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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染衣罗传统服饰
chinesehanfu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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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cal Reference Artifacts】
China Ming Dynasty Painting《夏景货郎图/Knick-knack Peddlers in Summer》,The Palace Museum,Beijing,China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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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fu · 漢服]Chinese Ming Dynasty (1368-1644 AD) Traditional Clothing Hanfu Based On  Ming Dynasty Painting《夏景货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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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udi1985 · 3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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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sh:Aragorn/Boromir
作品标题:《窄路》
等级:G
警告和说明:
清晨,我做了一个短梦,它像生活一样,没有答案,但我知道,它孤寂又坚定。
梦的记录,波洛米尔视角,死亡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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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昏暗的王庭尽头有两个棺材,阿拉贡和波罗米尔头对头地躺在他们自己的棺材里,手交叉着放在各自身体的胸口。如果乍一看,会不知道他们是在试躺,还是已经去世了。
他们老去的身体被那些尊重爱戴他们的人民照顾得非常洁净,连胡须上亦擦上了芬芳的香膏,被擦拭过无数次的老去的身体,换上了最干净的、属于他们的最后一套,刚铎皇室的礼服。
烛光像一串星星点点的锁链,从白色城市的第七层开始串连,一直连串到了顶层的王庭,摆在了华贵棺椁的四周,星烛的光芒随着微风在夜神的手指间轻轻摇曳,但却不会过分的强烈,生者不愿用太强烈的光线去打扰死者的安眠。
法拉米尔来召唤他们,把国王和统领从棺木的卧榻中唤醒,他比他们先去往了自己的路,但却愿在此地逗留,仅为他心底所爱之人做最后的指引。
波罗米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体轻飘飘的,他没有了沉重的盔甲,也没有了那些过于繁琐的贵族衣饰,他的身体那样轻盈,仿佛吹一口风就能乘风快步去任何地方,他这一辈子都不曾这样轻快过,轻得连自己都在一时之间亦难以适应。
他好奇的在棺木中看一看自己与阿拉贡死去的脸,摸摸他自己的脸颊上,那些眼角处如冬日的冰层上裂缝般的皱纹。他自己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庄重又严肃,那条直线一如他生时那样,是一个人一生的性格一个具象的概括,就像波洛米尔自己一旦决定好了就一往直前,就很少再走去弯路。
然后他俯身,像最忠诚的骑士和最坚贞的爱人般,单膝跪下,在国王高贵如睡去的脸庞上亲吻他遍布皱纹的额头和雪白的头发,握住国王枯朽骨瘦的手,拇指爱恋地摩挲上面岁月的斑纹,把头贴在他的心口,闭上眼睛倾听他永不再为他跳动的心。
阿拉贡的亡灵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庞垫在他的肩膀上,亲吻他卸去了所有担子的肩头,好像在提醒波洛米尔,不要为他而陷入悲伤,他还在这里。
停灵室里有哭泣的妇女和孩童,门廊处贮立着守灵的沉默的卫兵,低低的哀伤挽歌,用人类和精灵的两种语言在长厅中吟诵,刚铎的挽歌不会抹去他们的国王与统帅生活过的来处与历史,用传颂的歌谣铭记他们对这座城市不可磨灭的责任与爱,今夜的悲伤只因为两颗星辰永恒的陨落。
不远处的大厅里有永远数不清的人影,不同衣着不同种族的人们来来往往,为葬礼准备各种各样的事,死者在生的世界中永不得真正的安静和安宁,一个国王和一个统帅永远不可能只属于他们自己。
过来,过来,我们不能再做久留,无需担心,无需忧惧,白城的未来自有它自己的命运。
法拉米尔对他的兄弟与国王呼唤道,刚铎的三杰这次真的要远行。
他们穿过宫墙上有无数栩栩如生古画的王庭,穿过存储了新旧书卷的古老刚铎档案馆,穿过陈列整齐的兵器馆,与蓄养了无数肥硕健马的马厩,穿过在角落遗落了孩子们木剑和木刻玩具的花园,穿过那些长长的,长长的,有拱形穹顶的连廊。
再往城市的下层走去,街上的人群越来越密了,千家万户手心中点一盏烛灯,把白色散发了贞洁香气的鲜花铺满道路的两旁,人们自发向王庭的方向走去,无言的泪水蘸湿了素白的衣襟,哀悼他们的国王与统帅的逝去。
只有他们与人群擦肩,在活人当中一路逆行,穿过那些纷扰的人群,穿过那些贩售新鲜苹果的水果店、发出香气的面包房,冒着滋滋诱人油脂味的肉铺、飘出醇厚酒香的酒馆、生起风箱冒着火星有金属锻造声响的铁匠的打铁铺……穿过白城他们走过无数次,他们的马蹄踏上过无数回,有新的翻修痕迹的石板路,旧的石头被压在新的石头之上,新的城墙上再没有战争的阴影,老的房子里诞生出一个个新的生命,刚铎的历史在轮回与继续,而新的迭代并没有断层。
他们一前一中一后,穿过佩兰诺平原上那些足足半人高、凄凄的青草,萤火虫萦绕身旁,发出微光守护着前行的灵体,他们走过浪花澎湃的安度因大河,无数的烛灯被人们放在一艘艘纸折的小船上,卷入瀑布的激流,为他们的西去送行。
法拉米尔把他的王和他的兄长带到一条岔开多条小道的岔路口,波罗米尔想跟上去,但法拉米尔的脚步却走进其中一条路远去了。他消失在迷雾中,迷雾在波罗米尔脚下遮盖了法拉米尔的去处,像一个阻止他向前穿不过去的关卡。那脚步声明明离他不远,波罗米尔却怎么也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总能追上他,像一个兄长那样去带领他。
我的兄弟,你要去哪里?
他回头,发现他的爱人也没有再跟在他身后,他的身影离散在迷雾轻漫的丛林里。
我要提前去往我自己的路了,我已逗留得太久。
法拉米尔的声音在迷雾中回答。
亲爱的波洛米尔,你也一样,我的兄弟。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只能自己走过的一条窄路,没有任何人可相伴和代替。原谅我,即使是我,与你一母同出,一父养育,自小亲密无间,也不知道属于你的那条孤路的样子,这只能由你一个人知道,但我依然为你祝福,愿我们在路的末端仍旧能顺利相逢。说完,他像一支弦上待发的箭矢,像一头磨好了利爪要扑进丛林中的灵豹,在拉弓至满的声响中,箭的尖锐划破了树林里冷冷的空气,法拉米尔的步子远去了。
我的爱人,你呢?你在哪儿?
风从树林中吹过,每一片叶子的响动,和踩在积叶层上靴子的脚步声,都无言地代替了人声的回答。那声音像阿拉贡生时风一般的脚步,他的国王变回了游侠,变回了那个在中洲的诸多城池中游历,留下无数传奇功绩、智慧骁勇的梭隆吉尔,变回了曾生活在精灵的幽谷中,年轻英俊的人类男子。他穿梭得那样快,那样急,那样灵巧而随心所欲。在路的另一边,在另一个由树林相隔的通道中,他仿佛化身为一阵疾速的西风,一匹驰骋平原的黑马,一只翱翔天穹的灰鹰,向着夜空中的星辰追去,与万物霜天竞自由,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影无形,神行客在无穷的林间迈着如乘风步速般的长腿,寻找他自己的路去了。
我在这儿,跟上来,跟上来。
风的低语,树林的低语。草木和苔藓湿漉漉的气息,老旧的、他自己白树护臂上皮革的味道,像阿拉贡通过其他形式的声音与气味,对波罗米尔灵魂的引领。
波洛米尔形影单只,茫茫然、赤手空拳地走在这条只有他自己的路上,他没有一匹能疾驰的快马,没有坚固的圆盾,亦没有可保护自己的佩剑,甚至没有一把贴身的匕首。道路在他脚下蜿蜒向前,他这一生不乏勇往直前独行的经历,这一次却难得的惴惴不安,把心沉进喉咙里。
那些雾气在他脚边散开了,把干枯的路途其他部分露了出来,他在脑海中想象过一番走这条他自己的路的风景,却未曾料到是这样的枯乏,没有河床,没有绿树,没有任何惊心动魄的瑰丽景象——这条灰色的土路只是异常的狭窄,两边是无穷尽的单调的岩石,路的中间是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无数破碎的石块,通向未知的漆黑的一片,脚下的浓雾再次漫了上来,催促他前行,路上枯树黑色的枝丫和两边带刺的荆棘,像一只只扭曲的爪子,把他拖进这未知的崎岖。
波罗米尔踏在割脚的碎石上,往前走啊走啊,路上的浓雾渐渐从浓白色变成了深灰色,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冰冷的空气中落下无数的尘灰,他往脸上一摸,放到鼻底嗅闻,手指上沾染到那些火烛与烧纸的灰烬。这死后的世界窄到只能容他一人通过,他高大的身躯折断那些干枯坚硬的树枝,尖利的荆棘勾破他贴身的里衣,在他透明灵体的皮肤上留下划伤的痕迹。他抬头,看不见天空的影像,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没有萤火虫的亮光,也没有人造的烛光,这昏暗的路上没有一丝守护亡者的光线,连声音也穿不透这封闭的石岩森林。这条路越来越冰冷,冻得波罗米尔咬紧了牙关,抵御这卸去他不存在的体温的寒冷。刺骨的寒风从枝丫的缝隙中灌进来,从他灵体上的千疮百孔中筛漏而过,这口狂风吹得他轻飘飘的灵体东倒西歪,冰冷得灵魂仿佛都要凝固了。凄厉的风声听起来像吹进布满了岩石的洞口,在这狭窄的孤路上,发出野兽般怪异的嚎叫。
波罗米尔走了不知有多久,长到超过他一生中所有旅行的时间。在凝滞的黑暗中他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方向的概念,因为时间对逝者没有意义,狭路也仿佛没有尽头。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走出多远,用碎石划在枯树树干上的痕迹记号,总会重复的出现在其他好像没有路过的枯树上,总是同样的匮乏风景让他麻木又疲劳。
波罗米尔,波罗米尔,你要往何处去?你为什么孤身一人走在这里?
窄路中有低哑的声音在询问他,那声音像从道路两旁的岩石与枝丫里传来,又像从地底的低洼里发问。这些窄路上的风景似乎在他记忆里出现过,从陌生开始变得似曾相识。
我要去往我自己的归途,这条道路只能靠我自己前行。
那条路上有什么样的答案,值得让你在这鬼魅般的狭窄黑暗里去前进找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根本没有答案呢?如果这真实的答案只会令你再次绝望呢?死亡的阴霾让你太劳累了,一个人的困倦会令你变得更加固执,别再往前面去,那里的路只会变得哪怕只是你的灵体也不能承受的狭窄,寻梦的答案也会变成残酷的梦魇,让你再次迷失与堕落,直到灵魂都属于这条无人的孤路,永远永远的沉寂,孤胆英雄一意孤行的白骨葬身之所,从来是无人问津也无人再记起。
你现在还可以回头,往有光的来路回去,重新走一条轻松的没有痛苦没有炽烈情感也没有负担的道路。法拉米尔和阿拉贡还会在那里等你,你的城市也依然会张开怀抱欢迎你,你的兄弟与你的国王,他们会为你升起温暖的篝火,和你重叙从前的故事,在树林中给你带来可信赖的同伴之间充满欢笑、快乐、安全的宽慰与解乏,与你一同再去寻找是否还有另外许多条——全是鲜花,光明,笑声与掌声的荣耀之路,他们与你一同在路上,而不是你此刻一人走入这片无人充满未知凶险的黑暗中;或者原路返回米那斯提力斯,当做从来不曾故去,栖身于那些好走的宽路,或许那里再没有法拉米尔,也没有阿拉贡,你认识的人们会一个个死去,但你的人民亦欢迎你继续留在那个美丽又难以摧毁的白色城市,回到羊皮纸卷的故事中,作为一个时不时会显灵带来神迹的传说,为你的民传颂,回到城中无数座为你立起的巨大石像中,永远的保护他们。
不,我的兄弟与国王不会再在原处了,他们也有自己要走的路途,不管我们如何陪伴对方,形影不离,在低潮时为对方带去欢笑和安慰,在黑暗中互相支撑,是彼此生命的过客或归人,终究到底,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承受的命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独走的路;也没有一个往生的亡灵会执着的一直留在旧处,曼督斯的殿堂才是我们灵魂最后的归所;白色的城市会有它新的人类守护者,那是人类的爱、希望、勇气与信心组成的刚强血线,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就消散,强大到足以保护它的平静安宁。
希望?
那声音带着轻蔑,染上一丝无情的嘲讽。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希望仅是你太过绝望中的头脑里苦苦抓住的幻境,是凄风厉雨中冻僵的人关于火苗的幻想,这火苗甚至不曾真的有实体地存在过,未等到飓风来袭,只需轻轻一戳就破灭了。波罗米尔,你就没有想过,你早就在阿蒙汉就陨落了。你的王怯懦,自私,优柔寡断,从来不敢认领他自己的身份,害怕他与先祖一样带来灾难的血统;而你愚蠢,傲慢,自负,武断,一意孤行,不管出于哪种原因,最终也无法抵抗欲望的诱惑——他对自己血脉职责的摇摆与犹豫,和你深陷绝望中的贪婪和动摇,彻底的帮助了我,使你们之间分崩离析,使你走向你最终堕落的命运,纵使别人原谅,但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哪怕连死亡,也无法洗去你自己都无法容忍的耻辱与错误。
还有————还有——————还有………
那声音继续怨毒地嘲笑。
阿拉贡甚至从来没有爱你,一点一丁也不爱你,一天都没有,一刻都不曾。你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你,你们是两条注定不同的平行线,从来不曾兼容与交叉。你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仅是你在迷途中的幻想。在生时你在无法告知于人的苦闷中的期盼,无人引领的臣属,无人保护的人民,无人接管的城邦,无人倾诉的你藏在心底的肮脏的欲望;在死后你在无法离开的死亡窄路中徘徊与守望,用固执到惊人的幻觉堆砌出没有发生过的爱情巢穴,为你的爱人用一块又一块的碎石建设那一座从不存在的——有你们共同生活痕迹的池城。这幻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你自己去相信了它,也让我看去了很多因人类欲念丛生、爱而不得、丑态百出的笑话。
你究竟是谁?!
波罗米尔厉声低吼,条件反射去拔他腰间不存在的利剑,但却只能摸到一场空。
你不认识我吗?
那声音令人颤栗地低笑了,它的笑声能使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从每一根毛细血管中渗出。
我是这尘世间被欲念冠予姓名的爱与美;我是深坑的黑暗中唯一闪耀的星辰;我是至高无上,无处不在,无所不能,这庸碌世界芸芸众生皆渴盼的——强大而至尊的欲望。
巨大的火眼出现在波罗米尔的眼前,与他直面,末日火山的熔浆像无数条翻到地面上的火舌触须,在它身后熊熊的喷涌。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他会在他的归途尽处见到它?
波罗米尔摇头,他早就知晓,在多年以前,他所踏上的那个旅程的最后,霍比特族的持戒者把它丢进了末日火山,魔戒已被摧毁,魔眼就此远离中洲大地,被驱逐至虚空之境。王者归来,人类迎来了由他们来守护的第三纪元的序章。他在阿蒙汉被王者之手所救治,互相坦诚了对彼此无法割舍的爱,从此他一心一意追随他的队长,他的兄弟,他的王,与他共赴每一场战役,直到他们都再次见到了,欢迎他们的刚铎的白塔。他与他在刚铎的王庭中再度生活了一百多年,相爱相亲,直至死去。
怎么不可能?你们人类居然妄想完全的消除我,岂知道这天下最难断绝的,恰是你们源源不绝生生不息的欲望。欲望从第一纪元存在的很久之前便开始有了,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它,且欲望不会局限于哪一个物种,不管它在哪一个纪元暂时蛰伏断代,只要生机还在,都能见缝插针的复活,欲望之火将借尔等之体,按照它自己的意愿去酷烈燃烧;在爱欲情仇、权欲野心中,在私欲,利益、不信任、不一心、不合作里,得到使它膨胀的黑色养料,用你们本心中的疑虑惊惧、人各为己去顺势挑拨,再起兵戈,带来堕落、纷争、失败与死亡。如此喜闻乐见的悲观反复上演,你们将次次一败涂地,输得爬都爬不起来,直到永恒。
巨大的火眼已凑到波罗米尔眼前了,它黑色的竖瞳如地狱的深渊凝视他的灵魂,将他的躯体吞噬进火焰的残影里,将他的魂灵放到长长的火焰上炙烤。
你看啊……波罗米尔……那才是你与你的城市真实的命运。
狭窄的虚空之境张开了它的巨口,在那个虚空之境中,波罗米尔看到自己河边的兄弟,法拉米尔在幽蓝色的河面上,在噩梦成真的迷梦中,见到那条无人的小船。
而波罗米尔不在船里,他的尸身早被安度因河中的游鱼分食,骸骨在瀑布超自然的巨力拍击下变成无数块捡不起来的碎片,任由命运的洪流推向各处。他的白骨沉入河底淤积的泥沙中,裹挟着和河底卑贱无名的碎石混合在一起,和死在河底的远古的各种种族的战士的骨头、残破的刀剑、战船的支架、河底的无数的无用的垃圾混在一起,永无人能寻找,无人可打捞,随着时间的流逝永无人再提起。
大河的浪花将碎裂成两半的白号冲到岸边。波罗米尔站在法拉米尔面前,他做了很大的肢体动作,喊叫着呼唤他的亲生兄弟,但法拉米尔在这虚空之境的扭曲时空轨道中看不到他。法拉米尔穿过波罗米尔试图拥抱他的的灵体,悲伤地捡起河滩上的白号,将它双手捧着,交给他们的父亲。
我的长子啊……我那残破国度和残破生命中唯一的企盼……我的爱,我的火,我生命的烛芯。让我如何不能不悲伤,让我如何能不为你哭泣!
那向来坚毅如石像的老人捧着他的白号,把碎裂的两半摊在自己掌心,裹在银灰色裘皮下的巨大身躯痛苦地颤抖,控制不了的悲声令他更加苍老。
我父,我父……
波罗米尔跪在他脚下,一只手捧住德内瑟尔的脸庞,一只手放在他僵硬的肩头,本能地想替他记忆中已经逝世多年的亲父分忧。
他矜矜业业做到了一个坚韧的人类爱国者能做的极限的亲父啊,在他原来的世界中等回了中洲的王者,花了一段时间与他的老旧识解开多年前的死结,承认了他的儿子和阿拉贡的关系,也不再一再因自己的旧念陈观苛责他的次子法拉米尔,比之前更爱更珍惜他的两个儿子。他陨落在刚铎的王庭中,前摄政宰相庄重的寝床上。
请你不要为我悲伤和绝望,让我拭去你脸庞上的泪水,抚平你额间与眼角的皱纹。执起我手中雪亮长剑,依然尽责去保卫我们爱的城市。
然而,他却连为他擦拭下巴上的泪水都做不到,透明的眼泪从他透明的指尖一串串掉落到地上,狠狠扎痛波罗米尔的心。
逃命吧——逃命吧——
烟雾中幽蓝色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我们的城市没有希望了,洛汗没能和我们站在一起,北方骠骑之国的兵马尽数折损在圣盔谷。甘道夫与他的捷影葬在被萨茹曼攻占了的树人的森林,那些最后的树木被砍伐了烧完了,留下了黑漆漆的死去的焦枝,巫师灿若星辰却断裂成两半的法杖照不亮这黑暗。霍比特人们被抛进末日火山,骸骨变成了空中飘散的灰烬。莫瑞亚的深坑中埋葬了勇猛抵抗到底的红发矮人金姆雳,他与他破碎的巨斧、同族矮人们的尸体躺在一起。逐日的莱格拉斯,余生将再也无法用他锐利的精灵眼睛再看一眼他心爱的太阳,他的族人九死一生才将他带到灰港西去的乘船上,他不甘,他不甘!精灵王子的悲声在灰色的海面上痛苦的回响。阿拉贡亦没能带回亡灵大军,尽管他东奔西走,疲于奔命,却终究像每一次那样,晚了最后一步,无冕之王回不到他的王座上。
我们不再有任何希望了,刚铎的人民啊——逃命吧!逃命吧!!!
摄政王站在白色城市的顶层拿着刀剑大喊,身后是抵抗的白城的卫兵,脚下有无数死去的战士尸身。弓箭兵们拿起弓箭向天空和地上射去,但他们被火红的天空中骑在纳兹古尔身上的魔兵之箭射倒,弓箭射穿了白城战士们的胸口,脑袋,铁甲在来自空中的战斗力下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反抗,又层层叠叠的倒下去。而站在城头上发了疯绝望的老人德内瑟尔,还拿着他的巨剑,在与他失守的城邦一起做最后的无望抵抗。
波罗米尔回首,熊熊火焰从夏尔一路烧过来,烧毁了那些霍比特人精心栽培的农田,烧毁他们那些可爱的洞穴式农庄,烧到了刚铎混乱的城池中。门被玄铁的巨柱撞开了,在火蛇中成群结队穿着黑甲的强奥克冲进来,身后跟着挥舞巨型狼牙棒的洞穴巨魔,一只又一只身披锁链的巨象,远方海盗的船早早地埋伏在每一个能包围刚铎的渡口,海盗们狞笑着从高高的城墙上一堆接一堆的爬上来,完成对这个城市的四面包抄。
强奥克们在波罗米尔眼皮底下尽情地洗劫他的城市,无数的敌人杀死他的战士,蹂躏他的人民,奸杀他城中的妇女,无数被残杀的人类的血在城市白色的街道上汇成了血海,浓郁的血腥味渗进千年的白色石板路,万年的雨水都冲刷不干净。
波罗米尔发出咆哮的怒吼,然而他的灵体握不住一把刀剑,拿不起一支枪戟,握不住一张弓箭。泼天的从活生生的人类身上溅出来的滚烫血液,穿过他的灵体,一个个刚铎逃散的人民,与在无情的屠戮中的强奥克,反复穿透他的灵体。人们挣扎着嘶吼哀嚎着,在他灵体内反复的穿梭,他却无法像一个战士那样勇猛战斗,冲锋杀敌。
他身上恢复了很久的三个箭伤开始了火烧般的痛苦,痛楚越来越揪心,黑黝黝的箭孔中流出了泪一般的血,白城的统领在火烧的剧痛和心焦中跌跌撞撞,用他透明的手指去抓那些永不能握住的武器,眼睁睁看着那些他不能保护的人民被生生劈开,被钉在洞穴巨魔的狼牙棒上像玩具般挥舞在空中,被高高抬起象足的巨象踩踏成肉泥,被海盗的弯刀抹开了脖子——就在他眼前,数不清的生命被残酷地杀死。
我绝不会让我仅剩的儿子被这样羞辱!!
在滚滚的黑色浓烟中,摄政宰相绝望的呐喊,法拉米尔被他抱在手中,他身上的盔甲上扎满了弓箭,高贵勇敢的法拉米尔低垂着头颅,早已没有了气息。德内瑟尔痛苦地擦去他小儿子额头上凝结的黑色血块,理好他贴在额头上肮脏了的金色卷发,给他作为一个刚铎战士与摄政王的孩子最后的尊严与宽慰。
不——不————我父,我的弟兄————不要在我眼前亲身走进这由无望建构的坟墓————
波罗米尔奔上城楼,疯了一样试图再度阻挡这注定的悲剧。但他的脚步如走在吸了水坠了铅的海绵陷阱中一般沉重无力。刚刚走在窄道中的拥挤感再度在他的灵体之躯上裹挟上来,压迫感的紧窒空气像一只命运之手,将他不断试图冲上前的身躯无情的推开。
我的孩子啊……和我一起去吧………
陷入疯狂与绝望的老人生起来柴火,将油倒在自己和法拉米尔的身上,他紧紧地抱住他的儿子,吞噬的火焰是一道绝望中的屏障,让他和他的儿子免受强敌的侮辱。
希望在哪里?
希望在哪里?
