封的蓬門,反而即時將我的嘴印上她柔嫩誘人的嘴唇,她身子一顫,我的舌尖用力的頂開她咬的死緊的貝齒,吸到她柔軟的舌頭,我貪婪的吸啜著她口中的玉津,好甜好美,她軟軟的舌頭不敢亂頭,任我吸吮著,鼻子吸入她鼻孔噴出的熱氣,使我的陽具更加堅挺,再不幫它消火,只怕要炸了。 我空出的手又探入她胯間,觸手淫水淋淋,她胯間已經濕透了,當我的手指揉動她外陰唇那軟軟的雞頭肉時,她大聲的呻吟,下身羞怯的挺動迎合,我悄悄的將她的丁字褲脫了下來,輕悄的掀起了她的黑皮短裙,看到她雪白細緻的腰身,毫無贅肉的小腹,陰毛濃密,難怪丁字褲擋不住外露的陰毛,她又俱備了第三個性慾特強的特徵。 天哪!我真有福氣!當我緩緩的分開她的大腿,自以為得計之時,她突然用力合攏大腿推開我。 她說:不要!我們才見幾次面,不行…… 我這時還真不敢強迫她,因為她表姐李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只好立刻急轉彎。 我說: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要跟你做…… 她怔怔的看著我,有點不相信:…… 我走到床邊,還好充氣娃娃體內灌的水沒有冷卻,否則我就要跟一個冰美人打炮了。 她楞楞的看著我撫弄著充氣娃娃,溫柔的分開娃娃的大腿,當我將大陽具插入充氣娃娃的陰道同時,我偷眼瞄她,只見她微張著嘴,令人做夢的兩眼睜得好大,瞧著我陽具與充氣娃娃陰道連接的部位,我這時假裝不再理會她,陽具開始在充氣娃娃陰道中抽插著,可能她看我很投入,在充滿情調的燈影中,充氣娃娃看起來像真人一樣,靠在沙發上的詩涵看得入神,一時忘了穿回被我悄悄脫下的丁字小內褲,壓抑著喘氣聲,我心想此時她陰道中的淫液蜜汁,只怕氾濫成災了。 我抱起充氣娃娃,邊走邊挺動下身用大陽具幹著娃娃的陰道,來到她面前,她羞的滿臉通紅不敢看,我拉起她的手去摸我的陽具與充氣娃娃陰道的接合處,她的手像觸電一樣的發抖,卻也好奇的輕輕的摸著我拔出在陰道外的陰莖,這次我不再讓她躲開,將她由小沙發上拉起。 我說:你坐到床上看我跟她大戰,不是更清楚些? 可能因為她還穿著短皮裙及半筒黑靴,雖然上衣有點零亂,但總比一絲不掛有安全感,因此順從的坐到床邊,我見計謀得逞,立即又抱著充氣娃娃上床大戰,其實充氣娃娃插起來也很舒服,只是她畢竟不是真人,所以感覺上還是不足,我擔心精關把持不住射出來,因此只是將陽具插在充氣娃娃中,臀部假意挺動,陽具沒有與充氣娃娃的陰道磨擦,總算忍住沒有射精。 我故意大力的呻吟,她有點驚慌。 她緊張的說:你怎麼了? 我歎口氣:對不起!我拚命想射出來,完成這個表演讓你開開眼界,可是她畢竟是假人,我感覺不夠,射不出來! 她:哦!那怎麼辦? 她這時靠坐在床上,兩腿彎曲微分,不知道我的賊眼已經瞄入她分開的大腿中,隱隱瞧見濃密的陰毛。 我無奈的說:除非有一個真的女人幫我,我才能射出來! 她好像意識到什麼,可是又有點茫然:哦!那…那你不要做了! 我說:很難! 我抽出大陽具堅挺的呈現在她眼前。 我說:你看它充血成這個樣子,如果不射出來,會難過死的! 她納納的:這……… 我輕輕撫上她的大腿,她微顫一下,沒有動。 我鼓起勇氣:你願意幫我嗎? 她艱難的說:你要我怎麼幫? 我豁出去了:用你的陰道幫我夾出來…… 她緊張:哦…我朋友說可以用手? 我手探入她的大腿根,指尖輕揉她外陰唇上的雞頭肉,她身子又快癱了,這次卻沒有阻止我的撫摸。 我加緊追擊:用手不是跟充氣娃娃一樣沒感覺嗎? 她羞怯的將頭撇開,不敢看我。 這時我觸摸她的手指沾滿了她陰道內膩滑的淫液,揉動的越來越快,她張口喘氣,我吻上了她的柔唇,用力吸她的舌尖,突然她唔唔出聲,手緊緊扣著我的臂,在她陰唇上愛撫的手指感覺到一股熱流衝了出來,她被我撫出高潮了。 高潮中,她兩條雪白的大腿分開像抽筋一樣顫動著,我趁此時機,掀起她的皮裙,將陽具壓在她濕淋淋的陰戶上,她頭撇開我的親吻,猛烈的喘著氣,我感覺到她心跳加快,滿臉通紅,大眼中水盈盈的。下身則軟棉棉的任我壓著,我不敢怠慢,立即將大龜頭插入她早已濕滑無比的陰道,她混身繃緊叫痛。 她痛叫著:啊!痛!你快拿出來…… 我低頭看已經沒入她陰道的大龜頭,龜頭頸溝以下,整截大陽具還露在外面,我低頭看到她的陰道緊紮著我的大龜頭,外陰唇收縮著扣緊我的龜頭頸溝,視覺上及生理上一陣快美,我扶著她的腰,不讓她閃避。 我說:我現在不動,還會痛嗎? 她說:好一點了! 我說:你放心,我只把龜頭插進你陰道,這樣不會戳穿你的處女膜的! 她說:是嗎?你不能食言喔! 我說:我的陽具不一定非要整根插入你的陰道,只用龜頭進出你的陰道,我一樣能射出來的! 她似乎放心了:哦…… 我溫柔的親吻她的柔唇,這時她張開嘴,伸出舌尖與我的舌頭交纏著,我下身輕輕的挺動的陽具,只用龜頭在她陰道口抽出又再插入,她見我很守信用,加上生理本能的反應,也輕輕挺動陰戶迎合著我淺淺的抽插。 我嘴離開了她的唇:還通嗎? 她輕喘氣搖搖頭:這樣不痛,可是我那裡被你撐得好脹…… 我抬起上身,將我的陽具與她陰道結合處露了出來。 我說:你看! 她好奇的低頭看我陽具與她陰道的結合處,我輕輕將大龜頭在她陰道口進出著,她看著看著,突然輕哼一聲,手又抓緊了我的手臂。 我感覺她的陰道抽搐著收緊,緊緊圈著住我的龜頭頸溝,一股熱流由她陰道深處湧出,燙得我龜頭好舒服。 她呻吟著:嗯~啊~ 我說:是不是很舒服? 她額頭見汗,點點頭。 我說:要不要我再插深一點? 她默然不語,想一下:會不會痛? 我說:可能會有一點痛,可是你會更舒服…你已經看到我的龜頭插進你的陰道,其實這樣,我們等於已經在做愛了… 她默然,大腿張開又合攏著,與我壓在她下身的大腿磨擦著,那種熨貼的舒暢,使我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她似乎默許我再深入,輕輕的挺動陰道向上迎合,我緩緩的將龜頭推進,她的手緊張的放在我腰上,大概心裡想只要一痛,就用力推開我。 她忍不住:好脹!你輕一點…… 我:嗯…我會很小心…… 我說話的同時,狠下心將龜頭用力一挺,在她大叫聲中,我的大陽具已經整根插入了她的陰道,這時她痛的全身發抖。 她:好痛!痛死我了…… 她痛叫中,晶瑩的淚珠湧了出來,流下臉頰,鼻子輕微的抽泣。 她傷心的說:你騙我! 我有點愧疚,但內心對能得到她處女的第一次又感到無上的滿足。 我:對不起!你這麼美,我實在忍不住…… 她有點氣憤:你們男人果然都是一樣壞…… 我溫柔的用嘴堵住了她的話,舌頭舔著她的淚水,有點鹹鹹的,又含住她的柔唇輕輕吸吮著,她終於在我溫情的撫慰下,將柔嫩的舌頭伸入我口中,與我的舌頭交纏著。 我輕輕將盡根插入她陰道的陽具往外抽,她大腿又繃緊了,兩手抓著我的腰。 她呻吟:不要動!會痛…… 我撐起上身往下看,抽出一半的陽具帶出了不少處女血流在床單,她也低頭看著床單上一灘處女血。 她看著我:你終於還是得到我了…… 我安慰她:你放心!我會真心疼你愛你的…… 她半信半疑:希望你說的是真話…… 這時我開始輕輕挺動陽具,大陽具開始在她陰道內進出,又帶出不少處女血。 她皺眉:你慢一點,還是有點疼! 我疼惜她的親吻她:嗯…你把腿纏到我的腰上,你會舒服些… 她順從的將她那雙迷死人的美腿輕輕的,羞怯的纏在我的腰上。 我說:纏緊一點,你才會忘記疼! 她依言用力將兩腿纏緊我,我開始緩緩的讓我的大陽具在她緊密的陰道中抽插著,可能還是有點痛的關係,她纏在我腰間我腿越纏越緊。 我這時才感覺我跟她真正的合為一體了,我抱住她深深的吻她,她的柔唇也緊貼著我的嘴唇吸吮吞下我的津液,我們默默的相互挺動下體迎合著對方,她挺動的很生疏,但這麼柔美的女人在我的身體下任我姦淫,我已經如羽化登仙了。 