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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记
kdram-chjh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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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rama: Delicacies Destiny (2022)
El Sabor del Destino - Cuando escuchas que alguien esta maltratando a tu amada 😍😍😍 _ Cdrama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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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onmyfloor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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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ulgentpoet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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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记 DELICACIES DESTINY (2022)
Let me ask you. You’ve been in the palace for quite some time. Do you still just want to be the best imperial chef? What el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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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bingdeyudian · 10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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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恋(柯哀新志古风同人)
第八章 狭路相逢
原来那地方昨夜失火,整栋房屋烧得片瓦无存。好在此地屋主是名富商,当初建房时为求气派,不单庭院广大,连带着四周围的土地一并买下,因而那火并未殃及别家。只是屋主自那之后倒了霉运,先是独子外出遇到强盗遭害,其后夫人患了急症,不几日亦一病归去。屋主此后便病病殃殃,挨了一年多同样一命呜呼。他这一死,什么侍妾丫鬟、家丁奴仆,逃的逃,散的散,偌大一座宅院竟成了空屋。所以屋子虽然被烧,却没闹出人命来。
新一和灰原混迹在人群中,听当地百姓不住窃窃私语,将屋主一家情形弄明白了个大概。既无伤亡者,又与劫官银一事全无关联,新一遂欲待与灰原不着痕迹离去。恰恰就在这时,有差役嘀咕:“实在邪性,这一月都有五次了!”虽相隔不近,但新一、灰原内功精湛,仍是将这句话听了个满耳。
新一神色一动,其实空屋失火本就是奇事,只不过眼下天气渐冷,若有什么乞丐之类以此地作为避寒之所亦是不无可能,那些人烤火哪有什么讲究,失火概率反而更大。但若失火案发生的如此密集,那便不是这般简单了。新一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灰原,却见她正瞧着那一片废墟,目光流动,脸色苍白,似是藏了什么难言心事。
当下新一一拉灰原衣袖,悄悄带她离开人群,走到街头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以目光相询。灰原明白瞒不过他,虽仍略有些犹豫,终是将所思说出了口:“像这种失火案的手法,很像,姐姐曾提过的黑衣教派惯用手法。”新一闻言,神色不由为之一凛:“若是这样,此事便复杂得多了。”话虽如此,他双眸中闪过一抹锐气,又宽慰道:“这倒也算好事。如黑衣教派就在这附近,咱们直接找他们就行,还能省得麻烦。”
灰原点一点头,她虽信得过新一,亦觉如此不失为一计策,只是……远远望着一片焦黑的火场,要从这般地方找出线索,只怕也不甚容易。新一深知她所虑何在,微微一笑,转身向一旁摆摊的老人走去,细细攀谈,良久方才回来。灰原见他手上拿了一张纸,已知其意,于是连太守衙门也不去了,直接随他回到客栈。
那纸是新一询问过当地百姓后画的草图,串联起了城中五次火灾的事发地。方才和商贩交谈,画的图自不细致,新一重新找了纸张来仔细摹了一张,又在每一处的事发地上作了标注,这些失火的人家有的已然搬离,有的便如二人今早才见过的那处住宅般人死屋空,皆是空屋。而且各家姓氏不同,新一特意找的老人询问,以便问及这些人家当年仍在时的情形,虽不致如何详细,多少总能了解个大概——既同在静冈首府居住,又皆是本地大户,遇上年节之属,或是衙门见召,面上交往总是有的,若说是有什么深厚交情,及至亲属关系,却是从未有人听说过。另有些细节,如某处屋主是否由外地迁居过来,或是先时贫困,若干年前发家等,新一同样做了注明。
新一注释完,将图纸递给灰原,说道:“除同住静冈及家资富裕,失火的五户人家乍看别无关联。”灰原知道他必然还有话说,静静聆听。“另有一项却甚是有趣了。”新一续道,“这五家的房舍都是建于十一年前。”灰原目光一闪:“这城中可还另有宅邸建于十一年前的富户?”新一笑道:“我就知道咱们想在了一处。”而后扬了扬眉,“巧的是,这些住宅的建造图纸均为同一人所画,我刚才回来时跟店伙计打听,此人名叫森谷贞治,在静冈这一带极有名望,除给富商巨贾绘制家宅图案外,一些有名望的酒楼饭庄、商铺戏院等,乃至慈善堂等,多是出自他之手。”
灰原细细看过图纸,那图上另有旁的几处亦是出自森谷贞治之手的宅邸,指向其中一点:“如若纵火人当真与这个森谷贞治有关,下一处有事的应是这里。”“哦?”新一倒有些没料到,看向灰原,“我还标记了另外三处地方,你认为在这里的理由?”灰原反问道:“你在这草图上画的各处房舍大概形状,是随手画的,还是根据摊贩和店伙计形容画的?”
“那位老人只知个大概,你看我方才上楼前和伙计谈了好些时候,多半都是听他说的。”新一挠一挠头,“我想着既是纵火,又烧得这般彻底,总有个起火点。所以详细问了各处地势形貌,总能做个参考。”灰原微微一笑:“你既要参考地形,难道没留心各处房舍的样式有何不同?”新一想起店伙计说过的,对照图纸再一看,茅塞顿开:“那三处的房样子是对称的,与起火各处不同!”这理由颇有些奇怪,但既是灰原所说,他便相信定然自有道理,遑论这一点说来的确奇怪。
两人逐决心学一回“守株待兔”,当夜便前往蹲守。说来也巧,此地乃是处官邸,主人大冈善吉即是静冈太守。只是苦等一夜,却是风平浪静。
新一以为灰原的判断并无差错,只是似这般毫无规律可循的案子,案发时间全凭犯人随心所欲,侦办时难免要多几分繁琐。权衡之下,这个“兔”还是必得守下去。于是两人索性将白日里时辰分开来,早饭之后随即外出,借着游赏风光的名头多方搜集消息,无论官银失窃一案、静冈太守府各类传言也好,失火的诸富商家中情形、森谷贞治在外的名头也罢,但凡街头巷议可闻,无不收归囊中。待到午时过后,逐回客栈养精蓄锐,夜间再到太守官邸蹲守。
这般风平浪静过了三日,到第四天,灰原说是要买衣料,店伙计遂大力举荐了城内最富盛名的绸缎庄——这商铺建造时的图纸自是出自森谷贞治之手,两人若无其事出了门。这家“千间绸缎庄”与客栈只隔了一条街,新一虽出身王族,平素对衣料、装饰之类却全无着意,也无甚讲究,不过既是带了目的而来,总少不得大手笔,单只打赏就用去了两锭银锞子,又捡着最贵的衣料为灰原挑了十多套,乐得从伙计到掌柜人人笑开花,直恨嘴上少抹了二斤蜜糖。
趁着灰原在旁试衣料的工夫,新一从这庄子说起,和掌柜闲谈,掌柜的对森谷贞治的设计夸赞不已,又提到一事,如今森谷贞治改了名了,叫作“森谷帝二”,说是他近年偏爱对称风格设计,索性连名字也一道改了。新一听了,与灰原迅速对视一眼,说起自己恰好就喜欢对称图案,若能请到森谷先生帮忙设计一处宅邸,可算是非常之幸事了。
那掌柜正说得口快,又要卖弄,遂道:“这个简单,公子你一望即知非富即贵,森谷大师生平最愁的是无人能支持自己作品变为现实,所以最喜结交权贵,公子若上门,大师必然愿意出手。”新一道:“只是我与森谷大师素无交往,平白求助只怕唐突了。”掌柜道:“这个不妨,我家老板就与森谷大师交情匪浅,正巧明晚乃是太守六十四岁寿诞,我家老板与大师皆为座上宾。公子若有意结交大师,待小的禀报老板,明日一道前去贺寿,岂不是好?”
这可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良机,新一自然称谢,干脆连带着也给自己挑选两套衣料,就地请绸缎庄的裁缝量了尺寸裁剪,趁便等到铺子关门时分,就随掌柜一道去了老板府邸。
绸缎庄老板是名老妇,名叫千间降代,自叙再有三年即要年届古稀,形容干瘦,讲话时慢条斯理,然而间或目光一闪,流露出精明强干意味来。她听铺子掌柜说了新一、灰原的富贵气象,也不甚动容,淡淡说了声:“多谢二位赏光了。”又听说新一有意在结识森谷帝二,倒也未找推脱之辞,请二人明日酉时再上门,到时带携了他们去就是。
新一、灰原告辞出来,谈论起这位千间夫人,均觉此人深藏不露,不知是哪里隐世的高人。不过在她身上察觉不出恶意,倒是暂且不必放在心上。当晚两人照常在太守官邸蹲守,只是次日倒不必外出打探了,留在各自房内将养精神便好。
两人依约于酉时初再度登门,千间降代已然准备停当,单等二人前来。于是一行人到了太守府,新一和灰原往来夜探多次,此番却是第一次以客人身份前来。千间绸缎庄在静冈的生意甚大,各城皆有分号,往来的都是一等人物,自然千间夫人的面子也是极大的。太守大冈善吉身形颇为敦实,一双三角眼,相貌带了几分恶形恶状,迎接千间夫人之时却是笑容满面,神色很是和蔼亲近,又问及新一和灰原身份。千间夫人表情依旧淡淡的,只介绍新一两个人是自己远房侄儿、侄女,大冈善吉听了,对待两人尤显亲切。
灰原对此人殊无好感,但知姐姐的案子与他关系匪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尽力周旋。新一知她所想,一边应付大冈善吉,一边注意搜寻着森谷帝二。先到的几位客人瞧着都不像,正在这时,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是森谷先生到了。
大冈善吉随即起身相迎,当此情形,若是有不知详情端底地瞧了,定以为这位太守礼贤下士,一会儿工夫即两度起身了。新一正如此想,却听旁边一位客人低声道:“全静冈只有千间夫人和森谷大师能让太守大人亲自相迎了。”扭头看时,却是宴上一位身份逊了一筹的客人希图借着这话头与自己攀攀关系,少不得应付几句。
新一正说着,就觉灰原轻轻一拉自己衣袖,再回过头看,大冈善吉已接进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来,中等身量,五官颇为深邃,蓄了两撇山羊胡须,整个人精明外露,���也令人一眼敲不出端底。
森谷帝二之名在静冈称得上家喻户晓,普通人想见他一面着实困难。但大冈善吉地位虽尊,到底是地方长官,三教九流各方各面均少不得要拉拢周全,因此寿宴上有些人只闻森谷帝二之名,实是首次见到其人。大冈善吉又向众人郑重其事介绍了,然后说到客人来齐,传令摆宴。
太守摆宴,自然是奢华无比,各类珍馐美味层层叠叠呈上,饶是新一出身皇族,竟也未见过如此气派。席上觥筹交错,各种阿谀、客套之词自不可少。借了千间降代夫人的身份,向新一和灰原拉拢交情的也不在少数。二人勉力应酬,只不过酒只在口中过了一遍,之后便借着漱口吐掉了。
眼见得酒宴时间过长,之后还有品尝茶点、观赏歌舞等等各项,灰原遂佯称不胜酒力,告罪退席。大冈善吉逐唤了侍女来,带小姐到客房暂且歇息。再过了些时候,新一见时辰已至戌时末,也向席上众人告罪,只说不放心灰原,请一名侍女带路前去看望。这时已有不少不胜酒力者退席,大冈善吉虽命人好生伺候公子,对余者也不甚在意。
灰原正在客房里等候,看新一来了,说道:“方才我出去看了,这里房屋摆设西高东低,两端延长出去的交汇点正在一处室内花房——听说这位太守大人喜好培养奇花异草,所以当初建造时特意留了一间温室。温室外还有一条小径通内书房。如有人纵火,那里当是首选。”
“眼下仍稍显早了些。”新一点头回应她,“我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客人醉得更多,若有变故,定然就在那时。”两人逐各找地方打坐,过了良久,倏然同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从窗口看去,已然是月至中天。
为着今日,新一和灰原特意换了深色衣裳前来赴宴。灰原正倾听门外有无动静,新一忽道:“灰原,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冒险。”顿觉不妙,才要转头,颈中已被人一击,顿时身体酸软,脑中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只听新一柔声道:“放心,我一定帮你姐姐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回来。”随即陷入昏睡。
新一扶灰原躺好,又关好了门,再向窗外四下一张,见无人影,方才自窗口翻出,从外面把窗子关好,然后耸身跃上屋脊,按照灰原所说的地形方位,一路找到花房。他不敢直接跳到地面等候,所以伏在花房屋顶上,一行注意着下面动静,一行悄悄揭起两块瓦片,关注下面屋内情形。
又等了好一阵子,前院内宴饮之音渐渐亦淡了,突然之间,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院中,向着花房走来。那人虽有意除去了外面长大衣服,只穿着黑色紧身劲装,但借着月色,仍可辨认出此人正是森谷帝二。
新一精神立即紧绷起来,屏住了呼吸,但见森谷帝二若无其事走进花房,先用火折子点亮蜡烛,然后在房间一角不知摆弄了些什么,再转身时,手中多了一个木桶,虽瞧不清楚里面盛了些什么,但刺鼻的气味连屋顶上的新一也嗅到了几分,像是火油一类的燃料。
目下这时节天气寒凉,花房虽是温室,但依着时令,其中栽培的多是琼蔓藤萝一类的香草,兼之秋季多风,一旦失火,便是不用助燃油料,后果依然不堪设想。新一虽仍有不解之处,却已然全神戒备,只等对方动手那一刻人赃并获,便可出手阻止。正在这时,森谷帝二朝地上泼洒火油的动作忽然滞住。
花房中竟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阴瘆瘆地声音冷笑道:“森谷,你还是这么随心所欲啊。”那声音来源乃是花房另一角落,因角度所限,新一所处位置目光难以到达,饶是如此,单单听了那声音,就让他有种突坠冰窟之感。
森谷帝二显然亦是大吃一惊,声音已微微发颤:“你,你怎么在这里……”那人“嘿嘿”一声:“你在静冈闹得这么大,还以为官面上不够引人注意?”森谷帝二急忙道:“我不过想毁掉之前不如意的作品,难道犯了组织忌讳?而且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做的。”那人说着话已到了新一目光所及的正下方,是个一身漆黑的魁梧胖子,怒道:“你太招摇了,本身就是犯忌。”右手一扬,多了一把长刀,“你要知趣,我还能让你走得痛快些。”
“伏特加,你!”森谷帝二虽与来人熟识,却从未想过自己竟有沦落至斯的一日,不由叫道,“别忘了当初是教主让我来静冈的,你怎么敢私自对我动手!”伏特加刀光一闪:“就是教主让我除去你这祸患的,怎样?”
新一虽不甚分明他们之间言辞,但森谷帝二身上仍有诸多疑团未解,绝不能让他此时就被灭口,待要伸手去抓暗器,忽觉脑后生风,来不及详加分辨,当下就地一滚。那股劲风居然紧追不舍,跟着又向他头颈劈到。新一急忙再次翻滚闪开,心中已知偷袭这人速度奇快,犹在自己之上,百忙中使个“乘风背剑”,反手一个剑花斜斜撩出,只听“当”地一声,到底谁把来人的兵刃荡了开去。
新一借机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屋顶边缘。借着月色,只见对面站立之人身量颇高,一头金色长发,容长脸面,一双眼睛冰冷异常,竟是瞧不出半点生人气息。新一一见之下,全身激伶伶打个冷颤,竟比方才听到伏特加说话声音还要感到透心的阴冷。
“你是谁?”新一全神戒备,那人冷冷开口:“你不需要知道。”身形陡然疾闪,直似鬼魅一般欺近新一,掌中长刀中宫直进,直戳新一心脏。新一大惊,无暇细思,凭着本能挥剑一格,两件兵刃相撞,堪堪挡开对方狠辣无伦的一刀。那人再不说话,再进一步,举刀又劈。新一向旁疾退,同时提剑直挑,三度荡开那人钢刀。
短短几个回合下来,新一只觉那人武功深不可测,而且给人压迫之感甚重,刀刀要人性命,且刀身上竟有丝丝寒意渗出,他接了几招,身上寒意更甚。
就在这时,屋顶上那处洞口隐隐有火光映出。底下那被称作“伏特加”之人结果了森谷帝二,应是就手用他预备的火油点了花房,向上叫道:“大哥,我这边停当了。”森谷帝二连续纵火,燃料都是预备最好的,火势一旦燃起便极难扑灭,既然起了火,将会很快有人前来。
屋顶上那人皱了皱眉,招式忽然一变,施展快刀,连续砍出八刀,刀刀狠辣,似是速战速决的意思。新一不敢怠慢,到了这时更来不及多想,唯有见招拆招,也以快招抵挡,当当当当,连还八剑相格。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在夜空中飞掠而来,新一顿时一惊,他之前打昏灰原虽留了几分力气,却不曾料得她竟恢复如此之快。这一分神,对方乘势而上,反腕一刀削向他左腿。灰原瞧得正着,情急下左袖一甩,白光闪烁,一簇银针劲射而出,打在那人刀上,叮叮咚咚乱响。
那人骤然抬眼,寒光森然,死死盯着灰原,蹦出两个字来:“雪莉!”灰原方才救人心切,未曾留意,听了那人之言,亦是吃了一惊,想起往日里听姐姐说过的教中之事,不由失声道:“你,你是琴酒!”