波罗米尔深陷他经历过的绝望阴霾,跪在燃烧的城市中泪流满面,然而还不等他从悲痛中回神,不祥的号声吹响了通红的天际。
刚铎的旧部啊,你们所期盼的伊西铎最后的血脉在这里————
波罗米尔定睛,瞳孔在难以置信中暮地放大。
阿拉贡的头颅被悬挂在七颗星辰的黑色王旗的旗笙上,拥有伊西铎血脉的未冕之王永远紧闭上了他灰蓝色的眼睛。奥克们挑着他们刚铎的王旗,挑着刚铎未来国王的头颅,耀武扬威的去收服这个直面魔多阴霾、代表人类最后抵抗的城市。
阿拉贡————
我的爱人…………
波罗米尔的心脏被捏碎了一般,接二连三巨大的绝望与痛楚令他跪着伏趴在地上,他向前伸出手掌抓握着空气,鼻管呛在他箭孔中流出的血海里,统帅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阿拉贡苍白失去血色的脸庞,他昏沉又痛到麻木的身体在血海中抽搐着,拳头不停畸形地反复握起。波罗米尔的鼻子不能呼吸,他张大了嘴呼喝,吸进了火焰味、人肉烧焦味、城市焚烧的灰烬味、血腥味的黑雾,喉咙中如堵上了尖锐的碎石,痛苦到不能发出悲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黑色的浓郁烟雾又消散了。一面应属于洛林的水镜出现在他面前,从水镜中飘出了一层层白色仙境般的雾气。香甜的焚香混合了安息香、没药、公丁香、乳香、王叶草味道的乳白色轻烟弥漫了上来,那味道像是刚铎王庭里他与阿拉贡的寝宫中常年用的熟悉香料味。那味道催情,每次他与阿拉贡点上这样的香料在他们的寝宫,便注定了这样的夜晚是他们会互相叠靠在对方身上,在对方有力的臂弯中,在对方强壮的怀抱里,在情事中纠缠索要到分不清你我的汗水淋漓。
波罗米尔,不要恐惧……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像宽慰他���才经历的恐惧无望,阿拉贡的粗糙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停落在他微张的干燥唇间,爱抚波罗米尔颤抖的舌尖,爱人轻颤的羽睫,在烟雾中低垂的灰蓝色眼眸,让波罗米尔几乎要忍不住用牙齿含咬住他的指尖。
阿拉贡………
为我停留,永永远远与我一起留在这些石头做的窄路里。
波罗米尔翻身后退了几步,瞪着眼前用他挚爱形象行骗的幻影。
留在这里,留在这里!让我在这里爱你。爱人,你不渴望我永久不变的爱情吗?凡尘俗世万般变化,世人皆不可信,唯有我的爱坚如磐石,不会摇摆于任何的试炼,不会像潮汐现象下的潮水反复褪去,它只会如河水褪去后河床上的碎石,万年不变,不会转移。让我们将新的行宫建立在这窄道的碎石之上,从此在这儿彻夜交颈,我会让你幸福到颤栗,忘记所有生前身后的惊慌与忧愁,忘记你的身份、责任和担子,要寻找的答案。我会给你一个,人类能许诺到极限,永不改变的热爱。只要你的欲望和灵魂,从此以后只属于我,脚步不再前行,做我的荒坟中,永不反抗不会褪色的傀儡。
波罗米尔嘴唇颤抖,他爱人的形象用他熟悉的声音低语道。
或者你喜欢更多的,更不一样的阿拉贡。
欺骗者的身形往后退去,露出身后黑色的窄路,阿拉贡苍白赤裸的身躯一个又一个叠在路上,像米袋中倒泄出来的雪白米粒,形成了用躯体做的巨山。
阿拉贡们的手从四面八方拉扯住他,他们的手像焦黑的枯枝,在波罗米尔的胳膊与腿上留下灰烬的印记,试图用无数的身躯,把他的魂灵深深推埋进窄道地底的石路里。
每一个阿拉贡都有他自己的经历和故事,每一个阿拉贡都恳求波罗米尔永远地留在这里。每一个阿拉贡都诱惑他,说好了什么都应承他,只要他的灵魂在这碎石,烈焰、浓烟、屠戮、欲望、情爱组成的陷阱中,在无休无止会重复性上演的悲剧和沉沦中,做这欺骗者永远的囚徒。
来吧……选一个你想要的阿拉贡……选一个你喜欢的国王……我会绝对的成全你……完完全全的满足你……
然而波罗米尔厉声喝道,魔苟斯的帮凶,索隆的残影!你的舌头不配玷污我的国王我的阿拉贡的姓名!哪怕我只剩下一颗头颅,我也要咬断你妄言的舌头!你不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国王。你将我的国王与爱人形容如我床榻上免费的娼妓,没有他自己的意愿与意志,可以被随心所欲的玩弄和摆布——但是我不是。我不是这样去爱他,他也不是这样来爱我,你既不了解,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爱的样子。你诱惑我再次经历绝望,妄图令我再次沉沦。但我知道,我们白色的城市并没有被战火摧毁,它被它爱的人们重建与守护,我的父兄亦没有在战事中陨落,阿拉贡活着回归了他的城池。
哈!那么,你的阿拉贡究竟在哪里呢?你如何可以笃信那些爱?他甚至不在此路中,不与你同行,不在你的末路,你的国王像你生时那样,永远地无情地抛弃了你!
魔鬼,你以为我会困顿于恐惧,困顿于自己的情欲,困顿于你制造的梦魇与质疑,困顿于你复制出来的粗糙赝品,但是你完完全全的错了。我的阿拉贡就在我心中,不多不少,只有一个,独一无二,有他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彷徨与责任,有我值得用一生去独爱他的地方。在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中,我看得到他,他也看得到我,爱是我们相互馈赠与对方的珍品。而我将会在只属于我自己必走的窄道上,义无反顾的前行,直到能找到我的出路为止,哪怕饱受折磨,我也不会再退却半步——哪怕末路没有光,未来没有伙伴,嘴唇无法交流,穷途没有希望。
那声音不再低语了,窄路像一个拳头一样猛地剧烈收缩了起来,把波罗米尔的灵体紧紧攥住。那路那么的窄,那么的难走,尖利的碎石膈进他的躯体,把他扎成一个漏筛,那条窄路挤压他的器官,挤压他流出脓血的箭孔,对他的摧残变本加厉,让他渺小无力如巨拳中的蚍蜉。
在条条时空交错的幻象之中,他看到了他与阿拉贡各种各样的结局,有时他们不能相守,有时他们共同扶持到生命的最后。
属于他的生命记忆,像碎片一样淹了上来。
他们共同历经圣盔谷的浴血战役,一起率领亡灵大军,赢得人类纪元序章的胜利。
在王庭的新年舞会上,他与阿拉贡共舞,统帅喝了太多酒,踩错了舞步,很糗的歪在他的国王的怀抱和欢笑声中,他搂着他的腰,醉在他舌头上的酒液里…………
也有不属于他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国王娶了林谷中的女精灵暮星公主,他的肩头上有他与她的孩子,但像一个最忠诚永守诺言的兄弟那般——他的王终其一生戴着履行刚铎逝去英雄波罗米尔的白树护臂。在对刚铎的责任上,阿拉贡永不抛弃,波洛米尔祝福他余生的幸福。
无论如何,对那个信守陈诺的人,他都会用所有生命去追随他。
他的领袖,他的兄弟,他的国王。
他用一整颗心去热爱过、让他无怨无悔的爱人。
众多的记忆混合在一起,难辩真假。
他甚至再次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战死于阿蒙汉,还是老死于他与阿拉贡共同生活的王庭之中。
但他又想,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真假,我都热爱,无论真假,我都坦诚,绝不再放下与回避——只要我真心热爱,所有的所有,都不再是问题。
——那么无论真假,我都会继续在我的孤路上前行,无论它是何等狭窄,何等给与我那些我不能承受的伤害,狭窄到只能容我一人探行。
成团的黄色琥珀将波罗米尔包裹了起来,他变成了琥珀中被凝固的蜜蜂,蜂翅上黏腻了沉沉的油脂。然而那只再无所畏惧的蜜蜂勇敢的用他的尾针,像一把劈开混沌天地的利剑般,划开了那片不可战胜的浓稠的黑暗与黏滞。
那么归根结底,一个人的希望到底在哪里呢?
从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替他回答。
在那些坚守的内心中,在无法轻易忘怀的回忆里,在不退却的步伐里,在不甘的笔尖上,在世界上五湖四海的人们的爱中,在一个个落笔开花的传说里。
在心灵敞开的互相深度链接,在生命燃尽了的亦不舍弃。
金黄色的琥珀变成了一朵金色的莲花,莲花的花瓣温柔的包起,将波罗米尔破碎如一颗残齿的血污身体包笼在它层层叠叠的花瓣里。
金色的莲花漂流在血海流淌的碎石窄路上,带着波罗米尔的灵魂驶向路的尽头,那针眼般细小的洞口。
但那里依然有丝一样的光线,尽管它如此的微弱,如此的细小,已至到会让人忽略,但波罗米尔真的看到了它。
——他的光,他的希望。
蜜蜂在莲花的花瓣中冲向那个狭小的洞口,义无反顾冲向他灵魂尽头的黎明,。融化了他的翅膀,而和梦魇中的不停下坠感不同,浓雾被甩在了身后,黑血从他的灵体上被抹除,他的灵魂再次变得向上飞升的轻盈。
一个有白花香味的怀抱稳稳的接住了他。把他好好的、安全的、抱在自己怀里,那是他最熟悉的国王的怀抱。
尽管诸多磨难,经历了各自生命的各自挣扎和历炼,他们依旧会找到自己路途的出口,他们依旧会再见。尽管会迟到,但绝不会不到,他们终究会在各自灵魂踏上的路的尽头,在曼督斯的殿堂再次重相聚。
所以这就是真实的最后了吗?
阿拉贡温柔的灰蓝色眼睛看着他的绿眼睛,他在他眼中看得到一样真诚的爱恋与依恋。他像他一样,生前或生后,都最坚定的选择他,作为自己独属的爱人。而眼前的阿拉贡,波罗米尔确定他不是虚空之境中的欺骗者,而是他那个唯一的爱人。
更多熟悉的故去的人们上前,与他一一相拥,他的兄弟法拉米尔,他的母亲芬杜伊拉丝,他的父亲德内瑟尔。
欢迎你的归来,我挚爱的人。
轻轻的吻落在波罗米尔的额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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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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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4
虽然俄罗斯帝国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在和法兰西王国的交锋中处于劣势,可俄罗斯在军事和外交方面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故尽管签订维也纳和平条约时不需俄罗斯使者在场,俄罗斯和奥斯曼由于合约未谈拢故开始新一轮战争,安娜•伊万诺夫娜仍提议伊万代替使者前往维也纳,“您可以带奥利加同去,带她去散散心,”安娜•伊万诺夫娜靠着椅背懒散地说,“她总是瞧上去闷闷不乐,即便在您的请求下我准许她回基辅长期居住,上次见她时她依旧一副郁郁寡言的模样。”
“她的领土一直饱受战乱的侵扰,”伊万语气温和地说:“她并非有意摆脸色给您看,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要说战乱,我不认为您的负担比您的姐妹更少。”安娜•伊万诺夫娜转动着眼珠,伊万几乎认为她在翻白眼了,“在见到她以前,我本以为既然她的土地中生活着众多哥萨克人,那么她理应是个无拘无束、骁勇善战的姑娘,然而她令我很失望,”沙皇直白地抱怨说,“和娜塔莉亚相比,我时常怀疑她究竟是否和您有血缘关系,比起俄罗斯人,她更像是波兰人。”
“她受波兰统治了好几个世纪。”伊万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替奥利加辩解,有时他会想,没准儿正因为从沙皇到娜塔莉亚都对奥利加展现出的真实性格不满,奥利加才一直无法融入新环境,他暗自叹息,岔开话题问:“我能带娜塔莉亚同去吗?”安娜•伊万诺夫娜似乎没料到他欲娜塔莉亚随行,向他投来意外的眼神,伊万解释说:“我想带她见见别国的意识体,并练习些和同阶层的人交际的技巧,您知道,她性子有些莽撞,过去总混在仆从和农奴之中。”
“可别这样描述您的妹妹,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娜•伊万诺夫娜面露微笑,伊万眨眼了眨眼,没反驳沙皇句中“孩子”这词,因娜塔莉亚的外貌,宫廷内不少人至今依旧忽视娜塔莉亚的真实年龄而将她当作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她很擅长聆听她人说话,用枪也用得好,我还想着趁天气温暖约她和我一起去近郊猎鸟呐。”伊万情不自禁挂起礼貌的微笑,以免自己的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喜爱听小道消息的沙皇在积累众多秘闻后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倾诉对象,然而每次被沙皇逮住闲聊后,回到家中的娜塔莉亚总忍不住冲伊万抱怨说她之所以能安静坐在沙发上听沙皇念叨全是看在她和沙皇是狩猎同好的份上,“不过她是您的姊妹,行程安排当然凭您做主。”安娜•伊万诺夫娜补充说。
 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并不为能结伴远行而欣喜,伊万瞅着面前两张眉尾快耷拉到眼角的脸——这时她俩倒看上去像一对姐妹了——忍不住抱着揶揄之心猜测她们到底是因劳累的旅程而不开心?还是因最终目的地以及将见的对象不开心?或者同行的旅伴才是破坏心情的主要原因?两年过去了,根植在伊万心底的、涉及奥利加与信任相关的问题的固有印象未能改善多少,但至少他学会过滤掉附着在那些想法上的负面情绪,转而用一种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戏谑去面对它们。
伊万先是对奥利加转述了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话:“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见见我们的盟友。”接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且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娜塔莉亚,是时候检验你的外语、纹章学、贵族姓氏史以及社交技能水平如何了,”他对上娜塔莉亚的双眼,娜塔莉亚眼睑撑开成茶杯般的圆形,在烛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的眼球表面印满了恳求,他同娜塔莉亚对峙数秒,终归放软语气说:“我知道你讨厌这些枯燥又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你现在偷懒,未来怎么管理你的领地呢?”
娜塔莉亚张嘴似欲说什么,还未出声前就像是想起什么般又闭上嘴,只消沉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可是安娜•伊万诺夫娜约我这段时间去猎鸟,我若去维也纳,不就失约了吗?”
“她已经同意了你的新行程。”伊万言简意赅打破娜塔莉亚的希望。
娜塔莉亚匆匆吃完晚餐就回她的会客厅突击进修社交学——即死记硬背些能用于接话、感谢称赞、回避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的万用语句——伊万摇着头喃喃了句“雷声不响不祷告。[1]”而奥利加注视着娜塔莉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向伊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说:“我以为统治者们不会喜欢地区意识体变得过于独立。”
“去维也纳和地区意识体的独立性有何关系?”伊万像说一句玩笑似的说出此问,随即他捏着叉子插进盘中最后一小块列巴,划拉着叉子让列巴去吸周围的肉汁,“安娜•伊万诺夫娜只以为我是借此机���介绍娜塔莉亚进入意识体们的社交圈,她和诸位大臣不会想到我真正希望娜塔莉亚学习的是什么。”他垂眼盯着列巴,暗自期望娜塔莉亚能在这趟旅程中靠着耳濡目染从奥利加身上习得几分敏锐,不是说他指望自己的妹妹突然变成个深思熟虑的人,但至少娜塔莉亚应看透他的真实目的,而不是和那些被他欺瞒的人们一样以为他计划着让她戴上针对人类女性的世俗道德枷锁。
“……你不害怕未来某日她挣脱你的控制吗?”奥利加的声音唤回伊万的神智,他因奥利加的用词、也因奥利加脸上复杂到无法用一词概括的神情而皱起眉,“不再如现在这样依恋你、信任你,为她的子民向你发起战争,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勾结其他意识体瓜分你的领土,你不害怕吗?”
伊万放下餐叉,吸饱了肉汁的列巴使他想起被泥浆泡烂的白桦树皮,当他还臣服于金帐汗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那些他不欲寄给奥利加又来不及烧掉的信的,他推开瓷盘,维持平稳的语调问:“因为害怕,所以就要去驯服她、贬低她,使她畏惧我,自认为生来便低我一等,欠我许多恩债吗?”伊万用力闭了下双眼,“在您强大之时,您对待弱于您的敌国的意识体尚存几分顾忌,却一直认为自己有权凭此等手段去虐待一个懵懂的新生命吗?”
奥利加移眼避开伊万的视线,“我只是在阐述放任地区意识体成长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不!你是在奇怪我为何没成为第二个你!”伊万脱口而出,他没能成功压抑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他盯着奥利加,又觉得奥利加面上的无动于衷令他失望且厌恶,怒火像渔网一样自他心底深不可及之处网出些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撒气式胡思乱想的念头,例如让奥利加遇见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意识体并受对方统治,或假如他没接回奥利加,现在奥利加将仍会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在卢卡谢维奇的管束之下,想到这儿,伊万难免觉得自己的好意不但不被珍惜,反倒被恩将仇报——尽管实事求是的说,奥利加来到俄罗斯帝国后还未主动做过什么伤害伊万与娜塔莉亚的事——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娜塔莉亚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况且,即便遵循您的规则,把自己领地内新出现的意识体当作必须去防范的威胁与可利用的仆奴——”伊万知道若他更冷静点儿,是绝不会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口,然而此刻沸腾着在他周身血管内流窜的情绪要求他别再管他的话是否会揭开奥利加的伤疤,“您与卢卡谢维奇在一起生活了四个世纪,您难道视他为您的主人,将他的国王当作您的国王,重视他的子民超过您自己的子民吗?”
奥利加沉默不语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瞧上去伊万的言辞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这使伊万不知自己该感到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他继续道:“无论是以我还是以您自己为例,都能证明您的措施无法成功,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我的办法呢?”他再次深呼吸以平缓心情,补充说:“虽然我依旧希望您能对我和娜塔莉亚抱以善意的情感,同我们建立一种亲昵的、互相交付信赖的关系。”
奥利加没有接伊万的话,而是说:“我并不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没用我对待你们——你的方式去对待娜塔莉亚,”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好奇你作出不同选择的动机,但并不期盼你成为我的继承者,我不会撒谎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多与众不同,不过我想两年来我们或多或少增进了对对方的了解。”奥利加微笑起来,而伊万只觉得她的笑容衬得方才的他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坦白而言,我没预料到能坚持生存到现在的人是你,毕竟当年你最为年幼弱小。”
两年的同居的确对奥利加产生了影响,伊万敢肯定他刚接回奥利加时奥利加是绝不会对他说这些她认为有激怒“她的征服者”的可能性的话的,伊万略垂下双肩,他突然生出些泄气之感,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悄悄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又像任何一个同亲人理念不合可因血缘而仍对对方怀有期待的人那样,不由自主在心里劝说自己他和奥利加之间的矛盾是可调谐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去解决,没准几个世纪以后奥利加会接纳‘家人’这一概念呢?