我將龜頭頂入她子宮深處的花心,龜頭上的馬眼在她的陰核上磨動著,突然她扭頭開我倆的嘴唇分開,大力的喘氣,陰戶開始猛烈的向上頂。 我知道她又要高潮了:現在還痛嗎? 她喘著氣搖頭:舒服…好癢…你快一點…… 我貼在她耳邊輕輕說:我要你說用力幹我! 她閉嘴不語,只是挺動著陰戶,企盼著我能迎合用��具大力的插她的陰道,我這時卻不再抽插她的陰道。 我說:你說要我用力的幹你,我才快一點…… 她忍不住了:用力…幹我! 我說:說大聲一點,說你喜歡我幹你…… 高潮將出未出間,她亢奮的快瘋了,兩腿緊纏我的腰部,大力的挺動陰戶,陰道像張小嘴緊緊的咬住我的陽具。 她叫道:用力幹我!我喜歡你幹我…快點幹我…… 她的叫聲讓我亢奮到極點,大陽具忍不住快速的在她陰道內抽插,龜頭大力的撞擊她的花心,狠狠的幹她的嫩穴。 她突然叫著:我要尿尿了,我要尿了…… 我感覺她的陰道急速的收縮,子宮腔那圈嫩肉緊縮著咬著我的龜頭,使我在她陰道中急速挺動抽插的龜頭隱隱生疼,在她大叫呻吟中,一股濃烈滾燙的陰精噴在我的龜頭上,她陰道內蠕動收縮的嫩肉像小嘴似的緊緊包住我的陽具吸吮著,我再也忍不住,也大聲呻吟著,濃稠的陽精如火山爆發般,一股一股的由龜頭馬眼噴出,灌滿了她的花心深處,持續不斷的高潮,使我們兩人四肢緊密的交纏著,恨不得永遠都不分開。 廖筱君自從讓我開苞之後,似乎也嘗到了性愛的樂趣,只要無事就會找我插她的嫩穴,經常一夜纏綿到天明,有時甚至到我辦公室找我,在秘書劉佳佳的冷眼之下,關起門來跟我猛幹,玩遍各種姿勢。 她的性慾特強,果真符合了她身上的三點要素,眉毛濃,乳暈大,陰毛多,果真是天生尤物。 直到今日,她還將沾滿她處女血的床單慎重的保留著。 之後她告訴我,說懷了我的後代,但是廖筱君說她總算鬆一口氣,因為她不再受到婆家的責難,林傑煥也沒追究下去,他還為能當老爸而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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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raceownsyou · 5 years
Text
【港深港】氣候回暖
私設堆積如山,但我寫的很開心
他睜開眼睛,窗台投影進來的光斑落進眼眸。 身旁的人依然在沈睡。金色刷上微微觸動的睫毛,柔軟的黑髮襯著安靜的臉龐被羽毛枕捧起。 他撐起身子看了一會,對方身上落下的暖光被窗戶分割成一片一片輪廓。然後他附身將頭靠近對方的頭部躺下,瞇著眼睛又睡了一會,才拿起手機起身。 等到他買好食材回到家裡,梁圳已經在客廳拿著手柄打遊戲了。門禁卡放在鞋櫃上的脆響驚動了坐在地毯上的人,他探過頭衝著何江言笑:「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 何江言也朝著他笑了一下,回過頭輕輕對沈默的狗狗打招呼:「早晨,Debug。」 蜷縮在長椅子地下的聖伯納犬動作遲緩的抬頭,看了看這個夾雜著外面陌生的風闖入的青年,微微往前走了一點坐下,又重新垂眼。 「他願意接觸我了。」何江言喃喃地說,難得有些笑容。 「真的嗎?」聽到這句話的梁圳語氣裡染上夕陽的暖紅。「他終於好了一些。」 何江言點頭,摸了摸聖伯納犬的毛髮,再起身將手上的環保袋放上餐桌。把該冷凍的東西都拿出來放進雪櫃,蔬菜放進洗碗槽裏泡好,他看到另一邊的洗碗槽上已經架好了洗好的餐具。做完這些事後何江言回到餐桌,發現桌上自己貼著要梁圳起來熱好早餐吃的便利貼旁邊貼上了一張新的: 「吃完了,煎蛋超夠味,奶茶超好喝( ´▽`)」 何江言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用抹布擦乾淨手上的水,走到客廳的地毯上坐下看向電視螢幕。「新遊戲?」 「嗯。就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說過的遊戲,終於出了。從三公主咕咕到四公主。」 「五公主都快出了。」何江言說。 「是哇。」 緊接著是一段連續選擇,梁圳暫時閉上嘴專注的操作出一場富有控場力的談判,最後毅然掏槍打爆了談判對象的頭。 「太帥了,冷血無情Conner醬。」作出選擇的人笑嘻嘻的放下手柄喝了口水。 「是你的選擇走了冷血無情的路,還騙他你沒有槍。」何江言抽了抽嘴角。 「就算我不開槍他也會被警方擊斃的。他殺害主人又劫持人質,還槍殺了好幾個阿sir。」梁圳看著遊戲給出的流程回顧圖說。 何江言挑挑眉毛,算是接受了他的看法。看起來梁圳非常入戲,他問他:「你今日不出門吧,幾點吃飯?」 梁圳扭過頭看他:「嗯?今天出門。羅湖那邊的美術館有新展,我們去看吧。」 「看展?」何江言擺出一副猴塞雷的表情,「你怎麼會特意出門去看展?」 「何總你這樣就很欠打。」梁圳擺出一個友善的微笑。「我也沒有那麼文化水平低好不啦?」 「我確實是對你有改觀咯。」 還咯,香港人這個口癖真的好缺德。梁圳決定不跟對方計較這個:「在這之前我想去看牙醫,你能陪我嗎?」 「改時間了?」何江言記得梁圳之前告訴他是後天下午的預約。 「嗯。你不是說後天你可能要提早回去嗎?」梁圳嘟嘟囔囔,「我以防萬一。」 「幼稚。」何江言起身離開客廳。「那我先回房間,你記得多陪下狗。」 「做飯的時候叫我。」已經開始新篇章的梁圳頭也不回的補充一句。 「你在廚房能有什麼用處?」何江言倒是被他這句話吸引了注意,靠在房間的門框上看著對方的背影。 「我手癢,想幫你切菜洗菜打蛋,猴唔猴哇?」梁圳的聲音帶著笑意。 「猴。」何江言也笑著回他。 仿生人都喜歡動物。梁圳看著屏幕上的人撫摸著搭檔家的狗狗做出這個判斷。他又想起自己家的狗狗,暫時停下遊戲去哄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大可愛:「Debug。」 狗狗抬頭看著他,表情陰沈看不到生機,沒有動。 梁圳卻已經習慣這樣。他放下手柄走到狗狗面前坐下,跟狗狗說:「Debug,跟我一起來打遊戲哇。」 聖伯納犬看著面前的青年歪了歪頭,依然沒有說話。 梁圳伸出手,「我可以摸摸你嗎?」 他看見Debug一直盯著他,便攤開手掌輕輕的撫摸上它的頭。手心裡傳來凹凸的骨頭的質感,聖伯納犬的眼裡是滿滿的絕望,它看著梁圳肩膀上斑駁的光斑,瞳孔中映不出任何亮度。 「雖然我也會很忙,但我想好好照顧你。」梁圳一下又一下耐心的安撫狗狗,溫和地說。「下午我又要出門啦,跟江言一起。所以你讓我先陪陪你好不好?」 聖伯納犬捏著爪子看著他,稍稍歪了歪頭。梁圳耐心的跟它解釋:「江言是我們的家人。」 他指指房門,指指狗狗,再指指自己,「江言,Debug,阿鵬。」 他就這樣跟陰鬱的大型狗聊了一會天,直到對方願意伸出爪子握住他的手。他一步一步的帶著聖伯納犬走出那張被黑暗覆蓋的椅子,抱著它拿起手柄接著打遊戲。 「你看,Sumo也是聖伯納犬。」他讓Debug趴在自己懷裡,有一下沒一下順著毛,操控人物走到狗狗身旁給Debug看屏幕。Debug靠在他身上看著屏幕裡另一個自己睡著懶覺被額頭上閃著led光的人呼嚕,嗚咽了一聲,被梁圳又抱緊了一些。 「沒關係。」梁圳跟它說,「你也會願意接觸江言的,不用擔心。」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梁圳停下遊戲打開手機,有兩條新信息。一條是快遞櫃的通知,提醒他今天之內需要取出。