琴酒一直视宫野夫妇为教中叛徒,当初不过因为需要补充新人,才勉强留了灰原姐妹性命,如今既然要对明美下手,当然是连志保也不放过,才算斩草除根。于是横刀急斩新一小腹,右手同时释放出一丛黑针,去势迅捷无比,射向灰原。
灰原曾听姐姐提过,琴酒的左手刀在教中乃是一绝,不单招式诡异多变,且全系以阴寒内劲发出,又因为出招套路与常人完全相反,所以手下从无活人记录。她虽知新一武艺高强,情急之下又如何不关心,当即飞身扑上,将剑舞成一团白光,护在新一身前。
然则琴酒那黑针厉害非常,四散开来,如同炸裂开的烟花般,竟而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挡住新一、灰原二人去路,两人只要展动身形,无论向着哪一方向,均得中招。千钧一发之际,新一本能地一把搂住灰原,猛一转身,转而用自身紧紧护在了灰原之前。但听得毒针“噗噗”入肉之声,七八枚针钉在了他背上。
“新一!”灰原惊叫声中,新一就觉背上像是被不知名毒虫叮了般,细微然则极烈,恰似跗骨之蛆样,疼痛自骨子里散发开来,继而几个患处拧为一股,痛楚转而愈演愈烈。虽则如此,他竭力咬牙死撑,勉强转过了身,长剑斜指,仍是备战的姿态。
琴酒刀势再变,刀头旋转,转而直戳新一胸口。恰在此时,前院有人发觉这边起火,熙熙攘攘跑来抢救。琴酒向来是杀人不眨眼的,然则教内规矩,无论何时绝不能引人注目,泄露教中人士行迹。一见有人来了,黑暗之中又瞧不甚清楚来人究系多少,便是事后灭口也难保疏漏,又想这少年已中了“追魂针”,料必活不过一时三刻,余下雪莉一人也好对付,所以当机立断,打个呼哨,招呼了伏特加转身就走。
这二人来时无影,去时一样奇快,伏特加不知如何走脱的,琴酒几个起落间也已不见踪影。
新一这才稍稍放松精神,只觉背上疼痛愈发尖锐,如同有极厉害的毒虫钻进骨节里一般,直逼心肺。灰原听姐姐提过琴酒的厉害,知道不好,搀扶着新一跃回地面。
花房是太守平素消遣之处,火光一起就有下人发现,一面分出人手去禀报,一面急匆匆拎着水桶等物赶来救火。大冈太守原本刚刚命人撤下残席,换上欣赏歌舞时,吃酒用的高几来,又上点心果碟,突闻底下人来报,心中自是纳罕,于是告了便,请客人只管尽兴,自己则到后面查看。
新一虽一言不发,但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灰原哪里不晓得厉害?却不敢用力,只得架起他身子来,半背半扶着往客房去。好在那些下人只顾吵嚷着灭火,不曾有人留心他二人。然则偏有凑巧,才出院门,正与大冈善吉迎面撞上。
“公子,你们……”大冈善吉虽有疑惑,语调已自带了几分不善。刚好又有下人慌张来报:“大人,有,有人死在花房里了,好像,好像是……”大冈善吉狐疑更甚,怒斥:“别吞吞吐吐,好像是什么?”那名下人惊恐非常,颤巍巍答道:“好像是森谷大师。”
“啊?”大冈善吉吃了一惊,瞧向二人的目光已带了狠戾,森然道:“这是怎么个事,要烦请二位解释了。”便待命人押下两人。
新一暗运内力强压伤处剧痛,慢慢摸出一块玉牌来:“大冈善吉,你想让我解释什么?”大冈善吉一见之下,胆子先自缩了几分,他虽贪婪狡诈,又与黑衣教派有所勾结,到底无非为的图财,还没有反叛之心,既认出了这皇家标志,哪里还敢摆谱,慌忙跪倒:“小王爷,请恕下官有眼无珠……”
“罢了罢了。”新一无力地挥一挥手,“我们现在要回客房休息,没有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大冈善吉忙不迭答应,灰原忽道:“等一下你找两个伶俐的侍女来,我有话吩咐。”大冈善吉又急忙应着,他就算眼力再不好也瞧出了新一似乎有些不对,又叫住正里外忙活着的管家,命他随同伺候着。
他们那边忙乱扑火不提,灰原心知新一的伤耽搁不得,与管家扶他回了客房,并要热水、干净巾帕等物。管家方才听太守喊“小王爷”,自是不敢怠慢,须臾备好一应所需之物,连带着侍女也一同带来。
灰原遂让管家在外看好门户,侍女拨亮所有灯火,将把蜡烛擎至近前,等候召唤。然后扶新一在床上盘膝坐下,自己坐于他身后,只见新一背上衣服不过数个小孔,却已被鲜血糊住。“工……江户川,你忍一忍。”灰原咬了咬牙,缓缓揭开那层衣服,衣服与血肉已经粘连,每分离一分不啻于刀割一般,新一肌肉紧绷,显见得痛楚异常,却始终未发出半点声息。
等到把衣背完全揭开,但见新一背上已经血肉模糊,好在中针的七处创口皆微微下陷,总算能分辨出来。灰原这些年除跟随师父习武外,亦在努力研习双亲留下的医书、笔记等,她们姐妹二人,明美聪颖坚强,甚有机变之才,于医道上到底弱了几分,宫野家传的医术似是皆由灰原独自继承了一般,于医学之道极有天赋,所欠缺者无非是年纪尚轻,经验终究有限。故而她不管何时,行医所需一应物事总是随身携带,这时取出一柄小巧的手术刀来,在火上两面烤了烤,待要动手,却又难以决断。
新一与灰原相处这些日子,了解她的本事,等了良久,不见她动作,知道抉择艰难,勉力勾了勾唇角,轻声道:“灰原,你尽管动手。”又尽力一挺脊背。
灰原亦知耽搁不得,一咬牙,低声道:“你若忍不住,只管喊叫出来无妨。”对准一处伤口,将刀稍稍偏离几分,划开肌肤,用金针向内探了探,找准黑针位置,把两根手指探入刀口里,捉住黑针针尾,向外一拔,起出一枚黑针。
新一脊背猛地一挺,肌肉微微发颤,隐隐有汗渗出,却未发一响。灰原拔出黑针来,急忙用干净巾帕为他擦拭伤口血迹,然后敷上药粉,细细包扎了。然后如法炮制,又起第二枚黑针。
不过才拔出两枚黑针,水盆里已是殷红一片。
灰原让一名侍女换了热水,另一人备好巾帕,才又再行动手。如是再三,直到七枚黑针皆被起出新一体外,灰原方才稍稍松一口气,感觉双手竟有些发抖,再看新一,面上冷汗滚滚而落,下唇已被咬得鲜血直流。
“好了,你们下去吧,请管家多备些白檀、八仙草、车桑仔、紫檀香来。”灰原擦一擦汗,吩咐两名侍女扶新一侧躺下,说道。看着二人告退离开,她心中却是半点也不平静,反复思量着方才给新一敷上的虽是父亲留下笔记里的疗伤灵药,然则琴酒在黑针上喂的毒物更加奇异,药不对伤,只怕要留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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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o-ny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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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ium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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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6乙女向】【Thermite/ reader】Rain Prayers 祈雨之人
分级:R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Thermite/Reader
梗概:关于伊拉克战争时期的热切的臆想。
警告:天雷玛丽苏OOC。有车。
废话:大量捏造,文中军事相关知识皆不可信。为爽而写,很雷。部分内容引自《杀戮一代》。 自从穿越伊拉克边境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滴雨。
 灼烧的刺痛在我的神经末梢间点燃闪光弹似的白光,厉声叫嚣着将我从浅眠中撕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我以为我终于死了,死在迫击炮或火箭弹下;然而睁开眼,我却大失所望地看见了正将步枪重新收回怀中的乔丹。出于某些近乎迷信的原因,我确信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死在我前头。
 我低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裸露在战术手套外的皮肤上有一圈圆环形的红痕,仿佛某种意味深长的烙印。于是我意识到,比起凝固汽油弹之类的玩意儿,那灼痛感的来源显然更像是乔丹将被加拉夫运河上的烈日晒得滚烫的枪口按在了我身上。我们暂时都没死,和另外五个人一道挤在军用卡车的车斗里,彼此疲惫的面孔因沙石路上的剧烈颠簸而显得模糊不清。
 车上所有的后视镜和能反光的玻璃平面都已被拆掉,我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战友的尊容就成了彼此的镜子。半个月来没人洗过澡,同一件防化衣已经穿了十天,人人的脸都黑得像扫烟囱的雾都孤儿,因而牙齿都显得分外洁白。在厚厚一层沙尘、沥青、枪油和烟草沫下,我们的嘴唇皴裂渗血,眼眶和鼻尖发红,不时流泪。这是四月,愚人节刚过,沙漠中不眠不休地刮着让士兵们显现出肺炎症状的夏马风,空气似乎被永久地染成了红棕色。大家时不时地在夜晚突然惊醒,接着发现头顶的帐篷已被吹翻,帆布埋进十几厘米深的沙中。军方曾运来几百只鸽子和小鸡,放在帐篷与帐篷之间,期望它们能为毒气攻击预警;几百年来,煤矿工人就是这么求生的。然而绝大多数鸟禽都在几个星期后死于暴烈的沙尘。 手臂上的烫痕仍在刺痛,它在我无端的想象中像铁架上的烤肉般飘起了白烟,发出诱人的嘶嘶声。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在饭点见过肉了。一辆补给车前天陷入了盐沙地,在必须急行军的情况下被指挥官放弃,结果在抵达巴格达之前整个营的主食配给都必须减半。人人都把手伸进箱子里搅动,企图抢先拿到一两包之前只有食物链底端的菜鸟才会分到的速食意大利面。原理很简单: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所有此前味同嚼蜡的快餐食品都会变成美味珍馐。
 “你看起来似乎想找麻烦。”我嘟哝道,感觉车斗里的其他人立刻明显地紧张起来。前队长被敌方狙击手一枪命中之后,队长的责任落到乔丹身上。战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看热闹或参与其中的心情。
 “我找到了你,不是吗?”乔丹平静地回以注视,“我们在自由射击区,我以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举起双手,讥讽地作投降状。“行,长官,你赢了。以随便什么神的名义起誓,今天直到晚上,我的上下眼皮合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再超过五秒。”
 乔丹没再说话,嘴角的肌肉动了动,组成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笑容。我移开视线,但我知道他仍然在看着我。我在街头长大,我看得懂那个眼神:他想上我。
   不存在什么转折点,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在马蒂尔达营的灰色大帐篷里转着圈进行徒手格斗练习的时候,他就这样看我了。没有人不打架,CD播放器或者游戏机之类分散精力的娱乐用品不允许带到中东,我们的娱乐项目只有看书、下棋、打牌和搏斗。一副棋盘放在帐篷中央,连里的锦标赛可以持续六个星期,而翻卷缺页的《好色客》杂志和印有不同的色情女明星艳照的扑克牌是整个帐篷共同传看的宝物。但,最经久不衰、最能激起热情的余兴节目,永远是战友之间友好又有意义的搏击训练。
 离开科威特苍白的沙漠前,我和乔丹的脸上总有淤青和抓伤,因为我们至少每天都会打上一次。他用类似柔道的技巧把我头朝下摔在沙地上,坐在我身上,用双腿把我牢牢钳住;而我挣脱后用胳膊夹住他的头,用拳头猛击所有我够得到的地方,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喜欢出其不意地如刺客般从对方背后窜出来,用卡巴军刀抵住对方的下胁,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四种不同的出拳方式,一种比一种杀伤力更大,而他也不羞于从我身上学习���喉的技巧。偶尔,极少数的偶尔,当我们真的玩过火了,我们便暂时停战,坐在角落里轮流给对方发牌,根据分到的点数做俯卧撑。但很快我又会和他打起来,因为乔丹热爱出老千。
 在极度枯燥中,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脏话不断、充斥着汗水和疼痛的搏斗几乎可以当作性爱的代餐。每一声闷哼,每一次肌肤相贴的角力,每一根抓得过紧以致指甲划破皮肤的手指,全都暗示着某种形态相近而本质不同的活动。现在,在白天没有战斗的晚上,他依然会来找我进行一轮又一轮近战训练,有时是我去找他。我们对彼此的动机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靠近一座变电站时,敌方的机枪手在红棕色的沙尘暴中向我们开火。我所乘坐的这辆没有装甲的悍马开在最前头,一次眨眼的时间,我身旁的驾驶员的脑袋就没了半边,如同一朵丑陋的大王花。些许红白脑浆溅到了我眼睛里,我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脸,感到皮肤上满是令人反胃的滑腻。
 车在减速的过程中撞上一座塔楼,停了下来。我听见车顶上的炮手被伊拉克人从屋顶上抛下来的缆绳打中,跌在沙地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他努力地想爬起来,但二楼的一挺机枪对准了他。没有什么事是太难的,它们只是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调整枪口,接连不断钻进身躯的子弹就让他在地上抽搐了最后的三四下,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十米之外一辆已经无人的轻装甲悍马被迫击炮命中,开始燃烧起来。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之中,乔丹的嘶吼固执地从无线电里断断续续地钻出来,命令我赶紧滚下来,向他的方向撤退。我扯下耳机扔到一边,摸进口袋,只摸到一块嚼烟和半袋速溶咖啡颗粒。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嘴里,像要咬碎牙齿那样缓慢而用力地嚼着,压低身形,让M-19继续对着砖房和小巷扫射。
 在战场上的压力反应作用下,时间膨胀了。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去了半个小时,枪口始终快乐地喷射着火光,而理论上本该让我耳鸣的枪声听起来如同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那辆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装甲车的热量烘烤着我的脸,使脸颊发烫到几乎要裂开。希望死神干活干脆利落,我想。
 时速八十公里的风裹挟着沙尘和烧焦的橡胶与皮革的臭味扑来,车身突然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导致我的枪口偏了一寸。我震惊地回头,乔丹就那么站在那儿,穿越一整条街道的枪林弹雨,站在打开的车门前面,仿佛一个战场上凭空出现的幽灵。
 他紧抿嘴唇,揪住驾驶座上的尸体的衣领,一把将它拉下车,让它像个破布袋子那样砸到地上。接着他坐上来,用力甩上车门,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
 “你想送死是吗?嗯?”他一边倒车,一边在子弹不断击打车身的雨声中大喊。乔丹把方向盘打到底,让车掉转方向,朝大部队靠近。他开得太急,险些一头撞上另一辆炸毁后被弃置在路中央的车。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抱着枪,恼火地吼回去,发现自己的声音奇迹般地能压过爆炸般的枪声。我们这一支部队是吸引伊拉克人火力的诱饵,我们拖得越久,大部队就有越多胜算。“别告诉我你刚刚干的那码事不是送死!你有什么毛病?”
 在土灰色的矮房、变形的薄钢板和面目不清的伊拉克枪手之间,乔丹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因为我在乎你——这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的东西,几乎像子弹一样击中我,让我的心脏在一秒钟里膨胀了十倍。这太过直白了,直白到让我疑惑,如果他这么轻易地敞开自己,他怎么可能在部队里生存到现在。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他选择只对我这么做。不知为什么,我既不愿意去仔细分析,也不愿意很快把它扫出脑海。我只想让它留在那儿,像睡在沙漠里掘出的散兵坑里时抬眼偶然看见的星星,陌生地高悬在寒冷的夜幕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丹一直保持沉默,垂着头鼓捣一个用在起爆装置上的小玩意,拒绝与我对视。我们穿过一座村庄,大多数村民一听到车辆的声音就躲进了房屋或地窖里,只有一个阿拉伯男人站在他的家门外,冲我们微笑。
 我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件事:他穿着得体的褐色外套,胡须修剪整齐,双手交叠握在身前。然后一挺贝内利自动霰弹枪从前头的一辆车伸出来,向他打了一梭子。我没看见任何武器,我的眼前只有那个笑容,在阿拉伯男人向后倒下时完美地凝固在他脸上的笑容。
 乔丹骂了一句只有陆战队队员才能听懂的脏话,伸手便要去够无线电。鬼使神差地,我按住了他。我几乎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做了的事情已经做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你知道这没有用。”我攥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乔丹的眼神晦涩难明,他手背上层层肮脏的绷带在我的手指下绷紧,我惊讶地发现,我正在想象青筋在那些粗糙的布料下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的模样。
 “……我知道。”他最终说,尽管他的神情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和我们同坐一辆车的列兵是个从北卡罗来纳州的山区来的年轻孩子。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目击这种场景。“长官,”他迟疑地开口,“这是……这是合法的吗?”
 我松开了乔丹,而后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还是表示他也没有答案。
 对于大多数问题,我们都给不出答案。在阿什夏特拉附近,我们亲眼看着自己人将一座小村庄夷为平地。那恐怕是生长在大城市里的队员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小的村落,仅有三四座房屋,坐落于青绿的草场和一丛棕榈树之间。一支两栖战车部队认为几个携带RPG火箭筒的敌人藏身在那几间土坯房里。尽管几名侦察兵明确表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惊慌的母亲和三个吓坏了的孩子,但人们依然开了枪。十几挺机枪和步枪开始向小村庄射击,红色的曳光弹砸向小屋,仿佛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我们前头的一辆履带车上跳下一个兴奋的陆战队员,扛着迫击炮。另一个激动的士兵从后头开着悍马过来,举起他的枪,向小村发射了两枚203榴弹。
 乔丹的阻止和威胁毫无用处。一旦有人开枪,所有剩下的人都会跟着开枪,拦住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敌人的窝点夷为平地。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嘎嚓响声不绝于耳,片刻后,一道道浓黑的烟柱从小村上空升起。
 我们终于摧毁了它,就像摧毁这片土地上许多别的东西一样,轻而易举。
 事实是这样:尽管这里的某些人会在广播里搜寻对这场战争的政治评论,或者在闲暇时间朗读杂志上头头是道的分析,更多人并不在乎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和弟兄们在一起,看顾彼此的后背,就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们在周末外出露营。战争就好比一个永恒持续的周末,一次体验极端环境的珍贵机会,一个由纪律、牺牲、集体意识和苦行主义编织的钢铁梦境。有很多机枪手每天都在等待开火许可,每打中一个人都会兴奋地向队长报告。在这里,最动人心魄的不是保护,而是杀戮。
 于我而言,这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剧,而我无法坐在观众席上置身事外。同化的步伐缓慢且不容拒绝。我从不提问,但我心中当然也有些秘而不发的问题;我必须找到一个答案,一条出路,一个踏入泥沼的理由。当所有人都埋头在黄沙中翻拣白骨和子弹壳,我抬起头,在天空中寻找乌云的踪迹。
 我需要一场雨,和伴雨而来的救赎。
   我们沿七号公路南下,行驶到一个岔路口,我看见路旁的水沟中躺着一具少了一条腿的尸体,分辨不出性别,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碎。再往前走两百米,一家人衣冠整齐地站在他们的农舍外面,对我们的队伍使劲挥舞手臂。两个身穿黑色罩袍的老妇高兴得边拍手边跳,一些蓄着大胡子的男人连声喝彩。有的队员向他们挥手致意,但我和乔丹都没动,抱着枪坐着,一言不发。
 阳光刺穿云层,洒进茂密的玉米地和棕榈林,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银灰色。越来越多的村民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欢呼雀跃。父亲们抱着他们的孩子,将他们举向我们的队伍。一群穿着栗色或浅红的裙子的年轻姑娘从土墙后走出来,她们藐视传统,没戴面纱,露出美丽的面孔和乌黑长发。少女们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向陆战队招手。
 “这些妞儿真他妈的漂亮。”一个密苏里州来的卫生兵喃喃地说。
 乔丹抬腿踹了他一脚。
 越往前走,公路越窄,逐渐变成了一条车轮压出的小路,宽度只能容一辆车通行。我们的悍马车像猎奇电影中的大型昆虫那样在地面上缓慢地爬行,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几个精瘦的男孩从道路右侧的干河床里爬上来,试探着靠近,确认我们不会开枪后纷纷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喊起来:“你好,美国!”有些孩子把手放在嘴上,作手势讨要食物;还有个孩子一直盯着乔丹看,对他做鬼脸,想逗他笑。
 “妈的,”乔丹低声骂了一声,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我,“我们来喂喂这些小家伙吧。”
我耸耸肩,起身去翻我们携带的人道主义配给食品,和他一起把那几包亮黄色的食品扔到窗外。孩子们大声欢呼,一拥而上,在泥土中打起架来,争抢那几包食物。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睛里全是淡淡的阴郁。
   归功于部分不堪忍受高压统治的镇民,我们用比原计划少三分之一的时间攻下了瑞法。许多人终于洗了几个星期来的第一个澡。稍稍放松下来后,队员们开始交换抱怨:后勤营的蠢货计算出了错,带来的SLA润滑油的量远远不够。没有这种特种润滑油,M19在这风沙最大的时节罢工的次数多得超乎想象。
 我躲到了营地边缘的一辆卡车后头抽烟。战场上,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站在离车门两米的地方,狙击手的黑枪和流弹会叫你送命;而躲在车后头,你就会感到相当安全。这种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相对主义其实不堪一击,因为谁都清楚,装甲再完备的战车也挡不住一枚有准头的火箭弹。
 我从烟盒里倒出最后一根烟,正准备点燃时,乔丹从天而降,笑嘻嘻地掏出一管大约有一指高的琥珀色液体。“你心心念念的SLA宝贝儿,”他把那一管润滑油抛给我,“我从RCT-1那边骗来的。收好喽,别给别人看见了。”
 “真见鬼,”我一把在空中抓住它,为了这份惊喜,我蹦起来用力捶了他一下。“我真想亲你一口。”
 乔丹眯起了眼睛。即便在洗干净脸之后,他的牙齿依然白得发亮。“为什么不呢?”他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我在这儿等着呐。”
 我知道这将是个错误。我正在把自己扯进一种沼泽般难以脱身的复杂情境中,我一直以来都致力于避免这种情况,如今即将功亏一篑;并且,我很清楚事后我一定会后悔。我扯住乔丹的衣领,将他拽向我,僵硬地迅速触了触他仍挂着笑意的嘴唇。
 非常温暖,柔软的触感中钻出些许砂砾和胡茬,如意料之中。
我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得更远些,尽量显得稀松平常。“这就是你们德州人做事的方式?”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乔丹笑着用拇指轻轻抹过自己的下唇,这动作让我想一拳打烂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又想再亲他一次。“我猜你没去过德州吧?”
 “我为什么要去那儿。”我恶声恶气地说,重新坐回车厢边沿上,“因为你从那里来吗?”
 他眨了眨眼睛。“我喜欢这个理由。”乔丹斜倚在卡车车棚上,微笑着俯视我,让我不禁联想到靠在储物柜上熟稔地搭讪同级女孩、邀她一起去参加毕业舞会的高中男生。他找错人了,我恶毒地想,我他妈可不是什么啦啦队队长。“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我预感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个邀请吗?”