“我无法认同你对领地内地区意识体的认知,因为我无法对目前尚在潜伏的威胁视而不见,但……”或许是伊万的错觉,奥利加的微笑中多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我很庆幸、也很感激你视我为姐姐。”
伊万愣住了,他的眼眶和鼻腔违背他的意愿,擅自产生股酸涩感,他认为自己最好说点儿什么,又不愿奥利加从他发颤的语调中听出哭腔而放弃接话,最终只掩饰性得冲背对奥利加的方向微侧过脸并点了点头。
 头一次出远门的娜塔莉亚在离家前就换上了骑装,离开圣彼得堡后她就迫不及待跳出马车骑上匹两年前作为命名日礼物送给她的维亚特卡马[2]——尽管彼得一世下令规范宫廷及贵族们的服装,要求女性只能穿西式裙,在伊万的干涉以及意识体惯有的特权下,除某些极为庄重的场合外娜塔莉亚拥有选择穿斯拉夫旧式裙甚至各类裤装的自由,但那些目睹娜塔莉亚着装的贵族、庭臣和市民们的目光仍使娜塔莉亚减少了在城市中穿裤装的次数,现在借着那些扰人的视线消失的机会,显然娜塔莉亚决定好好享受裤装特有的轻便易行——不过大约一天以后,她就对重复的土路、缓坡和树丛之景感到腻烦,重新回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靠喝酒吃点心打发时间。
越是往西南方行进,气温越是暖和到伊万和娜塔莉亚错以为时节正倒转着自秋初步入夏末,对气候温暖的领土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折磨得伊万骨骼发痒,他不得不努力找些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做以避免自己开始专心致志在纸上作出《关于南下扩张计划详解》,旅行途中能做的事不多,思来想去,伊万决定把精力放在考校娜塔莉亚功课上,他使用荷兰语和德语同娜塔莉亚对话,提出某个公国的名字、贵族的姓氏要求娜塔莉亚阐述那个公国、贵族与周边势力的利益纠葛,以及这些争端会对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又将导致娜塔莉亚领土内的局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番考校逼得娜塔莉亚躲去了备用马车上,伊万则被奥利加打趣的眼神盯得狼狈到连耳尖都胀红了,他为娜塔莉亚懈怠懒散的心态生气,然而只要娜塔莉亚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立刻心软下来,于是考校功课变成了由伊万主讲的、关于近几十年周边势力变动的闲谈。
抵达维也纳时,奥地利大公国同法兰西王国的谈判已接近尾声,这还是伊万第二次同奥地利的意识体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他随彼得出使欧洲各国之时——因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战败与正在进行的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罗德里赫的面色并不健康,坠在胸前的领巾上的重重蕾丝似要把他压垮了一般,深红色的短上衣[3]衬得他面颊没有一丝血色。“接到您要拜访维也纳的消息时我还以为传信的人弄错了,毕竟要让您离开您的国土可是件难事儿。”罗德里赫说,平静又夹杂几分虚弱的神态和语调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讽刺亦或只是句玩笑。
娜塔莉亚疑惑得瞥了伊万一眼,伊万却知道罗德里赫在说他只出任过一次大使——且还隐瞒了身份——这事,上世纪初自卡斯蒂利亚兴起政权意识体出使各地的风潮——伊万推测最初或许是因卡斯蒂利亚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而它的统治者认为派遣自国的意识体巡查各处领土是个好主意,随着殖民地局势稳定下来、能自主平稳发展后,这类出行活动的重心自然回归欧洲——这风潮迅速席卷南欧和西欧,随后缓慢向北欧、东欧蔓延,当伊万耳闻此潮流时,他尚还弱小到没资格挤进那个瞧上去无法轻易接近、更别提融入的社交圈,当他实力强大到能站在边缘朝中心圈奋进之后,他的精力又全放在了娜塔莉亚身上。
伊万笑了笑,他没接罗德里赫的话,而是抚着娜塔莉亚的背示意她前迈一小步,并微侧身为奥利加让出些位置道:“这是奥利加,基辅地区的意识体,以及娜塔莉亚,她们是我的姐妹。”伊万隐去娜塔莉亚代表的地区不提,罗德里赫也没追问,只按照礼节同姐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罗德里赫提起了两场战争,“今年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和法兰西的谈判差不多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我们得把西西里地区和那不勒斯还给卡斯蒂利亚,法兰西也将取得洛林公国,他会踩着我再次登上欧洲最顶端的王座。”罗德里赫顿了顿,但在伊万想出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符合自己同盟立场的安慰之辞以前,他就继续说:“还有奥斯曼……”他皱起眉,“我的国家损失不小。据我所知,您倒是在和奥斯曼的对战中取得了几次胜利。”
“只是略占优势,瘟疫和撤退时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也让我的子民有不少伤亡。”伊万谦逊地说。
“看来这场战争——”罗德里赫说着,却在看见一名向他们走来的侍从时住了口,侍从靠近罗德里赫耳边低语后,罗德里赫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说:“恕我失陪,那群法国佬又在找茬。”他面不改色吐出略粗俗的词,又向伊万颔首道:“请三位自便吧。”
 出使它国对东斯拉夫三人而言皆是件新鲜事,不提从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从未离开过联邦领土的奥利加与只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两个地区生活过的娜塔莉亚,伊万也对维也纳和俄罗斯相比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感到新奇,所有男性贵族们都不分年龄和职位或是戴着或是留着头披散下来的、打着小卷的长卷发,这既令伊万感到他们过于浮夸,又好奇当他们进食与书写时是否会受垂落的鬓发干扰,霍夫堡宫内才建成三年的帝国法院图书馆则让伊万流连忘返。至于饮食,奥利加和伊万皆对以蜗牛作为食材的菜肴敬谢不敏,因在东斯拉夫传统中蜗牛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药材使用,他和奥利加还暂且不想扩宽自己的食谱,而娜塔莉亚对活的蜗牛更感兴趣,她命仆从自厨房寻来只还未下锅的罗曼蜗牛,又找来个木盒兴冲冲准备把蜗牛养在卧室里。伊万瞧着那只蜗牛以看似慢实则快的速度在娜塔莉亚裸露的手与上臂表面爬来爬去,留下道道蜿蜒的湿痕,忍了数次才将勒令娜塔莉亚扔掉蜗牛的念头随着鸡皮疙瘩一起忍下,并勉强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小孩子活泼且好奇心旺盛乃是常事。’
伊万向维也纳的书商订了不少最新出的人文科学书籍以扩充圣彼得堡科学院图书馆的库藏,由于他能流利读写德语——尽管神圣罗马帝国并不像他的国家那样统一规范语言,不同德语地区出版的书籍中同一个单词的拼写可能不同,使他只能联系上下文判断那些单词的含义——荷兰语和波兰语,也能连蒙带猜读一些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著作,因此除去将奥利加和娜塔莉亚介绍给各贵族以及余下另一些必要的交际以外,伊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帝国法院图书馆里。娜塔莉亚黏了伊万两三天后,因她不认识大部分德语生词而终归无聊得换上裤装在维也纳内四处闲逛,奥利加原本有些担心娜塔莉亚穿‘男人的服装’会给三人惹上麻烦,但娜塔莉亚的外貌尚未成长到旁人能透过衣服一眼看透她性别的程度,待确认无人认出娜塔莉亚的真实性别并以“女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别的事”这一罪名逮捕娜塔莉亚后,奥利加转而沉浸于同贵族和官员们的交际中,重回同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社交圈似乎给奥利加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变化出现在伊万翻看一本无名但插图精美的草药介绍合集时,这合集无序言也无结语,看上去像是某个好心的医药行内人士把零散的、在新大陆上发现的草药资料收集起来并装订在一起,可若说零散,那些插图的绘制风格又过于一致[4],伊万必须承认,比起某株在春秋之季开出明黄色花朵的植物在拉丁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分别是什么名称以及有何功效这样的信息,附带的彩色插图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当他翻看完约三分之二合集,在某种较有压迫感的感应抬头扫视四周时却对上不远处一名陌生人的双眼。
那是个装扮与周围男士稍有区别的人,他没戴假发,虽留着头长度过肩的金发,却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将头发烫出整齐的小波浪卷儿,而是让其保持自然状态并松松扎在脑后,他正倚着书架望向伊万的方向,以其姿势和神态分析,难以判断这名陌生人是否一直注视着伊万。见伊万看过来,陌生人对伊万笑了笑,伊万愣了一瞬,他一面朝陌生人颔首以示回礼,一面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使他感到些微怪异,他低头将视线移回合集上,可陌生人的面庞尚还停留在脑中,那人瞧上去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颧骨与下颌处的曲线还残留着三分十几岁少年独有的雌雄莫辩的柔滑感,那双眉尾微垂的眼眸应是蓝色的,但或许是光照折射的缘故,陌生人的虹膜又透出点暗紫。
伊万没将那名陌生人放在心上,几日后他受奥利加邀请去参加由一位姓帕奎尔[5]、在维也纳开设了整个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所举办的宴会,那座工厂据说运营良好,然而奥利加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与之相反的传言,“他欠了债,”她一边给即将戴的假发挑选扑在上面的香粉一边说,“那家工厂的确运营良好,可这同他欠债不相矛盾。他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认识些能给他投资或给他工厂行些便利的人,听说他想从维也纳市政府那里借一笔钱,只是现在还没打通门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问,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有快速搜集当地时事隐秘的才能。
奥利加闻言顿住了,她转头同伊万对视,眼里含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她没回答伊万,而是问:“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吗?”见伊万一脸茫然,她若有所思得沉默片刻,随后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没命令我去探查这些——”她抿唇,回过头继续挑选香粉,“我只是……过去同卢卡谢维奇生活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命令——”她又停顿下来,仿佛并不愿吐出含在嘴里的话,但她终归继续说了下去,“——被命令利用女人的优势获取那些留在华沙内的各国大使的外交目标,或同他们交好,以便在必要时候窃取他们本国的近况、劝诱他们做出有利于波兰���决定,”她加重语气说出“女人”一词,“我想我还没完全摆脱那种生活带来的惯性。”
伊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若他露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奥利加感到被冒犯,可同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面无表情吗?或许会让奥利加错以为他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安慰奥利加现在她不必再把性当作获取某物的代价吗?未免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与居高临下,且没准儿奥利加会以为伊万在委婉提醒她她之所以能改善处境全凭伊万的功劳,最终伊万呐呐无言,只能假装自己被香粉盒子表面的雕花吸引了注意力。
因这一插曲,伊万提不起多少兴致去应付宴会中不知他是意识体、将他当作普通的士绅寒暄的人类,他避至大厅角落,远远瞧着奥利加的背影淹没在一朵朵像颜色���丽的毒蘑菇般的裙子中,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娜塔莉亚此时在何处玩耍,近来娜塔莉亚不知被何事何物引起兴趣,总是早出晚归,即使询问跟着她的仆从也只能得到她整日在市集闲逛这样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回答,伊万欲追问得更详细些,又思及娜塔莉亚毕竟不是真的幼童,横加管教恐怕只会使她不耐烦。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
最初伊万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的交谈对象是他,数秒后他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出乎他意料,提问者是前几日在帝国法院图书馆内遇见的那名陌生人。
“抱歉?”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陌生人重复道,他靠近伊万,又在一个微妙的、哪怕再一前进托奇卡[6]都会让伊万感到不适的距离停下,“您是从北方来的,或是从东方来的?”
伊万转身面朝陌生人,直白打听某人的国籍有违社交圈内默认的行事规则,然而也许是这个穿着以金银两线缝出刺绣和花边的宝蓝色短上衣[6]的、袖摆缀着重重蕾丝的陌生人配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像逼真且精致漂亮的瓷玩偶,被陌生人的容貌取悦了的伊万没感到不快,“您为何这样说?”他问。
“因为您的肤色、脸庞的轮廓、鼻梁的长度和高度,”陌生人回答到,他语气里含着股自己已在讲述正确答案的自信,“还有您的着装,据我所知,北方和东方的时尚同此地略有区别,”伊万明白陌生人使用的‘区别’是波兰、芬兰、俄罗斯等地现状的含蓄指代词,服装款式的实际情形是位于欧洲最外侧地区的国家竭力模仿法兰西、圣神罗马等地的服饰,但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尚传播速度的关系而总是落后于欧洲中心区,“以及,”陌生人的微笑扩大了些,“您说奥地利德语的音调。您是从东方来的,对吗?波兰,还是俄罗斯?”
“……您嗅探这些细节的能力真是像猎犬的嗅觉一样敏锐呢。”
陌生人并未因伊万用狗比喻他而露出受辱的神情,相反,他仿佛觉得这比喻有趣般笑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不,我只是善于观察罢了,”他顿了顿,略拉长声调补充说:“尤其是针对美丽的事物。”
陌生人的话大胆又夹杂着几分轻佻,让伊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应该义正辞严职责陌生人在羞辱自己,或至少怒冲冲地转身走开,可他的好奇心在肉体控制权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故他站在原处,想知道面前这个表现和他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家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7]。”陌生人自我介绍道,他朝伊万微鞠躬,抬手从头上摘下不存在的三角帽花哨地比划了一下。陌生人报上的姓名让伊万情不自禁挑眉,他分不清对方是在捉弄他,还是在邀请他玩儿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色扮演游戏,他想了想,开口说:“我姓米哈伊诺夫[8],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
德·巴赫尔闻言直勾勾瞅着伊万,伊万投以疑问的眼神,德·巴赫尔便说:“您的姓氏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家族中曾有人——”伊万未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无视德·巴赫尔神色中的疑惑,自顾自继续说:“嗯,曾有位远亲有幸领命出使各国,您可能曾听说过此消息。”
考虑到当年彼得一世匿名出使欧洲时未曾前往法国,而二十年后彼得为扭转俄罗斯帝国被欧洲新秩序边缘化的趋势前往法国乃是正式访问,伊万自认为对德·巴赫尔给足了暗示,然而德·巴赫尔却没能串起伊万话中的蛛丝马迹,他应和着回答“或许吧”,任何一个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听出他即不认识、也没想起来伊万口中的远亲是谁,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直白表现出自己没听说过从某个偏远落后之地来的泥腿子。两人站在角落望了会儿大厅中央跳舞的人们,德·巴赫尔突然说:“您对宴会不感兴趣?”
“我是陪我姐姐来赴宴的。”伊万说完,觉得这句话无头无尾,且依照人类的惯例而言,他这般年龄的男人——他外貌等同人类的十六、七岁,凭着超过大多数子民的身高以及着装,倒是能险险跨过少年的门槛沾上青年的边——但凡表露出一丝对女人的看重和尊重都会被人耻笑,更别提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女人做她们想做的事,于是为了补全自己的身份设定,伊万又说:“我想在家乡开座瓷器工厂,听说帕奎尔先生的瓷器厂经营有道,故前来看看,只是我姐姐打听出帕奎尔先生欠了债,所以——”他耸了耸肩,用动作代替未尽之言,又问:“您呢?”
“受朋友之邀,来此打发时间。”德·巴赫尔随口说道,这答案简陋粗糙,不如伊万那般短短一句中不但给出赴宴的前因,还埋下些使人寻查有道的线索,故引得伊万双眼微微张大,不懂明明是德·巴赫尔开始这场游戏的,游戏尚在铺垫阶段,他却像腻烦了般胡乱应付,‘这类事儿,难道不是如击剑那样一来一往才有乐趣吗?’伊万想着,思绪刚发散开又被德·巴赫尔的声音拉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失去了兴趣,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德·巴赫尔提议道,下一秒又一副自觉失言、怕伊万误会的模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些吵闹,不方便同人交谈,而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您身上藏着的某种东西使我想进一步了解您。”
德·巴赫尔虽状似怕伊万误解,但他一边说,一边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范围和额发形成的阴影里来回扑扇,他目光粘在伊万脸上,在昏暗夜色的模糊下竟显出些含情脉脉之感。伊万被德·巴赫尔的做派惊得懵住了,他体内的血液莫名朝脸颊涌去,德·巴赫尔的视线也无端变得锋利刺目,导致他眼眸只能游移着瞥看它处,‘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万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暗恨自己明明经历繁多,此刻却像个被阅人无数的姑娘撩拨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又气恼这西欧人行事怪异,即便此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露出傲慢且自命不凡的一面,然而令人生厌这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尽管这个‘厌’和他原本想的‘厌’略有区别。
 [1] Пока гром не грянет мужик не перекрестится. 就是“临时抱佛脚”的俄罗斯版本
[2] Вятская лошадь
[3] Justacorps 在17-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男士外套
[4]《A Curious Herbal》一本1737-1739年出版的英语草药著作
[5] Claudius Innocentius du Paquier 1718年在维也纳建立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
[6] Точка 俄罗斯帝国最小的测量单位,等于0.254毫米。我直接音译了这个单词
[7] de Barral家族
[8] 米哈伊诺夫 Михайлов 当年彼得一世出使欧洲各国用的假名中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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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哀】七哀
降谷零×宫野志保
首发ao3
志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相反,她对子女的管束教育非常严格。严格到了那信奉“放养教育”的侦探每次看到她都要戏谑两句“母老虎”“太不人道了”之类的怪话的程度。
曾经某次那人问她“当时也没有见过你有这么严厉的一面啊。对当时我们身边那几个调皮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宠他们的吗?”
“他们是我的孩子吗?”她反问。
她的家并不算大,但是总是一尘不染。虽然研究所的工作很忙,她依然每天要和孩子们一起把屋子打扫一遍。反过来看看那个宛如垃圾制造者一般的,总是要靠做家庭主妇的妻子打扫才勉强让住的房子有个人居所样子的侦探,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他总是要去戏谑她。
地面瓷砖亮得能照出她的茶发,窗户就不必说了,咂舌的是纱窗也能洗得显出原本铁纱的颜色——而大部分家庭的纱窗都很少清洗,掸一掸甚至能看到从纱窗的缝隙里荡出的,灰尘泛起的烟雾;橱柜里的碗码的整整齐齐;至于菜刀和锅,也因为长期清洗养护得法而显得出铁器特有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孩子们央求着她要打开电视玩游戏。在娱乐方面,她倒是很少干涉。志保没有那种所谓“东亚中产阶级的幼稚病”——即总是想把自己出众的替人打工的技术移植到自己孩子身上。孩子们很聪明,最大的现在也不过才上小学三年级。志保厌恶提前教育,所以从不主动让孩子们去任何补习塾。
她虽然知道这和她小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她却还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失去童年。而至于严厉的一面,则主要体现在道德教育和生活技能教育上。
孩子看着母亲似乎没在听着他们的央求,心中不免沮丧。正当他们想着是不是应该跟母亲提出想要做点什么劳动来换取游戏时间的时候,却听到了那期盼已久宛如“仙音”的赞美。
“可以,注意时间。妈妈先给你们做饭,一会儿记得吃。”
“那妈妈你呢?你不在家里吃吗?”她的限外之意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被他们点破
“妈妈晚上出去一会儿,你们到点了就按时睡觉,不要让妈妈担心。”
“谢谢妈妈!”这句话孩子们是背对着她的脸说的。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向游戏机了。至于有没有听到她的后半句,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微笑扶额,她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元太步美光彦几个孩子,不也是看到游戏就这样子走不动嘛。小孩子天性爱玩,她反而高兴。
她晚上做的是意大利面。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倒是她在偷懒。曾经,也就是大概十年前吧,她在给阿笠博士做饭的时候可总是绞尽脑汁研究菜谱,想着怎么把低卡和营养结合在一起。不过那时的她终究只是个小学生,没什么事也不大用照顾人,自然可以把相对来说更多的精力放在这种生活琐事上。
走出电梯,她其实也没有想好去哪。她爱她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再像自己当年一样身边举目无亲,精神上简直每天都要面临阿尔志跋绥夫式的绝境。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与小孩子相处这件事本身多么令他享受。尤其是这是她独立带孩子的第七个年头。
她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仲秋时节,晚间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太阳还没有彻底沉向西方,昏黄的天光与四周的黄叶似乎融为了一体。风止住了。不知不觉中,日光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但那影子却也因越来越昏的光照而显得面目模糊。地面被着枯叶,黄澄澄的,叫人好生困乏。她眼前也多了几分恍惚。
研究所的工作强度很大。之前组织统一体检的时候她被查出有贫血的症状。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么个无牵无挂的愣头青,倒是很老实地遵从了医嘱。随着在研究所地位的稳固,她也慢慢开始把一些项目分派给同僚——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有机会在现在还能在晚上和孩子们在一起。
毕竟,她不能不负责任。
邻国的传说讲这个时候的月亮是一年之中最圆最亮的。她虽然喜爱读书但并不痴迷文学,也就没有那些所谓文人赏月咏月的情致。
推开熟悉的酒吧的门,昏昏欲睡的侍者看到熟悉的身影并没多搭话。只是一如既往地倒了两杯酒放在了她最习惯做的位置前。
Bourbon和Sherry。
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过去。Sherry的日子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她一点都不想再让自己和那灰黑但是却有着甜腻迷醉感的生活再搭上关系。她选择这里也大致只是因为冷清无人,萧条的感觉配上昏黄的灯光特别适合遮盖她的脸。
“来了?”身兼数职的店主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某天晚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到访的女子。事实上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在某些令人愉悦的时候——比如店里罕见的出现了十多位酒客——面前的女士在门口稍作徘徊最后竟然原路返回。
打听顾客的隐私是不好的行为。除了她们喝到半醉,理智再也管不住嘴巴之后开始冗长而又琐碎的倾诉的情况下。
宫野志保想起自己与面前这个叫“礼”的男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离开的第一年。当时她刚刚生下第二个孩子,而第一个孩子也才刚刚两岁。作为实质上的单亲母亲,她那一年的生活无疑艰难——其实也还好。最寂寞煎熬的日子她早就尝过,也体验过隐姓埋名和终日提心吊胆的第二次童年。不过刚刚到来的一丝幸福被再一次的夺走,得而复失总是最让人难以接受。
她终于过上了她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可是,在偶尔从看见东京塔的掠影时,还是会发愣地想起,那些属于灰原哀的日子。
看来人总是这样,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怀念的其实不是灰原哀。而只是突然知道自己在世界上还有这所谓“亲人”存在的那一刻惊喜与酸涩,只是另一个男人身上淡淡的咖啡与甜点香气和温暖怀抱。
只是,那段岁月在两人双双回归原位之后突然间变成了爱情,而又突然转折向了另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言讲的境遇。爱情这种东西,即使再刻骨铭心,但如果某一瞬间,连结的纽带——空间与时间割开,他们就变成了断桥两端的人,隔着滔滔不绝的如斯逝水,背道殊途。
点起一根烟,她并没有急着动面前的酒。只是在店内剩余两人见怪不怪目光的注视下把Bourbon和Sherry混在了一起。两种近似蜂蜜色的酒发生碰撞,很快就融合成了一杯看起来就很可怕的液体。
“你还是总这样喝。我建议你自己买。这样糟蹋东西的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礼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女人。
“不想给家里的孩子留下一个酗酒母亲的印象。毕竟再怎么样也是要考虑家庭教育的因素。”她只是抽烟。烟气漂浮起来,在光的照射下产生了丁达尔效应。她的面孔更加模糊,模糊到了礼似乎也记不起她五官的程度。
“怎么?说辞又变了?我印象里你上一次的借口是工作太忙,上上一次的借口是……”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吗?”说出的话并不友善,可她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安室透离开,或者说不告而别的七年里。她在表面上并没有展露出丝毫不同。唯一一次失态,可能是她阿笠博士离世后的那天晚上。她罕见的来这里说了很多话。包括不告而别的男人“零”、骤然离去的长辈阿笠博士、自己家里讨人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总是把她逼到矛盾死角的两个孩子……
她在喝醉的时候也很克制。没有说出有关灰原哀、有关宫野明美、有关赤井秀一、有关江户川柯南、有关GIN、有关……她确实看起来很像最近几年兴起的那种“既是职业女性又是家庭主妇”的顽强单亲妈妈。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某种喜欢絮絮叨叨的大妈心。
不过对于宫野志保本人而言。虽然恐怖和温暖并存的记忆可以慢慢模糊,和安室透相处时的习惯却顽固地生存了下来。这两年,她依然时常熬个夜,顺便也学会了他拿手的三明治和各种甜点。孩子们以为妈妈有着好像超人一般的学习能力可以做出全米花最好吃的饭菜,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在追寻他们父亲的味道而已。
除了看上去很可怕的戒断反应,让她在咖啡这件事上举棋不定。其他的,在那一次意外的醉酒之后,宫野志保自认为快刀斩乱麻,过得非常高水平。
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她也有了一些变化。不再狂热的喜欢比护选手——不过还是有赛必看。听的歌也从流行到jazz到金属再到R&B再到古典最后转回到了摇滚乐。最近似乎是看了不少假面超人之类的东西。GIN已经死了,组织也灭亡了。看着两个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东西抱着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去家长联谊会的时候难道她还能狠心拒绝吗?为了不丢脸,她很是恶补了一些现在小朋友们喜欢的东西,却惊愕地发现和她做小孩时候也没什么不同——还是什么戈梅拉、假面超人之类的玩意儿。
那一次家长联谊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似乎成功到影响了不少小朋友的家庭关系——参加活动的男家长被她的魅力倾倒、参加活动的女家长被她的衣品倾倒。似乎还闹出了什么离婚风波之类的搞笑事情。不过在这之后,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地位似乎是有了显著的提高。
回忆的时光总是极快。她抬了抬头,看见今晚的月亮果然极亮。如同一颗白色莲子一般挂在天的那头。圆如铜钱,白似冰屑,中间微微颜色深浅,四周白蒙蒙地发出一团光晕,恰似灯影透亮。
这一段时间过得实在艰难,一个人不想说话,另一个人懒得说话。压抑之下,最终还是礼先开口了。
“是不是有些怨恨,对于您先生?”