另一條來自李星傑,他回復他已經收到了遊戲,並且問他東西準備的如何。他把上一條消息截圖喜滋滋的回復對方,得到對方一個GJ的表情。回復完後他舉起手柄,接著打起遊戲。 不知道第幾次捕捉到對方的小動作,何江言看向旁邊坐著的人無奈開口:「就算你怎麼抓我衣角,我也沒可能替你做檢查。」 「我沒有。」梁圳神色淡然的否認。「我只是對這些大傢伙感到陌生。這些機械手讓我覺得我是擺在組裝台上的安卓。」 「未知使人恐懼。」何江言說。「研究人工智能的人竟然怕機械手?說不定2038年創造出仿生人的就是你深圳。」 「研究表明AI發展的弊端就在於這裡。機器人太過類人的外表容易引起人本能的恐慌。」梁圳抓著何江言袖口一角,腳因為進入了聊天狀態有所放鬆的晃啊晃。「機械手臂也屬於類人設計。所以尤其是進入家庭的機器人,要不就做的很逼真,逼真到一點僵硬都不能要;要不就往遠離類人的可愛物件發展。」 過了幾秒,他嘿嘿地笑了:「不過我也想要個Conner醬,最智慧安卓真棒啊,Brain is a new sexy......」 「喔?」何江言冷哼一聲,「你手機裡那個怎麼辦?你要不要考慮爬蟲下來然後輸入進你創造的仿生人,實現紙片人實體化?」 「哇何總我沒有!」梁圳驚了,何江言竟然真的記著他前陣子下戀愛手機遊戲玩:「何總你最sexy,我的意思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要吃醋。我只是從小對阿sir有好感,你看,飛飛是特警,Conner醬是警用安卓。」 何江言別過頭,用行動表示��得理對方的瘋言瘋語。 「我最喜歡的還是何江言。」梁圳信誓旦旦。「真的。我喜歡何江言是因為他是何江言,不是因為對什麼職業有好感。」 「你嘴上說著最喜歡我,卻花錢去和你家飛飛談戀愛。」何江言不屑,「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 不要把你自己搭進什麼悲情角色好吧!梁圳一抖:「你這麼靚仔當什麼鍾無艷⋯⋯」 不過他成功的把何江言逗笑了,對方抿著嘴順著衣角抓住了他的手握住。他喜滋滋的回握,坐在座位上就差搖起尾巴。 電子叫號的提示聲響起,硬生生卡住了梁圳的笑容。何江言看了一眼他僵硬的表情,拉著他起身:「早死早超生。」 「我能說不要嗎不我現在就要說不要⋯⋯」梁圳抗議著被半推半拉的踏進接待室,又打算去抓何江言衣角卻被對方無情的打手。年輕的醫生看到這一幕笑了:「這麼怕看牙啊?以前要拔牙的時候怎麼辦?」 「抓著這位同志的衣角。」梁圳有氣無力的回答。「他現在不讓我抓我沒有安全感了醫生。」 「丟人。」何江言毫不客氣。「小時候你人生地不熟要我陪很正常,依家公司都開左仲咁?沒人投資同睇牙邊條你驚多d?」 「睇牙。」 「我看你是想我這個老股東撤資咯。」 「對唔住老細我這就給你表演堅強睇牙。」 醫生坐山觀虎鬥樂不可支,聽到梁圳戲劇性改口笑的桌子都在抖:「梁先生不要這麼緊張,現在只是做個檢查,不是就準備拔牙了。」 「我覺得是拔牙。我感覺我長智齒。」梁圳顫顫巍巍的在檢查台上坐好。「就是江言你以前太忙要我一個人去拔牙,結果給我留下了這麼毀我威風的心理陰影⋯⋯醫生不要笑了我好怕你手抖啊,啊。」 「打探照燈能怎麼手抖啊,你別緊張。」 何江言坐在接待室旁邊的位置上,捂著臉百感交集。「你再多話晚回去Debug就要醒了。」 「對喔。」梁圳乖乖躺好讓醫生檢查。「沒想到我有一天也要有這麼老父親的考慮。」 「若干年前我也說過這句話。」何江言不懷好意的挪喻,被張著嘴的某人丟了個白眼。 Debug是梁圳誤打誤撞撿到的崽。 它是一隻有些小毛病的大型犬,瘸著腿獨自趴在公園,就像一座遭受風雨洗刷的石像。梁圳因為上下班順路連續幾天都見到它在角落,不吃路人給的東西也不和人對視,他蹲下來和它說話,看見它的眼裡滿是怨恨和絕望。 梁圳又花了好幾天去探望它,終於把它帶出綠地帶去醫院檢查治病。他連自己都養的馬馬虎虎,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一個和自己不同心智卻同樣有感情的生命,便在領養聖伯納犬的第二天就聯繫了養過寵物的何江言。 然而何江言的到來嚇了這隻大型犬一跳,它的口中傳出無助的嗚咽,縮在梁圳家裡最陰暗的角落面對著牆壁。他們回到香港找到一個有交情的獸醫討論了一會,確定它因為被前主人遺棄而患上嚴重的抑鬱症,需要主人比一般寵物更長、更細膩的照顧,陪著寵物一起走出這種病痛,並且叮囑二人一定要慎重對待,一旦決定領養,任何形式的疏忽都會危及狗狗的生存意識。 和獸醫朋友分別後,梁圳對何江言說:「我們是在又一城找找寵物店,還是等下去上水廣場看看?」 這似乎是一種奇妙的經驗,當人隨著時間慢慢有所經歷,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本能的做出某些從未設想過的選擇。梁圳從未考慮過養寵物,也不覺得自己能力足夠支撐依賴性的羈絆,但他在蹲下來和狗狗說話的時候似乎就選擇了主動承擔起這份責任。他也從未在心中下過是否要接下這個攤子的判斷,但他接下來想要去找間super買好用品,讓他的公寓能夠迎接狗狗的入住。他沒有怎麼沈思也沒有明顯的情緒,接下這份路程就像開始一個鋪展許久的項目,他並未感覺倉促,並且願意將後果照單全收。 但何江言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狀態,梁圳的所做一如當年自己所做。他於何紀瑤多年遙相對望,在戰火紛飛的劫難中相互救助,卻對對方的未來無能為力。她在動盪不安中落下病根,逃港風潮爆發僅僅幾年就黯然殞命,並未享受格局甦醒給她的福祉。他為家姐這種結局感到難過與不甘。梁圳作為何紀瑤的繼承堪堪出世,一度招致他的反感,但最後還是在各方面驅使下從陳佑穗手中接過這個瘦削的小男孩,讓他能坐在自己的肩上,目破陰���而前行。 或許是巨大的利益讓他膨脹到無畏去對待一個新生兒,或許也是家姐的遺產使他順其自然當起這個導師。但在二人之間這麼多的恩怨曲折後,梁圳依然富於寬容和安全感,反過來擁有了何江言所缺少的東西,讓他們始終被對方吸引而共同生活。 現在輪到梁圳去分享自己的臂膀。 Debug比寫代碼要麻煩一萬倍,但是debug才能解決bug。梁圳在某一天跟何江言說。我要叫它Debug,等它能順利的跑起來不再出bug,就給它new一個生活,它不再會被拋下。 何江言也明白他在梁圳new出的生活之中。 「江言。」 梁圳口齒不清的叫他,他回過神。「嗯?」 「狗需不需要看牙的?」 「它不會驚過你的。」 何江言好氣又好笑的回答。 「何江言老細。」 「我唔係老細,你先係老細。」 「靚仔願意下一次陪我拔牙嘛。」 何江言回頭看著梁圳嘆了口氣:「你真是麻煩呀。」 梁圳驚愕的看著對方往前走的身影久久沒有回神,終於反應過來時連忙追上:「何江言同志你怎麼還去學紙片人說話?你介意直說嘛我不玩就是了嘛!」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介意?你花的又不是我的錢。」何江言大步流星,「倒是你速度慢點就少點看展時間。」 剛好一班地鐵進站,何江言先一步跨入車廂。梁圳迅速跟進,乖乖站在何江言旁邊,像一隻站穩看向主人的薩摩耶。 何江言想像了一下薩摩耶和聖伯納犬相親相愛的場景,覺得面前的人當寵物狗說不定比現在當老細更有前途。 列車啟動,梁圳拿出手機長按螢幕讓手機app圖標抖動,然後丟給何江言:「你卸載吧。」 「我沒有在氣這個。」 「你有。」 「⋯⋯我沒有權利命令你不準做什麼。」 「那我卸。」