“当然。”乔丹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你有更好的计划。”
 我没有。他抓住我的把柄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唯一做过的对未来的打算是一份遗嘱,那是我觉得唯一实用的东西。乔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征兵动员广告上正面情绪过剩的蠢货,笑容闪闪发亮,坚信自己会活下来,永远心怀希望,坚持原则;我简直怀疑他是那种五岁就想参军、从小唱着海军陆战队的歌长大的人。而糟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过多的希望是否和过少一样危险。
 “等我们成为幸存者再说吧。”我含糊地敷衍道,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想要点燃它,继续我之前被乔丹打断的动作。不巧的是,那个我从科威特的杂货商那里买来的小塑料打火机已行将就木。我按了三四次,腾起的微弱火焰都被满载沙尘的风吞噬了。
 乔丹哼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抖出一根来,炫耀似的在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上蹭地一下擦燃。他用身体挡住风,举着火柴,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凑过去点烟。我在脑海中犹豫了一刻:这距离实在是近得让人心生警惕。但火柴梗越烧越短,几乎就要烧到他的手指。我把乱麻般的思绪推到一边,伸头过去,让烟的末端凑到火苗上。
 烟点着了。我咬着它,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模糊的道谢,正准备退回安全距离外,乔丹却突然抬手捏住了香烟,用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把它从我的牙齿间扯了出来。下一秒,他的嘴唇压了上来,将我脑中在那一瞬间炸开的所有想法清空。
 乔丹的吻是入侵,毫不绅士地撬开我所有本能的防御,即刻开始了他的掠夺。接受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这么说;接受我,为我停留。几分钟前那个玩笑般的吻仿佛是根点燃的导火索,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他的胡茬压在我的皮肤上,扎进去,带来激起欲望的刺痛。我尝到风沙,硝烟,和男人身上最原始的��道。
 这个吻持续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彼此的嘴唇换气。当我重新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陡然变得稀薄的空气中撞上时,一切开始朝着某种难以收尾的方向急速发展,无法停止。
 “为了我,做个幸存者,别走太远。”他将我摁倒在卡车的地板上,在接吻的空隙低声命令。他的注视让我眩晕,胜过白日沙漠中晒烫一切钢铁的烈阳。“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压下他的脑袋继续吻他,同时手向下伸去,扯开了他的皮带。
我和他在补给车的车厢里干了一发。我是在泄愤,一边猛烈地骑他,一边发泄所有被这个日渐脱轨的世界敷衍的愤懑。我根本不管乔丹是否适应我杂乱无章的节奏,也不管会不会被巡逻的当值士兵发现,一心只想狠狠地弄痛自己,在被戳伤的疼痛中找回呼吸的快感。我把那根点燃了的骆驼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另一只手抓着帆布车棚的支架,将自己尽可能高地撑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车棚抖得像害了小儿麻痹症。每起落几次,我就侧过头去吸一口烟,然后为他的顶弄断断续续地咳嗽。
 我们没有安全套,但我不在乎。最坏也不过是把另一个小杂种带到这片无可救药的土地上来,更何况我确信在生下它之前我就会尸骨无存。每个街区都有一整打嬉皮士在想清楚之前就生了孩子,我们是美国的第一代社会弃儿,由成天在外打工的疲惫的单身母亲抚养成人,熟悉电子游戏、肥皂剧和色情网站更甚于熟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不会要乔丹负责,从最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那么想要我,想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货色。他是个傻子。
 那混蛋抓住我的腰,手腕上的绷带擦红了我胯部的皮肤,稳住我,强迫我慢下来,逼我清清楚楚地感受那根把我钉在他腿上的大玩意儿是怎么一下一下地捅进我最深的地方。他贴上来,舔咬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声念叨着最下流的混账话,那低音让我无法自制地一阵阵挺腰,像个荡妇那样收缩身体:你真可爱,甜心,我好爱你的喘气声;我们可不能让你落到那些伊拉克人手里,嗯?你这么美,他们一定会轮流操你,把你操到腿都合不拢;你知道吗,我每晚打手枪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把你摁在悍马车的引擎盖上和你做爱。然而在所有这些该死的混账话里,最该死的一句是: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为了我活下来吧。
 我一口咬住他肩膀上的雄鹰纹身。还在加州彭德尔顿营的时候,我们和一大群人一起去了纹身店,每个人都弄了一个。勇气的象征。我的那个在背后,在他的手掌下。“闭嘴。”我在高潮中勉力威胁他。我的手指在发抖,什么也握不住,那支烟几乎要从指缝间掉下去。
 我想,我该走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该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但我所做的只是缓慢地用一边膝盖撑起自己,让他从我的身体里滑出来。乔丹在里头射得一塌糊涂,好些盛不住的浑浊液体流了出来,我的下腹和大腿内侧被弄得一片黏腻。我翻过身,靠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抽起那支快燃尽了的烟。
 乔丹抬起一边手臂,紧紧地搂住我,拇指像抚摸一只家猫那样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我忍耐着,在他的手指间吐出最后一口烟,在缭绕的香烟迷雾中闭上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睡袋里梦见一群蛮横无理的牛仔围住了我,按着我的脑袋,逼我去和一棵满是尖刺的仙人掌行贴面礼。当我被摁着将脸贴上去时,它变成了乔丹,吻住了我。我感到自己悬浮在雾中,很快忘了先前那滑稽的场景,在这个吻中慢慢融化。
 梦里的这个乔丹松开我,说:“我就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我们在一座无名小镇遭到了伏击。
 这只是下午,但能见度因沙尘暴而低得让人绝望,就连远处亮蓝色的清真寺圆顶也在满天红沙中失去了踪迹。伸手在满是尘土的挡风玻璃上抹一下,划出的痕迹顷刻便会被再度盖上。有人因护目镜上糊满了沙尘而将它取下,很快就不得不戴回去,因为眼睛在空气中根本无法睁开。镇上弥漫着恶臭,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早些时候的炮击炸毁了下水道,还是这里的条件本就如此可悲。
 道路上散落着残砖断瓦,我们的车辆碾过成堆的黄铜炮弹壳,撞飞被丢弃的钢制弹药箱,轮胎在附近被击毁的车辆流出的一摊摊带粉红荧光剂的发动机冷却剂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小土桥下的底格里斯河不受丝毫干扰,静静流淌,宛如一条镶嵌着断肢与尸体的灰色绸带。
尽管我们没让敌人好过,我们自身依然损失惨重。先前传来的错误情报表明这座小镇已经安全,我们能遇到的最大威胁是出没在残缺的建筑物间的野狗,因而只有两支小队从这里穿过。不论这镇子是否有攻下的战略价值,我们都必须立即撤退了。
“刚刚摔下车的是弗兰克。”乔丹指的是那个年轻的小列兵,“他或许中弹了,但我几分钟前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很可能还活着。”
 “要是你脑袋不清醒,我可以给你一耳光,别客气。”我拔高音量,剩下的队员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两个人争吵。或者说,我单方面和他争吵。现在片刻的安全是不堪一击的假象,在这里停留的每一秒钟都危险至极,谁也不知道那些破败的土屋中还剩下多少人,每一扇窗户、每一条窄巷和每一个房顶都有可能藏着能送我们回家的偷袭者。离开队伍行动无异于送死。而乔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冲我耸耸肩。
  “如果两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动身向镇外撤退。”他低头清点弹药,随后把它们重新收好。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步枪,让它在手里发出几声咔咔响声,然后抬起头,像所有准备赴死的英雄主义疯子那样向我轻快地眨了眨右眼,“现在,小队是你的了。”
 我的喉咙被不存在的鱼刺扎了一下。我的脑袋很清醒,所以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即便是我。“两分钟,多一秒都没门。快滚。”我咬着牙说,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咽下一句“活着回来”。
 乔丹微笑着跳下车,消失在泥砖与煤渣砖构建的民宅之间。我们的头顶掠过一架眼镜蛇武装直升机,我假装感兴趣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尽力不去想那个微笑很可能会成为我对他的最后的记忆。
 等待比疼痛还漫长,我在心中数着秒,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我在骇人的寂静中又数了六十下。每数一下,我都期待着下一秒乔丹的身影会出现在道路拐角,脸上带着那该死的笑容,并且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四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空中某处极其遥远的地方滚过雷声。队员们沉默着,几双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在他们的目光中站起来,抱着枪。
 “记下这个坐标,向镇外撤退,和部队汇合后叫他们派人来支援。”或者收尸。我解开几粒扣子,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折成方块的遗书,连同备用狗牌一起递给那个卫生兵。“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这东西交给长官。”
 “别,别去。”密苏里人摇摇头,不肯接过那两样小东西,“别让那套‘决不放弃每一个人’的论调害死更多人了。”
 我把它们扔到他的大腿上。“别傻了。”我跳下车,回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这是个人事务。”
   我顺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走,在并不可靠的掩体间穿行。到了记忆中听见有人掉下车的地方,一条格外新鲜的血迹抓住了我的眼睛。我猫下腰,快速穿过空旷的街道,跟着它走进暗巷。转过一个拐角,我的呼吸几乎为我看到的景象停滞;乔丹靠坐在一堵土墙上,捂着右肋,旁边的沙地上躺着那个显然已经没救了的孩子。
 我向他冲过去。他也看见了我,勉力直起身,用沙哑破音的声音大喊:“别过来,这是个——”
 陷阱。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身体跟不上头脑反应的速度,没能刹住脚步,大腿在他的声音钻进耳朵的同时剧烈地震了一下,让我跌倒在地。我知道我中弹了,令我惊奇的是,除此之外我竟没有任何感觉。我不受阻挠地转身轰爆了那个阿拉伯人的头,停顿了一下,确认周围再没有动静后半跪着蹭到乔丹旁边。
 他还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半眯着眼睛,好像我们头顶那苍白无力的阳光分外刺目一样。他的微笑随着衣料上的深红痕迹扩大,满意的,安宁的,与那个阿拉伯男人一直到死都带着的笑容分外相像。我抓住他肩膀的手发起抖来。
 “这才是……”乔丹咳嗽着说,“我的……我的女孩。”
 “少说点吧,省省力气。”我拽起他的胳膊,甩到我肩膀上,咬着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妈的,这男人真沉。“你他妈一定是泡在电影院里长大的。”我暴躁地抱怨道,努力把他再往我这边挪了挪,让他把大部分重量分给我。“天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这些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的白人蠢货。” “讨厌到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他用另一只手按着肋下的伤口,自鸣得意的声音里有种暖洋洋的幸灾乐祸。“承认吧,你需要我。” “你不觉得眼下这句话倒过来说更合适吗?”我挖苦道,像个残疾人那样歪斜着身子,把他一步一步拖向镇外的方向。他的一只靴子有气无力地拖过地上混杂血迹的污水坑,在沙中画出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线。来时只用了几分钟的距离此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但我知道我和他一定会走完它,一定。 “那么,好吧。我们彼此需要。你是我的。”
 我庆幸他的角度绝对看不到我发烧的脸。“闭嘴。”我斥责道,但很快便后悔了。这种时候,我倒宁愿他跟我多说几句话。随着我们缓慢地前进,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难以迈动。死亡是个轻浮的妖妇,她的触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会带来永远无法逆转的后果。乔丹也会死,死在我之前——我感到真相来临时必然的不可理喻。这太滑稽了,在见证过那么多无谓的死亡之后,当她盲目的手指偶然之下拂过这个男人,我却仍无法坦然接受。
他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他。
 乔丹仿佛正在承受着双倍的地心引力,不住地向狼藉的地面滑去,也拉扯着我的心脏向下坠去。我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绝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挤出更多力气,将他向前拽。再拽一步,再拽一步。我感到液体流下我的脸;我哭了吗?
“雨。”我听见乔丹梦呓般的声音。我在他的重负之下仰起头,天幕吐出无数细针般的凉丝,覆向大地,要缝合起什么伤口似的一针针扎进我的眼皮和嘴里。这是雨,我难以置信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品尝到沙中越来越浓重的潮湿的腥气,直到对雨的回忆和枪伤处的疼痛终于一同完全苏醒。自越过幼发拉底河以来,这是我头一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种调和着浅灰的淡蓝看起来竟然会和乔丹的眼睛那么像。 一百来米外,几辆悍马停在那里。有谁在车里叫喊了一声,随后某个土色的影子跳下车斗,向这边跑来。疼痛从我的腿中抽走了力气。我跪倒在沙地上,手臂搂住与我一起慢慢滑下的乔丹,在越来越大的雨的掩护下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
 终于,在这一切之后,我等到了。我找到了你。 “你哭得像个被人踢碎了蛋的初中低能儿。”乔丹在我肩头喃喃,暖意从疲倦而破碎的音节中缓缓渗出,清晰可辨,让我心脏抽痛。“你怎么回事?” “是雨。”我说。“那不是眼泪,只是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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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砻江流过雅江县城。(来自网络)
3、雅江紧邻雅砻江,而雅砻江是一条充满危机的江。虽说水面并不算很宽,流速也不算太猛,可是你只要盯着它看片刻就会喘不过气。这可能是因为邻近的山崖或峭壁上建有不少房屋,高低错落,有的甚至就悬挂在江上。当夏季暴雨,山洪滚滚而下,使得江水水位陡然上涨,那些房屋显得岌岌可危,让人不禁为住在里面的人捏把汗。有一次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平日里似与江水相距甚远的桥上,竟能看见那汹涌澎湃的江水中翻卷沉浮着无数的青苹果和杏子,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抓住桥上的铁链子,随手往水里一捞,准能捞起几个水果来。
我原本不打算在雅江多住的。这是因为整个县城就一两条长不过数百米、宽还不如滔滔江面的小街,虽说人不及万,却显得拥挤不堪。遇到采摘和买卖松茸的季节,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里简直成了人山人海。从乡下开着满载松茸的拖拉机或卡车赶来交易的老乡,各个单位突然形同虚设。因为几乎所有的干部、职工就地转型成了一、二道贩子,更有携重金、携计算器、携各种口音从诸多外地涌入的大小老板,都一窝蜂地挤在铺满街道的背篼或竹筐跟前大声地讨价还价,熟练分拣,搬来运去,甚至在临时牵起的电线系挂的无数灯泡形成的灯火辉煌中,通宵达旦。啊,雅江的松茸之夜!不但有松茸交易,还有各种热气腾腾的小吃伴随着当时的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有藏地歌王之称的亚东阿哥的那首《康巴汉子》既是最强音也很应景,只是我觉得有点虚张声势:“……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当青稞酒在心里歌唱的时候,世界就在手上,就在手上”。而这样一个狂欢节的火热场面据说可以持续两个月之久,给人的感觉是,全县人民的生活和工作的重心都是围绕着松茸来进行的。且不说家家户户的饭桌上,连空气中都飘逸着松茸那特殊的清香味。当地朋友开玩笑说,连每日的祈祷都要祝福一下日本人,因为他们是松茸的最大买家。至于生长在藏地树林中的松茸是如何进入中国的都市,尤其是岛国日本的市场与餐桌,这是人们无法想象也不感兴趣的,那已属于资本主义的故事。对于当地人来说,用几朵松茸随意做道家常菜才是日常生活的场景,就像用土豆做的所有菜,我爱吃土豆,我爱吃洋芋,这里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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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松茸。(8月友人摄影)
其实松茸这种蘑菇以前并不珍贵,我过去多多吃过,那时候叫青冈菌,进城卖菌子的阿布(对乡下藏人的称呼)把背篓放下任人选,有淡黄色的小蘑菇,金黄色的细穗状的扫把菌,顶端褐色、枝干粗壮且如伞立的就是青冈菌,好像价格都差不多,这我不记得了。我更爱吃黄蘑菇,它的藏语发音是“色夏”,大意是黄色的近乎像肉(的植物),还真的似有肉味,用酥油煎着吃仿佛有牦牛肉的味道。据说这些蘑菇的藏语发音都与肉有关,如松茸是“培夏”,大意是栎木上的近乎像肉(的植物),扫把菌是“色其夏”,大意是金黄的珊瑚枝似的近乎像肉(的植物)。记忆中,青冈菌并没有那么不得了的吸引力,却是什么时候独占花魁,成了珍馐中的珍馐?我从《雅江县志》上读到,“1985年,雅江商业局与四川省外贸局联合试制盐渍松茸,每市斤价格由5角提到3元。1986年由乡镇企业局牵头,在雅江召开有雅江、康定、旦巴、九龙、乡城、理塘、稻城、巴塘、道孚等十个县参加的松茸生产联合会,参加会议的还有日本、香港的商人。会议确定,松茸商标叫‘康巴松茸’”。于是青冈菌这个名字很快就被忘却,替而代之的松茸变成了所有山珍中长得最像钱的那种了。
在雅江的最初几天,除了吃家常味的松茸,我去朝拜了郭沙寺、帕姆林寺、昌都寺,重点朝拜了郭沙寺内供奉的据说灵异非常、威猛无比的护法神荡杰,祂面色通红,三只眼睛,龇牙咧嘴,头插金刚杵,骑着一头羊。这里人人对荡杰的生平事迹都能做到如数家珍或扼腕痛惜,我印象深刻的是说祂在经历了文革浩劫后,只剩下额头上那第三只圆圆的眼睛被信徒暗藏,一直等到有了重塑的机会时才献出来重新装上,以示旧有的魂识或法力未有丧失,“你好好地看这只眼睛啊,好好地许个愿,”守护荡杰的僧人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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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沙寺林珠仁波切与学僧。(唯色1999年摄影)
我还采访了几位年纪大的仁波切,每一位都有历经劫难的故事。比如郭沙寺的林珠仁波切,回忆往事他心有余悸因而声音低沉地说,1958年搞“四反”(县志称“四反”即反叛乱、反违法、反特权、反剥削),雅江县各寺院(县志称全县有大小寺院42座)的大喇嘛和民间的所有头人,八十多名,都被共产党召集到县上学习,分成两个组:政协组和人民代表组,前者持绿牌,后者持红牌,每天必须红斗绿。斗的意思先是骂,后是打,不肯的话就会带到新都桥的劳改农场去,而那时他才17岁,出家已十年却被赶出了寺院。1958年12月的一天,甘孜州十八个县的主要寺院被命令在同一天拆掉,仅从郭沙寺就装了八十多箱无价之宝用解放牌卡车运走。据说金银菩萨等贵重塑像送往了汉地,珊瑚松石等宝石归了商业局,连寺院存放的粮食也被粮食局没收。另一位七十岁的达克喇嘛,面容清矍,眼神悲悯,就像壁画上的大成就者,他年轻时在拉萨哲蚌寺修习过,也在1958年的“四反”中遭驱逐,去乡下放牧了十几年。其实我去过的这些寺院都是文革后重新修复的,规模都比以前小了许多。
我还跟着一群对我关爱有加的族人,骑着西俄洛乡的康巴汉子降村的白马,穿过结满各种野果的树丛,登上了有一座古堡废墟的郭岗顶山,在煨桑时竟有三条极美的彩虹出现,差点发生了零距离接触的奇迹,降村他们立即大声许愿,还诵念了祈愿嘉瓦仁波切(藏语,尊者达赖喇嘛)长寿的祈祷文,几个康巴汉子热泪滚滚。而在德叉乡遇到几百个牧人趁短暂的、美好的夏季时光聚在一起赛马,我从不断拉近的镜头里看见有个男子披着漆黑而漫长的卷发像头獒犬,很符合康巴汉子的英武形象,就冲过去想给他拍特写。他从观望赛马的人丛中缓缓起身,天哪,他差不多有两米的身高,让我产生了瞬间的审美眩晕。但他多么地善解人意,任我拍照,腼腆地微笑时露出了两粒闪闪发光的金牙令其余白牙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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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巴赛马。(唯色1999年摄影)
这之后,我就想再次启程,去其他地方转转。而这时,个子很高、头发很卷且有一双黑眼睛的阿巴本说:“你想不想认识刀登仁青?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刀登?这有什么稀奇,”我不屑地说,“我从拉萨千里迢迢到康区,不是冲着一个刀登来的,拉萨有的是刀登。”我还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你以为我像那种喜欢猎奇的汉地文人吗?”阿巴本憨厚地笑了:“这个刀登跟其他刀登不一样,他还是个党员呢,而且还是畜防站的站长。”啊哈,一个天葬师的身份这么丰富,对于我这样一个不甘于浮光掠影的写作者,是绝好的写作对象,我顿时兴致盎然。
那时候,年轻的阿巴本是县宗教局的副局长,并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去当县旅游局的局长。而旅游这项事业在他心目中的确立,我觉得可能与我有关。这么说吧,我对这个地方大加赞美、无比痴迷、乐而往返的劲头(结果用掉了我将近三分之一的假期),很有可能刷新了土生土长的他对家乡早已熟视无睹的印象。而且我还在口头上和文字上做出了一定的贡献,至少州上的文人纷纷在我之后也来游玩,这一定鼓舞了有着文青气质的阿巴本,三年后满腔热情地投入到了欣欣向荣的旅游工作之中。当然也并不完全是受我的影响,无论如何,他对宗教是有一份信仰的。也因此,他的职务与他的内心会有冲突的,改行做旅游就轻松多了。藏、汉文皆通的他,特别擅长用诗歌一样的藏语辞藻在法会上赞美高僧、在婚礼上赞美盛装新人的他,不但发掘出了一个个印在明信片上的景点,还设计出了一条条富有吸引力的旅游线路,却渐渐地过犹不及,有的新编故事显然脑洞大开,比如某个树林茂密的山头,被说成是出现了仿若中国地图的雄鸡形状,这当然是为了迎合那些以主人翁自居的游客,却也需要他们有一副努力附会的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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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色在雅江。(1999年摄影)
既然是个官(阿巴本自称是比七品芝麻官还要小的芝麻官),让乡里派马来接我们就是一点儿也不麻烦的事情。不过也有一点小麻烦。本来阿巴本局长的命令可以通过电话下达,但因正逢采摘与收购当地最能挣钱的特产即康巴松茸的黄金季节,柯拉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不在岗,纷纷跑去当松茸贩子,以致整个柯拉乡唯一的一台电话机空鸣不已。无可奈何的阿巴本只得把他的十万火急的指示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传递了出去。这一招很奏效。看来藏地的乡下还是古风犹存,更适宜过去的那种用快马或者信使将无数的驿站串连在一起的方式。  
一个三人工作组立即组成了。除了我和阿巴本,还有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区中学校长泽仁。可是,我们这个工作组要去柯拉乡开展什么工作呢?阿巴本倒是为了调查该乡寺院的近况,宣讲党的宗教政策;泽仁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该乡有一所不完全小学;而我呢?脖子上天天挂着一架有两个镜头的相机的我,不用介绍就会被人看成是记者,呵呵,这倒是一个最有理由去游山玩水的理由。实际上,我是去见刀登仁青的。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唯色RFA博客: 天葬师、“康巴松茸”、六十三根辫子及丹增德勒仁波切(一)
回顾西藏流亡政府前首席噶伦桑东仁波切1995年接受意大利雷迪克尔电台专访
丹增德勒仁波切逝世五周年,尼玛拉姆呼吁为藏人政治犯讨回公道
西藏人权与民主中心要求调查丹增德勒仁波切死因
唯色RFA博客:发四弘誓愿的嘉瓦仁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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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nquan-blog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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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总与川普说相声
习总与川普说相声
习总日记(2017,11,9)
习:给大家介绍这一位,美国总统川普先生。
川:是特朗普。
习:哦,对不起,重新来过。给大家介绍我身边这位,美国总统,普特郎先生。
川:不是普特郎,是屎壳郎。
习:哦,屎壳郎先生。
川:给大家介绍我身边这位,中国总统,习先生。
习:不是总统,是主席。
川:哦,对不起,中国坐龙椅的男人,习先生。
习:在中国古时候,能坐龙椅只允许一人,不允许其他人坐。
川:那就多搞几把龙椅。
习:举头三尺有神明。中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家。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川:我哪里得罪你了?
习:你说鸡巴龙椅。
川:我没说。
习:你说了。观众可以证明。认为我错的观众请举手。
(计票员甲:煤油。计票员乙:煤油。计票员丙:煤油。)
习:你看,没有,那就是你了。
川:你耍赖。我来。尊敬的中国人民,听到我刚才说鸡巴龙椅的请举手。
(计票员甲:肆意。计票员乙,肆意。计票员丙:肆意。)
习:三个四亿,一共12亿。
川:还有1亿多没举手。
习:那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共青团员和少先队员。他们给你留着面子呢。
川:谢谢!听说中国具有悠久历史的古国。
习:上下五千年。有文字的三千年。
川:听说埃及有八千年历史。
习:但是文化没有断过流的,始终传承下来的,只有中国。
川:何以见得?
习:你看,黑头发黄皮肤,五千年来始终如一。
川:废话,哪个种族的头发皮肤不始终如一。
习:听说你您昨晚看了北京歌剧,好看吗?
川:我想吃北京烤鸭。
习:没出息。下次带你去吃庆丰包子。
川:北京的雾霾味道不错。
习:北京的沙尘暴更过瘾。
川:躲得过的便躲得过,躲不过的还是躲不过。该谈谈朝核问题了。首先感谢习主席帮忙,朝鲜的核爆技术有了新的进步。
习:甭客气。那不是我干的。
川:知道。坏事都是盗国贼干的。就好比邓小平说,坏事都是林彪四人帮反党集团干的一样。
习:就好比共和党说,坏事都是民主党干的一样。
川:关于北朝核爆问题,中国政府如果还是无法有效遏制的话,美军可是要出动地面部队了。
习:我朝的立场和原则是、、、
川:贵朝是?