“你听说过一首诗吗?叫《七哀》。”志保反问。没有什么情绪大幅波动的情况下只点一杯Bourbon和一杯Sherry是她的原则。第二天还要准备早餐、送孩子们去学校、再到研究所打卡上班,她不能喝太多。
“我又不是文学爱好者,你问错人了吧。啊,欢迎光临!”礼说着,并没有起身去迎接新来的客人。只是从下面装瓜子的盘子里摸出一颗放在两指之间。用力一弹,瓜子径直飞向昏昏欲睡的侍者。侍者猛遭重击,一个激灵爬起来看向礼。他给侍者使了个颜色,这才看那懒汉拿着酒水单走向新来的那个女客。
“没听说过就算了。一份三明治。光顾着给孩子们做饭了。”她的脸色有些怪异。
“又犯胃病了,我也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空腹喝酒。”礼说话很小声,至于志保有没有听到,他完全不知道。不过做三明治这种事情他自然是轻车熟路。切掉面包的四个边,放在小小的电蒸锅里蒸一下,把蔬菜和肉类切片,加入掺了味噌的酱料……
“啊,老板。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多少钱。”隔壁女客指着礼手里的三明治道。
“啊对不起小姐,这位是我们这里的熟客,这些材料都是她寄存在我这里的,所以……”礼没说完,就被志保打断。
“也给她做一个吧。毕竟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她说,“虽然你的三明治水平总是会有着奇怪的波动。咖啡也是。”
礼的瞳孔骤然收缩。幸亏灯光昏暗,大概是看不清他脸上一瞬间的变色。他也不想聊文学。这一瞬间那位女客的打岔反而是救了他一次。
其实,安室透和宫野志保的婚礼并没有任何人参加,甚至连法律上的效力都不具有。他们也只是告知了最值得信任的几个人:比如工藤新一,比如阿笠博士,比如服部平次。这个消息甚至连小兰都不知道。
毕竟她并不认识“宫野志保”,只知道那个在工藤新一回来后就去英国和爸爸妈妈团聚了的“灰原哀”。当然,之后她还是以“工藤新一查案期间的法医搭档”的身份去见了毛利兰。她和毛利兰之间的交往并无任何生分,毛利兰说他们“一见如故”,但她不知道,其实宫野志保心里是拿她当亲姐姐看的。
婚礼极小范围内举行,这是志保的主意。她其实还是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心结。她还是讨厌热闹,那种寒暄令那时的她无所适从,甚至会想到组织里的虚与委蛇。
至于没有填结婚登记表这件事,是安室透的主意。毕竟,世界上并没有一个人叫“安室透”,有的只是“降谷零”。他作为“零”的负责人,是不可能舍去“安室透”这一身份而以真实的“降谷零”身份活动的。也是这样,宫野志保也没有改姓安室或是降谷或是某个降谷零的其他假身份。
毕竟这世界上的危险犯罪组织可不止有酒厂一个。
不过虽然是这样,最开始的生活也是很快乐的。那时候安室透不怎么上班。依旧是老样子的每天到处打打工做做侦探。一天里有大把的空余时间逗哈罗和志保。而志保则是在忙着找工作。
晚上他们一起看电视,听音乐。躺在床上听Cinderella。一团浓郁的悲慨。志保没再说话,闭起眼睛。床太软,在被刻意调低了的音乐声里,她发现自己在悬浮。悬浮,时起时落,失重。
零其实也很惊讶。他才发现原来她这么高,之前他们两个最初开始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小孩子,总是穿着软底的儿童鞋。如今她和他抱在一起,他才发现宫野志保也只仅仅矮了他一个头。
她的肤色更苍白了,再靠近一点,他估计能看清脖子上青色血管的脉络。是因为她长期在地下室工作、熬夜和贫血的缘故吗?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事实上安室透最开始对她流露出善意是在他确定了她是艾莲娜老师的女儿之后。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从未看到她真正的样子。虽然当时的熟人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叫他们安室先生和小哀,但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举目无亲。两个假身份的人生没有证据,是个既无过去,亦无将来的特殊存在。想要永远保持着这一把指间沙,他抓得越紧,就流得越快。零从事的是最危险的职业。他承认他自私。他不想在将来的某一日,他躺在一片血泊里时怀疑,这一切是否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直到带着咖啡气味的呼吸迫近。志保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不对。她虽然已经这样的年龄,虽然和那个男人已经结为了二人都认同却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夫妻,虽然对于降谷零这样的男人她一点都不介意投怀送抱,但显然,她还是有着一般女性在此刻的生涩。此刻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也没有提前预备好防护措施。
情欲来得莫名其妙。空气里有种危险的甜腻气息。她的身体确实很敏感,不一会就开始浑身抽搐。她想推开降谷零的手,但她又怎么能和降谷零抗衡?更何况她其实在心里并不抵触,只是好像暑假里犯拖延症的学生——总是觉得今天还没有到写作业的时候。
降谷零又抱过来。这不对,宫野志保的手只是见招拆招,脑子里怎么也不能思考。降谷零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对视。她似乎一瞬间就被抽走了魂魄。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姿颀长,小麦色的皮肤似乎被寒气冻得有些苍白。
他不说话,只嘴角带了不知道是何意味的笑,垂着眼看着躲在博士的身后心惊胆战的她,瞳孔里闪闪烁烁,恍若星河。
和今天一样。
他的指尖冰凉,顺着袖子滑到她的T恤底下。她退到了床沿边,却被他伸手捞了回来,顺便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志保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地转过脸,却一时间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在他留长了的金发下面找到了他的嘴唇,报复般地狠狠亲上去。
那之后,她扎进降谷零怀里,在他胸口靠着,无端想哭又没有眼泪。她曾经暗戳戳地恨过父母。为什么要生下她,就是为了性爱时一瞬的快感吗?如果是这样也太自私了,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做这种事。不过她终究还是沦陷了,甚至想……
再来一次。
她又往降谷零的那边挤了挤,给出一个眼神作为示意,之后马上从被子里钻出,只是鸵鸟式地把头埋进了洁白的被子里。降谷零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他的后背,拉过被子来把她再一次的吃掉。
那一次之后,他们的大儿子出生了。顺便一提,姓宫野。
宫野志保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时不时那一块乏人问津的狗皮膏药。现在她非常理解当时毛利兰的感受。
她在之后去过工藤新一家几次,却发现似乎她眼里的理想情侣也过得不是那么幸福。她比毛利兰更懂得那种“自己觉得自己在做很重要的事,却总有一个自己割舍不掉的人用眼泪扰乱自己情绪”的感觉。这种时候,两人之间再深厚的��情也会变成毒瘤。他们无法联络,更谈不上见面。工藤新一侦探在全日本满山海跑着缉凶,反而是留下毛利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东京操持一切。由于时间与地域的关系,他们和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沟通彼此之间的问题,而他们在各自的城市还要独自面对一切的不如意。毛利兰很坚强,或许是源自于工藤新一在幼儿园时候不经意间下的一句“爱哭鬼”论断的逆反心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难以接受工藤新一在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不耐。
那天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见宫野志保。
“安室先生……还没有回来吗?”她看着宫野志保家里的凄清冷寂和两张婴儿床,一肚子的牢骚和委屈瞬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该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毛利兰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骤停了一下,像是非常艰难,她看着若无其事的宫野志保试探地开口:“可是,安室先生不是……怎么会?”她咬着嘴唇,似乎是把自己代入她的悲伤角色去了。
宫野志保没有隐瞒,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其实现在再瞒天瞒地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在这时会来找自己已经证明了这种绝对信任。而黑衣组织也已经被连根拔起死的不能再死。现在继续的隐瞒,除了加剧面前这位女士和他丈夫的不信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去开了两瓶酒,是GIN和VODKA,他们的故事也就从那时开始。
边喝边聊,出乎意料的是兰对事情惊人的直觉。在志保说到很多她都感觉离奇的事情的时候,毛利兰的眼神里只有释然而没有惊愕。
“看来,你早就猜出来了吧。只是理智上不愿相信。”酒精让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再使用敬语,随便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他们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
顺便一提,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日,工藤新一依旧在山梨的山沟里查着一桩牵扯了十四条人命的连续杀人案;而降谷零也依然渺无音讯,所知道的只有风间在降谷零离去后的第三天送来的,黑田兵卫签名的调查文件的影印件和一句“去执行秘密任务,可能需要很久。抱歉降谷夫人。”的口信。
“要不然,出去吃点什么?”毛利兰发出邀请。她似乎稍微快乐了一点。也不知道她突然想通了什么。
某种程度上宫野志保承认自己很物质。她穿的那件黑色大衣是C家出的鹤纹刺绣复古款,价值不菲。手提包、鞋子和帽子更不必说。这些衣服基本都是她还是“灰原哀”的时候他买给她的。
他说:“组织的经费,不花白不花。”
事实上她完全理解。对于组织——或者说是公安之类的人。所谓存款,大部分都是可笑的数字而已。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存款可能存着存着就不是自己的了。所以,那些人的生活一般都极度奢靡,就连宫野志保也不能免俗。喜欢名牌的毛病,大概也就是那时染上的。
毛利兰偷偷打量着宫野志保的长相。宫野志保其实��不上标准的美人,在欧洲人眼里,她的五官太清冷,并没有欧美人喜欢的那种“魅惑”“性感”、更没有欧洲人眼里典型的东方美人——比如章子怡——那样复古的五官。这是因为她的日英混血,多少柔和了东方人的特质。没有西方人风情洋溢,却比同龄的西方人显得年轻素净。
不过最近几年,随着时代发展。不少时尚圈的所谓“艺术家”开始推崇高挑瘦削、冷漠苍白的偏禁欲主义。时尚杂志上很多模特的长相都是她这一款,不少国际大牌也专门为着这些模特设计了适合这种长相穿戴的服饰。再加上她出众的如高岭之花一般的气质,反而给她增添了十几分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两位美女竟然很不顾形象的在一个苍蝇馆子里撸着串。那年的雪来的好晚。十二月底才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这一年中的第一场雪。路灯的光被成片的银白色衬得金黄,半弯冷寂的弦月尚还挂在天边,茫然吹起了风。
毛利兰递给她一支烟,问:
“一个人的时候会抽一支,尤其是……”
“在跟工藤吵架之后?”她接过来。其实她不会抽烟,不过还是有样学样地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舌尖有些麻木,在烟气通过喉咙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辛辣和刺激。
毛利兰不置可否。她其实早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当时的几个朋友没有修成正果的。园子忙于铃木集团的事务,京极真依然是全世界的参加比赛。双方都有自己忙碌的事,偶尔见一面反倒是甜蜜得紧。至于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似乎双方都在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距离——虽然早已是男女朋友多年,但谁也没有提出结婚的事情。
在来找宫野志保之前,她先去问了远山和叶。得出的答案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我和平次就是有点互相喜欢,这么多也习惯了老玩在一起罢了。不过兰酱你也知道,我们经常吵,我也对推理没什么兴趣……就是说,虽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们互相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羁绊住对方,除非我们之间谁做出天大让步。”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着浓重的关西口音,但终究已经没有了那种过去的天真烂漫在里面,“所以,其实兰酱你还是要看开一些。工藤君他终究还是爱你的嘛,这点你应该最清楚了啊。”
她语塞,垂下眼帘,最终一言不发。
“志保,你说,我是不是天真的有些过头?”她问,“你难道就不难过吗,安室先生……”
顺便一提,毛利兰大学念的是早稻田的文学。一个很多女生都会选择的专业。在日本这样的社会里,女性选择文学就好像古代皇帝身边总要有几个舞文弄墨的馆阁文学者一般,只是贵人或是她们丈夫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毕竟,比起出门打拼,还是有更多传统的日本男性中意于温婉柔和,善解人意的“大和抚子”。如果能再有点“红袖添香”的情调,就更完美了。
所以毛利兰会觉得艰难也是正常。长期浸泡在太宰治、川端康成之类的日本文学里,总是会有那种“情绪急转直下”的时候。悲观是一种底色,而敏感则是这种底色伸出的触手,用来折磨自己。
“我难过又能怎么样呢,兰……桑。”她仔细考虑,还是用了这个略微正式却又不嫌疏远的叫法,“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我这个人就是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她想用酒堵住嘴,拿起一根烤得冒油的鸡肉串吃了一口,又马上灌了一口酒。
“不坦诚。”她还是那么敏锐。
“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想法啦,只是……”她刚想说,却被毛利兰打断。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本子,掏出钢笔,在上面好像写着一些什么。
“喏,给你看。”写完她把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递给志保。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三国魏·曹植《七哀诗》
“想什么呢?”礼点了点她的胳膊,“不会就这一点就喝醉了吧?”
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她才发现正如礼所说。她居然已经发了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呆。
“一样再来两杯。”她说。
“怎么了?喝这么多?”作为酒吧老板的立场这样说本来就很奇怪。生意已经很差了,看到这样的酒客即使不说劝她多喝两杯也不应该无意义地在这里像八婆一样问东问西。
她没回话,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进行长时间的无意义交谈。安室透离去的第七个年头的确很让人痛苦。当年她读死屋手记,写戈梁奇科夫流放西伯利亚十年如同“死屋”。她虽然环境不如那般恶劣,但终归不是好感觉。所以她痛苦。不过如果是GIN的话一定会骂她安逸的太久,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一朵“坚韧的玫瑰”了。
说起来GIN的确很喜欢这样的修辞。带着他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奇怪的语言风格。如果抛开他做的那些勾当,其实这个人的性格反而像一只喜欢虚张声势的刺猬——表面上看起来冷酷,但是操纵他所有行为的逻辑却好像是一个和容易别人闹别扭的倔小孩儿:肆意妄为、不听劝阻、说干就干、认准的事情就绝不回头、从不考虑后果。
她在作为“宫野志保”时的少年时代没什么好回忆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纯粹学习动力,纯粹是因为她觉得学习很有趣。
尤其是在时时刻刻都有组织成员监视的情况下。
娱乐只有电子游戏,她不爱打游戏。社交么,她一个亚裔女生,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自然是被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学习才是他唯一和正常人世界的沟通桥梁。只有在上课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做项目的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学生。
没人愿意和她进行小组合作,她就自己一个人包揽所有研究工作。因为她觉得那很快乐。
化学对她来说,是阳光,是姐姐,是几乎没有见过的爸爸妈妈。
另一方面,当时,和她一起在美国受训,也是主要负责监视她的组织成员是GIN。
那时她就厌恶这个男人。生理性的厌恶。但GIN却做的尽职尽责。除了自己的训练,他几乎一步不离开她。
但他从来不在她被欺负时伸出援手。反而他骂她。
“不争气,没出息。”伴随着的就是一顿毒打。
所以后来她半开玩笑的对降谷零说自己三脚猫的格斗术是被GIN打出来的。
现在,她已经可以用云淡风轻的心情看待这样的事。但当时不行。
琴酒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是生理期和内衣尺寸。对于在美国接受能力训练的他来说,通过垃圾袋和表情饮食之类的要素观察出这些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志保,其实GIN喜欢你在组织高层里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瞒着你。”某次做完,降谷零曾经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讲笑话?他比我大了十几岁。”宫野志保不是情感白痴。她完全可以体会到GIN对她的那种变态式的情感。不论是后来想想仍然心有余悸的“头发丝认人”“听喘气认人”,还是最后决战时他打她的那三枪。
决战的具体经过她已经记不太清。只是在甚至连BOSS也已经落网的情况下,唯一还在抵抗的人,也是GIN。
后来在某次看比护选手球赛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种感情。那是一场保级战,在东京出名,在大阪走向巅峰,后来在英格兰大杀四方的比护在濒临退役的年龄落叶归根回到大阪。不过此时的球队已经今非昔比,从冠军争夺者混成了保级队。
那是最后一场的生死战,赢了就保级,输了就降入J2。
比护首发,也成功完成了帽子戏法。可惜球队的后防如同组织一般出了亿个卧底。最后一次的射门机会,他拼了老命的倒地铲射,把球捅进了球网。比分被追成了4-4,他也因为没有躲开对面防守队员凶狠的铲断而导致胫骨直接骨折。这样的重伤直接给已经38岁的比护隆佑的运动生涯判了死刑。而令人悲伤的是,虽然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但球队还是因为胜负关系的缘故降到了J2。
那之后她罕见地主动打电话找毛利兰出来喝酒。工藤新一的东京灵魂又一次夺冠,喜不自胜的他打电话回来也在和他妻子聊这件事。听到志保讲这件事,她反而是给志保讲了一段三国的故事。
赵云随诸葛武侯出岐山时,看着自己身边关兴,张苞这些小子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心中会不会也有“老了”的感觉呢?
也正是那一刻她才明白当时GIN的感受。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体面的退场。GIN就是GIN,不能接受像老鼠一样被人满世界通缉,追来赶去的苟活。就像诸葛亮必须死在北伐途中的五丈原、赵云在死前必须断后吓退曹魏士兵迸发最后一次的闪光一样。组织之于GIN,或者说是黑泽阵,就是一切。他从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为组织服务,尽忠到死。那么眼看着承载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组织大厦倾覆,他会做出那种选择,完全符合他“虚张声势的刺猬型人格”的逻辑观念。
所以在她当时深入组织的研究所抢救最后的APTX-4869资料却和躲藏在那的GIN巧遇之时,GIN才会拿着枪,一步一步把她往门口逼。
那是个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志保站在门外可以被太阳光照到的地方,而GIN则站在了阴影里,面朝光。
他打了他三枪,左右臂各一枪,腿一枪。没有装消音器的枪声引来了公安和FBI,但在他们到来之前,GIN用最后一刻子弹结束了他自己。
当时的宫野志保百思不得其解,以GIN的能力,想杀死自己之后逃走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为什么要自杀?
事实上,那三枪是GIN对自己的交代——他没有杀掉自己曾经唯一或许动过心的女人;也是对组织最后的忠诚——面对叛徒,他并没有无动于衷。
不过这种仁慈带来的矛盾也一直困扰着宫野志保直到降谷零走后七年的这个深夜。她对GIN并无任何好感,他夺走了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甚至这种厌恶带有生理性质。
但也正是这个人,最后把她送出了困扰她近二十年的噩梦。这个噩梦的缔造者是乌丸莲耶而不是他GIN,而却是GIN在最后时刻用生命把噩梦引向了终结。
那她该如何自持?
时间大约已经到了十一点半。生意越发冷清。
“我在这里这么久,才喝了这么一点。你们是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她问,语气里有一点醉意。
“没什么,你还要喝么,算我请你。”礼说。
她还是没回话,只是自言自语:“礼,Rei;零,Rei。是巧合么?”
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礼,又是什么时候和一个陌生男性以不符合自己一贯作风的情况下变得如此熟络呢?
“要杯茶吧,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就要……伯爵玫瑰吧。”
浅白绿色的花朵,带着馥郁的玫瑰香气,和她瞳孔的颜色一样,清冷又迷人。
突然,礼摸了摸她的手。志保皱了皱眉。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她冷不防顿了一下,却被礼顺势反手握住,整个手掌被团进他的掌心里,若有若无地被摩挲着:“手怎么这么凉……”
“你干嘛?非礼女科学家?”她挑了挑眉毛。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是不管她怎样拔,都无法挣脱他。这样摩挲了一会儿,她的手和体温也渐渐暖了起来,感受到她手掌里细密的汗,礼松开手,轻松道:
“给你暖暖手。”
她瞪着他,准备张口反击,但想过后还是懒得和他争论。毕竟她和面前的男人熟络了之后经常吃他的免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
更何况,似乎刚刚她并不抵触面前的男人的亲昵举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她心里发苦“自己不会真的寂寞到想要有外遇了吧。之前和侦探处理了那么多外遇杀人的案子,难道有一天要轮到自己?”她越想越荒谬,竟然被这种荒唐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今天就到这了,谢谢你的招待。”她站起身,头稍微有些晕。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以往大概四倍量的酒。难道真是所谓的“寂寞”?
礼没有留人,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东京繁华,是个不夜城。不过这地方远离市中心的商业区,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头顶路灯的光线一点点亮起,白色的光线在她背后晕开,她的头发被绕在耳后,耳廓边浮动着玉粉一般的浮尘。她弯起眼睛,略带得意地笑了。直到刚刚,她才想明白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来自哪。就好像,整个城市夜晚的灯光都揉碎在她的眼睛里,连眼角的笑纹都带着绵绵缱绻的气息。
其实她本不应该如此欣喜。曾经她想过在她回来的时候她要怎样责备那个把他丢开跑了七年的人。但事实现在看来并非是像她以往想的那样。
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她坐下。既然回来了,就让她也做一次“侦探”,梳理一下她和榎本礼的故事。就当做是给过去的七年点上句点。
事情的开端还是那一次兰的突然来访。她们两个那天晚上的最后一站就是那个灯光昏黄的酒吧。
听兰说,她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曾经她来这里抓小五郎回家的时候遇上了一起杀人案。后来事情不出意料的顺利解决,她也就和当时还是老板儿子的榎本礼有了一面之缘。后来她上了大学,和几个朋友来这里排过戏,也在这里陪失恋的同学喝过酒。似乎从那时起这个酒吧的生意就一直不佳。天知道小五郎是怎么找到这样隐蔽的地方的。
第一次见面,礼给她们端上的三明治居然久违的吃到了当时还在“波洛”打工的,降谷零独创的口味。当时礼说这些是给一位本来说要来但却临时改了主意的先生准备的。他们店里并不卖三明治。这样的做法也是一位厨师——那个曾经为了套出降谷零三明治配方而闹出很多笑话的厨师——专门教给他的。
她并没有指望着能在这里知道降谷零的近况。只是就当做怀旧也好,她还是爱上了这家半死不活的店。
她曾经问过他,在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什么要做这样稳赔不赚的生意。他只说这是他父亲所谓的“梦想”。宫野志保嗤笑,不过她也相信这种说辞。毕竟日本这样的国家,想找到什么奇葩应该也都是不难的。
后来无非是平淡日常。榎本礼的厨艺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做出超越当初降谷零的口味;坏的时候就只能模仿起味形而失其神髓。随着来这里次数的不断增加和榎本礼对志保身体状况的日渐担忧,这里几乎变成了她的食堂。哪怕是不喝酒,她也喜欢来这里坐坐,开着电脑写论文,吃一吃榎本礼时好时坏的饭菜。
其实有时候她想,正常的恋爱本就不该像她和降谷零一样牵扯到长辈恩怨、生离死别。刻骨铭心又畸形丑陋,进展神速又风雨飘摇。反而是应该在日常里慢慢累积。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可怕,但他们毕竟聚少离多。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到现在是九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三十次。
越想头越疼。仲秋夜晚的风还是很凉。她每次出门穿衣都务求得体而奢侈。今日也是。本就白皙的腿被风吹着,白得有些吓人。都说饮酒之后会发热是因为血液循环加快,在风吹的情况下更容易丧失体温而得病。
她经常生病。不过她宁可撑着,即使撑不住也要让自己摸鱼的地点在研究所里的办公室内。日本的职场是炼狱,尤其是对于女性。她们大多要时刻保持强势,像是开了屏以虚张声势的孔雀。
“怎么不回家?”有人问。是降谷零的声音。而宫野志保并不惊讶。
“你先撕掉你的假脸再跟我说话。免得一会儿孩子们见到你以为我搞出了外遇。榎-本-礼!”
“志保,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他说,一边说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张脸是属于降谷零的,货真价实的降谷零。
“不,今天,也就是刚刚才看出来的。不过如果你不说,这事也就永远成为秘密了不是?”她戏谑道。“那我们来解释解释吧,降谷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
事情其实很简单。降谷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在参与调查一个跨国的贩毒和倒卖军火的团体。黑衣组织的事情之后,降谷零搞出了组织PTSD。或者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
他作为降谷零在“零”,也就是明面活动,同时利用“安室透”的假身份在暗中调查。至于那个小酒吧,从很早开始就是他们公安的一个秘密据点。至于那块钓上宫野志保的三明治,则自然是出自降谷零。毕竟,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至于榎本礼和他父亲,自然是公安成员。后来,他在稍微空闲的时候会伪装成榎本礼和她见面。���实她本不该露出破绽。只是面对一脸无所谓,用最冷漠语气说出最惨淡现实的妻子,他总是无法克制。
“那我每次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榎本礼每次几乎要越线的时候,都是你假扮的啰。”志保其实心里也暗暗释然。她其实也有对榎本礼心动过,但理智总是在一瞬间就战胜情感。虽然如此,也只是压制到普通朋友的程度,她完全无法割舍那家店带给她的,熟悉温暖又危险的气息。
“你这算不算逼迫自家妻子出轨?还有,结束了吗?”她问。
“结束了啊……风间和榎本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可以从零组解放出来了。”
“也就是说?”
“是的,是你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
志保没说话,只是把她刚刚在酒吧里猜到事情真相的后写的一张纸条递给了降谷零。
“你看,这首《七哀》,男主人公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了她的腰肢。降谷零贴过去亲吻他的侧颈。呼吸沉重,意图分明。
志保下意识地还觉得他是榎本礼,想挣开——毕竟那身衣服实在是太具有代表性了。可随着呼吸的临近和与榎本礼完全不同的声音,她也放弃了抵抗。
降谷零按着他的后颈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我可不是什么宕子啊混蛋!”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她叹了口气。
“不想。”
“是你待我太像恋人了,从眼神上看也是如此。还有,你的手。”她没说完,嘴就又被堵住。
灯下黑。路灯下并不充足的光线,模糊了她的眉眼神情。只剩下瞳孔的颜色,越发清晰明了。
湖青色的,比过去七年的坚守更深邃,比他们第一次在铃木特快上的初见柔和。
深吻之中,降谷零似乎感到宫野志保才张开嘴唇,做了一个字的口型。
“ki(き)mi(み)”。
——“你”。
他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
满地月光如水,从地面映上来。水中的藻荇是树枝与树叶的影子。他们两个的影子几乎被路灯照成了两个点,又被白色的路灯切割开。路灯也照着玫瑰,如同鲜血一般的红一点点渐变成了暖调的橙黄。他们走着,吻着。无视路人的侧目。当走过那片圆锥形白光的笼罩,又悄悄变成了血红。
红橙交替。直到走到家里。
家里的灯光是白色的,他们手中的玫瑰又重归于温暖的橙色。
仿佛周而复始,仿佛……一个圆满的轮转。
他们家的飘窗可以看到月亮。他望了望银白的月亮,又看向她。她的眼睛像一湾化冰的湖泊,清亮如镜。
也是他的归宿。
孩子们被动静吵醒,惊愕地看着一个陌生但眼熟的男人搂着平时一脸“生人勿近”的妈妈。妈妈的脸色泛红,头发散乱,他们从没见过妈妈如此狼狈。
“你……你不许欺负妈妈!等我爸爸回来你会死的很惨的!他超厉害,是警察!”在小孩子的圈子里,一个当警察的父亲往往是“牌面”的代名词。
“看样子,你教的小孩子很不错嘛。”降谷零笑了笑,“不欺负你妈妈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低下头,对着孩子们说。
“我就是你们刚刚说很厉害的那个人。降谷零,请多指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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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泄露文件揭示中国如何组织对穆斯林大规模拘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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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学生们在学期结束时买好了回家的票,盼望着考试后轻松一下,回中国偏远的西部地区与家人欢聚度夏。
然而,他们却在不久后被告知,他们的父母不在家,亲戚们已经失踪,邻居们也不见了——这些人都被关进了拘禁营,这个为关押穆斯林少数民族而建的拘禁营网正在扩大。
新疆地方当局对这种危险的局面颇为担心。所以他们做好了准备。
自治区领导把一份内部指示下达给地方官员,建议他们,放假的学生一回来就尽快与他们见面,不让他们发声。这份指示包括令人不寒而栗的官僚指南,教官员们如何应对令学生痛苦的问题,第一个最明显的问题是:我家人在哪里?