梁圳想要從何江言手上重新拿回手機,卻被何江言阻止。何江言握緊了放在他手裡的手機,皺著眉頭打斷他的行動:「我是真的不覺得我能干涉你。何況你在我面前從來不碰它,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和你聯繫。紙片人逗你玩總比你被人勾搭好。」 梁圳被這一番話砸得有點手腳發麻,他直勾勾看著何江言,看得對方甚至有點不自然的別過頭,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馬上也移開視線。氣氛一下子有點尷尬。 照他的理解,何江言的意思是他可以和他玩,也可以和紙片人玩,而且他覺得紙片人可以彌補他不跟自己調情的缺憾? 我要怎麼回? 「⋯⋯額,」梁圳最後乾巴巴的擠出一句,「你這麼叻,我不會出軌的。」 「⋯⋯」何江言今天之內算是第二次被對方的反應逗笑了。 他想到了以前這個傢伙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對方在千禧年經濟可以獨立發展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處理對方對自己這份曖昧的感情。他想過趁著剛回到大家庭和其他舊友發展關係,用行動引導梁圳意識到他對自己的不正常依戀,並且鼓勵他去展開他自己接下來的感情生活。但梁圳卻在他意圖和陳佑穗重修舊好的時候發表了自己的感受,直言何江言對省會先生的關係讓他覺得很不爽。而何江言認為梁圳只是小孩子氣的介意自己無法參與何江言的生活,依然沒有正確地認識到二人的關係,雙方都执拗著不肯讓步,而後就是雪崩式的垮塌。 他們的關係陷入冰封,梁圳在連續的僵局中終於自殺式的告訴何江言他對他的感情,不是單純的什麼對前輩的憧憬、對扶養人的依賴,是他作為一個人對他何江言的愛慕,而何江言從未給過他機會。 「我的喜歡不是你對我的那種喜歡。你會在我跟你鬧脾氣的時候對我說你也喜歡我,但你只是把我當作背靠的家人,覺得對我的喜歡是對紀瑤姊的那種親情之愛,而我不是。」梁圳當時有些紅了眼眶,為了不讓自己哽咽而咬牙切齒,「我當不了你合格的家人,我不能真誠祝福你未來和誰廝守一生,也不能去鼓勵你有個鍾意的人快下手。我對你的喜歡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喜歡。」  後來他們五六年未再聯絡,彷彿那個時候的宣言已經凝固了他們最後的時間。何江言選擇不再回應,梁圳似乎也真的死了心。而兩地的人們卻未因此有所隔閡,他們持續以恆地接觸和嘗試終於將二人再一次推上焦點。兩邊代表人喜上眉梢的宣告兩地蜜月期的開始,對於何江言和梁圳來說,則代表著他們試圖掩埋過去糾葛的朋友關係的開盤。梁圳學會了用不流露喜惡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精明卻冷漠的處理人際,而何江言對這個結果也求之不得,塑料友情就此發展,卻停不下雙方虛假的一舉一動裡對對方的傷害。 但何江言在梁圳三十歲生日的那天看著自己點不了發送鍵的、欲蓋彌彰的祝賀短信時,就明白他們的關係已經無法到再用欺騙自己從頭來過的方式補全。他第一次主動踏出步伐,連夜趕去了對方的住所,在梁圳跌坐在地上崩潰時伸出了手,將他哭泣的眼睛覆上。 他終於願意承認梁圳對他而言是特殊的人。 年曆已經被無數次更迭,梁圳依然是那個站在何江言身後的梁圳。這對漂泊無定的何江言來說其實已經足夠說服自己去接受他的喜歡。 季節更替,樹木的年輪一圈一圈增加,其中雙方的摩擦爭吵不計其數,幸好他們無論是語無倫次還是橫衝直撞,都不再放棄和對方溝通述說。 何江言耐心的陪在梁圳身邊看著他足足花了半個小時說服Debug出門,又不得不幫手對方找一早買好的狗繩——梁圳還是容易忘東西,就跟他小時候經常忘帶鎖匙一樣。 「為什麼會不在呢?⋯⋯」梁圳在他們當時一起採購好的狗狗用品箱裡東翻西翻。「我從來都沒用過。」 何江言坐在聖伯納犬附近,沈思了一會開口:「我估計⋯⋯有沒有可能Debug藏起來了?」 「?」梁圳有些不解,但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前主人的陰影導致之類?」 何江言點頭。梁圳又犯了難:「可是小區內不能不給大型犬拴狗繩。」 「這個我還真的幫不到你,阿九是貓。」 梁圳想了想,拿出手機敲敲打打了一會,等到放下手機時已經胸有成竹。他跟何江言說:「我問了小區的養狗群,他們有人能借狗繩,而且能過來幫手安撫一下Debug。」 得到對方的點頭贊成後他才定下神,再次低頭去和Debug說話。完事後他有點鬆了一口氣:「當爸爸真是不容易。」 何江言笑著沒有接話。梁圳撇撇嘴:「你養我的時候也這麼麻煩嗎?」 「唔該你醒目你比狗難養一千倍咯。」何江言靠著餐桌站在Debug身邊調侃回他。他呆在梁圳家時一直在控制如何不在嚇到Debug的情況下和他相處,隨著漸漸聞慣他的氣味,憂鬱的聖伯納犬似乎也不會再抗拒他,而是能夠乖乖地待在何江言旁邊。這讓本身比較喜歡動物的何江言很開心,他很願意多花些時間和Debug相處,也讓他在休憩日更多的往梁圳家跑。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有了前所未有的緩和——畢竟相比於同樣需要齊心協力的前海和河套地區,這隻需要幫助的狗狗並不會給雙方帶來太大的分歧和利益衝突,一如他們最輕鬆的共處方式。 他們趁著夕陽在小區外的綠道上遛彎。梁圳的左手拴著狗繩,轻轻帶著Debug走在石板路上,而何江言走在梁圳側前方,時不時回頭看看Debug狀態如何。 兩個人一隻狗愜意的走了幾圈,中間甚少說話。感覺準備回去的時候,梁圳提議陪他去一次快遞櫃拿東西,何江言看了看錶,跟他一起又走了一圈再來到快遞櫃前。 看著梁圳用微信小程序通過箱門驗證,何江言問他:「買了什麼?」 「是準備好的東西。」梁圳把紙箱子拿出來,三下五除二把外面的層層包裝都拆開,是一個合襯的精美包裝袋。「我託人幫我包裝好寄過來。」 「很慎重啊。」何江言並無過多在意,從他的距離打量了幾秒,便扭頭打算走回單元樓樓下。 梁圳將包裝盒丟進附近垃圾桶後跟上他,在身後有點忐忑的開口:「江言,你有過毛絨玩具嗎?」 何江言將視野從遠處的大樓移開,沈默了幾秒。 「啊不講也無所謂的⋯⋯」 「有。」何江言開口打斷了他。梁圳收起沒說完的話,靜靜看著何江言等著他整理思路。 「我在英國讀的學校,會給優等生發一隻teddybear當獎勵。我還不算大的時候拿到了一個,怕黑怕雷的時候,經常抱著睡覺。」他垂眸沒有看梁圳,緩慢地說。「⋯⋯後來日佔時期弄丟了,可能被加賀*丟了,可能逃難途中不見了。重光日後不怕雷不怕黑了,就再也沒考慮過添置毛絨玩具。這大概也是我沒有給你買過毛絨玩具的理由吧。」 講完後他似乎有些如釋重負,重新抬眼看向梁圳:「怎麼突然問這個?」 梁圳抓著手中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說:「我知道在我這邊的港校和幼兒園,送熊是一種非常正式的誇獎。」 「所以你拿的這個袋子是熊?給前海嗎?」何江言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小童的?」 「不是。」話被打斷使得梁圳有點慌張,「而且大運會的吉祥物,也是你的團隊幫手設計的。」 「⋯⋯你不喜歡?」 「不,我很喜歡!我現在還是不喜歡小孩子,但是法律沒規定大人不能過兒童節。」 何江言更奇怪了,他回頭面對著正在讓自己冷靜的梁圳。