习:西朝鲜。
川:?!(吃手指)。
习:我朝的立场和原则是,美军对北朝鲜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击毁核设施的话,我朝可以谅解。但若出动地面部队,阴谋推翻我西朝之兄弟邻邦北朝政权的话,我将马上去纪念堂请示。
川:第二次抗美援朝?
习:毛主席说,别、烦、我。
川:什么意思?
习:别,就是不的意思。烦,就是蛋炒饭的意思。我就是我的意思。加起来翻译成英文是,不要再做蛋炒饭。
川:真的不管了?
习:假的。真的怎么可以告诉你。你当我傻啊。
川:嘿嘿,美军出动地面部队的消息也是假的。真的我也不告诉你。
习:那你们不管了?
川:金三在你们中国边境爆核爆管我们美国人屁事。污染的是中国,惊恐的是韩国,担心的是日本,我们美国吃饱了撑的管哪事儿干嘛?
习:可不你们吃饱了撑的管中国人权。
川:指责中国人权是一箭三雕。
习:说来听听。
川:一,政治正确。二,增加筹码。三,对狱中人有交代。
习:对狱中人有交代?好啊,我给你机会,名单拿来?
川:什么名单?
习:要求释放中国政治犯名单。
川:增加中方筹码是事,我不会做。
习:大家看看,充分暴露了美帝国主义的虚伪。
川:听说故宫第一次请外国元首吃茶看戏满汉全习。
习:美国总统嘛,当然要好生伺候。
川:满汉全习是不是无论满族人还是汉族人,全部要听习的统治。
习:我当然想啊。呵呵,可真正的意思是,整个宴会都是满族和汉族的美味佳肴,珍馐美馔。
川:中文不错,成语张口就来啊。
习:我读过很多书,现在还记得这些书的 书名。要不我给您背背?
川: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习:全部背下来大概需要三个半小时。
川:那么就挑15个书名吧。
习:行。《像冠军一样思考》,《像亿万富翁一样思考》,《敢想敢干》,《为什么我们盼你富》,《点石成金》,《该强硬起来了》,《川普的生意之道》,《川普卷土重来》,《如何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特朗普自传:从商人到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成功之道》,《永不放弃,特朗普自述》,《让美国再次强大起来》。
川,还少一个书名。
习:《特朗普的好兄弟:习近平》。
川:您为何那么喜欢背书名呢?
习:年轻的时候,读书少。后来迎头赶上,想出了背书名的办法。人家读一本书,我只要背个书名。多快好省,就这样读完了大学读博士。
川:真是个好主意。来美国合资办大学吧,交学费,背书名,发文凭。
习:这种缺德事儿还是在这里做比较好,你们那里动不动就告法院。你脸皮厚,咱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啊。
川:真羡慕您啊!
习:怎么啦,川哥,心情沮丧的样子。
川:来之前,我觉得自己挺牛逼���。可与您一比,马上被您比下去了。说实话,您是才是真正的富翁,富有一国,真正统领一国之民。
习:所以啊,还是社会主义好,共产党好。这么着吧,加入共产党,我给你个政协外籍委员当当,特供房特供食品,每月50万美元。
川:好、好,哈哈,谢谢。习主席玩推特吗?
习:啥是推特呀?
川:改台词了?推特就是,你看,这个。
习:一只小鸡。
川:你才小鸡。那是小鸟。
习:小鸟就是鸡,小鸡就是鸟。懂吗?翻译,过来,告诉他,鸟就是鸡,鸡就是鸟。
川:看,美国国徽,哪是啥动物?
习:呀,好漂亮的小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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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ocase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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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纲目里这三个字,大概就是封建王朝盛世最可怕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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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堪称中医大辞典,记载药物1892种,集古今之大成,里面当然免不了一些神奇的药物。
书中有一个篇章的名称触目惊心,叫做《人肉》,记载了人身体的毛发、指甲、牙齿、屎尿、唾液、乳汁、眼泪、汗水、人骨、胞衣、体垢、月水、阴茎、人胆、结石…无一不可入药。
其中一种叫做“两脚羊”的“药物”,李老这样描述:“古今乱兵食人肉,谓之想肉,或谓之两脚羊。”
羊肉为珍馐美味,作药膳可以补体虚,祛寒冷,温补气血,但乱世饥荒之年,又哪里来的羊肉吃?
饥民们易子而食,啃食尸体,将人称为两只脚的羊,好像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不是在同类相食。
李时珍将这一残忍现象写进《本草纲目》,把“两脚羊”作为一味药物,无疑是在讽刺这个吃人的世界!
  从商周到汉唐再到明清,人吃人的记载屡见于史书,其中最著名的事件,就是黄巢军食俘虏。
《旧唐书》载,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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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dram-chjh · 3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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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rama: Delicacies Destiny (2022)
【Vietsub】 TRÂN TU KÝ - Vương Tinh Việt & Hà Thụy Hiền
Watch this video on Youtub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tDlcw_0J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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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nujtnrw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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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lumia930写道: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1 2017年大年三十,阖家团聚。满桌珍馐美味,78岁的婆婆说没胃口,还指着右肋下说:“这两天这疙瘩有点疼。”
我和大姑姐面面相觑。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恐惧,我冲她摇头,也摇碎心里模模糊糊的不祥预感,轻声安慰:“不能是。” 她也自我安慰地嘀咕:“不能。” 婆婆耳聋,我老公大声对她说:“现在医院放假,过完年带你查查去。” 大姐是妇产科医生,我在医院做行政之前,也做过十几年内科护士。我俩是卫校校友,年轻时的闺蜜,后来又成了一家人,做了姑姐弟媳。这个我们都叫“妈”的老太太,身体一有风吹草动,自然要指望着我俩,而且,我在综合医院,比妇幼专科医院的大姐更得倚重。 老公和大伯哥、小叔子向我和大姐投来问询的目光。大姐低声说:“丙肝演变成肝癌要二三十年呢,何况咱妈半年前检查连肝硬化都没有。”
我知道临床有些病例并不按教科书的套路出牌,估计是大姐觉得大过年的,不想给众人添堵。于是我也轻描淡写:“并非所有丙肝都癌变的。”又大声安慰婆婆:“妈,你可能就是肋间神经疼。”
独居的婆婆除了自小腿脚残疾,身体一直很好。60岁后每年体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72岁那年发现无症状的丙肝,我和大姐把感染途径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只有一次拔牙很可疑——婆婆当初没把牙疼当病,图方便自己去的个人诊所,估计是消毒灭菌不严格——但也只是“可疑”而已,尽管有化验单对比,但还不足以把那个诊所的牙医指证为罪魁祸首。
又做了几次化验,确定是慢性丙肝后,大姐经常在家给婆婆输液,按医嘱规范用药。婆婆偶有腹胀、食欲不振的症状,输液即可好转,血清ALT、AST指标有起起伏伏的变化,但都并未比正常值高出太多,肝胆彩超也无任何异常。
我们常在婆婆家聚餐。得知丙肝会传染,大嫂和弟媳流露出过恐惧,他们尤其担心孩子。我带点夸张地科普:“如果没有胃溃疡,你就是大把地吃丙肝病毒都没事儿。只要别让血液挨上病毒,就不会染病。” 大哥指责大嫂:“瞎担心什么?整天在外面吃饭,你知道一桌人谁有病谁没病?” 我们都知道,当然是分餐制或者给婆婆固定餐具更安全。但婆婆生性敏感,一辈子都自卑,总觉得自己残疾遭人嫌。她不主动采取隔离措施,若我们提出来,她肯定会觉得连儿女都嫌弃她。 大姐曾把消毒粉拿回家,悄悄浸泡碗筷,也没有坚持长久。作为儿女里最为孝顺的老大,她几乎每天陪婆婆吃中午饭。有她的“不在意”做榜样,大家自然也就一如既往。
我们都小瞧了丙肝,以为肝癌这个杀手即使会来,也才刚刚启程而已,路还远着呢,等它临门,估计也是婆婆将近百岁之时,何惧之有? 可婆婆染病刚刚6载,我却似乎听见了肝癌叩门的声音。
2 初七一上班,我们立即带婆婆去了医院。果然查出了肝癌。一个比鸡蛋略小的瘤体,长在肝左叶。 大姐不肯相信,查了彩超又查CT,造影增强,各种化验,最后也只能不得不流着泪接受现实。 兄弟姊妹聚齐了召开家庭会议,议题就是:治,还是不治? 大家把目光看向我,不仅是因为我曾在内科见多了癌症,也因为我母亲死于肺癌转移的脑瘤、我父亲一年前刚做了牙龈癌手术。当初母亲的癌症一发现转移性脑瘤,我就放弃了治疗;父亲的癌症因为他原有心脏病,风险太大,多家医院拒绝手术,我却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公证签字,硬是做了手术。 大家都认为我“主意正”,但我更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平时大家关系再亲,我也只是儿媳,婆婆并非生我养我的亲妈,我不敢为她的生死担责。我坦言:“在这个家里,轮不到我拿主意。如果你们决定治疗,我负责找最好的医生。”
经常有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来我们医院“走穴”手术。地级市的二甲医院,规模不小,新建的导管室,设备虽算不上国内一流,在省内绝对是领先的,只是本院医生手术经验欠缺而已。我能通过关系请来三甲医院手术经验丰富的专家主刀,绝对可以在家门口做肝癌介入手术。 但是我们也有亲戚做过这种手术,我们见过他术后一周内那种撕心裂肺又无药可止的疼痛。而且术后不到一年,人也还是撒手人寰。 “不治了。”大姐流着泪说,“这么大岁数了,不让她遭这个罪。” 大嫂和弟媳像我一样不参与发表意见。三个当儿子的,则一致同意大姐的决定。年近80岁的老人,治疗也未见得能保命,尽力止疼,对症用药吧。 仿佛为了摆脱“不孝”的嫌疑,大家纷纷把微信里关于癌症治疗的各种说法和事例转述出来:手术伤人;化疗杀人;放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某医生带着患癌老爸放弃治疗周游世界的做法备受推崇;某患癌老太放弃手术仅靠中药维持了好多年…… 婆婆腿脚残疾,“周游”自是困难重重。中药那则,让老公想起了“草原神医”,跟大家提议:“带咱妈去内蒙吧,去年我老丈人吃蒙药效果不错的。”——那是在前一年我爸术后不久,听说内蒙有个专治各种癌症的“神医”。时值春暖花开,我们一家人就带着老爸开车直奔三千里之外。其实当时想着,就算神医不神,也可让老爸饱览草原景色当作旅游了。 到了内蒙,看诊取药,挂号免费,年过70的老爸,居然连药费也免,这让我觉得“神医”绝不是为了钱胡乱吹嘘的江湖骗子——哪有骗子看病不要钱的?回来后,老爸吃了3个月蒙药,自我感觉“身上比以前有劲儿”。后来老爸恢复如常,我分析,手术割除病灶起的是主要作用,蒙药可能也发挥了提高免疫力、防止癌症复发的作用,至于神医能治好癌症一说,我是不信的,但我信他能延长癌患的生命。 恰巧,“神医”上了这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作为“最美乡村医生”,他还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接见。老公一提起他,兄弟姐妹都想起春晚上那个面相憨厚的蒙古人,再听我说也许能延长生存期,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致同意马上赴内蒙。
3 依旧自驾。大姐、姐夫、我和小叔子带着婆婆走走歇歇,2天后抵达目的地。 相比于10个月前那一次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明显更热闹了。3层小楼的诊所前人山人海,挂号的队伍曲里拐弯一直排到大门外,原来在一起的就诊区和挂号区,如今已经用铁栅栏隔开。 叫号的人守着铁门维持秩序,粗门大嗓地阻止加塞儿的人,挤挤挨挨的候诊者隔着栅栏引颈翘望,个个望眼欲穿。
排了小半天,我们拿到了一张写着“1504”的挂号票,依然免费。但当被告知要4天之后才能排到。我们立马觉得嗓子冒烟——只请了5天假,路上已经耗去2天,小叔子的生意更是离不开人。 印象中,神医号脉不过三五秒,同时还用蒙语授意助手写蒙文开方,看病速度是极快的。据说他早晨5点准时起床,通常忙到21时方歇。除去洗漱、吃饭休息的时间,如此算来,一天看千把人都不成问题,1504号如何会排到第四天?
正疑惑,看见神医被一帮人簇拥着走出铁门,从候诊的人海中“突围”出来走向休息室。旁边有人说:“唉!又歇了!现在政府限制他,每天只准他看500人。” 有人问:“为啥?” 答:“这还不明白,排队的人等在这里吃住消费,才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果然,这里是发展得很快,十里外的镇上挂旅店餐馆匾额的平房消失了不少,拔地而起许多二三层的邻街楼房,不过因为来得人更多,我们收起挂号票驱车回镇里,想找个标间竟也无比困难。 条件稍好的宾馆人满为患,连使用公共卫生间的旅馆都��房难求。跑了好多地方,我们最后找到了一个5张床的大房间是带卫生间的,老板还不想给住,说自家有客人要来。千求万求,店老板看着老太太腿脚不便才动了恻隐之心。我们克服男女大防,只能一家人混居了。 老板倒没因为我们住宿之急切而漫天要价,一张床才30元。出去吃饭,爆满需等位的餐馆里,饭菜也物美价廉。我暗暗祈祷,蝗虫般涌来的人流千万别污了这穷乡僻壤的淳朴民风才好。 跟老板一聊天方才知道,我们来得太盲目了。现在稍微了解点情况的人,都是先花100元“手续费”在当地先找一个“号贩子”给挂号,预定好了旅店才来,可以在预约就诊的当天赶到,免去等待的花销和焦灼,绝对划算。
神医只给1个月的药,之后2个月再用药,也可花100元“邮寄费”请人代劳,3个月后再吃药,就得再来诊脉调方了。 我们急忙加了店老板的微信,约定日后请他寄药,再来的话也预先挂号。他把我们拉进了患者交流群,说可以在群里了解有用的信息,比如诊所哪天停诊——神医每个月都要去别处坐诊几天。 老板还说:“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干等,应该带着老太太去加塞。大夫心眼儿极好,他身边的人也心眼儿好。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残疾,说不定能给你们先看病。” 按照老板的指点,第二天,我们起早去排队,离栅栏比较近,不一会儿就挤到了守门人跟前。我让她看白发苍苍的婆婆,几近耳语悄声说:“求求您通融一下,老人都80多了,本来就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会儿心悸、胸闷、气短,实在等不了。” 撒谎,是为了打动她。悄声,是怕后面排队的人听见了抗议。我做出已经按挂号票排到的样子,尽量不动声色。 对方看了婆婆一眼,也不动声色地开门,道:“只能一个家属陪着。” 婆婆让我跟着。我扶着老太太边进门边悄声致谢。后面有人喊:“咋没叫号就进人了呢?”看门人瞪眼:“谁说没叫?叫了的!”
又等了半小时才进门,看病过程跟去年一样。神医惜字如金地问了问症状,瞄了眼带去的检查报告,然后搭脉,婆婆先伸左手后伸右手,前后10秒,与此同时,助手让我在一张纸上签字,我扫一眼知道是自愿服药、生死自负一类的意思,对方催着没空儿细读。签字后让交1个月的药钱300元,说本该是600元,年过70者减半。 我立即交钱,没问为什么上次来年过70者还免费,如今却只是减半——凭良心说,即便每个月600元药钱,也不贵,越来越多年过70的人奔��,总免费,谁能免得起呢? 大姐隔着铁栅栏给我们掐算了时间,从进到出正好55秒,这还是因为婆婆行动缓慢有点儿耽误功夫。 节省了3天时间,满心欢喜。 次日,我们排队一上午取了1个月的药。小叔子排队时我和大姐在院内转悠,看见楼后庙门前许多患者在烧香磕头。高香矮香都是院子里的超市所卖,有个磕头的人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热心指点我们:“上柱高香吧。心诚,药就更灵了。”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大姐笑着致谢。 取药后,在镇里吃过中饭,踏上了归程。 路上闲来无聊,我把这两天拍的人山人海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时隔10个月再来内蒙,求医者成倍激增。但愿不虚此行。 没过一分钟,一个在政府里做官的老友发表评论:“别跟人说你是干啥的!” 我回了个傻笑的表情。
4 5天内来回奔袭5000里,我们几个累散了架,婆婆竟然没怎么萎靡。所见所闻,让她相信自己肯定会药到病除,精神出奇地好。 1个月的药很快吃完,微信联系店老板又邮了1个月的药。家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难闻的药味儿,婆婆吃得很痛苦,咬牙坚持每天3次服用。肝区疼痛依旧,没加重也没减轻,我给她买了待因片,疼了就吃,也还有效。 春暖花开,我们常常开车带着婆婆四处转悠看风景,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难受的感觉。大姐临近退休,干脆不去上班,全天候陪着老妈。夜晚,4个家庭轮流陪护。可能每个人都比以往殷勤,婆婆便产生了疑问:“我别是得了肝癌吧?” 我把医院里的检查单诊断书拿给她看——当然都是做了假的,上面写的依旧为丙肝。 婆婆放下心来,还说:“就算得了肝癌也不要紧,现在有一种微创手术,不用开膛破肚就能治疗。”老太太平时相当注意养生保健,天天收看收听电视、广播里的养生节目。尤其肝脏疾病,如何治疗相当明白。 大姐当即红了眼眶,悄声问我:“咱妈如果知道得了癌症,肯定是想治的,咱们不给她做手术,是不是太残忍?”