“他们在政府设立的培训学校,”指南中的回答这样开始。如果学生追问的话,指南叫官员告诉学生,他们的亲属不是罪犯——但现在不能离开这些“学校”。
这个问答形式的指示中还有一个几乎不加掩饰的威胁:学生们会被告知,他们的行为可能缩短或延长家人被拘禁的时间。“我想你会支持他们,这是为了他们好,”指示建议官员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好。”
这份指示是《纽约时报》获得的403页内部文件之一。它们是数十年来从中国执政的共产党内部泄露出来的最大一批政府文件,为人们了解在新疆的持续镇压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内部材料。在过去三年里,当局已将多达100万名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人关进了拘禁营和监狱。
中共已驳斥了国际社会对拘禁营的批评,中国把拘禁营描述为使用温和手段打击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就业培训中心。但这些内部文件通过策划和精心安排这场镇压的官员们使用的语言和命令,证实了这项行动的强制性。
在政府向公众展示其新疆工作是慈善的、稀松平常的同时,也在这些内部文件中讨论并组织了一场无情且惊人的运动。文件记录了中共高层领导人对极端主义暴力采取严厉和紧急行动的命令,包括大规模拘禁,也记录了他们在讨论镇压后果时的漠然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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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习近平主席参观了乌鲁木齐市一座清真寺。Credit...Xinhua, via Reuters
报告提到,孩子看到他们的父母被带走,学生想知道谁来支付他们的学费,由于缺乏劳动力,农作物无法种植或收割。然而,官员们接到的指示是,告诉那些抱怨的人,要感谢共产党的帮助,保持沉默。
这些泄露出来的文件为人们提供了一幅异乎寻常的内幕,展示了隐蔽的中国国家机器,怎样执行自毛泽东时代以来中国影响最广泛的拘禁行动。文件中披露的关键信息包括:
中国国家主席、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对官员们发表了的一系列内部讲话中,为镇压打下基础。这些讲话是习近平在2014年4月视察新疆期间和之后发表的,就在他去新疆的几周前,维族武装分子在一个火车站用刀砍了150多人,造成31人死亡。习近平要求全面开展“反恐怖、反渗透、反分裂”的斗争,使用“专政机关”,“毫不留情”。
海外的恐怖袭击和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加剧了中国领导层的担忧,影响了镇压行动的展开。中国官员认为,英国发生的袭击事件是“过分强调‘人权高于安全’”的后果,习近平主张中共模仿美国在9·11袭击事件后“反恐战争”的一些做法。
自治区新党委书记陈全国于2016年8月上任后特别积极,新疆的拘禁营迅速扩大。为表明这场运动的正确性,陈全国把习近平的讲话分发给官员们,敦促他们“应收尽收”。
镇压行动遭到了当地干部的怀疑和抵制,他们担心这会加剧民族紧张局势,扼杀经济增长。陈全国对此的反应,是清除了一批有妨碍他工作之嫌的干部,其中包括一名县级领导官员,该人已被监禁,因为他曾悄悄地释放了数千名关押在拘禁营里的人。
泄露的材料包括24份文件,其中一些包含重复内容。文件包括近200页习近平和其他领导人的内部讲话,以及150多页的有关管控新疆维吾尔族人口的指示和报告。还有的提到把限制伊斯兰教的措施扩大到中国其它地方。
虽然不清楚这些文件是如何被收集和挑选的,但这次泄露意味着中国内部对镇压行动的不满比以前知道的要多。这些文件是一位要求匿名的中国政界人士泄露出来的,该人表示,希望文件的披露能防止包括习近平在内的中共领导人逃脱他们对大规模拘禁应受的责备。
中国领导人对政策制定严格保密,尤其是涉及新疆地区时。新疆资源丰富,是一个与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中亚国家接壤的敏感边疆地区。主要是穆斯林的少数民族占新疆2500万人口的一半以上。这些少数民族中最大的群体是维吾尔族,他们说一种突厥语系语言,长期以来一直在文化和宗教活动上受歧视、受限制。
几十年来,北京一直试图压制维族人对中国在新疆统治的反抗。当前这轮镇压始于反政府和针对汉族的暴力事件突发之后,包括2009年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发生的民族骚乱,以及2014年5月,在习近平就要在北京召开为新疆制定新政策的领导人会议的前几天,在一个露天市场发生的、造成39人死亡的袭击事件。
自2017年以来,新疆当局已将数十万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和其他穆斯林关进了拘禁营。被关押的人要接受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思想灌输和讯问,目的是将他们转化为世俗的、忠于党的支持者。
虽然这份文件建议官员告诉学生,他们的亲属由于接触了伊斯兰激进思想,正在接受“治疗”,但同时文件的标题用了家庭成员被“处置”的说法,“处置”是党内文件中用来表示惩罚的委婉说法。
24份文件中,指示如何处理2017年暑假回新疆的少数民族学生问题的文件,提供了最详细的关于拘禁营的讨论,也是中共严格区分对内、对外做法的最明显例证。中共在对外讲述一个故事的同时,在内部用一种更严酷的叙事对官员进行动员。
自治区政府警告地方官员为返乡学生做好准备后,新疆东部城市吐鲁番的官员起草了这份问答形式的指南。随后,负责协调新疆“维稳”工作的部门将指南分发到新疆各地,并敦促官员们以之为样本。
政府把新疆最聪明的维族年轻人送到中国各地的大学学习,目的是培养忠于党的新一代维族公务员和教师。
这份指示显示,新疆镇压涉及的范围如此之广,甚至影响到了这些精英学生。这让当局很紧张。
“内地返乡学生社会交往广泛,涉及全国各地,”政府在下达的指示中指出。“一旦在微信、微博等自媒体平台发表不正确言论,影响面广、消除难度大。”
这份文件警告说,学生在得知亲人的情况后,“思想产生波动的可能性很大。”并建议便衣警察和有经验的地方干部在学生返回后尽快与他们见面,“做好人文关怀,强调有关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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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在莎车县的一家餐馆里,宣传海报引述习近平的话:“各民族要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Credit...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份问答形式的指示以温和的方式开始,建议官员告诉学生,“你完全不用担心”失踪亲人的情况。
“他们在学习期间学费免费,吃住免费,并且标准比较高,”文件指示官员这样说,官员还要说,当局为被拘禁者每天提供的伙食费在21元以上,“甚至超过了部分学员在家里的生活标准。”
“如果你想见一见他们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你和他们进行视频会面,”问答以此结束。
不过,当局预计这不大可能安抚学生,因此也为一系列其他问题准备了答案,比如:我家人什么时候能毕业离校?既然是培训,他们为什么不能定期回家?我家人可以请假出来陪我吗?我家人都去学习了,家有10亩地,没有人种,我上学交不起学费怎么办?
指南建议对学生给出越来越坚定的回答,告诉他们,他们的家人思想上感染了伊斯兰激进主义的“病毒”,必须接受隔离治疗。指示让官员告诉学生,就连祖父母和看起来年纪已大到不可能有暴力行为的家庭成员也不能豁免。
“如果不参加学习培训,就无法彻底全面了解宗教极端思想的危害,”一个回答这样说,还提到了叙利亚内战和伊斯兰国的兴起。“无论年龄多大,只要思想上受到宗教极端思想的感染,都应该参加学习。”
文件说,学生们应该感谢当局带走了他们的家人。
“一定要珍惜党和政府提供的这次免费教育机会,彻底清除错误思想,并且学会汉语和就业技能,为将来你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打好基础,”文件指示官员这样回答学生。
当局似乎使用一个评分系统来决定能将谁从拘禁营释放出来:文件指示官员告诉学生,他们的行为可能会影响他们亲属的评分,并让官员对学生的日常行为进行评估,记录他们参加培训、会议和其他活动的情况。
“他们的家属包括你也要遵守国家的各项法律法规,不信谣,不传谣,”文件指示官员说。“这样才能为你家人加分,符合结业标准后才能出校。”
如果学生提出拘禁给家庭经济带来影响的问题时,文件建议官员向学生保证,“你的困难党和政府将会全力帮助解决。”
不过,这份指导文件中最引人注目的,也许是为学生就被拘禁的家人提出的“他们犯罪了吗”的问题准备的标准答案。
文件指示官员们承认他们没有犯罪。“他们只是思想上受到了不良思想的感染,”指示说。“只要他们思想上的‘病毒’清除了,身体健康了,就可以自由了。”
秘密讲话
推行大规模拘禁的想法可以追溯到习近平作为中国领导人首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新疆视察,暴力给那次视察蒙上了阴影。
2014年,在担任国家主席一年多一点的时候,习近平对新疆进行了为期四天的视察。在行程的最后一天,两名维族激进分子在乌鲁木齐的一个火车站外制造了一个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近80人受伤,一人死亡。
那次袭击的几周前,激进分子持刀在中国西南部的另一个火车站疯狂砍人,造成31人死亡,140多人受伤。在习近平访问乌鲁木齐不到一个月后,袭击者向乌鲁木齐的一个菜市场投炸弹,造成94人受伤,至少39人死亡。
在这种流血事件的背景下,习近平发表了一系列秘密讲话,确定了一条强硬路线,最终形成了目前正在新疆展开的安全攻势。虽然官方媒体提到过这些讲话,但从未公布过具体内容。
不过,有四份讲话的文本在泄露出来的文件之中,它们为了解镇压的起因、以及发动这场镇压的人是怎么想的,提供了一个罕见的、未经过滤的视角。
“我们的同志拥有的手段也太简单了,”习近平在乌鲁木齐视察反恐警队后发表的讲话中说。“所有的武器还对付不了那些大刀片子、斧头等冷兵器。”
“我们要针锋相对、毫不留情,”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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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和田郊区的一个被认为是拘禁营地附近的一处戒备森严的设施。Credit...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在新疆、以及后来在北京召开的有关新疆政策的高级领导人会议上,习近平这些滔滔不绝的讲话,记录下来的是他所称为一个关键的国家安全问题的思考,以及对在新疆地区发动“人民战争”的思想阐述。
虽然他没有在这些讲话中下令进行大规模拘禁,但他呼吁中共动用“专政”工具,来铲除新疆的伊斯兰激进分子。
习近平对新疆问题表现出的关注,似乎远远超出他关于这个问题的公开讲话。他有时把伊斯兰极端主义比作病毒传播的传染病,也有时把它比作让人上瘾的危险毒品,他宣称,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经过一个“干预治疗阵痛期”。
“对宗教极端思想对人们的精神影响绝不能低估,”习近平2014年4月30日在乌鲁木齐对官员们说,那是他视察新疆的最后一天。“被宗教极端思想俘获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变得良知泯灭、丧失人性,杀人不眨眼!”
他在一个月后在北京召开的领导人会议上,在另一次讲话中对“宗教极端思想的毒害性”发出警告。
“一旦信了它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丧失理智、精神疯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说。
考虑到后来的镇压行动,习近平讲话中有几段话令人惊讶,他对官员们说,不要歧视维族人,要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权利。他警告说,不要对维族人和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汉族人之间自然存在的摩擦做过度反应,并拒绝了想在中国彻底消灭伊斯兰教的提议。
“由于分裂势力、暴力恐怖势力都打着伊斯兰教的旗号,于是一些人认为,应该遏制伊斯兰教发展,甚至提出要消除伊斯兰教的存在,”他在北京的那次会议上说。他称这种观点“是片面的,甚至是错的”。
但习近平的主要观点确定无疑:他正在带领中共向加大对新疆镇压的方向急转弯。
在习近平之前,中共曾常常把新疆的袭击事件描述为少数狂热分子采取的行动,这些人受到境外鲜为人知的分裂组织的鼓动和策划。但习近平提出理由说,伊斯兰极端主义已在大部分维族社会扎下根来。
实际上,绝大多数维族人遵守适度的传统,在20世纪90年代,政府对伊斯兰教采取控制措施,但有一些人开始接受更为保守的教规,进行更公开的宗教活动。习近平的讲话表明,他对公开表示虔诚的再度盛行感到震惊。他将其归咎于宗教控制的松懈,暗示他的前任放松了警惕。
虽然以前的中国领导人强调通过经济发展来遏制新疆的动荡,但习近平说,这还不够。他要求从意识形态上解决问题,开展一场重塑该地区穆斯林少数民族思想的努力。
“毫不动摇运用人民民主专政的武器,”习近平在有关新疆政策的领导人会议上说,那次会议是在露天市场发生致命袭击事件的六天后召开的。
苏联的棱镜
习近平的父亲是一位早期的共产党领导人,曾在20世纪80年代支持过对少数民族的更宽松政策。一些分析人士在习近平于2012年11月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时曾预测,他可能会像父亲那样采取温和的做法。
但这些讲话强调了习近平如何透过苏联解体的棱镜来看中国面临的风险。他将苏联的解体归咎于意识形态的松懈和领导层的软弱无能。
他着手在中国各地消除对中共统治的挑战;异见人士和维权律师在一轮又一轮逮捕中消失。在新疆,他以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为例,提出理由说,经济增长不会让社会免受种族分裂的影响。
他在那次领导人会议上说,波罗的海国家曾是苏联最发达的加盟共和国,也是苏联解体后最先离开的国家。他还说,南斯拉夫的相对繁荣也未能阻止其解体。
“我们说,发展是第一要务,是实现长治久安的基础,这是对的,”习近平说。“但不能认为发展起来了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习近平在讲话中表现出,他对维吾尔族反抗中国统治的历史、至少是北京官方版本的历史极为熟悉。他讨论了中国领导人几乎从不在公开场合提及的几件事,包括维族人在20世纪上半叶曾短暂自治的历史。
维族武装分子的暴力从未威胁到共产党对新疆的控制。虽然2009年乌鲁木齐发生民族骚乱,造成近200人死亡后,更致命的袭击事件有所增加,但规模仍相对较小,地点相对分散,手段也相对简单。
尽管如此,习近平警告说,暴力正从新疆蔓延到中国其它地区,可能会损害共产党不可动摇的形象。习近平在领导人会议上说,如果不消除这种威胁,“社会稳定就会受到冲击,各族人民大团结就会受到破坏,改革发展稳定大局就会受到影响。”
他把外交考虑放在一边,称新疆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根源在中东,并警告说,叙利亚和阿富汗的动荡将加大中国面临的风险。他说,维族人已前往这两个国家,他们可能会变成经验丰富的战士,回中国来寻求建立他们称之为东突厥斯坦的独立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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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安全部队保卫了喀什市清真寺外的一个区域。Credit...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以后,盘踞在阿巴边境的暴力恐怖组织可能很快向中亚渗透,”习近平说。“在叙利亚、阿富汗等地接受实战化训练的‘东突’恐怖组织人员随时可能在新疆发动暴力恐怖活动。”
习近平的前任胡锦涛对2009年乌鲁木齐发生的骚乱采取了镇压的做法,但胡锦涛也强调,经济发展是解决少数民族不满的良方——这是中共的长期政策。但习近平在讲话中发出信号,要采取与胡锦涛不同的做法。
“新疆这些年发展速度很快、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但民族分子分裂活动和暴力恐怖活动仍然呈上升,”他说。“这说明,经济发展并不能自然而然带来长治久安。”
习近平指出,确保新疆稳定,需要有大规模的监视和情报收集工作,以根除维族社会中的反抗力量。
他说,新技术必须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预示了中共在新疆大范围使用人脸识别、基因检测和大数据等技术的做法。但他也强调了使用社区告密者等老方法,并敦促官员们研究美国人是怎样应对9·11袭击事件的。
他说,像美国那样,中国也“必须把民众当作保护国家安全的重要资源”。
“打人民战争,应该是我们共产党人的拿手好戏,”他说。“我们最善于做组织起来的工作。”
这些讲话中,对习近平展望的、如今已成为镇压行动核心的拘禁营的唯一暗示是,他赞成在新疆的监狱进行更激烈的思想灌输。
“要做好犯罪人员教育改造和转化工作,”他视察新疆南部的第二天对当地官员说。“就是将来这些人放出来也要继续教育转化。”
几个月后,新疆各地开始出现再教育营,最初大多是小型设施,一次只能容纳数十名或数百名维族人,再教育的目的是迫使他们放弃对伊斯兰教的忠诚,表达对共产党的感激之情。
后来,政府在2016年8月把一个叫陈全国的强硬派人物从西藏调去治理新疆。几周后,他把地方官员召集起来,围绕着习近平的目标“再动员”,他宣称习近平的讲话“为进一步做好新疆工作指明了方向”。
接下来的是,新的安全控制措施和再教育营迅速扩大。
“反恐维稳斗争是一场持久战,也是一场攻坚战,”陈全国在2017年10月对新疆地区领���人的一次演讲中说。
镇压似乎遏制了新疆的暴力骚乱,但许多专家警告说,极端的安全措施和大规模的拘禁可能会滋生怨恨情绪,最终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民族冲突。
这些拘禁营已在华盛顿和其他国家的首都遭到了谴责。不过,早在2014年5月的领导人会议上,习近平就预料到了国际社会的批评,并在非公开场合敦促官员们,不要理会这些批评。
“不要怕敌对势力说三道四,也不要怕敌对势力抹黑新疆形象,”他说。
“应收尽收”
泄露出来的文件显示,中共内部对这次镇压的抵制情绪比以前所知的要多,也凸显了新疆的新党委书记在克服抵制上所起的关键作用。
陈全国领导的这场运动,更像是毛泽东发动的激烈政治运动。在陈全国的运动中,施加在地方官员身上的自上而下的压力,鼓励他们采取过度措施,而且,任何怀疑的表示都被视为犯罪行为。
2017年2月,陈全国在乌鲁木齐一个巨大的广场上,对数千名立正站着的警官和军人说,要为一场“粉碎性打击、毁灭性打击”做准备。文件显示,在接下来的几周里,领导层选定了大规模拘禁维族人的方案。
陈全国发布了一条影响广泛的命令:“应收尽收”。这个模糊说法自2017年开始,不断出现在内部文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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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军警2017年在和田集会。Credit...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以前,中共曾在要求官员在收税或统计粮食产量做到谨慎全面时,使用过“应收尽收”一词。现在,这个词被用在收人的指示中,用在对任何表现出宗教激进情绪或反政府观点“症状”的人进行拘禁、只字不提司法程序的命令里。
当局给出了几十种这种症状的表现,包括虔诚的维族人常见的做法,比如留长胡子、戒烟戒酒、学习阿拉伯语,以及在清真寺外祈祷。
中共领导人对海外恐怖主义事件和中国可能发生类似的袭击发出警告,以强化命令。
例如,2017年6月,时任新疆最高安全官员的朱海仑签署了一份长达10页的指示,把英国前不久发生的恐怖袭击为“对我们的警示”,并说要“举一反三,引以为戒”。这份文件指责英国政府“过分强调‘人权高于安全’ , 对互联网和现实社会宣扬极端主义的管控力度不够。”
文件还批评了新疆的安全疏漏,包括调查不彻底、监视设备出故障,以及没有将涉嫌可疑行为的人抓起来。
文件下令继续拘留这些人。“坚持应收尽收,”文件说。“有了就收。”
究竟有多少人被关进了拘禁营仍是一个被严格保守的秘密。但泄露的文件中有一份对这场行动的规模有所暗示:文件指示官员应防止传染病在拥挤的设施中传播。
“擅自作主”
这些命令下达到莎车县时尤为紧迫,也引发了争议。莎车县位于新疆南部,由乡镇和村庄组成,那里的90万居民几乎全部是维族人。
习近平在2014年的讲话中专门提到,南疆是打击宗教极端主义的前线。维族在南疆人口中占近90%,而在新疆总人口中占不到一半。习近平制定了吸引更多汉族人来南疆定居的长期目标。
文件显示,习近平和其他中共领导人下令给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这个准军事组织,令其加快让更多汉族人在南疆定居的努力。
据政府报告称,几个月后,100多名手持斧头和长刀的维族武装分子,袭击了莎车县的一个政府办公室和警察局,造成37人死亡。报告说,安全部队在战斗中击毙了59名袭击者。
不久后,一位名叫王勇智的官员被任命负责管理莎车县。他戴着眼镜,留着平头,看上去是一个典型的技术官僚。他在南疆长大,全部职业生涯都在那里度过。他被看作是一位娴熟的、经验丰富的干部,能够完成中共在该地区的首要任务:经济发展和严格控制维族人。
但这些泄露的文件中有两份极为发人深省的报告,它们描述了王勇智倒台的原因,其中一份11页,是中共对王勇智进行内部调查的总结,另一份15页,是王勇智可能被迫所写的认罪书。这两份文件都在党内做了分发,以警告官员在这场镇压中严格执行党的路线。
王勇智这样的汉族官员在南疆起着党的顶梁柱的作用,他们负责监管级别更低的维族官员。王勇智也似乎得到了高层领导人的赞赏,包括2015年访问过南疆的、时任中国最高民族问题官员的俞正声。
王勇智上任后加强了莎车县的安全措施,但他为了解决民族不满情绪,也推动了经济发展。他还试图软化中共的宗教政策,宣称在家里有《古兰经》没有错,并鼓励中共官员读《古兰经》,以更好地了解维族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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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全国(右)在来到新疆之前担任西藏党委书记。Credit...Etienne Oliveau/Getty Images
大规模拘禁开始时,王勇智最初是按照指示去做的,似乎还表现出对这项任务的热情。
他建起了两个庞大的新拘留设施,其中一个有50个篮球场那么大,并把两万人关进了拘禁营。
2017年,他大幅提高了安全部队的拨款,将花在检查站和监视等方面的开支增加了一倍多,达到13.7亿元人民币。