「所以你買來給自己過兒童節?現在才四月⋯⋯」 「對啊,現在是四月。」梁圳說,他深呼吸後走前一步,看著何江言。「今天是4月4日。」** 梁圳把禮物袋舉到他面前。 「兒童節快樂,江言。」 「⋯⋯兒童節快樂。」 恍惚了一會,何江言說。 他們抬眼能見到的天空已經是盛夏中晝夜交替的海濤藍,雲層蜷縮在暗色中悄悄的休憩,街道上昏黃的路燈亮起照向前方的路,地上的大理石也被挑染遠天的白群。何江言在那個瞬間彷彿短暫暈眩,啞然看著面前的一切,內心湧起一陣迴盪。 他笑了,很難得的書展出了神情,眼角彎彎的。「這是我第一次過兒童節,謝謝你。」 他接過梁圳的禮物袋往裡面看,是一對可愛的夏洛克華生棕熊。他用另一隻手捧起袋子,拿指腹摸摸熊們的軟毛。梁圳知道他是真的感到開心,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瞳孔中映出路燈溫暖的光。 「但我不只要這兩隻熊,阿鵬。」 「?額其它款我也超喜歡,但是想著買太多就失去意義了⋯⋯」 「我不是說其他熊。」 看著對方有點疑惑卻依然在略帶緊張的絮絮叨叨,何江言抓過梁圳牽著狗繩的手握緊。 「還有你們兩個。我全都要。」 Fin. *加賀:加賀瑞歩(カガ ミズホ),東京。 **香港兒童節是4月4日,但因為日期和絕大多數地區都不同,而且本地不放假,��甚少有慶祝形式,基本是一個活在幼稚園的節日。 港:這是我第一次過兒童節,所以什麼Furlock警察熊女王熊守衛熊莎士比亞熊羅賓漢熊,我全都要。 深:你是要像女兒節娃娃一樣用展示台擺起來嗎家裡哪有位啊(#゚Д゚) 猴:讓我來告訴你們什麼叫全都要,本猴大陸香港兩個兒童節我全都要,懂嗎,學習一下我
然而我也沒有真的慶祝過兒童節_(´ཀ`」 ∠)_都是自己給自己買禮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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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orijinaru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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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故事-DARK PUL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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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神話
第 0 話 第1話(上)          第21話
第1話(下)          第22話
第2話(上)          第23話
第2話(下)           第24話
第3話                 第25話
第4話                 第26話
第5話                 第27話
第6話                 第28話
第7話                 第29話
第8話                 番外篇
第9話                 第30話
第10話               第31話
第11話               第32話 第12話               第33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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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話               第38話
第18話               第39話             
第19話
第20話
劇中設定篇Part1
劇中設定篇Part2
劇中設定篇Part3
第40話  貴族宴(中)
     1
       與丹尼爾分散行動後,莎莎十分努力的想混入各個小圈圈探聽消息。
但實際嘗試下遠比她想像的難。
   (以我年紀,又是單獨一人的情況,絕對沒辦法輕易加入年者的話題圈吧…)
 她明白現在只有兩個辦法。
一是找年紀相近的圈子混進去,二則是假借拿桌上餐點不經意靠近人群。
比較極端的手段則是用錢收買端酒的侍者,要他們在送酒與小點心時待在附近偷聽。不過她現在手邊可沒這麼多現金。
   莎莎:「看樣子,還是先找個年紀差不多的圈子隨便混進去聊聊,雖不能保證可以獲得到什麼好資訊…」她小聲喃喃著,之後開始找尋年齡相仿的身影。
     「請等等,前方橘色頭髮的小姐。」一名年輕男子說道。
   (誰?在叫我嗎?)
 莎莎回過頭望了望,身後只有一名留著銀灰色長髮的年輕男子在看著她。
   男子:「嗯──讓我猜猜,這位散發陌生氣息的小姐,莫非是艾普羅.阿普泰特小姐嗎?居然能在這世紀看見妳這個繭居大小姐踏出門啊!」
 仔細盯著對方數秒鐘,她才逐漸想起這名素未謀面的男子是什麼人。
   (顏色不太自然的銀灰髮色,招搖的打扮和海藍寶石飾品…糟了,居然誰不碰見偏偏遇到喬治.阿奎馬林.馬奎斯…)
    喬治.阿奎瑪林.瑪奎斯。阿奎瑪林.瑪奎斯家的次子。
他的花心與濫情在年輕女生中無人不曉,尤其性格和同父異母的羅密歐二世相比,簡直是天與地的差距。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皇室高貴血統,他甚至刻意將頭髮留長且染成銀灰色。大膽又無恥的臭名總讓人嗤之以鼻。
他沒戴面具遮掩身分,大概是認為如果沒被人認出其尊貴身分才是恥辱。
    莎莎:「………」
 她試著將喬治當成空氣無視。
喬治卻完全沒介意被當隱形人,繼續淘淘不絕說道:
   喬治:「上次我給小姐您放鴿子,還因此生出許多謠言給您造成困擾,對此我真是感到萬分抱歉呀。」他突然面帶笑容地與她彎腰行禮。
 莎莎明白喬治並不是真心想與阿普泰特家的小姐道歉,只是趁機揶揄人。
   (這傢伙的人品真的和評價一樣差勁。)
 她輕輕哼了聲,決定利用這次機會來為艾普蘿.阿普泰特報個仇,順便將他給打發走。
    莎莎:「既然知道是你的錯,那就別再出現我眼前。難道你連這點基本道理都不懂?」
   喬治:「…呃?!」
 他一臉吃驚。大概壓根沒想過柔弱的阿普泰特小姐會說出這種話。
   莎莎:「請你滾遠點,離開我視線,看了就礙眼。」
 喬治臉仍僵著。
 看來刻意擺出趾高氣昂的姿態來對付他是對的──這才這麼想而已,接下來狀況卻大大出乎了她意料。
    喬治:「…我為我剛才輕浮的態度道歉。想不到阿普泰特小姐並沒像傳聞那樣,是怯弱又膽小的女孩子。」
 喬治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與剛才輕浮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莎莎:「這…咳!謠言本來就都假的,不過,你身上的那些差評大概全是真的。」她嘲諷地笑了兩聲。