我说:“无论怎样选择,你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像我当初为我老妈选择放弃,是因为她皮肌炎28年,脏器本已衰竭,癌症又转移,治疗的副作用反而会加速死亡,所以老妈走后我并不后悔。” 大姐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不给婆婆做手术将来会后悔。老太太自己有退休金,平时省吃俭用攒了不少“过河”钱,姐弟几家虽无富豪,日子也都可以,谁也不会推诿应尽的责任。如今正是老太太的“过河”的时候,不治疗,等她的“过河钱”变成了遗产,又于心何忍? 我们领着婆婆复查,结果是原来的癌肿增大,肝叶上又有了两个新病灶。大姐泪如雨下:“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呀?不行,得给她做手术去!” 大哥算是最坚定的反对手术的人,认为癌症就是绝症,手术也不能保命只会白白遭罪。小叔子摇摆不定,整天在网上查资料查病例,一会儿想治疗一会儿不想治疗。私下里,老公逼问我的意见,我依然告诫他,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 老公生气:“将来未至,谁知道会不会后悔?你等于没说。” 我无法说。30年相处,婆婆已是亲人,却并非骨肉。我疼惜婆婆,他们姐弟疼惜之外还有撕心之痛。如今再怎么痛,尚且还骨肉相依,骨肉分离时的心境,必将与现在大大的不同。人性使然,概莫能外。而他们姐弟,恰恰都是些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我不替他们选择,我只能支持他们的任何选择。 而婆婆特别惜命,整日里听科普、揉穴位、吃保健品,恨不能长生不老,如果我们透露实情让她自己选择,也必将对她造成致命的打击。 复查的次日,大姐和老公带着婆婆踏上了赴省城三甲医院的求医之路。老公向我汇报说,人家医生说能做,却只给手术方案,不给做还是不做的建议,说做不做全凭患方意愿。至于手术效果,人家更不给你保证,各种可能写了一大堆,同意手术就签字。 自然是这样,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说:“你什么都听大姐的吧,她是家里的老大,也最孝顺,她怎么决定你都不要反对。” 他们选择了给婆婆做手术。 6月10日,预定的手术日。 一大早,老公来电话:“咱妈做好了术前准备,可是刚出来的检查单上有肺转移了,手术还有啥意义?” 他知道我老妈当初就是发现转移后放弃的治疗。
“大姐怎么说?”我问。 “她说来都来了,咱妈也知道今天手术了,不做,怕咱妈多心。”她给老太太解释是肝脏囊肿手术,囊肿怎么可以中途变卦? 于是,手术如期进行。术后,同病房同日手术的患者疼得死去活来,婆婆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果真有个体差异。大家都很高兴:只要不遭罪,哪怕只是个安慰性手术,也值得。 又住了6天,恢复顺利。医生告知可以出院,娘仨坐软卧平安归家。婆婆明显憔悴虚弱,不似走前那样能吃能睡,我按医嘱给她每天输注人血白蛋白。 婆婆回家第四天,6月20日,我因公出国去了俄罗斯。当夜,在宾馆接到了儿子电话:“我奶奶吐血了!正在救护车上往医院赶,你快找人!” 我大惊:门静脉高压?怎么会发展这么快? 尽管是一江之隔,毕竟是两个国度,我得等白天通关才能回返。好在通讯便捷,我迅速联系专家同事赶往医院。 抢救了大半宿,有惊无险。次日上午我赶到病房时,依然在输血的婆婆拉住我的手,虚弱地说:“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我故作轻松:“你太小看我们医院了。消化道出血,小事儿一桩!” “咋来的消化道出血呢?”婆婆问。 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肝硬化、肝癌晚期会发生门静脉高压大出血,但主任说婆婆不是门脉高压,病情也未发展到这份儿上,疑似介入治疗的并发症。 我只能跟婆婆撒谎:“是丙肝导致的。” 也不知道整天收听肝炎知识的她信也不信,她只是疲惫地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大姐后悔不已。不是不知道介入手术会有并发症,只是没想到这么倒霉,极小的概率竟然就摊上了。 老公也后悔:“发现转移了我就应该阻止手术的!这可倒好!原本还能吃饭能溜达,越治疗越糟糕!” 大哥没有当面埋怨,但阴沉着脸,显然是不满意姐姐弟弟在大医院面临检查结果时所做的抉择。 好在,婆婆肝区的癌痛消失了,我安慰他们:“也没白做,至少不疼了。”
5 婆婆依旧间断地呕血便血。4小时口服一次凝血酶。不让吃饭喝水,靠输液维持营养,低蛋白导致严重浮肿,又不敢大量进液。躺在床上的婆婆浑身难受,虚弱得翻身都困难,心里还极度恐惧,每吐一回便一回,都神情紧张地问我们“什么颜色的”,她有眼疾视力不好,看也看不清。 我们说:“没有血。” 她不信:“嘴里怎么咸滋滋的呢?肚子里咋这么疼呢?” 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私下里,与我关系甚好的主任说:“中国人就是欠缺死亡教育,信奉‘好死不如赖活’。这样活着,多苦啊!如果再大量呕血,你们放弃抢救吧。大量失血病人很快会休克,比在疼痛中熬到极度衰竭的走法儿幸福得多。” 我笑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眼看白发苍苍的老娘每吐一口血都紧张得要命,你忍心放弃抢救?” 主任长叹:“唉!等我老了,先立遗嘱。坚决杜绝无意义的抢救!坚决不让儿女受煎熬。” 我讽刺他自视过高:“贪生怕死是人类共性,你现在云淡风轻,那是死神还没拽扯你呢。” 他笑:“拽扯的时候自然要挣扎几下,挣不脱了就不挣呗!别小瞧我,我能做到!” 谈笑之间,他指点管床医生给婆婆再输1瓶人血白蛋白和2单位悬红(悬浮红细胞)。 几天后,婆婆病情平稳,有了食欲,馋各种好吃的,弄得我们都不敢在房间里吃饭。医生说可以喝点米汤时,她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可是,仅仅喝了两天米汤,再次大量呕血。 紧急输血,又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这一次,禁食的时间更长。越发虚弱的婆婆天天怀念能吃饭的时光,告诉我们趁着能吃能喝想吃啥吃啥,千万别舍不得! 这让大姐追忆起老太太在困难年代的省吃俭用和富裕后的习惯性俭省,越发的以泪洗面。如今想吃却不能吃,这都是手术治疗造成的。 出血总在反复。姐弟4家里,6人有无偿献血经历,按规定直系亲人可免费使用等量的血。除此之外,我们买血的花费也已逾万,白蛋白也是医保不能报销的巨额花费。 主任说:“你们这是花大钱给老人买罪遭呢。”
我也对老公说:“咱们这是在用老妈的痛苦成全自己的孝心。” 可是婆婆说:“我有钱。你们都花了多少了?等我存折到期了,我都还给你们。” 婆婆终于不再紧紧盯着输血袋和输液袋。浑身难受,癌痛也卷土重来。脏器在衰竭,各种指标都出现了异常。她怎么躺都难受,日夜不停地折腾。杜冷丁注射液起先还能让她一次有3个小时左右的昏沉睡眠,后来渐渐减少,1小时都睡不了。 婆婆像即将燃尽的蜡烛,一阵风来,烛火摇曳,儿女们围成圈挡住那风,将熄未熄的火苗挣扎着重燃。一而再再而三,风势渐猛,挡也挡不住,烛油也渐干,火苗微弱得几无光亮。 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大姐全天候陪护,姨婆也从远方赶来尽心伺候。我借工作的便利,没事儿就往病房跑。兄弟3人和2个妯娌,白天要工作,晚上轮流陪护,接呕吐物、接大小便,不停地给老太太翻身按摩。出血的刺激,让婆婆总有便意,常常是接便器放在身下时便不出,撤出来立即又想便。一个人忙不过来,病床前从来没少于两个人。 仅仅是出力还好,看着她痛苦,每个人心里都煎熬。尤其大姐,眼圈总是红的。 轮歇,却是歇不过来的累。 大姐一离开病房就心神不宁,回家也睡不好。后期,她干脆衣不解带地住在病房里,每日的睡眠被分割成零星小块,熬得憔悴无比。好在同事们体恤,两人的“高间”,另一床总给安排些输液后就回家的轻症病人,极大地方便了我们陪护。
6 1个月之后,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婆婆嘴里开始不停地发出呻吟,说“让我死了吧”。可又总拉着我的手让我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她说我们主任医术不行,她记起十几年前胃炎住院时管床的女医生很厉害,能药到病除,催我去找她。我告诉她,那个女医生退休了,而且随儿女去了遥远的南方。 她似乎是不信,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去找。 最后几天,周身浮肿的婆婆输液已经非常困难,顺着针眼漏液,但为了不让她绝望,白蛋白还继续使用着。一天比一天虚弱,婆婆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召集所有的人围在病床前,开始安排后事。房子、钱,还有祖上留下的一点金饰,一一做了分配说明,还让小儿子做了录音。 这时,每个人都无声地流泪。这世上最痛的事儿,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却无能为力。 大姐忍不住告诉她:“妈呀,你得的是肝癌,我们不是不救你,实在是……” 婆婆已经吐字不清,声音微弱,她表情烦躁地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绝接受。
我看着她,暗暗祈求死神快点带走她吧,我不为自己的不孝脸红,心里满满都是悲凉。病房里挣扎了41天之后,8月1日婆婆终于撒手人寰。每个人都如释重负。不仅因为不用再夜以继日地陪护,更因为不用再看着她挣扎痛苦。没有悲痛欲绝,我们平静地为婆婆办理了后事。然后,每个人都昏睡了很久。 秋色斑斓时,我们驱车去看五花山。老公说:“要是不做手术,这会儿还能带着老妈呢。” 雪花飘飘时,小叔子带儿子堆雪人,忽然仰头看向窗户:“要是不做手术,咱妈这会儿肯定还能隔着玻璃看我们呢。”
春节很快来临,我们在大哥家吃团圆饭,大姐动筷不久,突然眼圈一红,起身去了卧室。嫂子叹气:“唉,大姐想咱妈了。要是不治疗,说不定咱妈还能过了这个年。” 姐夫举杯:“今天过大年啊,咱们都高高兴兴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要咱们尽了该尽的孝心担了该担的责任,就不要后悔,对不对?” 鞭炮声中,一片酒杯相撞的声音。
大姐也重新上桌,强颜欢笑:“来,干杯!新年快乐!咱们都要活得开心啊!老妈在天上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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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yshoughnqop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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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lumia930写道: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1 2017年大年三十,阖家团聚。满桌珍馐美味,78岁的婆婆说没胃口,还指着右肋下说:“这两天这疙瘩有点疼。”
我和大姑姐面面相觑。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恐惧,我冲她摇头,也摇碎心里模模糊糊的不祥预感,轻声安慰:“不能是。” 她也自我安慰地嘀咕:“不能。” 婆婆耳聋,我老公大声对她说:“现在医院放假,过完年带你查查去。” 大姐是妇产科医生,我在医院做行政之前,也做过十几年内科护士。我俩是卫校校友,年轻时的闺蜜,后来又成了一家人,做了姑姐弟媳。这个我们都叫“妈”的老太太,身体一有风吹草动,自然要指望着我俩,而且,我在综合医院,比妇幼专科医院的大姐更得倚重。 老公和大伯哥、小叔子向我和大姐投来问询的目光。大姐低声说:“丙肝演变成肝癌要二三十年呢,何况咱妈半年前检查连肝硬化都没有。”
我知道临床有些病例并不按教科书的套路出牌,估计是大姐觉得大过年的,不想给众人添堵。于是我也轻描淡写:“并非所有丙肝都癌变的。”又大声安慰婆婆:“妈,你可能就是肋间神经疼。”
独居的婆婆除了自小腿脚残疾,身体一直很好。60岁后每年体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72岁那年发现无症状的丙肝,我和大姐把感染途径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只有一次拔牙很可疑——婆婆当初没把牙疼当病,图方便自己去的个人诊所,估计是消毒灭菌不严格——但也只是“可疑”而已,尽管有化验单对比,但还不足以把那个诊所的牙医指证为罪魁祸首。
又做了几次化验,确定是慢性丙肝后,大姐经常在家给婆婆输液,按医嘱规范用药。婆婆偶有腹胀、食欲不振的症状,输液即可好转,血清ALT、AST指标有起起伏伏的变化,但都并未比正常值高出太多,肝胆彩超也无任何异常。
我们常在婆婆家聚餐。得知丙肝会传染,大嫂和弟媳流露出过恐惧,他们尤其担心孩子。我带点夸张地科普:“如果没有胃溃疡,你就是大把地吃丙肝病毒都没事儿。只要别让血液挨上病毒,就不会染病。” 大哥指责大嫂:“瞎担心什么?整天在外面吃饭,你知道一桌人谁有病谁没病?” 我们都知道,当然是分餐制或者给婆婆固定餐具更安全。但婆婆生性敏感,一辈子都自卑,总觉得自己残疾遭人嫌。她不主动采取隔离措施,若我们提出来,她肯定会觉得连儿女都嫌弃她。 大姐曾把消毒粉拿回家,悄悄浸泡碗筷,也没有坚持长久。作为儿女里最为孝顺的老大,她几乎每天陪婆婆吃中午饭。有她的“不在意”做榜样,大家自然也就一如既往。
我们都小瞧了丙肝,以为肝癌这个杀手即使会来,也才刚刚启程而已,路还远着呢,等它临门,估计也是婆婆将近百岁之时,何惧之有? 可婆婆染病刚刚6载,我却似乎听见了肝癌叩门的声音。
2 初七一上班,我们立即带婆婆去了医院。果然查出了肝癌。一个比鸡蛋略小的瘤体,长在肝左叶。 大姐不肯相信,查了彩超又查CT,造影增强,各种化验,最后也只能不得不流着泪接受现实。 兄弟姊妹聚齐了召开家庭会议,议题就是:治,还是不治? 大家把目光看向我,不仅是因为我曾在内科见多了癌症,也因为我母亲死于肺癌转移的脑瘤、我父亲一年前刚做了牙龈癌手术。当初母亲的癌症一发现转移性脑瘤,我就放弃了治疗;父亲的癌症因为他原有心脏病,风险太大,多家医院拒绝手术,我却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公证签字,硬是做了手术。 大家都认为我“主意正”,但我更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平时大家关系再亲,我也只是儿媳,婆婆并非生我养我的亲妈,我不敢为她的生死担责。我坦言:“在这个家里,轮不到我拿主意。如果你们决定治疗,我负责找最好的医生。”
经常有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来我们医院“走穴”手术。地级市的二甲医院,规模不小,新建的导管室,设备虽算不上国内一流,在省内绝对是领先的,只是本院医生手术经验欠缺而已。我能通过关系请来三甲医院手术经验丰富的专家主刀,绝对可以在家门口做肝癌介入手术。 但是我们也有亲戚做过这种手术,我们见过他术后一周内那种撕心裂肺又无药可止的疼痛。而且术后不到一年,人也还是撒手人寰。 “不治了。”大姐流着泪说,“这么大岁数了,不让她遭这个罪。” 大嫂和弟媳像我一样不参与发表意见。三个当儿子的,则一致同意大姐的决定。年近80岁的老人,治疗也未见得能保命,尽力止疼,对症用药吧。 仿佛为了摆脱“不孝”的嫌疑,大家纷纷把微信里关于癌症治疗的各种说法和事例转述出来:手术伤人;化疗杀人;放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某医生带着患癌老爸放弃治疗周游世界的做法备受推崇;某患癌老太放弃手术仅靠中药维持了好多年…… 婆婆腿脚残疾,“周游”自是困难重重。中药那则,让老公想起了“草原神医”,跟大家提议:“带咱妈去内蒙吧,去年我老丈人吃蒙药效果不错的。”——那是在前一年我爸术后不久,听说内蒙有个专治各种癌症的“神医”。时值春暖花开,我们一家人就带着老爸开车直奔三千里之外。其实当时想着,就算神医不神,也可让老爸饱览草原景色当作旅游了。 到了内蒙,看诊取药,挂号免费,年过70的老爸,居然连药费也免,这让我觉得“神医”绝不是为了钱胡乱吹嘘的江湖骗子——哪有骗子看病不要钱的?回来后,老爸吃了3个月蒙药,自我感觉“身上比以前有劲儿”。后来老爸恢复如常,我分析,手术割除病灶起的是主要作用,蒙药可能也发挥了提高免疫力、防止癌症复发的作用,至于神医能治好癌症一说,我是不信的,但我信他能延长癌患的生命。 恰巧,“神医”上了这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作为“最美乡村医生”,他还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接见。老公一提起他,兄弟姐妹都想起春晚上那个面相憨厚的蒙古人,再听我说也许能延长生存期,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致同意马上赴内蒙。
3 依旧自驾。大姐、姐夫、我和小叔子带着婆婆走走歇歇,2天后抵达目的地。 相比于10个月前那一次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明显更热闹了。3层小楼的诊所前人山人海,挂号的队伍曲里拐弯一直排到大门外,原来在一起的就诊区和挂号区,如今已经用铁栅栏隔开。 叫号的人守着铁门维持秩序,粗门大嗓地阻止加塞儿的人,挤挤挨挨的候诊者隔着栅栏引颈翘望,个个望眼欲穿。
排了小半天,我们拿到了一张写着“1504”的挂号票,依然免费。但当被告知要4天之后才能排到。我们立马觉得嗓子冒烟——只请了5天假,路上已经耗去2天,小叔子的生意更是离不开人。 印象中,神医号脉不过三五秒,同时还用蒙语授意助手写蒙文开方,看病速度是极快的。据说他早晨5点准时起床,通常忙到21时方歇。除去洗漱、吃饭休息的时间,如此算来,一天看千把人都不成问题,1504号如何会排到第四天?
正疑惑,看见神医被一帮人簇拥着走出铁门,从候诊的人海中“突围”出来走向休息室。旁边有人说:“唉!又歇了!现在政府限制他,每天只准他看500人。” 有人问:“为啥?” 答:“这还不明白,排队的人等在这里吃住消费,才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果然,这里是发展得很快,十里外的镇上挂旅店餐馆匾额的平房消失了不少,拔地而起许多二三层的邻街楼房,不过因为来得人更多,我们收起挂号票驱车回镇里,想找个标间竟也无比困难。 条件稍好的宾馆人满为患,连使用公共卫生间的旅馆都一房难求。跑了好多地方,我们最后找到了一个5张床的大房间是带卫生间的,老板还不想给住,说自家有客人要来。千求万求,店老板看着老太太腿脚不便才动了恻隐之心。我们克服男女大防,只能一家人混居了。 老板倒没因为我们住宿之急切而漫天要价,一张床才30元。出去吃饭,爆满需等位的餐馆里,饭菜也物美价廉。我暗暗祈祷,蝗虫般涌来的人流千万别污了这穷乡僻壤的淳朴民风才好。 跟老板一聊天方才知道,我们来得太盲目了。现在稍微了解点情况的人,都是先花100元“手续费”在当地先找一个“号贩子”给挂号,预定好了旅店才来,可以在预约就诊的当天赶到,免去等待的花销和焦灼,绝对划算。
神医只给1个月的药,之后2个月再用药,也可花100元“邮寄费”请人代劳,3个月后再吃药,就得再来诊脉调方了。 我们急忙加了店老板的微信,约定日后请他寄药,再来的话也预先挂号。他把我们拉进了患者交流群,说可以在群里了解有用的信息,比如诊所哪天停诊——神医每个月都要去别处坐诊几天。 老板还说:“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干等,应该带着老太太去加塞。大夫心眼儿极好,他身边的人也心眼儿好。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残疾,说不定能给你们先看病。” 按照老板的指点,第二天,我们起早去排队,离栅栏比较近,不一会儿就挤到了守门人跟前。我让她看白发苍苍的婆婆,几近耳语悄声说:“求求您通融一下,老人都80多了,本来就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会儿心悸、胸闷、气短,实在等不了。” 撒谎,是为了打动她。悄声,是怕后面排队的人听见了抗议。我做出已经按挂号票排到的样子,尽量不动声色。 对方看了婆婆一眼,也不动声色地开门,道:“只能一个家属陪着。” 婆婆让我跟着。我扶着老太太边进门边悄声致谢。后面有人喊:“咋没叫号就进人了呢?”看门人瞪眼:“谁说没叫?叫了的!”
又等了半小时才进门,看病过程跟去年一样。神医惜字如金地问了问症状,瞄了眼带去的检查报告,然后搭脉,婆婆先伸左手后伸右手,前后10秒,与此同时,助手让我在一张纸上签字,我扫一眼知道是自愿服药、生死自负一类的意思,对方催着没空儿细读。签字后让交1个月的药钱300元,说本该是600元,年过70者减半。 我立即交钱,没问为什么上次来年过70者还免费,如今却只是减半——凭良心说,即便每个月600元药钱,也不贵,越来越多年过70的人奔来,总免费,谁能免得起呢? 大姐隔着铁栅栏给我们掐算了时间,从进到出正好55秒,这还是因为婆婆行动缓慢有点儿耽误功夫。 节省了3天时间,满心欢喜。 次日,我们排队一上午取了1个月的药。小叔子排队时我和大姐在院内转悠,看见楼后庙门前许多患者在烧香磕头。高香矮香都是院子里的超市所卖,有个磕头的人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热心指点我们:“上柱高香吧。心诚,药就更灵了。”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大姐笑着致谢。 取药后,在镇里吃过中饭,踏上了归程。 路上闲来无聊,我把这两天拍的人山人海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时隔10个月再来内蒙,求医者成倍激增。但愿不虚此行。 没过一分钟,一个在政府里做官的老友发表评论:“别跟人说你是干啥的!” 我回了个傻笑的表情。
4 5天内来回奔袭5000里,我们几个累散了架,婆婆竟然没怎么萎靡。所见所闻,让她相信自己肯定会药到病除,精神出奇地好。 1个月的药很快吃完,微信联系店老板又邮了1个月的药。家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难闻的药味儿,婆婆吃得很痛苦,咬牙坚持每天3次服用。肝区疼痛依旧,没加重也没减轻,我给她买了待因片,疼了就吃,也还有效。 春暖花开,我们常常开车带着婆婆四处转悠看风景,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难受的感觉。大姐临近退休,干脆不去上班,全天候陪着老妈。夜晚,4个家庭轮流陪护。可能每个人都比以往殷勤,婆婆便产生了疑问:“我别是得了肝癌吧?” 我把医院里的检查单诊断书拿给她看——当然都是做了假的,上面写的依旧为丙肝。 婆婆放下心来,还说:“就算得了肝癌也不要紧,现在有一种微创手术,不用开膛破肚就能治疗。”老太太平时相当注意养生保健,天天收看收听电视、广播里的养生节目。尤其肝脏疾病,如何治疗相当明白。 大姐当即红了眼眶,悄声问我:“咱妈如果知道得了癌症,肯定是想治的,咱们不给她做手术,是不是太残忍?”