他把党员召集到一个公共广场开大会,敦促他们抓紧打击恐怖分子的工作。“坚决打干净,打彻底,”他说。“斩草除根。”
但据后来有他本人签名的认罪书,王勇智私下里对这些做法有顾虑。他的认罪书应该已经经过了中共的仔细审查。
他在防止莎车县再次发生暴力事件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担心镇压可能会引发反弹。
当局为新疆部分地区设置了拘禁维族人的数字目标,虽然不清楚莎车县是否也有目标,但王勇智觉得,拘禁的命令没有给任何适度的做法留下余地,会毒害该县的民族关系。
他还担心,大规模拘禁将让他无法实现他获得晋升所需的经济发展。
领导层已制定了减少新疆贫困的目标。但由于这么多工作年龄的居民被关进了拘禁营,王勇智担心,这些目标将无法实现,这会让他对一份更好的工作的期望成为泡影。
他写道,他的上级领导“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上级的决策部署与基层实际差距大,不能照搬照套,”他还说。
为了执行南疆的镇压任务,陈全国从北疆调来了数百名官员。在公开场合,王勇智对莎车县调来的62人表示欢迎。私下里,他很生气,抱怨新来的人不知道怎样与当地官员和居民一起工作。
新疆官员面临着拘禁维族人、防止发生新暴力事件的持续不断的压力。王勇智在认罪书中说,他在工作时喝酒。他描述了在一次维稳会议上醉倒的一幕。想必他是在受压力之下才在忏悔录上签了字。
“下午会议汇报工作时语无伦次,”他写道。“刚说了两三句,便一头栽到桌子上,成为全地区最大的笑话。”
数千名新疆官员因抵制或未能以足够的狂热执行镇压而受到了惩罚。文件显示,维族官员被指责保护维吾尔族人,南疆地区另一个县的汉族领导人谷文胜被关入狱,因为他试图对拘禁采取拖延的做法,还庇护维族官员。
秘密调查小组走遍了该地区,寻找那些做得不够的人。官方数据显示,2017年,中共对新疆党员在“反分裂斗争”中的违法行为展开了逾1.2万起调查,是上一年的20多倍。
王勇智可能比其他任何官员都走得更远。
他下令悄悄释放了拘禁营中关押的7000多人,这一挑衅行为导致他被拘留,被剥夺了权力,并受到起诉。
“在执行自治区党委‘应收尽收’要求中,打折扣,做选择,搞变通,认为收多了会人为制造矛盾,增加抵触情绪,”王勇智写道。
“我在各类会议上反复强调‘应收尽收’不是全部收押,擅自作主将全县已收押收教2万余人中的7000余人违规解押解教,” 他补充道。
公然对抗
2017年9月后,王勇智从公众视野中默默地消失了。
大约六个月后,中共以儆效尤,对他进行公开惩罚,宣布对他立案调查,罪名是“严重违背党中央治疆方略”。
总结调查结果的内部报告写得更直接了当。“本应鞠躬尽瘁为党工作,”报告说。
“可他却无视党中央治疆方略和自治区党委员会决策部署,甚至公然对抗。”
这份报告和王勇智的认罪书都在会上被读给了新疆各地的官员们听。传递给他们的信息很清楚:中共不会容忍在执行大规模拘禁中的任何犹豫。
宣传机构把王勇智描述为腐败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内部报告指责他在建筑和矿业交易中收受贿赂,并向上级行贿以获得提升。
当局还强调说,他不是维族人的朋友。为了实现减少贫困的目标,据说他曾迫使1500个家庭在寒冷的冬天搬到没有暖气的公寓里去。他在认罪书中说,一些村民为了取暖,在室内烧柴,导致了人员伤亡。
但当局并没有告诉公众王勇智最大的政治罪,而是将其隐藏在内部报告中。
内部报告说,他“��不执行自治区党委‘应收尽收’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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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ihuayutwitter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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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中国军事情报部门的高级官员。我知道冠状病毒爆发的真相。 这比媒体告诉你的要糟糕得多。
我是武汉市的中国公民,在军事情报领域担任高级职务。 当然,我也是中国共产党的成员。 作为一名接近党最高层的高级官员,我可以获得大量的机密信息,并且参与许多最高机密的政府项目。 我拥有西方国家一流大学的博士学位,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用英语写我的帐户的原因。
我掌握的信息很可能会导致共产党政府被推翻。 而且,这也与中国境外的全球几十亿人息息相关,他们现在都面临着生存的危险。
我的身份很有可能会被揭露,我的生命和我妻子和儿子的生命也将面临极大的危险。但我想这不会让您感到惊讶。 所以对于我冒着杀头的风险所爆料的这些内幕,也希望你们能尊重。
现在,您肯定已经很熟悉最近爆发的2019-nCoV(也称为NCP)或简称为“冠状病毒”。 您从媒体里,听说的是,它起源于中国的工业城市武汉,来自一种在野生动物市场上出售的动物-最有可能是蝙蝠或穿山甲。 媒体会告知你这是一种类似于流感的疾病,在严重的情况下会导致肺炎,呼吸衰竭和死亡。 最后,主流媒体还会告诉你,尽管该疾病具有很高的传染性,但只会对老年人或免疫系统受损的人才有危险,而且官方的致死率约为2%左右。
所有这些消息,全部都是由中国共产党和与共产党在有关研究上有潜在合作关系的国家比如美国、欧盟、俄罗斯和澳大利亚的默契支持下炮制的谎言。甚至,这些发达国家的客观中立的媒体中都主动广泛传播这些消息。
首先,我要告诉您,西方发达国家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处处针对中国政府。 尽管美国和中国在打贸易战和四处争夺全球话语权,但这种竞争仅限于某些有限领域。 在大多数方面,两国对合作更感兴趣,毕竟他们希望在某些领域制造垄断并阻止其他竞争国家去抢占他们的垄断利益与权力。并且,两国政府都很大程度上在欺骗国民,许多政府行为都在没有在群众的监督下偷偷进行。所以,我个人认为,他们两国都拥有许多不同的手段来控制绝大多数媒体,甚至美国的两个政党的许多新闻上看到的的冲突,都并不是真的冲突,是媒体用最夸张的手法掩盖了两个政党在大多数事情上达成一致的事实。
中国和其他大国都拥有比您想像的要先进得多的技术,许多公众不知道的研究项目和科技。这包括能够分析和影响民主选举的先进人工智能; 能够操纵和控制思维方式和行为的恐怖程度的化学制剂,以及使用完全不为公众所知的类似催眠方法的高度复杂的审讯技术。我个人的观点是,那些政府都在欺骗民众,在掩人耳目从事那些不为大众所知的科研项目。
我甚至怀疑,世界上实际上没有任何核武器。 美国和苏联及其客户国在1970年代或许都已经将它们几乎全部报废。 因为我认为,那些大国只需要极少量的核武器比如氢弹就足够毁灭全世界了。但是通过假装拥有大量核武器,大国可以让那些小国恐惧并打消研发核武器的念头。
虽然我对别的国家政府的内幕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也是我作为中共内部高官所做的一个大致的推断和假设。还是让我回到病毒吧
去年,香港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政府抗议活动。 中国共产党人大常务委员会认为这是对祖国统一与稳定的严重威胁。 美国政府和欧盟其实都知道中共正在秘密地从事一种喷雾剂的研究,这种喷雾可以使抗议者失去行动能力和思维能力并且变得乖顺(BBC和CNN都从没报道过)。我就是从事该项目的人。我们就在开发这种可以从直升机或无人机上散落的喷雾剂,这种喷雾剂会使抗议者逐渐失去体力和脑力,最终不得不停止街头抗争。
当然,由于香港是世界上最开放和最国际化的城市之一,我们认为不在先进行人体测试的情况下释放喷雾是不明智的,毕竟它的效果还是非常不明确。所以,它需要大量的活体实验去确定喷雾剂对人体的影响。所以,共产党安排了两拨人做为小白鼠。
第一拨人,是我们在新疆省搜集了大量所谓的“伊斯兰激进分子”。我们把他们带到我们所谓的“训练营”
实际上,我们将这些所谓的“训练营”用于人体实验已经有几年了。但是香港的抗议活动意味着我们加倍实验数量和加倍所需的实验体。我们将犯人暴露于各种“阿尔法”(效果待验证)的实验剂下。 由于它们无味且无形,因此受试者其实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参加医学试验。 由于训练营位于我们祖国非常偏远的地区,由于生活恶劣,本身死亡率就非常高。因此这更容易掩饰实验导致的癌症、早老性痴呆、自杀性抑郁症和器官衰竭所导致的高死亡率。
一旦在新疆的人体实验产生了一种“ 贝塔“(有效的)剂,它便被运到湖北省,并在湖北省武汉市以外的一个特殊军事测试设施(武汉病毒研究所)中进行部署。 这甚至不是一个保密性很高的设施,很多国内外媒体都有报道。国际新闻报道了该设施的存在。 甚至它靠近华南海鲜市场的事实也是众所周知的。
那时,我们的习总书记已经采用了“社会信用”制度,使我们能够确定社会中反党,反国家,和发表对政府不利言论的各种人。通过使用社会信用评分(从在线浏览网页,电子购物和群众举报中获得),我们选择了一些最严重的违法者。 这些人包括人权律师和社会活动家,基督徒,同性恋者,极端的艺术家,公知,法轮功和不会说汉语的少数民族或外国黑民以及其他共产党不欢迎的人
一旦抓捕了这些反政府的人,并将其关押在在测试设施中后,我们便将它们暴露在化学试剂中。这个试剂本质上是生化制剂,并以类似于某些病毒的气溶胶形式传播。
最初的结果非常令人鼓舞,因为从人体实验中我们观察到了实验体认知能力的明显下降以及高级心理活动的减少。最关键的是,那些实验体的意识思维能力有轻微的降低。但这正是我们想要产生的效果,这样可以把香港的抗议人群弄安静。
但不幸的是,很快发现该化学试剂也具有其他副作用。 人体的脑部意识变得迟缓的大约一周后,我们的受试者出现了严重的焦虑和惊恐症状。最终,他们出现了类似于偏执狂的精神分裂症状。 在那时,他们的身体迅速恶化。 他们体内出现大量的内出血; 他们的动脉壁溶解了; 他们从眼睛和身体上的每个洞口出血,他们的体内组织居然也开始溶解了。
为了让你们西方网友理解得更直观,可以说他们活着的时候已经发臭了。
那些试验体的死亡的直接原因通常是多器官衰竭。但在此之前,至少需要五天的剧烈痛苦,而止痛药完全无法缓解这种痛苦。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违反了我们的规约:一位因画了许多习近平的诽谤性漫画而被捕的年长女性实验体,居然放下身段开始恳求乞求让我杀了它。我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开枪射击了她。 我因为这个事情受到了组织的警告。但幸运的是,当我同意赔偿拿发用于枪毙的子弹的费用时,警告被撤销了。 从此,我再也不发誓要表现出这种不必要的情绪。
自那次试验以后,我们认为那个化学试剂无法投入使用了。因为对于我们压制香港抗议的目的而言,这太具有破坏性了。 我们只是希望香港人民屈服于我们。 但我们并不想灭绝香港人。
那时,美国的研究者开始对我们的工作产生了兴趣,要求我们提供样本用于他们自己的研究和测试。 个人觉得,他们当时是在暗示他们将用它来解决委内瑞拉的某些困难。 通常,我们会同意,因为我们与CIA保持着合作关系,但是鉴于这个化学试剂的极毒性质,我们拒绝了。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CIA确信我们已经开发出了非常强大的试剂,并希望将其给他们使用。他们为我们的一位研究人员提供了大量资金。 遗憾的是,我们的同事同意向他们出售标本。 但我们及时发现了他们的移交计划,并试图阻止移交的发生。 在随后为了抓捕的枪战中-(不要在新闻中寻找它,它从未在任何地方报道过)-导致了数十人被杀。
但是,更重要的是,美国特工逃脱了。
枪战发生在野生动物市场,据报道这是开始爆发的“动物对人”传播的地点。 但是,当然没有这种传播。 它只是中央情报局接收装有试剂的密封小瓶的地方。 但在转交过程中,那个小瓶被那个叛变的中国科研工作者打碎了。
到现在为止,我了解到您会持怀疑态度。 如果我真的是共产党内部的高级官员,我为什么要在互联网上共享此信息? 我自己焖声发大财不好吗?但是,让我向您保证,虽然我不是西方政府的安插的内线,并且我热爱祖国,忠于共产党,毕竟它使我亿万同胞摆脱了肮脏和贫穷。 但是,我也是一个人,我有良心。最重要的是,那些��试验者或许是别人的妻子和儿子,而且我也有妻子,我也有儿子。
一旦我们意识到特工已经逃脱并且病毒已经扩散了。我们便迅速将整个武汉封锁。我是负责控制病毒扩散的负责人之一。 当然,我们不能永远保守如此巨大的秘密,所以我们决定命令我们的官方媒体报道“冠状病毒”在武汉爆发。
当然,实际上,当时没有那么多“冠状病毒”。 全部都排练好了。
因为,我的一位同事提出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即假装让普通流感患者确诊冠状病毒。这使我们能够隐藏疾病的真实本质。 去唔到社会大众。
目前是中国的流感季节。 当我们意识到无法再控制冠状病毒的传播时,我们将人员送往所有医院,并指示所有医生将每例普通流感诊断为“冠状病毒”。 我们想出了一个新名称-2019-nCoV,并分发了描述疾病的虚假“简介”。
这项决定的结果是,成千上万只患有感冒或流感的人现在被诊断出患有神秘的冠状病毒。所以社会大众才会以为,冠状病毒尽管具有传染性,但并不致命。
虽然这也会使公众感到恐惧,但它使我们能够说出这种疾病不是那么致命。
它也给了我们时间为这场灾难的控制做准备,这场灾难的控制只能是通过对武汉和湖北省其他城市实施封锁而实现。
而且,我敢保证您没有在新闻中听到下面这个消息。哪怕武汉市的人口有1100万人,也没有任何老百姓知道下面这个消息。
病毒泄漏几天之内,成千上万的人就很快被感染。
不久之后,他们就遭受了极度痛苦的死亡。我之前已经描述过了,和实验室里发生的差不多。
一周之内,就产生了如此多的尸体,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因此我们命令那些在我们所关押的政治犯去搬运那些死者尸体,并病死的患者埋在万人冢中,没经过火葬场所以社会并不知道。但是,很难长时间将这种活动保密,而且由于尸体太多,我们处理尸体的的速度都赶不上死亡量了。
这个时候,共产党又编了一个故事,并且广泛散播到社交媒体中,说有500万居民“逃离”了武汉。
当然,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么多人逃出去,武汉许多人早已经因冠状病毒而死亡。
那些日子,我全天候工作,就为了掩盖共产党的罪行。但我现在回想自己的行为时,我感到非常羞耻。
那时,我仍然相信自己正在为祖国而战,党是非常伟光正的。但当时,在内心深处,我的信念开始动摇了,我已经开始怀疑。
当我了解到李文亮博士发生了什么事后,我对党的信仰更加动摇了。 他是为数不多的拒绝用党的方法诊断“冠状病毒”流感患者的医生之一(拒绝把所有感冒都当成冠状病毒)。
作为一种惩罚,他被政府派去帮助将尸体运送到万人坑。 政府期望他会被病毒感染并痛苦地死亡。但令我们惊讶的是,他没有染上这种病。
您当然已经读到他死于“冠状病毒”。 您被误导了。 一位武警中士给他注射了海洛因和汞的混合物,导致肺部萎缩而死亡。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正确的事情。 虽然我认为政府用严厉的手进行统治是适当的,但我认为杀死李博士是不合适的。 他是一个富有同情心和善良的人,他关心病人。 我们的祖国怎么可能不愿接受这样的医生的帮助?
我与妻子表达了我的担忧,但她说服我,我不应该对上司说什么。 她说那太危险了,因为他们认为忠诚高于一切事物,而质疑肯定是不忠诚的表现。而且,只要我对他们的做法表达怀疑,我就会有大麻烦。她还指出,我们从体制内医疗中获得了很大的好处。
作为高级官员,我们定期收到某种高度标准的口罩用品(N100),这是唯一可以防止感染的口罩。
她恳求我想想我们的儿子。如果我大声说出来并被抓住,儿子的生命将面临危险。
大约在同一时间,很明显该病毒完全不受我们控制。 它像野火一样在湖北省乃至其他地区蔓延,感染了数千万人,并导致所有人死亡。
我知道我刚才所说的话令人难以置信,因为有人告诉您,感染仅约50,000人左右。死亡人数则少得多。 但是,这些都是被误传为不存在的“冠状病毒”的流感病毒感染。 该病毒的传染性远不止于此,其致死率与其他普通冠状病毒不同,绝对超过2%。
事实上,目前它的治愈率几乎是0。没有人从中恢复。 中招的每个人都没法完全恢复。
而现在而且很多人都被感染了
湖北省政府对病毒撒谎了。施加各种旅行限制和封锁并不是为了阻止病毒蔓延。没有人能阻止病毒的扩散。禁运,口罩或洗手液都绝对无法组织每个人亲眼看到这个病毒的爆发。
我是人类历史上最大骗局的一部分。欺瞒着着数千万人的死亡。 很快,湖北省将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太平间,事实自然能证明我的说法。
对我而言,我的彻底觉醒,是在该党再次说谎时发生的。那个谎言甚至让我这个爱党者都无法接受。
您可能已经听说中国在武汉建立了一家名为火神山医院的新医院,以便为感染患者提供更多的检疫和隔离设施。 您可能听说过,他们仅在十天内就构建了它。
那也是骗人的。
当然,他们确实在六天内建立了东西。 但这不是医院。 建立这个建筑物的真正目的是最高机密。 最初,我很天真地相信党正在表现出对人民的同情和关怀。
但是后来我的上级把我送到火神山。一位被称为孟下士(这不是他的真名)的宪兵向我展示了装置的周围。 我在那儿看到了真相。
正如我已经提到的,保护自己免受病毒侵害的唯一方法是戴上与市售的完全不同的特殊防护面具(N100)。
目前,即使是武汉的医生也无法使用它。 它仅分配给了生物医学战研究人员,包含了极其先进的防护技术。
这些口罩需要保存在特定的温度下,以提供全面的保护,并很快失去其有效性。 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我的职位的好处之一就是我和我的家人都可以使用这些特供口罩(N100)。这就是为什么平民,医生甚至是下层政府官员,只能使用完全无效的手术口罩,并且误以为那些口罩会保护自己。
因此,我穿着这套特殊的装备,和孟下士一起去了火神山。
无论您要叫那个地方什么名称,它都不是医院。 当然,入口看起来像医院,并且在综合楼前部的病房中,似乎有普通的医疗床。 那里有成千上万的受感染患者躺在,他们都处于病毒的早期阶段。 我沿着孟下士旁边的那条长长的白色走廊走去。孟下士神采奕奕的脸庞上却有着刻骨的疲惫。想起这些成百上千张相同的病床上,被病毒折磨的处于恐怖中的老百姓,在我无法入睡的漫漫长夜中,他们的哭声和恳求让我夜夜在噩梦中度过。
但这仅仅是开始。 最终,孟下士把我带到了这个医院前部的后方。在那里,上锁的金属门通往他所谓的“中间部分”。 前部的病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在那里保留了更高级的医护条件,更类似于避难所。
进入火神山的这一部分后,我立刻被昏暗的灯光,呕吐物和人体垃圾所刺鼻。 不幸的人在这里自由地漫游,他们的思想在无休止的恐慌和精神病发作中逐渐瓦解。 在这里也不再有医生,只有穿着黑色制服的大猩猩脸的军人。属于我从未听说过的军事警察的一个秘密部门。
这名军队似乎因其残忍而被选中,因为他们以最虐待狂的方式殴打和贬低患者。 许多囚犯已经退回到孩子般的状态,像婴儿一样哭泣着,乞求他们不可能得到的同情。
这些暴徒残酷地对待不幸者,眼中充满了残酷的快乐。 他们用警棍殴打他们,向他们的眼睛喷洒胡椒喷雾,并用钢盖的靴子踢他们。 由于我来自军事情报局,当时警卫们甚至没有试图隐藏他们的活动。 他们甚至邀请我加入这种暴行,无论如何,他们都将我视为其中之一。
是的,其中之一。 我站在火神山的灰色职员浴室里,看着一面便宜的镜子,问自己,这真的是你吗? 你真的想和那些人一伙吗?
但是暴力又不能说明他们真的是虐待狂,因为那里的可怜患者早已被政府认定为不再需要被救活。
那些暴徒只是在做他们的工作。
还有另外一扇门,门外则是下士所说的“核心”。 在那儿,我看到了它-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一堆又一堆地堆达到了天花板上。 那里有男人,女人和孩子,老人和婴儿,富人和穷人,美丽而畸形,骄傲而谦虚。
他们都死了。 病毒面前大家都一样。
当下士带我进入核心区时,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有多少尸体,但肯定成千上万。 在成堆的尸体中间是一条小路,我听到远处传来咆哮的声音。 那些还能干活的重症患者拾起死者并抬起并将他们拖入黑暗中,即使警卫经常用警棍催促殴打他们。
我花了一段时间才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条核心路线的尽头发生着什么。
那是一个巨大的炉子,里面有熊熊大火。
垂死的男病人和女病人将。歪着他们的头,扭曲着他们的身体,用尽全力将尸体抬到炉子里,将它们扔进了炉膛,以隐藏可怕的真相。 我看到他们中的几个人精疲力尽而倒塌。但摔倒后,只不过让他们死气沉沉的尸体被加到高的不能再高的尸山上。 他们走着一条看似无休止的路线,瘦弱的身体穿着灰色工作服。他们后背在可怕的货物重压下弯曲。 许多人在恐惧中哀叫并呻吟。他们的声音伴随着悲伤的刺耳声,徘徊在大火的咆哮中。
在震惊中,我凝视着眼前无限的恐惧。 在我旁边站着孟下士,他刚刮过胡子的脸像以前一样毫无感情。 当我转身面对他时,他看着我。 他的嘴笑了,但却是皮笑肉不笑。
他说:“尸体太多了,可以烧个不停,都不需要用燃料了。”他在死者的画廊里挥手说:“我们这个方法帮国家节省了大量资源,比火化场省能源多了,瞧瞧,不断加尸体的话,焚尸炉里面可以一直自己烧着,别的什么都不用加,都可以说我们这个“火葬厂”响应国家号召纯用可再生能源了。”他笑了起来,以一种奇怪的露营姿势挥了挥手。
我无语了,凝视着眼前的地狱场景。 穿着黑色制服的军人高声叫喊指挥病人搜刮尸体上值钱的东西。他们剥掉了身上所有东西。死者身上的珠宝,名表,看上去很值钱的衣物,将被它们扔到熔炉旁边的一个大堆上。当我问下士将如何处理这些物品时,他们说,这些物品将被统一消毒后在淘宝上出售,或者出口,或多或少可以值点钱,武汉政府的财政压力也能稍微少点。
我在厕所呕吐。 当我冲了出来,从摊位出来时,孟下士站在门口看着我。 他的脸像以前一样茫然,但在他的眼中,对我有些轻蔑的痕迹。 他的表情说,你都比我大十岁了,但是你比我还软弱。
我感谢了他的服务,并回家了。
当我到达时家里时,我看到体制内专用设备上有数百个消息更新。 这些消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国家已经拨出资金,在全国各地建设像火神山这样的数十个设施。 目前病毒不仅遍及祖国的每个省,而且遍及世界上大多数其他国家。
幸运的是,我们与其他权威机构达成了协议-他们同意假装冠状病毒是自然引起的。 他们和我们一样担心他们的国家可能爆发恐慌。 美国政府也对标普500指数可能下跌感到恐惧。 对于美国政府来说,这在选举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在欺骗民众方面,中国政府可以指望他们的全力支持。
当然,世界卫生组织也为我们提供了帮助。 长期以来,世卫组织的唯一问题是,我们一直被困在与美国人争夺领导权的竞赛中。 他们发布了有关解码所谓冠状病毒DNA的各种复杂的错误信息。 所有这些使我们避免了全球性的恐慌。
目前。
然而,情况以惊人的速度恶化。 在这一点上,我不愿透露太多,因为这会使国保很容易认出我。
共产党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保护我们的最高领导人。 如果您看世界新闻,就会发现我们的主席习近平在疫情爆发后约有一个星期不见了,然后再次与柬埔寨领导人见面。
您应该知道,会见柬埔寨领导人的人不是习主席。 有一个替身,经过多年的训练,是一个长相声音和习近平神态完全一样的人。 习近平主席当然不会冒自己的生命危险四处奔波。他安全地被隐藏在中共北京总部所在地中南海下面的一个秘密掩体中。
他也不是唯一一个躲藏起来的领袖。 实际上,我可以向您保证,目前有半数以上的高级党员受到训练有素的演员的模仿,这些演员通过特殊植入物做手术弄得和领导人一模一样。难道您是否真的认为李克强总理会冒生命危险去武汉?