   喬治:「妳說的是,但我向來接受任何批評。因為不管正面或負面,那都是我。而且自由追求我想要的人生有哪裡不對?」
   (別莫名其妙談到什麼人生啦!這種時候真希望多跟二姊學損人的技巧…)
   莎莎:「…夠了,我完全不想和你這種人有任何關係,甚至在個同空間呼吸!」
 丟下這句話後,她快速混進舞池想利用人群甩開喬治。不過依舊沒奏效。
喬治仍窮追不捨,不斷呼喊著"阿普泰特小姐"。
    莎莎:「你很煩耶!都說不想搭理你了!」
   喬治:「……阿普泰特小姐,您真的和我預想的差太多了…!」
   莎莎:「哈啊?!」
   喬治:「您原來是一個如此有女王架式的女孩…不,是多麼強悍又有個性。我從未遇見過像您這樣的人!」
 喬治開始以"您"尊稱她,莎莎不禁雞皮疙瘩掉滿地。
   喬治:「阿普泰特小姐,請與在下跳個舞吧!」
   莎莎:「你小心我會毫不猶豫地用鞋根踩你腳!」
 她並沒開玩笑,她是認真打算這麼做。反正共舞時意外踩到舞伴是常有的事。
   喬治:「無所謂,您踩吧!」
    (…我…我快吐了…………)
  她一不留神,手腕便被銀灰髮男子緊緊抓住。
   莎莎:「喬治先生,我已經拒絕你了。」她瞪向他,語調嚴厲說道。
   喬治:「不…今天不論您說什麼我也不會放開這雙手。」
 陣陣噁心感覺不斷由被抓著的部位湧上,莎莎使勁想甩開,但喬治仍緊抓著。就在她打算狠狠抽他一記耳光時,他們身旁出現另個人。
 那人二話不說地緊抓住喬治的右手腕,勸說道:
   「既然人家已經拒絕你了,就該保持風度的離開。難道身為貴族連最基本的禮儀也不清楚嗎?」
   猶如俠客般出來搭救她的人裝扮成軍官的模樣,湛藍的筆挺軍服配有金色穗帶、白劍鞘的佩刀,頭上戴著寬扁帽子有對黑色耳朵。
再加上少見的黑髮、耳朵裝飾,熟悉的聲音,莎莎已發現眼前人是誰。
    喬治:「你誰啊?!本大少爺的地位可不是無名小卒能說教的!」
 對方什麼話也沒說,只加重手腕力道。
   喬治:「…痛痛痛…幹什麼,放開啊!」
 他大罵道。她乾脆地鬆開手並瞪了他一眼。
藏於面具下的銳利眼神冷冷凝視著,就像獵人盯上獵物。
察覺形勢對自己不利,喬治「嘖」了聲,知難而退的離去。
    莎莎:「魅凱!」她開心地呼喚她名字。
   魅凱:「沒事吧?」
   莎莎:「嗯,沒事。」
   魅凱:「那傢伙搞什麼,因為看妳可愛所以糾纏不放嗎?」
   莎莎:「可愛?我嗎?」
   魅凱:「呃…嗯,」她靦腆地搔了搔臉頰,「妳現在的打扮,確實很可愛…」
   莎莎:「…謝、謝謝。」
 兩人之間忽然出現一陣莫名害臊的氣氛,連忙將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
    當前的舞曲結束。
舞池中的人們趁著下一支舞開始前更換舞伴或離開。
 現在順利與魅凱會合,便增加探聽機會。莎莎望過舞池,繼續尋找適合的位置。
她發覺手腕又被牽著了。但這次,是被人給溫柔牽起,並輕輕一吻。
   魅凱:「請問,我能有榮幸與妳共舞嗎?」她微微低下頭,恭敬地問。
   莎莎:「…現在?」她略為吃驚地看著她,隨後露出笑容,「當然可以。」
 兩人優雅地互鞠了一躬,搭著彼此的肩與腰,擺好姿勢。
   魅凱:「沒怎麼在跳舞,如果不小心踩到腳,那多半是我的錯吧。」
 聽她這麼一說,莎莎不禁笑了出來。
   莎莎:「沒這麼誇張吧?」
 音樂開始奏起。兩人順著節奏踏起舞步。
魅凱步伐俐落、輕快,讓人不覺得她是頭一次跳舞。
   莎莎:「魅凱,妳之前學過華爾滋嗎?」她訝異問。
   魅凱:「沒有。只是剛剛在旁邊很無聊,所以開始觀察其他人怎麼跳,看著看著就學會了點。」
   (…嗯…早知道就別問了。)
 想想自己大概花了幾個月苦練才能跳得順暢,而眼前的新手卻只用"看的"就在短時間內學會…
     舞曲結束,舞池中的人也一哄而散。
 魅凱和莎莎悄悄站在各個人群組成的小圈圈旁,假裝正談天模樣,並"不經意"的聽見他們的對話。
 不過,她們也意外地聽見許多不想聽的流言蜚語。
    「欸,我說,你們聽說了嗎?那個叛國賊,亞伯.溫斯頓可終於被逮到了!」
 一名中年貴族男子說道。另幾名貴族男子與貴婦也紛紛附和:
   「就是啊,真是太好了!放任那種神經病在外頭作亂,就一天不得安寧!」
   「欸──真的。真搞不懂那個莎莉.拉彼士腦袋在想什麼,當寡婦當到變傻了嗎?居然會跟那種怪人結婚。就算是男方入贅,跟那種瘋子在一起,身價可是會跌到比酒女還不如啊。」
 有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深深嘆氣,彷彿真的很感嘆。他身旁婦人接著聳肩道:
   「他們那旁支的身價不是早就比酒店還不如了嗎?財富與名聲搖搖欲墜,要不是主家人看在她父親份上沒將他們這個毒瘤除名,不然早就淪為米狄恩區的平民了吧?」
   「哎呀,應該連住米狄恩區的份都沒,是直接落到路斯區吧。」
   「說得也是,哈哈哈哈哈啊。」
 一群人自顧自地笑著,又繼續聊作為娛樂的八卦。
   「說到那個溫斯頓…他人雖然古怪,但確實是個天才。不過他卻是自由黨的人,想到這兒就覺得可怕…」
   「就是說,不免讓人懷疑他根本是想藉著偏向自由黨的拉彼士分家聯姻,再伺機滲透進君主黨。」
   「這種可能性確實有呢…幸好現在一切都由戴蒙黨魁控制住,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對對,而且啊,據說相關罪犯目前都順利移往維安最嚴密的L.S.T.R.C內監控。其中一支警備分隊還是由戈涅特.瓦康特家的兒子管理呢!」
   「那可真讓人放心了。希望我們黨裡高層能趁這次機會將自由黨那票叛軍一網打盡!」
   「就是啊,最好趕緊把通緝榜單上的叛賊全抓得一個都不剩!」
     聽到此,魅凱已選擇關住耳朵,不想再讓那些討人厭的言論汙染腦部。
也幸虧有面具遮住臉部,即使她目光兇惡瞪著他們也不會輕易被發現。
 雖然透過八卦能獲取到不少情報,但只要一提及"叛國"、"溫斯頓"、"自由黨"等關鍵字詞,接下來就會自動連向"拉彼士分家"的壞話。話題彷彿如串連一塊的鎖鏈,怎麼甩也甩不開。
    魅凱:「…真是夠了。」
 她壓沉聲音說道。之後拉著莎莎,試圖遠離那群人。
但莎莎卻拉住她,停在原地。
   莎莎:「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她笑笑��著。
-啊啊,這時的她,臉上一定又露出那個”無奈"的神情了吧。她靜靜凝視著女孩面具下的灰色大眼,不發一語。
  那些貴族嘲諷的話題告一段落,人群便漸漸散去。
眼見已經沒什麼消息能偷聽,莎莎看向別的小圈子說:
   莎莎:「走吧,換下個地方…」
 她話還未說完,突然就被魅凱拉進懷中擁著。
   莎莎:「…魅凱?」
   魅凱:「可以的話…希望妳別再露出那種表情。那令人感到心煩。」
   莎莎:「…那、那個…我真的沒事…」
  好幾天前在宿舍,也像這樣被她穩穩地擁在懷裡頭。
但是那時她心不在焉,並沒什麼特別感受,今天就不同了。
她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被魅凱抱著時,自己會如此地感到安心。
    魅凱:「莎莎,回去後…我有些事情想告訴妳。」
  和前一刻的溫柔不同,魅凱忽然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即使有面具遮掩,那對藍眼仍清澈地閃著光,緊緊凝視她。
  "有什麼話不能現在說嗎?"