我说:“无论怎样选择,你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像我当初为我老妈选择放弃,是因为她皮肌炎28年,脏器本已衰竭,癌症又转移,治疗的副作用反而会加速死亡,所以老妈走后我并不后悔。” 大姐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不给婆婆做手术将来会后悔。老太太自己有退休金,平时省吃俭用攒了不少“过河”钱,姐弟几家虽无富豪,日子也都可以,谁也不会推诿应尽的责任。如今正是老太太的“过河”的时候,不治疗,等她的“过河钱”变成了遗产,又于心何忍? 我们领着婆婆复查,结果是原来的癌肿增大,肝叶上又有了两个新病灶。大姐泪如雨下:“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呀?不行,得给她做手术去!” 大哥算是最坚定的反对手术的人,认为癌症就是绝症,手术也不能保命只会白白遭罪。小叔子摇摆不定,整天在网上查资料查病例,一会儿想治疗一会儿不想治疗。私下里,老公逼问我的意见,��依然告诫他,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 老公生气:“将来未至,谁知道会不会后悔?你等于没说。” 我无法说。30年相处,婆婆已是亲人,却并非骨肉。我疼惜婆婆,他们姐弟疼惜之外还有撕心之痛。如今再怎么痛,尚且还骨肉相依,骨肉分离时的心境,必将与现在大大的不同。人性使然,概莫能外。而他们姐弟,恰恰都是些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我不替他们选择,我只能支持他们的任何选择。 而婆婆特别惜命,整日里听科普、揉穴位、吃保健品,恨不能长生不老,如果我们透露实情让她自己选择,也必将对她造成致命的打击。 复查的次日,大姐和老公带着婆婆踏上了赴省城三甲医院的求医之路。老公向我汇报说,人家医生说能做,却只给手术方案,不给做还是不做的建议,说做不做全凭患方意愿。至于手术效果,人家更不给你保证,各种可能写了一大堆,同意手术就签字。 自然是这样,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说:“你什么都听大姐的吧,她是家里的老大,也最孝顺,她怎么决定你都不要反对。” 他们选择了给婆婆做手术。 6月10日,预定的手术日。 一大早,老公来电话:“咱妈做好了术前准备,可是刚出来的检查单上有肺转移了,手术还有啥意义?” 他知道我老妈当初就是发现转移后放弃的治疗。
“大姐怎么说?”我问。 “她说来都来了,咱妈也知道今天手术了,不做,怕咱妈多心。”她给老太太解释是肝脏囊肿手术,囊肿怎么可以中途变卦? 于是,手术如期进行。术后,同病房同日手术的患者疼得死去活来,婆婆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果真有个体差异。大家都很高兴:只要不遭罪,哪怕只是个安慰性手术,也值得。 又住了6天,恢复顺利。医生告知可以出院,娘仨坐软卧平安归家。婆婆明显憔悴虚弱,不似走前那样能吃能睡,我按医嘱给她每天输注人血白蛋白。 婆婆回家第四天,6月20日,我因公出国去了俄罗斯。当夜,在宾馆接到了儿子电话:“我奶奶吐血了!正在救护车上往医院赶,你快找人!” 我大惊:门静脉高压?怎么会发展这么快? 尽管是一江之隔,毕竟是两个国度,我得等白天通关才能回返。好在通讯便捷,我迅速联系专家同事赶往医院。 抢救了大半宿,有惊无险。次日上午我赶到病房时,依然在输血的婆婆拉住我的手,虚弱地说:“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我故作轻松:“你太小看我们医院了。消化道出血,小事儿一桩!” “咋来的消化道出血呢?”婆婆问。 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肝硬化、肝癌晚期会发生门静脉高压大出血,但主任说婆婆不是门脉高压,病情也未发展到这份儿上,疑似介入治疗的并发症。 我只能跟婆婆撒谎:“是丙肝导致的。” 也不知道整天收听肝炎知识的她信也不信,她只是疲惫地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大姐后悔不已。不是不知道介入手术会有并发症,只是没想到这么倒霉,极小的概率竟然就摊上了。 老公也后悔:“发现转移了我就应该阻止手术的!这可倒好!原本还能吃饭能溜达,越治疗越糟糕!” 大哥没有当面埋怨,但阴沉着脸,显然是不满意姐姐弟弟在大医院面临检查结果时所做的抉择。 好在,婆婆肝区的癌痛消失了,我安慰他们:“也没白做,至少不疼了。”
5 婆婆依旧间断地呕血便血。4小时口服一次凝血酶。不让吃饭喝水,靠输液维持营养,低蛋白导致严重浮肿,又不敢大量进液。躺在床上的婆婆浑身难受,虚弱得翻身都困难,心里还极度恐惧,每吐一回便一回,都神情紧张地问我们“什么颜色的”,她有眼疾视力不好,看也看不清。 我们说:“没有血。” 她不信:“嘴里怎么咸滋滋的呢?肚子里咋这么疼呢?” 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私下里,与我关系甚好的主任说:“中国人就是欠缺死亡教育,信奉‘好死不如赖活’。这样活着,多苦啊!如果再大量呕血,你们放弃抢救吧。大量失血病人很快会休克,比在疼痛中熬到极度衰竭的走法儿幸福得多。” 我笑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眼看白发苍苍的老娘每吐一口血都紧张得要命,你忍心放弃抢救?” 主任长叹:“唉!等我老了,先立遗嘱。坚决杜绝无意义的抢救!坚决不让儿女受煎熬。” 我讽刺他自视过高:“贪生怕死是人类共性,你现在云淡风轻,那是死神还没拽扯你呢。” 他笑:“拽扯的时候自然要挣扎几下,挣不脱了就不挣呗!别小瞧我,我能做到!” 谈笑之间,他指点管床医生给婆婆再输1瓶人血白蛋白和2单位悬红(悬浮红细胞)。 几天后,婆婆病情平稳,有了食欲,馋各种好吃的,弄得我们都不敢在房间里吃饭。医生说可以喝点米汤时,她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可是,仅仅喝了两天米汤,再次大量呕血。 紧急输血,又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这一次,禁食的时间更长。越发虚弱的婆婆天天怀念能吃饭的时光,告诉我们趁着能吃能喝想吃啥吃啥,千万别舍不得! 这让大姐追忆起老太太在困难年代的省吃俭用和富裕后的习惯性俭省,越发的以泪洗面。如今想吃却不能吃,这都是手术治疗造成的。 出血总在反复。姐弟4家里,6人有无偿献血经历,按规定直系亲人可免费使用等量的血。除此之外,我们买血的花费也已逾万,白蛋白也是医保不能报销的巨额花费。 主任说:“你们这是花大钱给老人买罪遭呢。”
我也对老公说:“咱们这是在用老妈的痛苦成全自己的孝心。” 可是婆婆说:“我有钱。你们都花了多少了?等我存折到期了,我都还给你们。” 婆婆终于不再紧紧盯着输血袋和输液袋。浑身难受,癌痛也卷土重来。脏器在衰竭,各种指标都出现了异常。她怎么躺都难受,日夜不停地折腾。杜冷丁注射液起先还能让她一次有3个小时左右的昏沉睡眠,后来渐渐减少,1小时都睡不了。 婆婆像即将燃尽的蜡烛,一阵风来,烛火摇曳,儿女们围成圈挡住那风,将熄未熄的火苗挣扎着重燃。一而再再而三,风势渐猛,挡也挡不住,烛油也渐干,火苗微弱得几无光亮。 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大姐全天候陪护,姨婆也从远方赶来尽心伺候。我借工作的便利,没事儿就往病房跑。兄弟3人和2个妯娌,白天要工作,晚上轮流陪护,接呕吐物、接大小便,不停地给老太太翻身按摩。出血的刺激,让婆婆总有便意,常常是接便器放在身下时便不出,撤出来立即又想便。一个人忙不过来,病床前从来没少于两个人。 仅仅是出力还好,看着她痛苦,每个人心里都煎熬。尤其大姐,眼圈总是红的。 轮歇,却是歇不过来的累。 大姐一离开病房就心神不宁,回家也睡不好。后期,她干脆衣不解带地住在病房里,每日的睡眠被分割成零星小块,熬得憔悴无比。好在同事们体恤,两人的“高间”,另一床总给安排些输液后就回家的轻症病人,极大地方便了我们陪护。
6 1个月之后,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婆婆嘴里开始不停地发出呻吟,说“让我死了吧”。可又总拉着我的手让我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她说我们主任医术不行,她记起十几年前胃炎住院时管床的女医生很厉害,能药到病除,催我去找她。我告诉她,那个女医生退休了,而且随儿女去了遥远的南方。 她似乎是不信,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去找。 最后几天,周身浮肿的婆婆输液已经非常困难,顺着针眼漏液,但为了不让她绝望,白蛋白还继续使用着。一天比一天虚弱,婆婆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召集所有的人围在病床前,开始安排后事。房子、钱,还有祖上留下的一点金饰,一一做了分配说明,还让小儿子做了录音。 这时,每个人都无声地流泪。这世上最痛的事儿,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却无能为力。 大姐忍不住告诉她:“妈呀,你得的是肝癌,我们不是不救你,实在是……” 婆婆已经吐字不清,声音微弱,她表情烦躁地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绝接受。
我看着她,暗暗祈求死神快点带走她吧,我不为自己的不孝脸红,心里满满都是悲凉。病房里挣扎了41天之后,8月1日婆婆终于撒手人寰。每个人都如释重负。不仅因为不用再夜以继日地陪护,更因为不用再看着她挣扎痛苦。没有悲痛欲绝,我们平静地为婆婆办理了后事。然后,每个人都昏睡了很久。 秋色斑斓时,我们驱车去看五花山。老公说:“要是不做手术,这会儿还能带着老妈呢。” 雪花飘飘时,小叔子带儿子堆雪人,忽然仰头看向窗户:“要是不做手术,咱妈这会儿肯定还能隔着玻璃看我们呢。”
春节很快来临,我们在大哥家吃团圆饭,大姐动筷不久,突然眼圈一红,起身去了卧室。嫂子叹气:“唉,大姐想咱妈了。要是不治疗,说不定咱妈还能过了这个年。” 姐夫举杯:“今天过大年啊,咱们都高高兴兴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要咱们尽了该尽的孝心担了该担的责任,就不要后悔,对不对?” 鞭炮声中,一片酒杯相撞的声音。
大姐也重新上桌,强颜欢笑:“来,干杯!新年快乐!咱们都要活得开心啊!老妈在天上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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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acheshamdgue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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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lumia930写道: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1 2017年大年三十,阖家团聚。满桌珍馐美味,78岁的婆婆说没胃口,还指着右肋下说:“这两天这疙瘩有点疼。”
我和大姑姐面面相觑。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恐惧,我冲她摇头,也摇碎心里模模糊糊的不祥预感,轻声安慰:“不能是。” 她也自我安慰地嘀咕:“不能。” 婆婆耳聋,我老公大声对她说:“现在医院放假,过完年带你查查去。” 大姐是妇产科医生,我在医院做行政之前,也做过十几年内科护士。我俩是卫校校友,年轻时的闺蜜,后来又成了一家人,做了姑姐弟媳。这个我们都叫“妈”的老太太,身体一有风吹草动,自然要指望着我俩,而且,我在综合医院,比妇幼专科医院的大姐更得倚重。 老公和大伯哥、小叔子向我和大姐投来问询的目光。大姐低声说:“丙肝演变成肝癌要二三十年呢,何况咱妈半年前检查连肝硬化都没有。”
我知道临床有些病例并不按教科书的套路出牌,估计是大姐觉得大过年的,不想给众人添堵。于是我也轻描淡写:“并非所有丙肝都癌变的。”又大声安慰婆婆:“妈,你可能就是肋间神经疼。”
独居的婆婆除了自小腿脚残疾,身体一直很好。60岁后每年体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72岁那年发现无症状的丙肝,我和大姐把感染途径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只有一次拔牙很可疑——婆婆当初没把牙疼当病,图方便自己去的个人诊所,估计是消毒灭菌不严格——但也只是“可疑”而已,尽管有化验单对比,但还不足以把那个诊所的牙医指证为罪魁祸首。
又做了几次化验,确定是慢性丙肝后,大姐经常在家给婆婆输液,按医嘱规范用药。婆婆偶有腹胀、食欲不振的症状,输液即可好转,血清ALT、AST指标有起起伏伏的变化,但都并未比正常值高出太多,肝胆彩超也无任何异常。
我们常在婆婆家聚餐。得知丙肝会传染,大嫂和弟媳流露出过恐惧,他们尤其担心孩子。我带点夸张地科普:“如果没有胃溃疡,你就是大把地吃丙肝病毒都没事儿。只要别让血液挨上病毒��就不会染病。” 大哥指责大嫂:“瞎担心什么?整天在外面吃饭,你知道一桌人谁有病谁没病?” 我们都知道,当然是分餐制或者给婆婆固定餐具更安全。但婆婆生性敏感,一辈子都自卑,总觉得自己残疾遭人嫌。她不主动采取隔离措施,若我们提出来,她肯定会觉得连儿女都嫌弃她。 大姐曾把消毒粉拿回家,悄悄浸泡碗筷,也没有坚持长久。作为儿女里最为孝顺的老大,她几乎每天陪婆婆吃中午饭。有她的“不在意”做榜样,大家自然也就一如既往。
我们都小瞧了丙肝,以为肝癌这个杀手即使会来,也才刚刚启程而已,路还远着呢,等它临门,估计也是婆婆将近百岁之时,何惧之有? 可婆婆染病刚刚6载,我却似乎听见了肝癌叩门的声音。
2 初七一上班,我们立即带婆婆去了医院。果然查出了肝癌。一个比鸡蛋略小的瘤体,长在肝左叶。 大姐不肯相信,查了彩超又查CT,造影增强,各种化验,最后也只能不得不流着泪接受现实。 兄弟姊妹聚齐了召开家庭会议,议题就是:治,还是不治? 大家把目光看向我,不仅是因为我曾在内科见多了癌症,也因为我母亲死于肺癌转移的脑瘤、我父亲一年前刚做了牙龈癌手术。当初母亲的癌症一发现转移性脑瘤,我就放弃了治疗;父亲的癌症因为他原有心脏病,风险太大,多家医院拒绝手术,我却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公证签字,硬是做了手术。 大家都认为我“主意正”,但我更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平时大家关系再亲,我也只是儿媳,婆婆并非生我养我的亲妈,我不敢为她的生死担责。我坦言:“在这个家里,轮不到我拿主意。如果你们决定治疗,我负责找最好的医生。”
经常有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来我们医院“走穴”手术。地级市的二甲医院,规模不小,新建的导管室,设备虽算不上国内一流,在省内绝对是领先的,只是本院医生手术经验欠缺而已。我能通过关系请来三甲医院手术经验丰富的专家主刀,绝对可以在家门口做肝癌介入手术。 但是我们也有亲戚做过这种手术,我们见过他术后一周内那种撕心裂肺又无药可止的疼痛。而且术后不到一年,人也还是撒手人寰。 “不治了。”大姐流着泪说,“这么大岁数了,不让她遭这个罪。” 大嫂和弟媳像我一样不参与发表意见。三个当儿子的,则一致同意大姐的决定。年近80岁的老人,治疗也未见得能保命,尽力止疼,对症用药吧。 仿佛为了摆脱“不孝”的嫌疑,大家纷纷把微信里关于癌症治疗的各种说法和事例转述出来:手术伤人;化疗杀人;放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某医生带着患癌老爸放弃治疗周游世界的做法备受推崇;某患癌老太放弃手术仅靠中药维持了好多年…… 婆婆腿脚残疾,“周游”自是困难重重。中药那则,让老公想起了“草原神医”,跟大家提议:“带咱妈去内蒙吧,去年我老丈人吃蒙药效果不错的。”——那是在前一年我爸术后不久,听说内蒙有个专治各种癌症的“神医”。时值春暖花开,我们一家人就带着老爸开车直奔三千里之外。其实当时想着,就算神医不神,也可让老爸饱览草原景色当作旅游了。 到了内蒙,看诊取药,挂号免费,年过70的老爸,居然连药费也免,这让我觉得“神医”绝不是为了钱胡乱吹嘘的江湖骗子——哪有骗子看病不要钱的?回来后,老爸吃了3个月蒙药,自我感觉“身上比以前有劲儿”。后来老爸恢复如常,我分析,手术割除病灶起的是主要作用,蒙药可能也发挥了提高免疫力、防止癌症复发的作用,至于神医能治好癌症一说,我是不信的,但我信他能延长癌患的生命。 恰巧,“神医”上了这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作为“最美乡村医生”,他还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接见。老公一提起他,兄弟姐妹都想起春晚上那个面相憨厚的蒙古人,再听我说也许能延长生存期,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致同意马上赴内蒙。
3 依旧自驾。大姐、姐夫、我和小叔子带着婆婆走走歇歇,2天后抵达目的地。 相比于10个月前那一次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明显更热闹了。3层小楼的诊所前人山人海,挂号的队伍曲里拐弯一直排到大门外,原来在一起的就诊区和挂号区,如今已经用铁栅栏隔开。 叫号的人守着铁门维持秩序,粗门大嗓地阻止加塞儿的人,挤挤挨挨的候诊者隔着栅栏引颈翘望,个个望眼欲穿。
排了小半天,我们拿到了一张写着“1504”的挂号票,依然免费。但当被告知要4天之后才能排到。我们立马觉得嗓子冒烟——只请了5天假,路上已经耗去2天,小叔子的生意更是离不开人。 印象中,神医号脉不过三五秒,同时还用蒙语授意助手写蒙文开方,看病速度是极快的。据说他早晨5点准时起床,通常忙到21时方歇。除去洗漱、吃饭休息的时间,如此算来,一天看千把人都不成问题,1504号如何会排到第四天?
正疑惑,看见神医被一帮人簇拥着走出铁门,从候诊的人海中“突围”出来走向休息室。旁边有人说:“唉!又歇了!现在政府限制他,每天只准他看500人。” 有人问:“为啥?” 答:“这还不明白,排队的人等在这里吃住消费,才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果然,这里是发展得很快,十里外的镇上挂旅店餐馆匾额的平房消失了不少,拔地而起许多二三层的邻街楼房,不过因为来得人更多,我们收起挂号票驱车回镇里,想找个标间竟也无比困难。 条件稍好的宾馆人满为患,连使用公共卫生间的旅馆都一房难求。跑了好多地方,我们最后找到了一个5张床的大房间是带卫生间的,老板还不想给住,说自家有客人要来。千求万求,店老板看着老太太腿脚不便才动了恻隐之心。我们克服男女大防,只能一家人混居了。 老板倒没因为我们住宿之急切而漫天要价,一张床才30元。出去吃饭,爆满需等位的餐馆里,饭菜也物美价廉。我暗暗祈祷,蝗虫般涌来的人流千万别污了这穷乡僻壤的淳朴民风才好。 跟老板一聊天方才知道,我们来得太盲目了。现在稍微了解点情况的人,都是先花100元“手续费”在当地先找一个“号贩子”给挂号,预定好了旅店才来,可以在预约就诊的当天赶到,免去等待的花销和焦灼,绝对划算。
神医只给1个月的药,之后2个月再用药,也可花100元“邮寄费”请人代劳,3个月后再吃药,就得再来诊脉调方了。 我们急忙加了店老板的微信,约定日后请他寄药,再来的话也预先挂号。他把我们拉进了患者交流群,说可以在群里了解有用的信息,比如诊所哪天停诊——神医每个月都要去别处坐诊几天。 老板还说:“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干等,应该带着老太太去加塞。大夫心眼儿极好,他身边的人也心眼儿好。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残疾,说不定能给你们先看病。” 按照老板的指点,第二天,我们起早去排队,离栅栏比较近,不一会儿就挤到了守门人跟前。我让她看白发苍苍的婆婆,几近耳语悄声说:“求求您通融一下,老人都80多了,本来就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会儿心悸、胸闷、气短,实在等不了。” 撒谎,是为了打动她。悄声,是怕后面排队的人听见了抗议。我做出已经按挂号票排到的样子,尽量不动声色。 对方看了婆婆一眼,也不动声色地开门,道:“只能一个家属陪着。” 婆婆让我跟着。我扶着老太太边进门边悄声致谢。后面有人喊:“咋没叫号就进人了呢?”看门人瞪眼:“谁说没叫?叫了的!”
又等了半小时才进门,看病过程跟去年一样。神医惜字如金地问了问症状,瞄了眼带去的检查报告,然后搭脉,婆婆先伸左手后伸右手,前后10秒,与此同时,助手让我在一张纸上签字,我扫一眼知道是自愿服药、生死自负一类的意思,对方催着没空儿细读。签字后让交1个月的药钱300元,说本该是600元,年过70者减半。 我立即交钱,没问为什么上次来年过70者还免费,如今却只是减半——凭良心说,即便每个月600元药钱,也不贵,越来越多年过70的人奔来,总免费,谁能免得起呢? 大姐隔着铁栅栏给我们掐算了时间,从进到出正好55秒,这还是因为婆婆行动缓慢有点儿耽误功夫。 节省了3天时间,满心欢喜。 次日,我们排队一上午取了1个月的药。小叔子排队时我和大姐在院内转悠,看见楼后庙门前许多患者在烧香磕头。高香矮香都是院子里的超市所卖,有个磕头的人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热心指点我们:“上柱高香吧。心诚,药就更灵了。”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大姐笑着致谢。 取药后,在镇里吃过中饭,踏上了归程。 路上闲来无聊,我把这两天拍的人山人海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时隔10个月再来内蒙,求医者成倍激增。但愿不虚此行。 没过一分钟,一个在政府里做官的老友发表评论:“别跟人说你是干啥的!” 我回了个傻笑的表情。
4 5天内来回奔袭5000里,我们几个累散了架,婆婆竟然没怎么萎靡。所见所闻,让她相信自己肯定会药到病除,精神出奇地好。 1个月的药很快吃完,微信联系店老板又邮了1个月的药。家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难闻的药味儿,婆婆吃得很痛苦,咬牙坚持每天3次服用。肝区疼痛依旧,没加重也没减轻,我给她买了待因片,疼了就吃,也还有效。 春暖花开,我们常常开车带着婆婆四处转悠看风景,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难受的感觉。大姐临近退休,干脆不去上班,全天候陪着老妈。夜晚,4个家庭轮流陪护。可能每个人都比以往殷勤,婆婆便产生了疑问:“我别是得了肝癌吧?” 我把医院里的检查单诊断书拿给她看——当然都是做了假的,上面写的依旧为丙肝。 婆婆放下心来,还说:“就算得了肝癌也不要紧,现在有一种微创手术,不用开膛破肚就能治疗。”老太太平时相当注意养生保健,天天收看收听电视、广播里的养生节目。尤其肝脏疾病,如何治疗相当明白。 大姐当即红了眼眶,悄声问我:“咱妈如果知道得了癌症,肯定是想治的,咱们不给她做手术,是不是太残忍?”