所有这些都意味着我们的政府完全失去控制了,国家的职能已经被军队接管了。
在我看来,我们的努力毫无意义。 是的,对公民记者的抓捕,施行旅行禁令和有针对性的暗杀使共产党可以隐藏武汉的真实情况。
但我知道这不会持续。 一旦世界各地开始发生大规模死亡事件(据我们估计,这应该在下一周左右发生),每个人都将知道真相。 显而易见,我们无法保护自己不受病毒的侵害。 口罩,手消毒剂,手套-没有什么能阻止它。 除了特种口罩,别无他物。但任何国家都不能生产足够数量的这种特种口罩。 您,一个普通人,有可能永远不会得到特种口罩,就算有也肯定不够。
因此,对于那些阅读此文的人,我只能建议您将亲人保持在你身边。 拥抱他们,告诉他们他们对您的意义。 享受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在中国文化中并不常见,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种表达方式的重要性。
我答应过我的妻子,我会在发布这篇文章之前向她展示这篇文章。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听到她在卧室大声嘶哑的哭泣中哭泣,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被我的眼泪弄湿了。 不久前,我们收到了检查的结果,这是我们体制内医疗的一部分。我们得知我的儿子已感染了病毒。
向我提供特殊防护面罩的军队有关部门,一直给我家人提供面罩。当然,这些面罩是更高级官员看不上的低级面罩。另一方面,我在工作场合所戴的口罩却一直是最好的。
我想他们认为我儿子的优先权比我低,我家人对他们来说没用。
我们很久以前就决定我们要永远对他诚实。 因此,当他问我们时,我们告诉了他真相。 我们告诉他他病得很重。 我们也告诉他他不会好起来。
他继续问,我们告诉就他他会死。 他虽然小,但已经很成熟了,他可以接受真相的。
可是,他在世界上余下的悲惨日子里,他惊恐的哀号将困扰着我。哎,想到儿子将不在了,我觉得共产党就算能来抓我,我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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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ium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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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6乙女向】【Bandit/reader】Comet Dash 彗星为谁而来 1
分级:PG-13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卧底Bandit/酒吧女侍reader
梗概:一个关于自救、拯救、被拯救的俗套故事。
警告:这篇文写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班哥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光头。
   Ⅰ
 开始为了老妈的保释金存钱的那一天,我走在乔德街上,偶然看进一家五金店的橱窗里。木格间镶嵌的玻璃脏兮兮的,收银台后站着个矮个儿黑人老头,大半身体倚在拐杖上,正要把一本挂历从墙上摘下来。我停住脚步,望着他费力地踮起脚时拐杖头上颤个不停的手,意识到我在黑彗星工作的第一年快要走到头了。
 我把手从连帽外套口袋里抽出来,推开五金店的门。门上挂有两个响不了的圣诞铃铛,光泽暗淡,塑料槲寄生叶片上蒙了结结实实的一层灰。我不由想到老妈常说的,逾期的装饰会为宅子带来厄运,虽然我们大多数时候并没有购买小彩灯和圣诞树的闲钱。出来时,我的怀里多了把生满红锈的旧扳手,以及一本已经过期的二零零六年日历,总共花去五块钱。路边的乞丐伸出长满脓疮的手臂。五块钱,小姐,五块钱就好。冷风倒灌进鼻腔里。我低下脑袋,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从此往后,这把扳手在我的口袋里生了根。不管我走到哪儿,它都沉甸甸地坠在我的衣袋里,尤其是当我要在黑彗星值夜班的时候。如果你也生活在运河区,在酒吧讨生活,大多数情况下当你的嘴吐出好的、抱歉、谢谢惠顾,你的心里其实在说“操你妈”。就三个字,你的年假就要报废在医院里了。值班时,我的手常常需要滑进荷叶边围裙的口袋里握住扳手的金属柄,只为不让自己喊出那句操你妈。操你妈之后是狗娘养的,接着是砸在颅骨上的酒瓶,飞溅的血滴,裂开的骨头,救护车和警笛。捶着吧台要求赊账的醉汉不知道我的口袋里有把扳手,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手伸向牛仔裤后腰,掏出一把伯莱塔。
 在运河区,你永远不会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会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老佩里知道扳手的事之后,把我从吧台调到了后厨。他的借口是,如果我少跟人打交道,就会少惹点麻烦。但我明白,他之所以把我放进后厨,是因为我的脑子比炸鸡块的文森特和调酒的何塞菲娜转得更快。黑彗星不是靠往酩悦香槟和伏特加里兑水营生的。我们在吧台接待前来交易的情报贩子和顾客,在后厨为情报归类,接打电话,决定该让什么人知道什么事。老佩里亲自建立了一整套信息系统,完备而复杂,从他左腿还没瘸的时候沿用至今且尚未过时。那之后我每天端盘子倒酒的时间大大缩水,挪出的八个小时用来整理雇佣兵的简历,为退伍兵和地下拳馆搭线,用记者暗访店铺的时间表交换警署可贿赂人员的名单。我并不想知道老佩里从哪儿买来这些东西,又要卖到哪儿去,虽然我不得不知道。现如今,有点头脑的年轻人大多都找到了更能来钱的去处。要是我有的选,我也会爬出去。我只希望我能撑到那一天,毕竟我见过太多坐在酒杯前说“干完这一票,我就回老家种玉米”然后隔天死在报纸头条上的人。
 其实事情本来还可以更糟的,比如被逐渐同化。大多数时候,只要一句“事情本来还可以更糟糕的”,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抱着日历回到黑彗星,我把替何塞菲娜买的睫毛膏给她,帮文森特从冰箱里拿了包冷冻鸡肉出来,然后从伸缩梯爬上阁楼。我的房间仍是老样子,除了老旧的门上多出一把突兀的新锁,和我搬进来的时候相比无甚差别,每一个角落都向外发射着“此处不宜久留”的信号,既没有变大,也没有缩得更小。一张皇后乐队的海报贴在衣柜对面的墙上,我将它扯下来,露出后头掉漆的墙上被抽掉三四块砖而形成的一小方凹陷。砖洞像张缺牙的嘴,谄媚地含着一叠边角打卷的、堆得乱七八糟的钞票。我点了一遍数目,然后把日历挂了上去。
 墙的嘴被堵上了,一小块墙皮被震落下来。和海报相比,这东西好就好在自带一块褐色硬壳封皮,这样就算哪天老佩里或者别的什么人突发奇想溜进我的房间,把手放上去,也不会发觉底下不正常的凹陷。衣柜门上镶着的穿衣镜倒映出挂历的大标题,花体字写就的2006被玻璃上蛇行的裂痕割成两半,“200”在一边,“6”在另一边。
 镜子里的我也有一张被割裂的脸。这可算得上是某种时间错位,事实上,二零零七年已经开始了,我即将第一次见到多米尼克·布伦斯迈尔。那一年《浪潮》尚未上映,有那么几个星期塔利班天天在电视屏幕下方滚动,基里尔风暴自下萨克森州登陆,继而席卷整个德国。我们用手掌宽的银色胶带封上每一扇玻璃窗,成箱地储备饮用水、面包和收音机电池,把床垫搬进地下室,听头顶嘎吱作响的风声、有声小说和电台转播的气象局消息度日:跨莱茵河的所有大桥都被关闭,汉诺威中央车站向滞留旅客开放了防空洞,红十字会成员在那里分发毛毯。那会儿似乎便利店货架上能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比现在便宜,在汉诺威的黑色世界崭露头角的多米尼克也不叫多米尼克。因此,或许也可以说,这个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从最开始就充斥着谎言。
 而我此前从不知道谎言也可以拯救一个人。
   Ⅱ
 机车轰鸣声在酒吧外头的街道上响起,由远及近,如同水滴形刀刃的宽度从尖锋开始极速扩大,割开运河区的夜晚包藏的污垢。吧台对面墙上的铜质船锚造型时钟已彻底报废,时针一动不动地瘫在那儿,指向钟被流弹击中的时刻,分针则不知所踪。那把声波刀一路切割在街上游荡着的乞丐、兜售便宜口活的未成年男女和磕高了的流浪汉,最终在黑彗星门口戛然而止;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半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如果把时间拨回下午,地狱天使和吉普赛小丑的那两拨人没有选择在这里就地解决问题,而是遵循传统,出去找个废弃工厂或者小巷火并,这本该是平日里黑彗星最热闹的钟点。一直以来,黑彗星就像那几个没有手术价目表的诊所一样,属于人人尊敬的非军事化区。没人知道规矩怎么就变了。
 现在,酒吧里剩下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清冷的蓝色,色调十分和谐,几近诡异。墙上原本会放出红色或紫色灯光的灯管全碎了,玻璃碎块浸在血泊里,旁边散落着一截断指。舞池里只有血和脏脚印,钢管上飞溅的红色液体让这里看上去像某部低级恐怖片的拍摄现场。如果只靠我单打独斗,把这地方收拾到能营业的状态需要一整个星期。擦擦洗洗不是我的活儿,可当我从警局回来的时候黑彗星比坟墓还安静:炸鸡块的文森特跑了,调酒的何塞菲娜死了,拖地板、擦桌子、洗碗的卢克躺在医院里,负责安保的宾尼不知所踪。你看,最聪明的人也免不了要拿起拖把和水桶,脖子上挂条抹布。
 可是我不。从我走进黑彗星的门、走向废墟中心、屁股挨到被砸得稀巴烂的圆形吧台桌面的那一刻算起,除了坐在桌上闷头抽烟,我什么都没干。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没挪一下窝,一脚踩一个泼了酒渍的吧台凳,一根烟抽完就用烟头点燃下一根。我是粗制滥造的恐怖片的女主角,天花板角落里被人一枪打碎的监控摄像头给我一帧特写,而我今晚准备耍大牌罢工。操你妈。
 当我用第六根烟的烟头点燃第七根烟,摩托车的噪音在门前熄了火。有人屈起指关节,在门框上敲了敲——酒吧的门早些时候给那帮人砸烂了。我抬起头,头顶硕果仅存的一盏吊灯摇摇晃晃,昏暗的淡黄色光自上而下照亮男人的脸,使他颧骨下的凹陷和眼眶更加深邃。戏剧性的打光。另一个迫不及待地想在这部G级烂片中毁掉职业声誉的演员。他身上的机车夹克、皮裤和马丁靴在光中显现出不真实的刻意做旧效果,运河区的男人十个有九个这么打扮,就连有些下巴上尚未冒出胡茬的男孩也会借钱置办这样一套行头,穿上后翘课出来到街上闲逛,找欠缺职业操守的便利店老板买廉价香烟和成人杂志,幻想自己在大房子里搂着丰满美妞点钞票的未来。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声音自带宣布打烊的意味。我用烟头指指周围,示意他看看那些呕吐物,散落在长桌上的脱衣舞娘挂画残片和被割破了的、翻出金黄色海绵垫的皮椅。而男人似乎不以为意,他跨过倒在地上的吧台凳,弹壳在他的靴底嘎吱作响,夹克下的衬衫印着排成下弧形的汉诺威字样,以及AFFA:Angels Forever, Forever Angels。
 要是你也从小在运河区长大,这些标志的含义在你脑袋里会比你最爱的乐队主唱的名字还要清晰。在这儿无知和过分自信一样危险。他不是地狱天使,暂时不是,只是个被观察者,负责跑腿、开车和收拾残局。目前这个阶段,这些缩写和势力地区的名字就是他能放到自己身上来虚张声势的所有东西了——如果他胆敢现在就把侧面骷髅和金红单翼纹到背上,地狱天使会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点燃衬衫按上他的后背,在他的惨叫声中撕下那块皮。
 “放轻松,小家伙,我只是忘了点东西在这。”他的手插在夹克口袋里,视线和他的声音一样蒙着灰雾般半新不旧的厌倦,懒洋洋地扫过废墟,如同白领等红灯时冷漠地浏览大厦广告牌上的模特。“怎么不见老佩里?”
 “ICU里躺着呢。急着找他?我可以给你地址。”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简直是活生生的牙医诊所广告。这就是那种会让头一次进酒吧的傻姑娘心旌神摇,而更机灵的女孩看��就知道该躲远点儿的笑容。“不,不——只是关心一下。这老家伙还欠我四十块钱呢,去年他押了科特迪瓦赢。”
 啊,世界杯,运河区酒吧从业者的噩梦。“听我说,忘了那些钱吧,他被打中的是这儿。”我的两根指头夹着烟,用烟嘴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企盼他听完之后赶紧走开,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回顾我升级失败的人生中第二致命的打击。然而哪怕我坚信他百分百读懂了我的潜台词,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转身的意图,只是像个刚接受了牧师祝福的新郎那样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耸了耸肩膀:“我很遗憾。”
 比起老佩里,他的语气听上去更像在遗憾那四十块。我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继续抽烟,不再搭理他。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开始在暴力的遗迹里翻找起来。他弯下腰,查看桌底的阴影,用手电筒的柄拨开碎瓷砖。一声响亮的呱唧后,他一脚踩进了血泊,又若无其事地拔出来,在已经肮脏不堪的木地板上印出更多一串一串的血脚印。我刻意移开视线,盯着在天花板上跳舞的烟雾,以免惹麻烦。天知道他在找什么。
 后来——我是指我们熟起来之后,他曾煞有介事地问过我,这第一次会面是否给我留下了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如实回答:我只记住了你的屁股。
 这个答案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舀了一满勺芝士烩饭送进嘴里,却尝出里头搁了融化的洗衣皂。虽然每个人都会在大庭广众下同意把诚实归进美德这一分类,不过最好别期待它会比烩饭里的肥皂卖相更好。那会儿我坐在吧台上抽烟,整个人颓得能本色出演离开拉斯维加斯,环视四周,眼睛里只有破桌子、破椅子、墙上人头大的血渍,然后就是他因为弯腰在地上找东西而翘起来的臀部,绷紧的皮革的线条赏心悦目。我不能指望他意会到这是句具有调情意味的赞美,多米尼克的脑袋里管情商的那个分区是高级水泥做的。
 多米尼克,什么样的怪胎才能厚着脸皮管这个叫美好的初遇啊?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姑娘只会在毕业舞会上邂逅她们的白马王子,穿着露肩晚礼服而不是被血染毁了的劣质衬衫和油腻的围裙,嘴里叼着棒棒糖而不是黑魔鬼。老天,这不是一句“我他妈没开玩笑”能说清楚的。我多想向他好好地解释这一切,我错过的,我失去的,我得到的。这很不容易,所以最后我只能对他说,血不是我的。
 血不是我的。有个男人在我鼻尖前头被割了喉咙。血像热水从年久失修的水龙头里爆发一样欢天喜地地从他的脖子喷出来,直接射进我嘴里。男人一点点歪倒下去,那血淋淋的花洒喷头也一点点竖着扫射下去,从我的脸到我的脖子到胸口,我搁在桌上的手也没放过,直到他瘫软的身体完全消失在大理石吧台的另一侧。
 想象一下,口腔上一秒还是空的,下一秒就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咸腥味。嗅觉和味觉能感知到的整个世界都浸在铁锈里,那感觉就像你的嘴和鼻腔完全打通了。你的鼻尖牙齿和嘴唇都在往下滴血。啪嗒,鼻尖滴下的血砸到嘴唇上。
 那老家伙是对的,我不是在前台干活的料。那一瞬间我甚至不相信居然在我身上能发生这么操蛋的事。什么,认真的吗,你开玩笑吧。我闭了闭嘴唇,舌头在上颚碾了一下。我在试图确认。我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血。那么多。
 接着呢?多米尼克催促我。说下去。说出来你会好过些。
 接着我吐了。
 我捂住嘴,混着血的呕吐物从指缝间漏出来,顺着手臂流下去,滴答了一路。我蹲下来躲避流弹,匍匐着挪到墙边,再摸着墙根转进厨房。中途我被地上的一条胳膊绊了一跤,下巴以青春期女孩们坠入爱河的冲劲儿狠狠地磕在地板上,殃及牙齿,刮走了舌头上的一块皮。去确认那人是不是还活着的念头也就存活了半秒钟。因为沾满血,指头在厨房铁门的门锁上不住打滑,抖得像个帕金森病人,结果就是金属锁的表面最后也晕开了一大片血红。我扒住洗手池,从呕吐的眩晕浮出的间隙听到有人边捶门边大吼,声音像从外太空跋涉数十万光年而来一样模糊,不知道是在求我放他进去还是命令我把门打开。门外头是枪林弹雨,门里头是我在倾倒废物。我在洗手池旁边浪费了一整个世纪,肺叶都快呕到喉头,直到浑身脱力,瘫倒在瓷砖上。
 恐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抵触热水澡了。亲爱的,最恶心的不是铁锈味,是温度。那个陌生男人的血热得发烫。
 最后门是被姗姗来迟的条子砸开的,无论他们在门外怎么喊叫,我都不肯相信他们真的是警察。果不其然,门一打开,我便看到门前的地上躺着何塞菲娜的尸体,半边脸不翼而飞。条子们显然急需活着的、意识清晰的目击者,匆匆忙忙把我捉去做笔录,把我押进警车之前甚至不肯让我去换件体面衣服。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些家伙的工作态度实在耐人寻味。你瞧,甚至都没人来把案发现场围起来。就连老妈用双筒猎枪给了老爹的脑袋一次鸣枪警告那回,都有黄黑相间的胶带拦在公寓门口,粉笔画出老爹的身体轮廓。被送回来的路上,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邮箱里新收到的那条有关黑帮和警局地下交易的消息,尽管这对载着我的这辆警车是莫大的不敬。
 我又吸了一口烟,数了数被打碎的玻璃窗的数目。黑彗星的门口处有道可伸缩的栅栏铁门,尚且不用操心。这一块儿就是汉诺威市政府最不想让游客知道它存在的那种地方,如果就让那些窗户这么开着,明天早上起来,我就会看到这里所有还算值钱的玩意全被搬走了,从点唱机到冰柜。破窗效应也不完全是胡扯,我需要弄点防卫措施,给还剩下的东西列张清单,再把所有散落的人体组织扔进垃圾袋。可我现在他妈的连自己的腿都感觉不到了。宝贝儿,我好累。
 这就像在一场非自愿参加的大逃杀式马拉松,你透支了下一天、下一星期和一整年的毅力爬到终点线,屠夫打扮的计时员举起扩音器说:对不住,老兄,你还有一公里。
 “嘿,嘿?美人儿?”那个不识相的男人的声音把我扯了回来。现在他又回到了吧台前,手里多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奇迹般干净。“麻烦让让。”
 不晓得他的声音到底有什么让人服从指令的魔力,也可能是我太困了,我下意识地就把一只脚从踩着的吧台凳上抬了起来。凳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把凳子拉过去,毫不讲究地在上头坐下。
 “那上面有玻璃碴。”我这么对他说,其实我压根不知道那把高脚凳上到底有什么。我只希望他听到这句话后站起来,把凳子还给我,好让我有个地方搁我的脚。烟灰落到我的运动鞋上,我抖了抖脚尖,一小撮灰白色的粉尘落到地上。
 男人再度施展充耳不闻的魔法,作派与老妈边大吼边一件接一件地将家里的相框摔向地板时安然收看球赛的老爹如出一辙。他将手搭上桌面,向我讨要一根烟。我抖抖烟盒,倒出一根给他,他道了声谢,把烟咬在嘴里,得寸进尺地凑上来。我一边在心里回忆无耻之徒这个单词该怎么拼,一边手已经自动伸向背后,顺着吧台摸索下去,拉开抽屉凭感觉拈出一只塑料打火机。
 有那么几秒钟,我和他的距离很近。火苗蹭地窜起,他的漂亮眉眼在火光里分毫毕现,垂下的睫毛一根根被勾勒出来,镀上一层黄金。光凭这张脸,他就能毫不费力地找到大把大把心甘情愿为他付账单的女人。烟一点燃,他就退开了。以防他还有更多要求,我干脆又从酒柜里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两杯酒。
 男人接过玻璃杯,眼神堪称愉快。“可以叫我尼克。你是佩里的外甥女?”
 我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弹了弹烟灰。我不认为尼克有任何理由为我颓靡的反应愤愤不平,佩里死透了,他的独生女十几年前怀揣着好莱坞演员梦和私生子离家出走,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没人会来继承黑彗星,就算佩里小姐从天而降,她也只会把它卖掉。我对法律上的继承程序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我还能被允许拥有那间小阁楼多久,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要加入街头游荡的那一群了。我原本的目标是在两年之内攒齐老妈的保释金,一夜之间,数字二后头就得加个零;在普通的酒吧和餐厅洗盘子不可能拿到我现在的收入,也许像我这样的软脚虾也能带着黑彗星的情报库另起炉灶——如果命运女神当真瞎了眼的话。
 “友好点嘛,女孩。”尼克劝道,酒杯边缘碰撞着他的牙齿,有如剔透的冰块碰撞杯壁。“我想,你应该同意交换名字是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我握住玻璃杯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叫我海伦就行。”我尽力藏好警惕的神色,屁股往后挪了挪,同时夹起手肘碰碰大腿外侧,以确定扳手还在口袋里。
 尼克微笑的时候我就不呼吸。
 “海伦。”他好整以暇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在他嘴里像句邪恶的咒语。“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我看着他。就算是瞎眼的命运女神也看得出来我需要帮助。我知道大家是怎么说运河区的某些女人的,这是跑了丈夫的汉娜,那是死了丈夫的罗斯玛丽。一句话就能概括所有的人生。到最后他们也会这么用一句话概括我:没了爹妈的海伦,刚过十九岁,高中辍学,在城市最肮脏的下水道里游荡,房子被银行收走,除了被砸成垃圾堆的酒吧的阁楼以外无处可归。我有三扇窗户要修,两百平方米的地板要擦,五千块钱的高利贷要还。我真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帮我。我真想知道一颗彗星该怎么照亮整片没有月亮的夜空。
   Ⅲ
 我们从杂物间里挖出了一个修理工具箱,我是说,尼克和我。我很快发现他有一套高超的盘问技巧,他一边往横在窗户上的木板钉钉子,一边轻松随意地与我闲聊,a.k.a.套话。我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想着自己的事,注意力涣散的结果就是被他东一句西一句地套出了好些我本来半个字也不想提的事儿,甚至连电话号码也交了出去。作为情报业者,这真是奇耻大辱。但是看在他的木工活儿做得很漂亮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
 快要收工的时候,尼克向我要了一罐广告颜料,在木板上刷了一行明黄色的粗体Nick B。眼馋的无赖混混们看到这个,就会知道尼克·贝图尔格看着这儿。“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派上用场,我可以帮你带些更管用的小玩意儿来,不过你晚上可能就睡不太安稳了。”尼克兴味索然地说,“这个窗户框是金属的,对吧?”
 “我想是吧。”我接过他手里沾着颜料的刷子。“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面面相觑了三秒钟,反应过来之后,坏笑爬上尼克的脸庞。“什么?——噢。你知道人触电会发出什么声音吗?”