 莎莎還未將這句話說出口,一個頗熟悉的紅髮人影經過她視線。
     莎莎:「…羅密歐先生!」
 一認出人來,她二話不說的趕緊追過去,魅凱也快步跟上。
    莎莎:「羅密歐先生!」
   羅密歐:「是?」
   莎莎:「羅密歐先生,不好意思,有些事我想與您請教一下。」
 忽然被叫住的羅密歐有點茫然,但還是十分禮貌地應對她。
   羅密歐:「抱歉,小姐。請問…您是哪位?」
 他瞇起眼睛,一臉狐疑地看著莎莎。
她這才想起來,現在不僅戴著面具,連髮色和家族飾品都和不同。
   莎莎:「這個…能不能先找個較安靜的地方談談?」
   羅密歐:「不好意思,雖然這場面具舞會目的就是不讓對方輕易認出自己是誰,但我還是希望彼此能坦白身分後再談。」
   莎莎:「可是…!」
   (啊──真是的!…這傢伙就和二姊說的一樣死腦筋。為什麼這兄弟倆都讓人這麼頭痛!)著急的她,忍不住在心裡頭咆嘯道。
   羅密歐:「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告辭。」
   莎莎:「請等一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說時遲那時快,羅密歐轉身離開霎那,手腕與喉部都迅速被人從身後扣住。
   羅密歐:「…呃、咳…咳!」
 緊緊被指頭掐住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他臉色發白的撇了眼身後的人。
   魅凱:「識相點別亂動,只是有些要緊的事需要找你聊聊。」
   羅密歐:「…?!」
   莎莎:「你別緊張!我們只是想和你談談亞伯先生的事。」她趕緊解說道。
 聽聞對方要談亞伯.溫斯頓的事情之後,羅密歐眼神立刻改變。
他不再顯得惶恐,而是嚴肅地與莎莎點點頭。魅凱也鬆開了手。
   魅凱:「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有看見一間置物間,就在走廊轉角處,選那裡吧。」
   莎莎:「好,走吧!」
    *       *     *
      似乎是為了方便遞補會場中的椅子或替換其他雜物,置物間並沒有上鎖。
他們趁著沒人時候溜進房內。
 確定周圍安全後,莎莎摘下面具。羅密歐的眼與嘴緩緩張大,吃驚說:
   羅密歐:「──莎莎小姐!!」
   莎莎:「太好了,幸好你還記得我。」
   羅密歐:「妳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好嗎、安全嗎!?」
 莎莎豎起手指,趕緊噓聲要他注意音量。
   羅密歐:「唔…抱、抱歉…」他摀住嘴說道。
   莎莎:「我現在很好,待在佛洛克,而且很安全。能夠回來這裡也是有人保護著我,所以不必擔心。」她說著,邊放心地看向魅凱。
   羅密歐:「…那真是太好了。」他鬆了口氣說。「不過,既然在那裡很安全,為什麼要冒險跑回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莎莎稍微停頓了會,面容凝重回答他:
   莎莎:「前幾天我得知爸爸被捕的事,所以趁著這次機會回來探聽爸爸消息。」
 羅密歐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淡淡道:
   羅密歐:「是嗎…原來妳也知道了。」
   莎莎:「羅密歐先生應該早就曉得爸爸被逮捕的事,對吧?」
 他點點頭,皺著眉頭說:
   羅密歐:「對,幾乎是第一時間知道。但說來慚愧…直到現在我還是不大清楚,他究竟被送到哪個單位安置。」
 "被送到哪個單位安置"…莎莎很快地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父親被捕後不是單純送去一般監獄。
   莎莎:「那你有點頭緒嗎?」
   羅密歐:「稍微吧…」他有些困惑說,「我推測老師是因為研發了某種東西而被捲進事情當中,最後遭到通緝。」
   莎莎:「…研發?…那不是爸爸的興趣而已嗎?」
   羅密歐:「我想,這件事只有極少部分人曉得。而且這些曉得的人恐怕也同樣都遭到逮捕…」他苦苦笑著道,「那些知道實情,卻不願意告訴我們的人大概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怕事情被破壞,另個則是為了我們安全而選擇不說。」
   莎莎:「………」
   羅密歐:「老師他…一定有非得涉險的理由,也一定不希望他身邊重要的人遭受連累。所以希望妳能諒解他…」
   莎莎:「媽媽也是這麼告訴我。」她嘆了口氣,淡淡道,「我已經不想再責怪爸爸了,因為那樣對事情沒有半點幫助。我現在只想知道他人在哪,然後想辦法救他出來。」
 見到她���定模樣,羅密歐欣慰的微微一笑,彷彿自己也受到鼓舞。
   羅密歐:「我向妳保證,我一定會用盡法子來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把全部消息都告訴妳。」
 他說著,並伸出手。莎莎也禮貌地回握。
   莎莎:「謝謝你,羅密歐先生!」
     2
       她輕撥著頸後髮絲,柔順金髮在月色下依舊有著耀眼光澤。
在較涼的陽台外其實不適合喝冰飲,但手中如果沒拿著個酒杯,一下子就會讓人有藉口靠過來。
   貝莉緹:「哼嗯…反正現在天氣也沒這麼冷了。」她輕輕唸了句,啜飲了口色澤鮮紅的調飲潤潤喉。
 剛才聞到鈴蘭香氣的事仍在她腦中盤旋。
明明只是普通花香,卻沒辦法快速忘卻、或完全不在意它。
   (冷靜點,只是湊巧而已,妳比誰都清楚。)
  ──"願信守承諾至一生的人。我相信這世界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這種時候也別想起姊姊那句話啊!)
 儘管心裡這樣想著,腦中記憶也還是不停冒出。
    辛西亞曾經說過,她當初冒險到佛洛克去,就是想親眼求證他們一旦立下諾言,必定會實踐的"傳統"。
雖不知她到底有沒有成功驗證,但一直直到現在,辛西亞還是對此堅信不疑。
    貝莉緹:「…"承諾"…」
    *       *     *
      十歲那年,長期被病魔纏身的媽媽終於離開人世,離開她們。
還沒辦法和姊姊一樣堅強站起來的她,一直不停哭哭啼啼。
 菲肯與她背對背倚著,因為她曉得自己不喜歡別人看見她哭的樣子。
    菲肯:「貝莉緹,妳知道嗎?我有個秘密喔」
   貝莉緹:「…什麼…」她啜泣問。
   菲肯:「妳有沒有想過,如果飛在雲裡頭,會是怎麼樣的感覺?」
   貝莉緹:「…不知道啦…」
 她曉得菲肯是想讓自己散心,但淚水仍不停滑落。
   菲肯:「我知道喔。」
   貝莉緹:「妳怎可能會曉得…我們又不是鳥。」
   菲肯:「那就是我的秘密了。」她爽朗笑著回。
   貝莉緹:「…哎?」
 她忽然止住了哭泣,淚水不再由眼眶溢出。
    菲肯:「我有對翅膀,它能讓我飛上天空。」她說著,並回過頭望著她。「有一天,我會讓妳看見,並帶著妳飛。」
   貝莉緹:「真的嗎?」
 菲肯接近她,輕輕將額頭靠上。她紅通通的鼻頭蹭上菲肯的鼻子,因淚水而模糊的視線,隱約見到那修長的眼睫毛。
   菲肯:「嗯,我在此與妳承諾。」
   貝莉緹:「約定好了喔。」
    她當時的微笑,至今仍依稀記得。
    *      *     *
      貝莉緹:「那時候的承諾什麼的…也不過是小孩的兒戲罷了,哪可能會實現?」
 嘴裡雖這麼說,但水晶玻璃杯映照出的臉龐,卻帶著哀愁的笑容。
    一陣陣風忽然吹過,陽台老舊玻璃門被吹得嘎嘎作響,繫好的窗簾也被強風吹開,直接往她身上蓋去。
   貝莉緹:「奇怪…不是啟動屏障了嗎,怎還會有這麼強的陣風?」
 在她張望遠方的夜空時,陽台突然闖入一個慌慌張張的人影。
那個人的裝扮像表演者。雪白面具連著深紫色斗篷,從頭到腳都遮得密不通風。
絨布斗篷有一處被燒得焦黑,她樣子狼狽的察看身上還有哪裡不對勁。
    (剛才表演失敗了嗎?先別打擾人家好了。)
 貝莉緹保持安靜,裝成若無其事樣子繼續看外面風景。
 那人側過身面向她,白面具另一邊別著的裝飾像是老鷹羽毛。
掀開斗篷時候燒焦味和鈴蘭的花香也一同飄過。
    (等等…是從這個人身上傳來的?)