我说:“无论怎样选择,你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像我当初为我老妈选择放弃,是因为她皮肌炎28年,脏器本已衰竭,癌症又转移,治疗的副作用反而会加速死亡,所以老妈走后我并不后悔。” 大姐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不给婆婆做手术将来会后悔。老太太自己有退休金,平时省吃俭用攒了不少“过河”钱,姐弟几家虽无富豪,日子也都可以,谁也不会推诿应尽的责任。如今正是老太太的“过河”的时候,不治疗,等她的“过河钱”变成了遗产,又于心何忍? 我们领着婆婆复查,结果是原来的癌肿增大,肝叶上又有了两个新病灶。大姐泪如雨下:“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呀?不行,得给她做手术去!” 大哥算是最坚定的反对手术的人,认为癌症就是绝症,手术也不能保命只会白白遭罪。小叔子摇摆不定,整天在网上查资料查病例,一会儿想治疗一会儿不想治疗。私下里,老公逼问我的意见,我依然告诫他,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 老公生气:“将来未至,谁知道会不会后悔?你等于没说。” 我无法说。30年相处,婆婆已是亲人,却并非骨肉。我疼惜婆婆,他们姐弟疼惜之外还有撕心之痛。如今再怎么痛,尚且还骨肉相依,骨肉分离时的心境,必将与现在大大的不同。人性使然,概莫能外。而他们姐弟,恰恰都是些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我不替他们选择,我只能支持他们的任何选择。 而婆婆特别惜命,整日里听科普、揉穴位、吃保健品,恨不能长生不老,如果我们透露实情让她自己选择,也必将对她造成致命的打击。 复查的次日,大姐和老公带着婆婆踏上了赴省城三甲医院的求医之路。老公向我汇报说,人家医生说能做,却只给手术方案,不给做还是不做的建议,说做不做全凭患方意愿。至于手术效果,人家更不给你保证,各种可能写了一大堆,同意手术就签字。 自然是这样,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说:“你什么都听大姐的吧,她是家里的老大,也最孝顺,她怎么决定你都不要反对。” 他们选择了给婆婆做手术。 6月10日,预定的手术日。 一大早,老公来电话:“咱妈做好了术前准备,可是刚出来的检查单上有肺转移了,手术还有啥意义?” 他知道我老妈当初就是发现转移后放弃的治疗。
“大姐怎么说?”我问。 “她说来都来了,咱妈也知道今天手术了,不做,怕咱妈多心。”她给老太太解释是肝脏囊肿手术,囊肿怎么可以中途变卦? 于是,手术如期进行。术后,同病房同日手术的患者疼得死去活来,婆婆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果真有个体差异。大家都很高兴:只要不遭罪,哪怕只是个安慰性手术,也值得。 又住了6天,恢复顺利。医生告知可以出院,娘仨坐软卧平安归家。婆婆明显憔悴虚弱,不似走前那样能吃能睡,我按医嘱给她每天输注人血白蛋白。 婆婆回家第四天,6月20日,我因公出国去了俄罗斯。当夜,在宾馆接到了儿子电话:“我奶奶吐血了!正在救护车上往医院赶,你快找人!” 我大惊:门静脉高压?怎么会发展这么快? 尽管是一江之隔,毕竟是两个国度,我得等白天通关才能回返。好在通讯便捷,我迅速联系专家同事赶往医院。 抢救了大半宿,有惊无险。次日上午我赶到病房时,依然在输血的婆婆拉住我的手,虚弱地说:“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我故作轻松:“你太小看我们医院了。消化道出血,小事儿一桩!” “咋来的消化道出血呢?”婆婆问。 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肝硬化、肝癌晚期会发生门静脉高压大出血,但主任说婆婆不是门脉高压,病情也未发展到这份儿上,疑似介入治疗的并发症。 我只能跟婆婆撒谎:“是丙肝导致的。” 也不知道整天收听肝炎知识的她信也不信,她只是疲惫地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大姐后悔不已。不是不知道介入手术会有并发症,只是没想到这么倒霉,极小的概率竟然就摊上了。 老公也后悔:“发现转移了我就应该阻止手术的!这可倒好!原本还能吃饭能溜达,越治疗越糟糕!” 大哥没有当��埋怨,但阴沉着脸,显然是不满意姐姐弟弟在大医院面临检查结果时所做的抉择。 好在,婆婆肝区的癌痛消失了,我安慰他们:“也没白做,至少不疼了。”
5 婆婆依旧间断地呕血便血。4小时口服一次凝血酶。不让吃饭喝水,靠输液维持营养,低蛋白导致严重浮肿,又不敢大量进液。躺在床上的婆婆浑身难受,虚弱得翻身都困难,心里还极度恐惧,每吐一回便一回,都神情紧张地问我们“什么颜色的”,她有眼疾视力不好,看也看不清。 我们说:“没有血。” 她不信:“嘴里怎么咸滋滋的呢?肚子里咋这么疼呢?” 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私下里,与我关系甚好的主任说:“中国人就是欠缺死亡教育,信奉‘好死不如赖活’。这样活着,多苦啊!如果再大量呕血,你们放弃抢救吧。大量失血病人很快会休克,比在疼痛中熬到极度衰竭的走法儿幸福得多。” 我笑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眼看白发苍苍的老娘每吐一口血都紧张得要命,你忍心放弃抢救?” 主任长叹:“唉!等我老了,先立遗嘱。坚决杜绝无意义的抢救!坚决不让儿女受煎熬。” 我讽刺他自视过高:“贪生怕死是人类共性,你现在云淡风轻,那是死神还没拽扯你呢。” 他笑:“拽扯的时候自然要挣扎几下,挣不脱了就不挣呗!别小瞧我,我能做到!” 谈笑之间,他指点管床医生给婆婆再输1瓶人血白蛋白和2单位悬红(悬浮红细胞)。 几天后,婆婆病情平稳,有了食欲,馋各种好吃的,弄得我们都不敢在房间里吃饭。医生说可以喝点米汤时,她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可是,仅仅喝了两天米汤,再次大量呕血。 紧急输血,又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这一次,禁食的时间更长。越发虚弱的婆婆天天怀念能吃饭的时光,告诉我们趁着能吃能喝想吃啥吃啥,千万别舍不得! 这让大姐追忆起老太太在困难年代的省吃俭用和富裕后的习惯性俭省,越发的以泪洗面。如今想吃却不能吃,这都是手术治疗造成的。 出血总在反复。姐弟4家里,6人有无偿献血经历,按规定直系亲人可免费使用等量的血。除此之外,我们买血的花费也已逾万,白蛋白也是医保不能报销的巨额花费。 主任说:“你们这是花大钱给老人买罪遭呢。”
我也对老公说:“咱们这是在用老妈的痛苦成全自己的孝心。” 可是婆婆说:“我有钱。你们都花了多少了?等我存折到期了,我都还给你们。” 婆婆终于不再紧紧盯着输血袋和输液袋。浑身难受,癌痛也卷土重来。脏器在衰竭,各种指标都出现了异常。她怎么躺都难受,日夜不停地折腾。杜冷丁注射液起先还能让她一次有3个小时左右的昏沉睡眠,后来渐渐减少,1小时都睡不了。 婆婆像即将燃尽的蜡烛,一阵风来,烛火摇曳,儿女们围成圈挡住那风,将熄未熄的火苗挣扎着重燃。一而再再而三,风势渐猛,挡也挡不住,烛油也渐干,火苗微弱得几无光亮。 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大姐全天候陪护,姨婆也从远方赶来尽心伺候。我借工作的便利,没事儿就往病房跑。兄弟3人和2个妯娌,白天要工作,晚上轮流陪护,接呕吐物、接大小便,不停地给老太太翻身按摩。出血的刺激,让婆婆总有便意,常常是接便器放在身下时便不出,撤出来立即又想便。一个人忙不过来,病床前从来没少于两个人。 仅仅是出力还好,看着她痛苦,每个人心里都煎熬。尤其大姐,眼圈总是红的。 轮歇,却是歇不过来的累。 大姐一离开病房就心神不宁,回家也睡不好。后期,她干脆衣不解带地住在病房里,每日的睡眠被分割成零星小块,熬得憔悴无比。好在同事们体恤,两人的“高间”,另一床总给安排些输液后就回家的轻症病人,极大地方便了我们陪护。
6 1个月之后,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婆婆嘴里开始不停地发出呻吟,说“让我死了吧”。可又总拉着我的手让我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她说我们主任医术不行,她记起十几年前胃炎住院时管床的女医生很厉害,能药到病除,催我去找她。我告诉她,那个女医生退休了,而且随儿女去了遥远的南方。 她似乎是不信,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去找。 最后几天,周身浮肿的婆婆输液已经非常困难,顺着针眼漏液,但为了不让她绝望,白蛋白还继续使用着。一天比一天虚弱,婆婆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召集所有的人围在病床前,开始安排后事。房子、钱,还有祖上留下的一点金饰,一一做了分配说明,还让小儿子做了录音。 这时,每个人都无声地流泪。这世上最痛的事儿,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却无能为力。 大姐忍不住告诉她:“妈呀,你得的是肝癌,我们不是不救你,实在是……” 婆婆已经吐字不清,声音微弱,她表情烦躁地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绝接受。
我看着她,暗暗祈求死神快点带走她吧,我不为自己的不孝脸红,心里满满都是悲凉。病房里挣扎了41天之后,8月1日婆婆终于撒手人寰。每个人都如释重负。不仅因为不用再夜以继日地陪护,更因为不用再看着她挣扎痛苦。没有悲痛欲绝,我们平静地为婆婆办理了后事。然后,每个人都昏睡了很久。 秋色斑斓时,我们驱车去看五花山。老公说:“要是不做手术,这会儿还能带着老妈呢。” 雪花飘飘时,小叔子带儿子堆雪人,忽然仰头看向窗户:“要是不做手术,咱妈这会儿肯定还能隔着玻璃看我们呢。”
春节很快来临,我们在大哥家吃团圆饭,大姐动筷不久,突然眼圈一红,起身去了卧室。嫂子叹气:“唉,大姐想咱妈了。要是不治疗,说不定咱妈还能过了这个年。” 姐夫举杯:“今天过大年啊,咱们都高高兴兴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要咱们尽了该尽的孝心担了该担的责任,就不要后悔,对不对?” 鞭炮声中,一片酒杯相撞的声音。
大姐也重新上桌,强颜欢笑:“来,干杯!新年快乐!咱们都要活得开心啊!老妈在天上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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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o-ny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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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letqgkii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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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lumia930写道: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1 2017年大年三十,阖家团聚。满桌珍馐美味,78岁的婆婆说没胃口,还指着右肋下说:“这两天这疙瘩有点疼。”
我和大姑姐面面相觑。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恐惧,我冲她摇头,也摇碎心里模模糊糊的不祥预感,轻声安慰:“不能是。” 她也自我安慰地嘀咕:“不能。” 婆婆耳聋,我老公大声对她说:“现在医院放假,过完年带你查查去。” 大姐是妇产科医生,我在医院做行政之前,也做过十几年内科护士。我俩是卫校校友,年轻时的闺蜜,后来又成了一家人,做了姑姐弟媳。这个我们都叫“妈”的老太太,身体一有风吹草动,自然要指望着我俩,而且,我在综合医院,比妇幼专科医院的大姐更得倚重。 老公和大伯哥、小叔子向我和大姐投来问询的目光。大姐低声说:“丙肝演变成肝癌要二三十年呢,何况咱妈半年前检查连肝硬化都没有。”
我知道临床有些病例并不按教科书的套路出牌,估计是大姐觉得大过年的,不想给众人添堵。于是我也轻描淡写:“并非所有丙肝都癌变的。”又大声安慰婆婆:“妈,你可能就是肋间神经疼。”
独居的婆婆除了自小腿脚残疾,身体一直很好。60岁后每年体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72岁那年发现无症状的丙肝,我和大姐把感染途径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只有一次拔牙很可疑——婆婆当初没把牙疼当病,图方便自己去的个人诊所,估计是消毒灭菌不严格——但也只是“可疑”而已,尽管有化验单对比,但还不足以把那个诊所的牙医指证为罪魁祸首。
又做了几次化验,确定是慢性丙肝后,大姐经常在家给婆婆输液,按医嘱规范用药。婆婆偶有腹胀、食欲不振的症状,输液即可好转,血清ALT、AST指标有起起伏伏的变化,但都并未比正常值高出太多,肝胆彩超也无任何异常。
我们常在婆婆家聚餐。得知丙肝会传染,大嫂和弟媳流露出过恐惧,他们尤其担心孩子。我带点夸张地科普:“如果没有胃溃疡,你就是大把地吃丙肝病毒都没事儿。只要别让血液挨上病毒,就不会染病。” 大哥指责大嫂:“瞎担心什么?整天在外面吃饭,你知道一桌人谁有病谁没病?” 我们都知道,当然是分餐制或者给婆婆固定餐具更安全。但婆婆生性敏感,一辈子都自卑,总觉得自己残疾遭人嫌。她不主动采取隔离措施,若我们提出来,她肯定会觉得连儿女都嫌弃她。 大姐曾把消毒粉拿回家,悄悄浸泡碗筷,也没有坚持长久。作为儿女里最为孝顺的老大,她几乎每天陪婆婆吃中午饭。有她的“不在意”做榜样,大家自然也就一如既往。
我们都小瞧了丙肝,以为肝癌这个杀手即使会来,也才刚刚启程而已,路还远着呢,等它临门,估计也是婆婆将近百岁之时,何惧之有? 可婆婆染病刚刚6载,我却似乎听见了肝癌叩门的声音。
2 初七一上班,我们立即带婆婆去了医院。果然查出了肝癌。一个比鸡蛋略小的瘤体,长在肝左叶。 大姐不肯相信,查了彩超又查CT,造影增强,各种化验,最后也只能不得不流着泪接受现实。 兄弟姊妹聚齐了召开家庭会议,议题就是:治,还是不治? 大家把目光看向我,不仅是因为我曾在内科见多了癌症,也因为我母亲死于肺癌转移的脑瘤、我父亲一年前刚做了牙龈癌手术。当初母亲的癌症一发现转移性脑瘤,我就放弃了治疗;父亲的癌症因为他原有心脏病,风险太大,多家医院拒绝手术,我却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公证签字,硬是做了手术。 大家都认为我“主意正”,但我更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平时大家关系再亲,我也只是儿媳,婆婆并非生我养我的亲妈,我不敢为她的生死担责。我坦言:“在这个家里,轮不到我拿主意。如果你们决定治疗,我负责找最好的医生。”
经常有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来我们医院“走穴”手术。地级市的二甲医院,规模不小,新建的导管室,设备虽算不上国内一流,在省内绝对是领先的,只是本院医生手术经验欠缺而已。我能通过关系请来三甲医院手术经验丰富的专家主刀,绝对可以在家门口做肝癌介入手术。 但是我们也有亲戚做过这种手术,我们见过他术后一周内那种撕心裂肺又无药可止的疼痛。而且术后不到一年,人也还是撒手人寰。 “不治了。”大姐流着泪说,“这么大岁数了,不让她遭这个罪。” 大嫂和弟媳像我一样不参与发表意见。三个当儿子的,则一致同意大姐的决定。年近80岁的老人,治疗也未见得能保命,尽力止疼,对症用药吧。 仿佛为了摆脱“不孝”的嫌疑,大家纷纷把微信里关于癌症治疗的各种说法和事例转述出来:手术伤人;化疗杀人;放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某医生带着患癌老爸放弃治疗周游世界的做法备受推崇;某患癌老太放弃手术仅靠中药维持了好多年…… 婆婆腿脚残疾,“周游”自是困难重重。中药那则,让老公想起了“草原神医”,跟大家提议:“带咱妈去内蒙吧,去年我老丈人吃蒙药效果不错的。”——那是在前一年我爸术后不久,听说内蒙有个专治各种癌症的“神医”。时值春暖花开,我们一家人就带着老爸开车直奔三千里之外。其实当时想着,就算神医不神,也可让老爸饱览草原景色当作旅游了。 到了内蒙,看诊取药,挂号免费,年过70的老爸,居然连药费也免,这让我觉得“神医”绝不是为了钱胡乱吹嘘的江湖骗子——哪有骗子看病不要钱的?回来后,老爸吃了3个月蒙药,自我感觉“身上比以前有劲儿”。后来老爸恢复如常,我分析,手术割除病灶起的是主要作用,蒙药可能也发挥了提高免疫力、防止癌症复发的作用,至于神医能治好癌症一说,我是不信的,但我信他能延长癌患的生命。 恰巧,“神医”上了这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作为“最美乡村医生”,他还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接见。老公一提起他,兄弟姐妹都想起春晚上那个面相憨厚的蒙古人,再听我说也许能延长生存期,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致同意马上赴内蒙。
3 依旧自驾。大姐、姐夫、我和小叔子带着婆婆走走歇歇,2天后抵达目的地。 相比于10个月前那一次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明显更热闹了。3层小楼的诊所前人山人海,挂号的队伍曲里拐弯一直排到大门外,原来在一起的就诊区和挂号区,如今已经用铁栅栏隔开。 叫号的人守着铁门维持秩序,粗门大嗓地阻止加塞儿的人,挤挤挨挨的候诊者隔着栅栏引颈翘望,个个望眼欲穿。
排了小半天,我们拿到了一张写着“1504”的挂号票,依然免费。但当被告知要4天之后才能排到。我们立马觉得嗓子冒烟——只请了5天假,路上已经耗去2天,小叔子的生意更是离不开人。 印象中,神医号脉不过三五秒,同时还用蒙语授意助手写蒙文开方,看病速度是极快的。据说他早晨5点准时起床,通常忙到21时方歇。除去洗漱、吃饭休息的时间,如此算来,一天看千把人都不成问题,1504号如何会排到第四天?
正疑惑,看见神医被一帮人簇拥着走出铁门,从候诊的人海中“突围”出来走向休息室。旁边有人说:���唉!又歇了!现在政府限制他,每天只准他看500人。” 有人问:“为啥?” 答:“这还不明白,排队的人等在这里吃住消费,才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果然,这里是发展得很快,十里外的镇上挂旅店餐馆匾额的平房消失了不少,拔地而起许多二三层的邻街楼房,不过因为来得人更多,我们收起挂号票驱车回镇里,想找个标间竟也无比困难。 条件稍好的宾馆人满为患,连使用公共卫生间的旅馆都一房难求。跑了好多地方,我们最后找到了一个5张床的大房间是带卫生间的,老板还不想给住,说自家有客人要来。千求万求,店老板看着老太太腿脚不便才动了恻隐之心。我们克服男女大防,只能一家人混居了。 老板倒没因为我们住宿之急切而漫天要价,一张床才30元。出去吃饭,爆满需等位的餐馆里,饭菜也物美价廉。我暗暗祈祷,蝗虫般涌来的人流千万别污了这穷乡僻壤的淳朴民风才好。 跟老板一聊天方才知道,我们来得太盲目了。现在稍微了解点情况的人,都是先花100元“手续费”在当地先找一个“号贩子”给挂号,预定好了旅店才来,可以在预约就诊的当天赶到,免去等待的花销和焦灼,绝对划算。
神医只给1个月的药,之后2个月再用药,也可花100元“邮寄费”请人代劳,3个月后再吃药,就得再来诊脉调方了。 我们急忙加了店老板的微信,约定日后请他寄药,再来的话也预先挂号。他把我们拉进了患者交流群,说可以在群里了解有用的信息,比如诊所哪天停诊——神医每个月都要去别处坐诊几天。 老板还说:“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干等,应该带着老太太去加塞。大夫心眼儿极好,他身边的人也心眼儿好。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残疾,说不定能给你们先看病。” 按照老板的指点,第二天,我们起早去排队,离栅栏比较近,不一会儿就挤到了守门人跟前。我让她看白发苍苍的婆婆,几近耳语悄声说:“求求您通融一下,老人都80多了,本来就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会儿心悸、胸闷、气短,实在等不了。” 撒谎,是为了打动她。悄声,是怕后面排队的人听见了抗议。我做出已经按挂号票排到的样子,尽量不动声色。 对方看了婆婆一眼,也不动声色地开门,道:“只能一个家属陪着。” 婆婆让我跟着。我扶着老太太边进门边悄声致谢。后面有人喊:“咋没叫号就进人了呢?”看门人瞪眼:“谁说没叫?叫了的!”
又等了半小时才进门,看病过程跟去年一样。神医惜字如金地问了问症状,瞄了眼带去的检查报告,然后搭脉,婆婆先伸左手后伸右手,前后10秒,与此同时,���手让我在一张纸上签字,我扫一眼知道是自愿服药、生死自负一类的意思,对方催着没空儿细读。签字后让交1个月的药钱300元,说本该是600元,年过70者减半。 我立即交钱,没问为什么上次来年过70者还免费,如今却只是减半——凭良心说,即便每个月600元药钱,也不贵,越来越多年过70的人奔来,总免费,谁能免得起呢? 大姐隔着铁栅栏给我们掐算了时间,从进到出正好55秒,这还是因为婆婆行动缓慢有点儿耽误功夫。 节省了3天时间,满心欢喜。 次日,我们排队一上午取了1个月的药。小叔子排队时我和大姐在院内转悠,看见楼后庙门前许多患者在烧香磕头。高香矮香都是院子里的超市所卖,有个磕头的人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热心指点我们:“上柱高香吧。心诚,药就更灵了。” 癌症突袭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大姐笑着致谢。 取药后,在镇里吃过中饭,踏上了归程。 路上闲来无聊,我把这两天拍的人山人海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时隔10个月再来内蒙,求医者成倍激增。但愿不虚此行。 没过一分钟,一个在政府里做官的老友发表评论:“别跟人说你是干啥的!” 我回了个傻笑的表情。
4 5天内来回奔袭5000里,我们几个累散了架,婆婆竟然没怎么萎靡。所见所闻,让她相信自己肯定会药到病除,精神出奇地好。 1个月的药很快吃完,微信联系店老板又邮了1个月的药。家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难闻的药味儿,婆婆吃得很痛苦,咬牙坚持每天3次服用。肝区疼痛依旧,没加重也没减轻,我给她买了待因片,疼了就吃,也还有效。 春暖花开,我们常常开车带着婆婆四处转悠看风景,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难受的感觉。大姐临近退休,干脆不去上班,全天候陪着老妈。夜晚,4个家庭轮流陪护。可能每个人都比以往殷勤,婆婆便产生了疑问:“我别是得了肝癌吧?” 我把医院里的检查单诊断书拿给她看——当然都是做了假的,上面写的依旧为丙肝。 婆婆放下心来,还说:“就算得了肝癌也不要紧,现在有一种微创手术,不用开膛破肚就能治疗。”老太太平时相当注意养生保健,天天收看收听电视、广播里的养生节目。尤其肝脏疾病,如何治疗相当明白。 大姐当即红了眼眶,悄声问我:“咱妈如果知道得了癌症,肯定是想治的,咱们不给她做手术,是不是太残忍?”
我说:“无论怎样选择,你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像我当初为我老妈选择放弃,是因为她皮肌炎28年,脏器本已衰竭,癌症又转移,治疗的副作用反而会加速死亡,所以老妈走后我并不后悔。” 大姐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不给婆婆做手术将来会后悔。老太太自己有退休金,平时省吃俭用攒了不少“过河”钱,姐弟几家虽无富豪,日子也都可以,谁也不会推诿应尽的责任。如今正是老太太的“过河”的时候,不治疗,等她的“过河钱”变成了遗产,又于心何忍? 我们领着婆婆复查,结果是原来的癌肿增大,肝叶上又有了两个新病灶。大姐泪如雨下:“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呀?不行,得给她做手术去!” 大哥算是最坚定的反对手术的人,认为癌症就是绝症,手术也不能保命只会白白遭罪。小叔子摇摆不定,整天在网上查资料查病例,一会儿想治疗一会儿不想治疗。私下里,老公逼问我的意见,我依然告诫他,要以将来不后悔为原则。 老公生气:“将来未至,谁知道会不会后悔?你等于没说。” 我无法说。30年相处,婆婆已是亲人,却并非骨肉。我疼惜婆婆,他们姐弟疼惜之外还有撕心之痛。如今再怎么痛,尚且还骨肉相依,骨肉分离时的心境,必将与现在大大的不同。人性使然,概莫能外。而他们姐弟,恰恰都是些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我不替他们选择,我只能支持他们的任何选择。 而婆婆特别惜命,整日里听科普、揉穴位、吃保健品,恨不能长生不老,如果我们透露实情让她自己选择,也必将对她造成致命的打击。 复查的次日,大姐和老公带着婆婆踏上了赴省城三甲医院的求医之路。老公向我汇报说,人家医生说能做,却只给手术方案,不给做还是不做的建议,说做不做全凭患方意愿。至于手术效果,人家更不给你保证,各种可能写了一大堆,同意手术就签字。 自然是这样,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说:“你什么都听大姐的吧,她是家里的老大,也最孝顺,她怎么决定你都不要反对。” 他们选择了给婆婆做手术。 6月10日,预定的手术日。 一大早,老公来电话:“咱妈做好了术前准备,可是刚出来的检查单上有肺转移了,手术还有啥意义?” 他知道我老妈当初就是发现转移后放弃的治疗。
“大姐怎么说?”我问。 “她说来都来了,咱妈也知道今天手术了,不做,怕咱妈多心。”她给老太太解释是肝脏囊肿手术,囊肿怎么可以中途变卦? 于是,手术如期进行。术后,同病房同日手术的患者疼得死去活来,婆婆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果真有个体差异。大家都很高兴:只要不遭罪,哪怕只是个安慰性手术,也值得。 又住了6天,恢复顺利。医生告知可以出院,娘仨坐软卧平安归家。婆婆明显憔悴虚弱,不似走前那样能吃能睡,我按医嘱给她每天输注人血白蛋白。 婆婆回家第四天,6月20日,我因公出国去了俄罗斯。当夜,在宾馆接到了儿子电话:“我奶奶吐血了!正在救护车上往医院赶,你快找人!” 我大惊:门静脉高压?怎么会发展这么快? 尽管是一江之隔,毕竟是两个国度,我得等白天通关才能回返。好在通讯便捷,我迅速联系专家同事赶往医院。 抢救了大半宿,有惊无险。次日上午我赶到病房时,依然在输血的婆婆拉住我的手,虚弱地说:“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我故作轻松:“你太小看我们医院了。消化道出血,小事儿一桩!” “咋来的消化道出血呢?”婆婆问。 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肝硬化、肝癌晚期会发生门静脉高压大出血,但主任说婆婆不是门脉高压,病情也未发展到这份儿上,疑似介入治疗的并发症。 我只能跟婆婆撒谎:“是丙肝导致的。” 也不知道整天收听肝炎知识的她信也不信,她只是疲惫地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大姐后悔不已。不是不知道介入手术会有并发症,只是没想到这么倒霉,极小的概率竟然就摊上了。 老公也后悔:“发现转移了我就应该阻止手术的!这可倒好!原本还能吃饭能溜达,越治疗越糟糕!” 大哥没有当面埋怨,但阴沉着脸,显然是不满意姐姐弟弟在大医院面临检查结果时所做的抉择。 好在,婆婆肝区的癌痛消失了,我安慰他们:“也没白做,至少不疼了。”
5 婆婆依旧间断地呕血便血。4小时口服一次凝血酶。不让吃饭喝水,靠输液维持营养,低蛋白导致严重浮肿,又不敢大量进液。躺在床上的婆婆浑身难受,虚弱得翻身都困难,心里还极度恐惧,每吐一回便一回,都神情紧张地问我们“什么颜色的”,她有眼疾视力不好,看也看不清。 我们说:“没有血。” 她不信:“嘴里怎么咸滋滋的呢?肚子里咋这么疼呢?” 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私下里,与我关系甚好的主任说:“中国人就是欠缺死亡教育,信奉‘好死不如赖活’。这样活着,多苦啊!如果再大量呕血,你们放弃抢救吧。大量失血病人很快会休克,比在疼痛中熬到极度衰竭的走法儿幸福得多。” 我笑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眼看白发苍苍的老娘每吐一口血都紧张得要命,你忍心放弃抢救?” 主任长叹:“唉!等我老了,先立遗嘱。坚决杜绝无意义的抢救!坚决不让儿女受煎熬。” 我讽刺他自视过高:“贪生怕死是人类共性,你现在云淡风轻,那是死神还没拽扯你呢。” 他笑:“拽扯的时候自然要挣扎几下,挣不脱了就不挣呗!别小瞧我,我能做到!” 谈笑之间,他指点管床医生给婆婆再输1瓶人血白蛋白和2单位悬红(悬浮红细胞)。 几天后,婆婆病情平稳,有了食欲,馋各种好吃的,弄得我们都不敢在房间里吃饭。医生说可以喝点米汤时,她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可是,仅仅喝了两天米汤,再次大量呕血。 紧急输血,又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这一次,禁食的时间更长。越发虚弱的婆婆天天怀念能吃饭的时光,告诉我们趁着能吃能喝想吃啥吃啥,千万别舍不得! 这让大姐追忆起老太太在困难年代的省吃俭用和富裕后的习惯性俭省,越发的以泪洗面。如今想吃却不能吃,这都是手术治疗造成的。 出血总在反复。姐弟4家里,6人有无偿献血经历,按规定直系亲人可免费使用等量的血。除此之外,我们买血的花费也已逾万,白蛋白也是医保不能报销的巨额花费。 主任说:“你们这是花大钱给老人买罪遭呢。”
我也对老公说:“咱们这是在用老妈的痛苦成全自己的孝心。” 可是婆婆说:“我有钱。你们都花了多少了?等我存折到期了,我都还给你们。” 婆婆终于不再紧紧盯着输血袋和输液袋。浑身难受,癌痛也卷土重来。脏器在衰竭,各种指标都出现了异常。她怎么躺都难受,日夜不停地折腾。杜冷丁注射液起先还能让她一次有3个小时左右的昏沉睡眠,后来渐渐减少,1小时都睡不了。 婆婆像即将燃尽的蜡烛,一阵风来,烛火摇曳,儿女们围成圈挡住那风,将熄未熄的火苗挣扎着重燃。一而再再而三,风势渐猛,挡也挡不住,烛油也渐干,火苗微弱得几无光亮。 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大姐全天候陪护,姨婆也从远方赶来尽心伺候。我借工作的便利,没事儿就往病房跑。兄弟3人和2个妯娌,白天要工作,晚上轮流陪护,接呕吐物、接大小便,不停地给老太太翻身按摩。出血的刺激,让婆婆总有便意,常常是接便器放在身下时便不出,撤出来立即又想便。一个人忙不过来,病床前从来没少于两个人。 仅仅是出力还好,看着她痛苦,每个人心里都煎熬。尤其大姐,眼圈总是红的。 轮歇,却是歇不过来的累。 大姐一离开病房就心神不宁,回家也睡不好。后期,她干脆衣不解带地住在病房里,每日的睡眠被分割成零星小块,熬得憔悴无比。好在同事们体恤,两人的“高间”,另一床总给安排些输液后就回家的轻症病人,极大地方便了我们陪护。
6 1个月之后,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婆婆嘴里开始不停地发出呻吟,说“让我死了吧”。可又总拉着我的手让我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她说我们主任医术不行,她记起十几年前胃炎住院时管床的女医生很厉害,能药到病除,催我去找她。我告诉她,那个女医生退休了,而且随儿女去了遥远的南方。 她似乎是不信,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去找。 最后几天,周身浮肿的婆婆输液已经非常困难,顺着针眼漏液,但为了不让她绝望,白蛋白还继续使用着。一天比一天虚弱,婆婆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召集所有的人围在病床前,开始安排后事。房子、钱,还有祖上留下的一点金饰,一一做了分配说明,还让小儿子做了录音。 这时,每个人都无声地流泪。这世上最痛的事儿,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却无能为力。 大姐忍不住告诉她:“妈呀,你得的是肝癌,我们不是不救你,实在是……” 婆婆已经吐字不清,声音微弱,她表情烦躁地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绝接受。
我看着她,暗暗祈求死神快点带走她吧,我不为自己的不孝脸红,心里满满都是悲凉。病房里挣扎了41天之后,8月1日婆婆终于撒手人寰。每个人都如释重负。不仅因为不用再夜以继日地陪护,更因为不用再看着她挣扎痛苦。没有悲痛欲绝,我们平静地为婆婆办理了后事。然后,每个人都昏睡了很久。 秋色斑斓时,我们驱车去看五花山。老公说:“要是不做手术,这会儿还能带着老妈呢。” 雪花飘飘时,小叔子带儿子堆雪人,忽然仰头看向窗户:“要是不做手术,咱妈这会儿肯定还能隔着玻璃看我们呢。”
春节很快来临,我们在大哥家吃团圆饭,大姐动筷不久,突然眼圈一红,起身去了卧室。嫂子叹气:“唉,大姐想咱妈了。要是不治疗,说不定咱妈还能过了这个年。” 姐夫举杯:“今天过大年啊,咱们都高高兴兴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要咱们尽了该尽的孝心担了该担的责任,就不要后悔,对不对?” 鞭炮声中,一片酒杯相撞的声音。
大姐也重新上桌,强颜欢笑:“来,干杯!新年快乐!咱们都要活得开心啊!老妈在天上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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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眉剑 来源:禁闻网
我们这一辈 我们党一辈
我们这一辈,与新中国同年岁,是党的孩子,是时刻准备着的少年先锋队。 我们这一辈,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经历过总路线大跃进,失去过父老兄妹。
我们这一辈,是红卫兵的一辈。文革冲锋队,浩劫纳粹。文化倒霉文明倒退反人类。 我们这一辈,逞造反有理之威。怀疑一切,打到一切。与人遭罪自己遭罪山乡插队。
我们这一辈,是国策计生的一辈。计生孩子计生孙子,计生了子子孙孙四万万。何以面对?无人不罪。 我们这一辈,是施虐计生的一辈。当年四出抓大肚子的是我们的百万计生专干,催产引产流产结扎刮刮刮的是我们的白衣天使。 我们这一辈,是被虐计生的一辈。当年痛失骨肉的女人们是如今的广场舞大妈,当年激情燃烧的男人们敢有一呼:救救咱孩子? 我们这一辈,是虐心计生的一辈。三娘(亲娘,国母,党妈)弃子,十万阿歧。山姆赎养,异国他乡。望乡望乡,囡残子纲。烟火纽约你最美,漂洋过海你最该去看谁? 我们这一辈,是暴虐计生的一辈。大孕至臻,一针终结。小儿坚强,老儿铁血。囟门再针,绞机再响。终为糜浆,随厕而往。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 一胎生,二胎刮,三胎四胎把房扒。 打出来,堕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四万万我们的孩子们啊,这里是你们的家。你们生于文明中华千古之地,殁于昌明世界千禧之时。此时,我们每年浪费的粮食足够养活两亿人。此地,三千个红头文件管不住一张胡吃海塞的嘴。 四万万我们的孩子们啊,你的大号是中华。祖国如此之大,竟无芒锥之地留与你安身。家园如此之阔,竟无弹丸之处容与你安息。四万万鲜活的生命哟,只落得:一寸河山寸寸血,全国山河遍遍红。 牛叉《战狼Ⅱ》: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笑纳票房60亿。 今我弱弱问一句:屠我中华者,当何论?做何解?合我者:寡。
华诞,少数人先富,天上人间。 盛筵,天下人分享,和谐社会。 双赢多赢天下皆赢,为何单单输我中华儿女? 人之初成,国之重殇。未有生,唯有亡。没有名姓,没有人本,从天堂直下茅房:待之如秽物,弃之如粪土。 数十年国策哟被计生,四万万儿女哟被禁生。 自打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到如今,计划生育一票否决,谁敢摸这样的石头过这样的河?
天天珍馐舌尖上的中国,岁岁美满央视里的我们。火火奥运北京火炬,水水G20杭州水景。天下分享新中国改革开放丰硕成果的人们啊,谁还记得那些曾经水火的苦孩儿?谁还在乎那些依旧飘零的苦魂灵? 人之所以为人,人是必须要有底限的。计划生育,你的底限在哪里?亲爱的人们啊,你们的底限在哪里?
以人为本,以生命为重。人类最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就是不能杀人。有些人是绝对不能被伤害的。更不能以任何的名义滥杀无辜。 浩劫复浩劫,浩劫何复复?四万万中华儿女,因为新时代因为硬道理而殁。他们成全了小康社会是国家的烈士,他们为世界GDP续力乃天下的功臣。为什么不见一人说感恩?为什么不见一人说自责?为什么普天之下皆无视他们的被荼毒?为什么率土之滨皆心安理得于MADE IN CHINA血馒头?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党自西方来,天翻地覆慨而慷。高官任你做,骏马任你骑。国之所有,党之所有。党中自有黄金屋,党中自有颜如玉。 让领导先走?让少数人先富?让马其顿先校车?让公仆自己先楼堂馆所? 神州无处不神殿,罗汉堂里皆神仙。 呜呼那是多少多少我们的孩子先被荼炭?你敢说你担当?哀哉一声对不起,你敢说你冤枉? 还有还有,还有太多太多的曾经过往,你敢说你实事求是真真切切反思反省过?你敢说你磊落坦荡实实在在清算切割过?纵然是做不到惊世一跪,又何苦坚吝一声:对不起?
党啊党啊,你是新中国服务于民的最重最重之国家重重器。你领导一切,你必须不腐不蠹。你必须坦荡,你必须担当。你必须让新中国相信真理,你必须使新中国努力进步。 人民伟大,人口低端。没有人民你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口的天量牺牲与付出你的什么又能够是什么? 难道你听不见他们的哭喊?难道你看不见离去的孩子?你说我们会得到的一切呢?那是你曾向你的孩子许下的诺言。 高铁网又如何?航母群又如何?嫦娥奔月火星移民又如何?新中国新时代新的思想新的主义又如何? 建国殇馆,立国殇碑。公示计生档案,问责国策全程。真诚直面血的历史,申遗担责降国旗,向四万万被禁生的我们的孩子们说一声:对不起。
惨毒行于无辜,大恶逼于无罪。 让无辜孩子先牺牲,让无罪孕母先禁生。 难道胎儿的命不是命?难道孕母不应该更加得到保护? 他们是在为曾经的浩劫买单?他们是在为已然的经济崩溃涂炭? 他们成了将沉巨轮的包袱牺牲品?他们成了让少数人先富起来的累赘负担?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一戕又一戕,一戮又一戮。 冷血,冷血,冷血。四万万我们的骨肉就在我们的冷血中:死去。 狗血,狗血,狗血。小夫妻因曝光自家孩子被国策居然被横幅声讨:卖国贼。
当人性与党性相撞,孰是孰非? 当宪法与党规相左,谁主沉浮? 稳定就可以压倒一切? 探索不可谓不艰辛,复兴不可谓不血腥。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对侵略了我们国家的国家一再地说:谢谢?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对被自己服务的人民说一声:对不起?
强者任性,弱者认命,事不关己者歌舞升平。 自信满满的新中国啊,可以为了发展而牺牲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忘却而纪念:国祭? 盛世享太平的人们啊,正视过往躬身自省难道不应该哪怕仅仅只是一声自责: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难道不应该?一声对不起,咋就这么难?一声对不起,冒犯了你的规矩僭越了你的红线?一声对不起,亵渎了你的纪律玷污了你的党性? 一声对不起,哪怕仅仅只是面对无辜的胎儿面对无罪的孕母你也决不?一声对不起,没有对低端的敬畏你如何是为低端的公仆?更何来为低端全心全意的服务?
历史不允许被忘记,这是四万万无辜孩子被死去的历史,他们就在我们的饕餮声中被死去。 良知不允许被泯灭,人性人道必须彰显,这是任何人绝对不可以以任何的名义贱越的底限。 究竟四万万生命之被剥夺谁负责?到底邪恶癫狂符合了谁家的情性?谁来为此承担历史责任?谁当为此付出相应代价? 谁是国际社会负责任的一员?谁来为孩子们主持公道声张正义?建立在从天堂到地狱之上的天上人间们,你们必须向被牺牲的孩子们:谢罪。 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天地在咆哮:谢罪孩子,救赎自己。
我们这一辈,曾经邪恶曾经癫狂是真真的敢想敢说敢干。 我们这一辈,至今遮掩至今推诿是实实的不敢负责不敢担当。 我们这一辈,终将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自作孽,不可恕。当天谴,无可免。 我们这一辈良知尚存的人们啊,请大声喊出你心中的那一声罪悔:对不起。
《狂人日记》,已然百年。 百年前,封建旧制,鲁迅先生痛心: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 百年后,马列新政,我今愈加疾首:没有吃过孩子的人,或者不有?救救大人。 大人激情,孩子激情。激情百年,百年一辈:上面还是慈禧,下面还是义和团。满满还是两个字:吃人吃人吃人。
神坛神无恙,当惊世界怵。 苏联解体,诺大一个党帝国,竟无一人是男儿?几多愤怒?几多痛惜? 泰坦尼克沉没,无非一个原生态,竟然满满一船男子汉。几多傲骨?几多大义? 文革覆巢,全国山河一片红,竟无一人不鸡血。几多悲歌?几多狂飙? 国策计生,四万万孩子被牺牲。敢有一呼:救救孩子?敢有一呼:救救大人?敢有一呼:我们怎么了?几多妄为?几多堕落? 京城冬夜,低端人口被驱离蜗居瑟缩街头。可有一个党员一位公仆敞开门户接妇孺纳病弱?几多薄情?几多寡义? 如果,泰坦尼克故事当下特色重演,那将会是一场怎么不一样的烟火? 不再是让领导先走?不再是让少数人先富?不再是让马其顿先校车?不再是让公仆自己先楼堂馆所? 不再特权?不再特供?不再特色? 梦断京华的梦想生啊,你也是党的孩子,你也是共和国主人公,你也是和谐社会一分子,你也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你的大号是人民。 保护弱者的普世守则今何在?责任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价值共识今何在?比细野正文更细野正文的细野正文们,你们知耻吗?比侩子手更侩子手的侩子手们,你们知罪吗?
人在做,天在看。 朗朗乾坤,可有一句:轻点,疼? 煌煌世界,竟无一声:对不起? 天理何在?天良何在? 我们的自信在哪里?我们的骄傲在哪里? 人类的尊严今何在?世界的良知今何在? 辛德勒呢?勃兰特呢? 那曾经的贵族骑士如今都去哪里了? 数十年计生的收费罚款都去哪里了?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真的男儿,敢于站出来,敢于怼天怼地怼自己:我们到底怎么了? 天下无人不罪,谁也无法置身度外,独善己身。
孩子冤枉,何以安魂? 孩子非命,谁为他们发声?谁为他们请命?谁为他们讨一个正义公道? 孕母悲哀,谁来保护她们的权益?谁来捍卫她们的尊严?古往今来,她们何曾受过这般的对待? 孩子无辜!孕母无罪!她们都是党的孩子!她们都是新中国从此站立起来了的中国人!她们都是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 何以被禁生?何以被牺牲?为了坚持这样的领导?为了稳定这样的代表?给丰功一个说法,给伟业一个明了。 革命还要多少命?红旗还要多少红?山样的白骨海量的血啊,哎哟丰碑哟丰碑,亿万骨枯哟亿万骨枯。
我们这一辈,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尊从党的教导,服从党的领导。以党的规矩为规矩,以党的准则为准则。为新中国为再革命我们是共产主义理想的好战士,为新时代为新思想我们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梦的逐梦人。我们是党的孩子,我们是党的一辈。
我们党一辈,与新中国同进退。挣生计工资,做布衣皇帝,没有国家你什么都不是。 我们党一辈,与新中国共荣威。一样样的累,一样样的悲,梦样的酒啊一杯接一杯。 我们党一辈,新中国一辈。我是谁?为了谁?遭罪倒退依旧笑对,是痴是癫还是醉? 我们党一辈,一辈又一辈。不忏悔,不谢罪。青春无悔人生无悔,是彘是仙还是鬼?
后记: 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一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数十年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我们或为兵卒,或为车马炮,乃至帅仕相。没有一个说法?那我就自己给自己一个说法吧。
好想去耶路撒冷哭墙看看,中华民族不要再哭。好想去华沙犹太区跪碑看看,中华民族不要再跪。好想去 ******(此处马赛克)看看,中华儿女当哭,炎黄子孙当跪。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否认罪责就意味着重犯。我们必须为四万万被牺牲的孩子们设立纪念坛,在每一个有MADE IN CHINA的地方。 纪念坛的大号是中华。中华纪念坛有墙:墙上是伟大,墙下是光荣。中华纪念坛有字:孩子无辜,孕母无罪。中华纪念坛有标志物:斩断的三角带。中华纪念坛有祭器:绞机。绞机基座上层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形,下层为联合国会徽。祭礼默哀播放从天堂到茅房模拟声:孕母三不声(带走时,上产床时,毒针时)。小儿咿呀声。取安瓿声,砂片割揦瓿颈声。小儿咿呀声。击断瓿瓶声,抽吸瓿液声。小儿咿呀声。弃瓿瓶声,绞机启动声,绞机绞轧声。走过长廊声。冲厕声。再储水声。
我还想去看望我们那十万异国他乡的女孩子和残障孩子们,告诉她们,曾经她们好乖好乖。我还想去看望那些不是飞虎胜似飞虎的十万西方收养家庭(他们以一己之力向浩劫后的新中国伸出援手。美国收养约占八成。2014年患有重大疾病的儿童占美国最大收养机构CCAI成功收养的95%以上。有一个家庭前后收养了8个中国残疾孩子),向他们退还每领养一个孩子就要额外多缴数万美元的附加费用,向他们深深地道一声:谢谢,对不起。
去看看那些领养家庭吧,去看看那些曾经我们的孩子们吧。带上国礼,带上真诚。向领养家庭好好说一声:谢谢。向曾经我们的孩子们好好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还有,还有那些失独的家庭,孤独的老人们…… 天堂高大上,那是天上人间们去往的地方。妄议国策妄议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请下地狱,请将我的骨灰或者糜浆倾入下水道(死后遗体捐医用),那是四万万我们的孩子去往的地方。我要近近地与他们在一起,向他们叙说我心中的那一声:对不起。
再更新于 20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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