 對方面具上的羽毛飾品和香氣引起她注意。貝莉緹不禁多望了那人幾眼。
   (…這不可能…)她搖搖頭。
   (可是…不會真的有這個可能性吧?)
  陽台的另一人終於發覺她的存在,目光也和她對上。對方突然停下全部動作,像個木頭人一樣杵著。
 相望一會兒,身穿深紫色斗篷的人小聲說道:
   「…貝莉緹?」
 那人忽然叫出她名字。貝莉緹吃驚的回望對方。
   「貝莉緹?…真的是妳!」
 她邊說著,邊脫下面具和帽兜。
 面具落下剎那,貝莉緹一眼認出那人。
和小時候同樣,柔亮的黑短髮,爽朗卻溫和的笑容。
    (…她…一點都沒變。)
  她寶藍色眼睛睜得大大的。下顎無意識地動了起來,喉嚨也逐漸發出聲音,但在那個名字脫口而出前,意識及時奪回主控權。
如果不是為了顧及形象,她大概會順便捏打自己臉頰,好確認這是不是夢境。
 時隔多年未見的好友,現在卻像變魔術般,赫然出現在眼前。
不過現在的地點與時機,完全不是敘舊的時候。
貝莉緹滿腦子只擔心眼前這個大膽又肆無忌憚的兒時玩伴。
 先不管她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重點是她等會要怎麼離開?
不過既然都有辦法跑來一定也有法子安然離去吧。
還有,她現在在這裡安全嗎?
萬一被發現她是佛洛克人該怎辦?
如果她認出她,會不會給菲肯或自己帶來麻煩?
 排山倒海的顧忌一瞬間佔據貝莉緹的思緒。
    菲肯:「貝莉緹!」
 她擔心的人卻不是這麼回事。
雀躍不已的心情完全寫在菲肯臉上,看著那張笑臉,貝莉緹肚裡反而燃起一股火。
    貝莉緹:「對不起,請問妳是哪位?我們認識嗎?」
 在菲肯要湊過來給她一個擁抱前,她冷冷丟出這句。
   菲肯:「妳…不認得我嗎?」她略吃驚地問。「我是菲肯──」
   貝莉緹:「非常抱歉,我並不認識妳,朋友之中也沒這個人。」
 忽然被熟識的人說不認識,即使是性格樂天的菲肯也難掩打擊。
她沉默了會,之後才冷靜回答:
   菲肯:「…是嗎…」
    (………)
 雖然她本來就不打算認出她,所以藉著火氣一口氣做絕。但是貝莉緹現在卻不敢再和她對上視線。
只要望一眼菲肯那失落的眼神,她恐怕就會立即心軟。
    菲肯:「抱歉,也許真的是我認錯人了。」
 她說著,乾脆地別過身準備離去。這次,感覺被潑冷水的換成了她。
   貝莉緹:「………」
    菲肯:「雖有點冒犯,但能再您問一個問題嗎?佩爾達特.厄爾小姐。」
   貝莉緹:「可以,請說吧。」
   菲肯:「您手中的莓果茶裡,有加藍莓嗎?」
 她忽然沒頭沒腦丟了一個怪問題。貝莉緹一頭霧水看著手中裝滿莓果的飲料,卻又對這個問題感到似曾相識。
   貝莉緹:「這個…當然沒有。」
   菲肯:「那太可惜了,藍莓味道很迷人,不加會少一樣風味。」
   貝莉緹:「並不會。以紅茶為基底的莓果茶,放藍色漿果就破壞它的完美。」
   菲肯:「是這樣嗎?」
   貝莉緹:「不然呢?」她有點不耐煩地回答道。
  菲肯:「但我還是覺得,莓果茶裡就是少不了藍莓,特別是妳在喝的時候。」
 她前面說得漫不經心,卻在最後加重了語氣。
   貝莉緹:「剛剛說了…加藍莓會破壞整體基底的意義!這世界上就只有一個怪人會這麼說,因為妳總是──」
 ──"因為妳總是喜歡拿我瞳色來開玩笑。"她差一點就這麼脫口而出。
    (卑鄙的傢伙…)
 她驚覺自己正中了某人下懷。
兇手偷偷竊笑著,而且開朗笑聲還逐漸藏不住。
   菲肯:「這樣想起我了嗎?」
   貝莉緹:「…妳這個…這個傢伙…!」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和當年一模一樣。而她又再一次中計。
    菲肯:「妳裝作不認識我也好,真的忘記我也好。我特地跑來這裡不是意外,也沒打什麼詭計,只是想讓妳知道,我一定會遵守小時候與妳的承諾。 」
   貝莉緹:「…什麼?」
     「喂!妳這個沒家教的私生子,在這裡偷偷摸摸的幹什麼!?」
 突然闖進陽台還打斷兩人的,是戈涅特家的──柏斯.戈涅特.瓦康特。
他之前被貝莉緹打過一次後似乎記仇到現在。
柏斯大概應酬多了,喝得滿臉通紅。堂堂一名貴族卻在皇家主場內醉成這德行,看來他今晚又製造給人八卦的機會。
    貝莉緹:「誰偷偷摸摸了?!」
 喝醉的柏斯開始語無倫次,而且還認錯了人。
   柏斯:「你們這些私生子都一樣!稍微有點成就就跩個十萬八萬!大家開口閉口都在說我那個哥哥…可是我絕對不會承認他的!!」
 把對哥哥的不滿宣洩完畢後,伯斯步步逼近菲肯。
   菲肯:「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柏斯:「妳說什麼?!」
 他一把揪起菲肯衣領,突然其來的無理舉動讓菲肯防禦性地使出小丑微風。
風軌直接將伯斯騰空,轉眼間他飛過矮牆,摔向一樓去。
   柏斯:「啊啊啊啊啊──!!」
   菲肯:「哎啊…闖禍了。」
 伴隨柏斯逐漸消失的慘叫,菲肯無奈地拍了下額頭。
   貝莉緹:「他掉下去了啊!」
   菲肯:「放心啦,下面是水池。」
  柏斯驚慌失措地從水池中爬出來,腦袋瞬間清醒的他對著在陽台看戲的兩人高聲咆嘯:
   柏斯:「來人!來人!把上面那無禮的傢伙給我攔下!!」
  發現大事不妙的貝莉緹大力推著菲肯,緊張說道:
   貝莉緹:「快點,妳趕緊離開!這邊交給我處理就好!」
   菲肯:「等等、等等,用不著這麼緊張啦。」
 說完,菲肯將她的兵籍牌掛到貝莉緹白皙的頸子上。
   菲肯:「這個不是還給妳,只是先交給妳保管,我一定會再回來拿。」
   貝莉緹:「我知道了啦!拜託妳趕快…!」
 菲肯忽然捧起她的臉,靠攏彼此額頭。
   菲肯:「這是我與妳的第二次承諾。」她凝視著她寶藍色的雙眸說道。
 額頭的溫度,淡雅的鈴蘭花香,近到快親吻上對方的距離…
貝莉緹的臉頰迅速泛紅。
    警備士兵隨著柏斯的呼喚,立即叫人趕到二樓陽台外。轉眼間,已經有數名士兵包圍住她們。
   菲肯:「靠過來點。」
 她環著貝莉緹的腰,再度施展小丑微風。
風軌掃過瞬間,士兵們就如保齡球瓶般倒成一片,也有的人跟柏斯相同命運,從二樓飛到一樓水池去。
   貝莉緹:「這是怎麼回事?」她咤異地看著眼前光景。
   菲肯:「我在軍團可不是待假的,所以用不著替我擔心,好嗎?」
 菲肯在逃離開前不忘與她提醒句:
   菲肯:「別老皺著眉頭,會長出皺紋喔!」
   貝莉緹:「不用妳管啦!」
  片刻前還在擔心的事,在這場鬧劇下瞬間掃空。
   (真是…妳老是這樣胡來。)
 輕撫剛才交疊在一起的鼻尖,剛剛褪去燥熱的臉頰又些微回溫。
   貝莉緹:「…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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