 如果我是一只猫,我现在一定已经炸成了一团毛球。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思考这家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人,以及在他似乎对我颇感兴趣的前提下,我该和他保持多远的距离。我太过专心,以至于最后收起工具时,我只喃喃了一句谢谢,并且立刻与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敷衍。
 “对不起。”我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我只是太累了。今天是很漫长的一天。”
 “对任何人都是。”尼克表示赞同。“早点睡,女孩。”他一弹拇指,最后一颗钉子跳进工具箱里。我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出门,十几秒后摩托车的机械轰鸣在被封死的窗户后响起,像来时一样逐渐消失,我才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在他身边居然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我差点再次倒在地上。
 回到吧台,我发现空杯下压着几张钞票。我毫不客气地拿走了钱,同时在心里想,目前尼克·贝图尔格应该能挤进“运河区最有礼貌的无赖”排行榜前三名。我爬上楼,用冷水冲了个自欺欺人的澡,把浸透血的衣服扔进水盆里。直到碰了水,我才发现手臂上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蜿蜒的伤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的,已经开始结痂了。我必须要睡了,明天还有成吨的麻烦事要处理。我掀开房间墙上的那本日历,把那些钞票放进墙洞里。
 真正能把人淹没的困意找上我前,有个男人在窗外的街道上唱起了歌,声音模糊,忽远忽近。我是个穷小孩,没有人爱我。 他唱得七零八落,却还执着地分出高低声部。我把头蒙进被子里,歌声被削去几层,仍然锲而不舍地钻进来。我是个穷小孩,没有人爱我。他是个穷小孩,从穷人家里来。两首不同的歌在我的脑子里搅在一起,像缠乱了的毛线。我是个爱哭的穷鬼,为了几枚硬币潜入深海;我是只肥胖的家猫,笨拙地舔舐伤口。穷小孩、爱哭的穷光蛋和胖猫,这些词汇在我脑袋里循环,直到这一天终于结束于一场无梦的睡眠。
 我暂时还不知道的是,尼克驾着他的复古维斯帕回到住处以后,给某个不会在任何通讯公司的记录里留下痕迹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他说:“给我海伦·阿兰德的所有资料。相信我,这绝对值得。”
   TBC
 在班迪的假名上抖了个小机灵,贝图尔格=Betrüger=骗子
文末的两首歌是Bohemian Rhapsody和Flightless 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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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esehanfu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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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 Artifacts】:
・ China Tang Dynasty Female Dancer Figurine, Brooklyn Museum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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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fu · 漢服]China Tang Dynasty Chinese Traditional Clothing Hanfu & Hairstyle Based on Tang Dynasty Female Dancer Figurine
Early Tang Dynasty Female Dancer Cost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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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reation Work: @ -盥薇-
Hanfu:  @青泠谷汉服工作室
Model:  @ -盥薇-
Waist Accessories : @香染衣罗传统服饰
🔗Weibo:https://weibo.com/3942003133/M7lOud3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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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颂|幻游文学|诗歌|欧诺著
天使的翅膀,金色的荣耀
你心脏律动是曼妙的红色圆弧
那久远的面目是引人入胜高跷的红色
丰富而饱满的乳房是城市河流荧光粉末
你的男友跳动于白幕前
犹如一只高调的知更鸟
白色的舞鞋是混泥土世界的说唱
张开闭合的瞬间,在大海中跳动的波纹
黑发,飘柔,你总能得到画报的含羞
崇拜,对雄性羚羊的祭祀
武装的皮毛,手臂张开嘴享受祭品
旦神子觉醒,万神朝诵
啦啦啦啦啦啦
圣经缺乏蜜蜂的语言,白色与黑色交替的原始再现
晃眼间,达达主义的花香随着北半球季节性季风扩散
圣,指导灵,思维的光年跨越建筑群
墨镜和花色令欲望在鲨鱼的嘴中咆哮
五彩的颜色在男人的腿上,遮住羚羊的角
画笔中的云树国,是再造伊甸园的彩虹
上帝抛弃西方,不听欧洲的祈祷
红色和黄色的交错隔开五边形边框
分裂破碎
白色的头发,遍野呐喊
烟雾在裸男身上爆开
像一条蛇在四川的山峦吐出浓厚沉淀
捷克国的眼眸在芯片世界中沸腾
光依靠自我的圣旨实现DNA延续与变异
背后的沟纹,三角旗在颤抖
旦神子觉醒,天使来喝
歌唱日本原始五千使命
四角的面蒙在灰尘中重唤使命
橙色的飞机在三角的红色上升和落入海洋
刺激的鼓点震动工厂内的空气
达芬奇在地板的闪烁中偷窥
黑色白色交错与胯间,优秀帅气的粉色眼眸是举手的月兔
皮带吊挂在狮子的排序世界,波动嘴唇的幽若
眼眸中的广和淡红色的短发,是咆哮与愤怒的开端
危机,不为人知的月球表面隐藏着脚印
黄色与白色搭配的女孩在商城的爪子中微笑
成为明星的权贵在游乐场中火山爆发
性爱的盐水中浸泡的贫穷
戴着白手套的孩子,被树木冤枉杀人
投币的手遥不可及,菜刀弥散着猎豹热爱的血腥
旦神子觉醒,真主来护
火箭的梦想驱动牛绑上红布漂浮
不同使穷人打翻牛奶,太平洋的水似甜蜜的花生果酱
诗歌的内器催眠心灵之窗,大门在地震来临前不开
金链子与20世纪的美国站成一线,汽车和少女混成奶酪中的欲望
皮鞋停止茶叶的传递,修发和白色背心构建一亮瞬间的融化
报纸上的英文诉讼着包子的遭遇和馒头的摇摆
隔壁的男人还不知花朵已经移栽,拉丁歌曲是酒吧的金钱
短胡子让你的幼稚变成眼镜,黑色的帽子遮住你眼中兔子的耳朵
摇摆的众腿,在表演神圣的蓝色条纹
教授讨厌的日期成为传播的神奇
左右装饰的不同色彩和形状引发了内部的飘动
疯狂的内裤引发中央河流的泛滥
分叉的三角形五宫格让黑色的衣服晃动,红色与粉色交融成钟摆
女人颂扬着互联网的面具,红心在跳动的欧洲语言建筑承受
韩国的微笑令人眼神迷离,日本沉浸在年轻世界幻象的泡沫水池
乞力马扎罗的护士听懂中国棕色的18岁年少
裸露的脚踝显现进化的旋转灯盏,乱画的线条比对着女权兴盛的神像
戴着潮流的黑人学生是瞩目的明星,知书达理的背包里面是音乐与舞蹈
举起食指与一根编织的微笑合成朝阳的妩媚
旦神子觉醒,美国基督再现
盛世来临,朝代万圣
广州花海是扭动的光晕,宇宙在眼眸中晃动与踏动
哀怨和期待是你衣服上的爆炸,你热爱的另一面在装饰过的钢筋厂峭壁中倒映
被推开的人,穿着红色的装饰,脖子上有金属的烟火
下雪的后天,火焰在灭亡的线条中推进,蜡烛粗细不一
对女人的热爱是羚羊爱情的葬歌,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棺材中的王冠在新世界中举起枪,启动章鱼的墨汁
你歌唱的双目消散刺青的性感,颓败的网和背脊是你在男人膝盖上的数字
降落的水晶是富权极端的摇摆,金色的吸血鬼高跟鞋使你貂皮燃烧
黑色高傲的睫毛独挡火焰的魁梧,机器在羊头骨的世界中鼓掌
闪烁电光的喷射器在菱形的宇宙中放肆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耳朵旁的金属割裂清纯
别墅后的水池白发激起迷雾,直白的��面呼吸震荡的音乐和胸肌
蓝色连衣泳裤在畏光的害羞中表演,硕大的钻戒记录强壮的亲吻
轻浮的痒觉让红色羽毛在红磨坊的黑丝中张口,你孔雀羽毛扇在与鞭子会晤
谨慎的粉红和帘布装饰床世界和推倒的凳子
敲打的臀部是你胸口的樱桃,引导森林的微光
红色脸庞的沙漠歌姬,敲打地面的黑色和满天纷飞的支配
幕布下降是为了下一次抬升的腐蚀,黑色衣服的女人喜爱狭窄的国道
嘴唇上有颗美人痣的芭蕾舞,浮悬在希腊名作的圆球上,泥土,落叶,挣扎
登场的大腿需要遗孀的靴子,新鲜的牛奶让眼泪徘徊平流层
分叉的盐,构成十字架上预言的古城
出生在红色的黑人,是力量源泉的海豚,追逐平衡与对称的艺术
韩国的鱼钩还青涩,海军的徽章是聚会的二战前
帽子旁边的棒棒糖是跳跃起来的手舞足蹈,修长手指是你狮子食指的虎牙
雪白牙齿是喜马拉雅山的连贯,众多白鲸热爱的长啸,被你蜿龙一般地放纵
旦神子觉醒,哈利路亚
大地裂开的高校是地狱庆贺的节奏,雅典人装扮成指挥的火光
舞台上火焰团团,你的图案是法海天龙八部秘踪
不再惧怕末日的三角形,在下体萌动的水面尽情反射引人花瓣
帽子在光线的急剧改向中变成天花板上的垂直星斗
翘腿的求爱,雄性变得绅士,传说的爱情在帅气的脸庞上沉没
沉默的男人,秋风吹拂起来的轻纱,耳洞不在乎深邃的目光
器官的交融不被允许出世,就像耶稣的原罪误读雕塑,一百万物种灭亡
高跟鞋的男人是战场赞美的洋葱,雅典少年的枪守护神圣罗马帝国
镜子面前的谎言是你堕胎的悔恨,辉煌的过去是年代久远的日历
你热爱的人参不再生长,你的妻子戴着面具在迷宫中白发苍苍
我的诗歌是难以摸透的岩浆,莲花和元性能够打开金字塔的婚纱照
能动的塑料人期待着你白发苍苍的离开,你记得书本掉落的礼物
你,金属叉子的羊头形状,她,染上时间线索的错过黄沙,风割开你的皮肤
皱纹是碾碎的表述,英雄的三次低头是为了五千万面镜子内部降临性别
指甲疼痛着年迈,姜茶冷透了手掌上的蜂翼
西部的野鬼在厕所斜盯着茶叶流亡
面具下的世界沾染隐秘的目光和触觉,双手的摆动解释着仓鼠的善根
闭嘴的石头自觉地扭腰,京剧在玫瑰中穿上长袜
篮球运动员脱下酒店,丈夫眨着眼吹响明年的孔雀
压迫,抬起、双腿在牛顿的逻辑达成最高机密的胁迫
旅行在平安夜的安稳声音中,磁性的呐喊传荡洋溢的胯间
你的歌是兔子模特的麋鹿,雪橇引起八只手的反复
舒适地寻找你胸口的纸花,瘦弱的谦虚是左眼微醺的高度
单手的蝴蝶荧光辉煌,摇手的人群延续轮胎的路程
坐在椅子上的英国女人,有一千万个杯子要填满和撬动
油画默默站在沙子的顶端听从舞者的屋檐
旦神子觉醒,荣光夹紧欧洲拜占庭帝国
耶稣降下天火,吸血鬼在旗子中被指指点点,女娲护佑
女人的军礼让雄狮匍匐,她的灯光被鬣狗的唾液掂量
浅黄色的裸是男权维稳集团胃部剧烈震颤的宫外孕
京剧的肠胃在豪车内伸出四个手指,手指头部的藏羚羊淫人
抚摸荷尔蒙的前端,简单动作昂首挺胸,征服撑天的部落篝火
善良的衬衫被大象的鼻子涂鸦地闪烁
冷静下来的雪景是女孩子控制的记���,鸟翼煽动北极冰山
几名帅气男孩,摊开双手迎接约束的十二月,自豪与认可,徽章有些发霉
红帽子下跪是为了迎接海中走来的海之女
剧烈的海浪穿插只有的野心,土著拾捡原野树木烧灼的极光
岩浆在你看不清楚的几何面容中,分裂
混乱的线条,颜色多样的气候,是播音主持的雄鸡
下体萌动的喷吐是女权永恒的雾,拳头变成冷光的心
喧哗的手臂和麦克跌倒豹纹橡皮,小小的嘴唇饮下叫喊的铝
野性是你急速闪躲绿光和停顿,白色扇子飞旋人造迷雾,有猫咪呼啸,当你抚摸裆部
哦,善良的紧身裤,迷人的殷柔,漏接的肩部
培根和鸡蛋爆开,无力的娇弱,吸引朝圣的大地
旦神子觉醒,佛祖现身,万国一统,母星的歌在木星比划
看不见的事件统一,犹记得石上的老人,迎风
抖肩为求你乞求的柔软,伸出手的不甘让你充满熊伟的突发
红色的圈没有构全,沟渠上的关押分裂天空
囚犯询问信赖的健硕,黑白条纹的垂涎令预警为奴贴上乳标十字
二十三跟烟草同一时间勾引向着力量发展的一无所有
镶嵌在浅滩上的八百粒镀银毒瘤贼眉鼠眼拍打胸口和仰首张口
黄色警戒线上的科学咯血,紫色嘴唇张望色子的快餐
你知道,你知道,艹并非病根,光滑的肌肤是海盗裱纸
菱形聚合起来的面包,充满致人死地的毒蛇,棉袄会咬人的逆子画着痛快的眉勾
脸上的五角星是丧尸才有的成熟,饱满修女的禁书中是金色的持棍
漫画中猴子喜爱猫,狐狸和老人以及一群人的狂欢,建立在灯管助力的挪威森林
伪装成狐狸的女性,臀部是永恒的尼日利亚
野马在书页上狂轰乱炸,你说老人的孙子是否热爱新生代
麻烦制造者听不见狐狸的歌,夜猫的招摇是你热爱的膨胀
坍塌的欲望是你见她蹲下的虫洞,复古的民俗混搭着超现代的服饰
时间被剪下一段,作为诗歌的拥有着难以嗅到你俩调情的味道
没有抚摸到同一平面的雪白,是你野猫的灵魂,你黑色的指甲是我喁喁低语操控者
木偶在夜会中倾听,扭动是万年不变的摇滚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
床单前的火焰,回头的火鸦就要开枪
两百个塑料球,回旋在时间的分支,坟墓是童话游戏的乱搭
委屈的调配是和平的黄色,地球的像素原地跳跃旋转
像一只热爱破坏的兔子,像希腊最强的文艺复兴
猫附身兔子的魂,欧洲不再是文艺复兴的代名
你孤独而悠闲地步行在无人的商超,六个你,不同的你,夹克颜色尾随你的调频
打击简约的畏惧后裔,半点的盔甲抵抗力降低,江堤上的祭祀品增加死亡
云游的雪一直在躲避温带的陷害,好战者较量依赖的坚毅。
苗族的神山在诉讼历史,画布里的加工厂被马赛克污染
你的爱死血,你的爱死孩子,你的疯狂,延续着历史未来的存活
进化并非细腻进化的表情,筹谋是高涨的智慧
箴言在不同时代有露出不言而喻的醒悟
最爱的财富和伟大的马达,是停留在岁月的自己,生命是春天付给无人了结的蛊毒
旦神子觉醒,封神千万,宗教合一
你的眼神停留单纯石阶的清潭,青苔上的鸟粪发酵烈酒,自己付给憔悴的岁月
种子冒芽的秋水裙,毅力和乌黑的阶级结晶成扶手的镣铐
震动,你的绚烂
爆开的胡说消费色彩,蹑手蹑脚的想象力招惹预谋的完美
揭发星辰的自觉,是你躺在病床上的诬赖
狂野暗箱涌动,诗人指导历史的进展,精湛的演技是存活的假死
旦神子觉醒,指导灵继位,行真身大神意,哈利路亚,炽天使降凡俗
你害怕骷髅的讨伐吗?
你原本也是妖怪的头发,闪烁的形状是宇宙虚幻的蛇
拍子的光线有新鲜的快感
迷雾的老师教不会闹市邪恶,脱去伪装的庄岩,螃蟹行走的悟道
闪烁亮彩的药丸,枕头疯狂聚会的破碎
成熟的覆盖是为了两位男性为你悟道
你眉毛间隙的美人痣是姐姐热爱红色白色的表象
人参的美貌作响芭比的槐树,传奇着姐姐的崇拜,伏魔的玫瑰陶醉酒杯的歉意
你眼中是莲花的醉意,发光的内衣暴烈委屈的五官
韩国的草编随意躺在钞票的草坪咽喉,一箱写满艺术的酒长度衍射舌头缠绵的小雏菊
烟头乱弃的婚姻在宴会的青色中烟火璀璨,亲吻被跑车围绕在太阳系中央
偶像是你调羹的魔术,椅子在吉他的枫树中不分日夜,唯一性排斥着封建的亚裔
碾碎连锁的心愿,追求弯眉的刀,掉下的项链幼崽,在使命中永垂不朽
乌克兰的茶叶传承着螺的甜甜圈,平盘中的茶饮,秃鹰的指甲是二战的冠
车轮上的国家和乳房一样圆润,税金中的水晶袜子高挂,军人吃烟露出巫女的节奏感
取款机上的狗笔画太少,脱下军装成为深渊的凝固
马赛克诉讼着最后的纹路
旦神子觉醒,万国同邦,耶稣来喝,天使同乐
传颂使者的拥抱,是倔强的猫
寂寞的枯树喜爱饹馇,物质触不到别样时光的屈枉
十年的想念是为融化炫耀的陪嫁
盛京的百年挑起伟大罗马帝国的胆汁,羊群呼喊着农场的亚太
三个男人的羞涩是你女权的神社,天赋的福音在星辰遍布的背脊上呻吟
来吧,你的欲望,放弃房契与导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摇摆你的扇子和遮不庇体的布料,翡翠和玛瑙正在安静地等待忌讳
在黑暗中看见国王,独自漫步的自负,一只猫投递着暴风预计
华尔兹是夜晚的哈利路亚,昼夜的合音
奥秘神性回旋教堂的万岁,永恒不朽的圣明歌颂务实、感人、雄辩、浪漫、政治、虚伪、神秘、自负、狂热、吹毛求疵、算计、刻板、教条、胆弱、神谕、多疑、狂热、忧郁、狂妄、胆大
请牢记我的皮带,像只坏笑的小猫,神赐教条,觉醒的神子
请牢记奇特尊贵的名字,踏破沉睡的疯狂和切口,企鹅的杀手有一圈圈红色警告
请抓住我的灵感,为你疯狂的领带是世界变革的杀手
——数年前春节独自在广州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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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uryearsofshades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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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bird and flower motif pibo based on collections from the Shōsōin Shoso Repository.
There are silk and synthetic options.
By 香染衣罗传统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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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ywonghc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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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人生
希阿荣博堪布
(一)
自从我病情加重以来,菩提洲网站每天都收到大量来信,询问我的情况。我内心感激之余,也暗自庆幸在这岁末年初的时节生这一场病,令远近许多人发愿放生、供灯、持诵经咒,实在是病有所值。
生病本是人生寻常事,这世上没有人不曾生病的,但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自己忍受病苦的同时连累身边的人一起担心操劳,谈不上有多少积极的意义。当身处逆境时,不妨有意识地训练自己以更加现实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的考验,看看从逆境中能得到什么于己有益的东西。很多情况下,疾病会成为我们培养出离心和菩提心的好机会。
根据佛陀的开示,解脱是从认识痛苦开始的。人在病中,也许能比平常更深刻地认识痛苦。日常生活里让人不如意、不开心、伤心、烦恼的因缘那样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非在愁中即在病中。但是,人们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认为探讨苦的话题是不妥的。遇到问题和麻烦,一般人惯常的反应是尽力逃避或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然而一旦生病了,尤其是大病,就再不能说“一切都很好,没有问题!”或者“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用担心”。我们不得不暂停下来想一想,痛苦是怎么回事?而人生又是怎么回事?
佛经上把痛苦分为三大类:苦苦、变苦和行苦。
所谓苦苦,即是显而易见、不折不扣的痛苦,比如身体和精神的创伤,病痛、恐惧、生离死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会把它们误认为是别的东西而想去追求、亲近。
变苦指通常被我们理解为快乐的种种体验和现象,因其本质为苦而终将由快乐变成痛苦。比如现代人的很多烦恼和疾病都是由于饮食不当造成的。吃喝是生存必需的条件,好的饮食会令人感到愉悦,但这种愉悦不会随着饮食量的不断增加而增大。如果其本质就是快乐的,你吃喝得越多应该越快乐才对。然而,过度饮食让人感到不舒服,甚至会导致多种疾病。这说明饮食的快乐里包含着痛苦。人们的生活方式,自以为快乐的一些行为,像长时间使用电脑、看电视、开车,熬夜唱歌跳舞喝酒等等,都会造成疾病。同样,相聚是快乐的,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聚的快乐里隐含着分离的痛苦。恋爱是快乐的,而相爱容易相守难,恋爱的快乐里隐含着争吵、猜忌、怨恨的痛苦。年轻貌美是快乐的,只是岁月无情催人老,年轻的快乐里隐含着衰老的痛苦。为人父母是快乐的,可把那样娇小脆弱的生命抚养成人,要付出多少精力,提心吊胆,不寝不食,这其中又有多少辛苦!升职加薪是快乐的,不过压力和焦虑也随之而来,办公室政治升级,各种关系处理起来令人头疼;个人财富增加后如何保管、保值和分配,都是操不完的心。仔细思量,人们生活中每一项快乐都含带着日后的痛苦。
较之苦苦、变苦,行苦是一种更深刻也更细微的痛苦。它是指陷于轮回的众生整个存在状态的无奈和不圆满。身心受到业力牵制,被种种烦恼束缚。普通人的生命皆是由烦恼中来,到烦恼中去,全然不得自主地流转,流转。
具体而言,人间的痛苦又分成八种。无论贫富强弱,所有人都无可避免要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除此以外,人们还在不同条件、情况下各自感受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欲临的痛苦。
我们可以通过健身,严格遵守合理的作息、饮食规律,避免某些疾病,但想完全不生病却是不可能的,保养得再好的身体迟早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生病了,我们就得吃药,也许不能出门,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吃自己想吃的东西。若是大病,我们还要住院,动手术,接受漫长、痛苦的治疗,日日夜夜同病痛抗争,有时候甚至觉得生不如死。
衰老也是无法逃避的痛苦。如果我们够幸运,没有夭折,那就不得不面临衰老的尴尬。头发越来越少,皱纹越来越多。明眸皓齿变成耳聋眼花和一堆假牙。以前的事情记不住,后来连眼前的人也认不出。在我们最需要别人照顾、帮助的时候,我们衰老的样子却是那么令人反感、憎恶,不愿接近。我们只好孤独地等待死亡。死亡意味着离开自己亲爱的人、心爱的东西,抛下珍惜的一切,而我们最终却期待死亡的降临,仿佛那是一种解脱,好让我们不再孤独。
承认痛苦的普遍性,看似悲观消极,实则不然。如果你把痛苦纯粹当作一种负面经历,总在想方设法避免它;或者认为痛苦是一种失败的表现,要是自己能力足够,一切都摆得平,就不会有痛苦,如果你这样想,毫无疑问,当问题、挫折出现时,你会分外感到压抑、焦虑和不公平。“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凭什么让我受这些!”你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无辜、最可怜的人。或者你跳起来指责、抱怨,说:“这都怪某某人,如果不是他那样做,我就不会有这个问题。”这样做也许能暂时缓解焦虑和恐惧,却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某些情况下,逃避反而会加重我们的焦虑和恐惧。缺乏对痛苦的包容和忍耐,令我们脆弱不堪,打击、挫败接二连三,生活真的变得比较惨。反过来,如果我们认为生活中有痛苦是正常的,人生本来如此,我们则能更好地集中精力处理问题本身,而不是无谓地纠缠在愤愤不平的情绪中。这种情绪只会增加挫败感和怨气,却丝毫不能帮助我们富有建设性地应对生活的难题。
接受痛苦的客观存在后,我们要进一步了解它。拿疾病来说,如果我们有一定的病理常识,就知道如何相应地调整生活习惯,以防患于未然或减轻病情。而不是像人们常做的那样,非要等到病发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毫无准备而措手不及甚至悲观放弃。在疾病以及其它的痛苦面前,我们其实完全有可能保持尊严和从容。
某些情况下,我们能够利用自己对痛苦的熟知,通过破坏其形成的条件去阻止某项痛苦生成。然而,我们同时也应该了解:生活中很多局面不是我们所能控制,也不是事到临头能改变。因果一旦成熟,任何行动都无法阻止果报的显现。如果痛苦、尴尬在所难免,我们最好让自己有所准备。这样做的好处是,虽然该面对的问题还得面对,该经历的痛还得经历,我们却不再那样感到苦,不必再承受额外的恐惧和焦虑。
寂天菩萨曾说:问题若有办法解决,就不必要担心;若没办法解决,担心也没有用。当疾病降临的时候,我们可以试着运用寂天菩萨的诀窍去应对问题。从医学的角度说,无论是传统还是现代医学研究都证明,健康、放松的心态有利于治疗,而负面的态度和情感,如愤怒、怨恨、忧虑等,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痛苦普遍存在,生活不可能完美无缺或总是称心如意。由于这个见地,我们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再急于逃避和指责,甚至不再想尽办法化解,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有这个身体在,我们就必定经历衰老、病痛、死亡;只要心里还有贪执、嗔恨、困惑、傲慢,我们就必定感受痛苦。
(二)
在不乏痛苦的人生面前,如果我们就此放弃希望,垂头丧气,那未免太愚蠢。对痛苦进行观察和思考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我们有可能、有希望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佛陀宣讲苦谛,目的是让我们认识轮回中生命存在的痛苦本质。对痛苦的了解越深入、越全面,我们就越被激励着去实践离苦得乐的方法。
痛苦和快乐不是凭空而来,它们都有各自形成的原因和条件。佛陀说,一切痛苦的根源在于我们长期以来对自身及外部世界根深蒂固的误解,执幻为实,没有认识到万事万物皆依赖各种内在和外在的条件而生灭,因此不具固有性、恒常性,用佛教的术语说,即是无我和无常。
无常并非佛陀的发明,他只是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却总是被人忽视的事实。时间刹那不停地流逝,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之中,这就是无常。无常乃事物普遍具有的性质,可是人们往往要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突然遭受变故、生病、别离,才会去注意它的存在,所以人们误认为是无常带来了痛苦,而实际上造成痛苦的不是无常,而是对无常的恐惧。克服这种恐惧有两个办法,一是熟悉无常,二是了解恐惧无常的原因。
大概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体验;越是怕一个东西,就越不敢看它;越不敢看它就越害怕。人们与无常的关系就是这样。如果能转过身来,面对面地好好端详一下,会发现无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可怕。倘若没有无常,离别的人就永远没有相聚的机会;生病的身体就永远不可能痊愈;黑夜永远等不到白天;低落的心情永远快乐不起来。这样的世界不是很糟糕么?
经常地观察自己和周遭的人事变迁,会让我们熟悉并逐渐接受无常。我们不再想方设法减少脸上的皱纹,为日渐松垮的小腹发愁,为离别而心碎,对成败耿耿于怀。我们终于开始学会冷静理性地看待生命之流变,意识到不是只有自己在失去、在衰老、会生病、经历挫折、没有安全感。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变化起伏,有得有失,这是普遍的,也是自然的。
熟悉无常令我们的内心真正放松而开阔,另一个好处是我们因此更加珍惜人生,懂得佛法修行的意义。虽然我们常说人生苦短,但心里真实的感受却是来日方长,要做什么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急什么?人们总是认为无常离自己很远,不要说旁人的生离死别与自己无关,就算是自己遭遇重大变故,比如罹患疾病、亲友去世,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对无常这个基本事实的习惯性忽视。正在麻将桌上的人们,不会因为身旁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地震灾难的镜头而停止围城酣战。疾病康复的人们很少因为曾经经历的病痛和危险,而认识到自己倾尽全力去追求的名利对生命来说,其实没有太大意义,与之相比,内心的平和富足、亲情友情、慈善助人的行为等对自己更有帮助,更容易产生幸福感。
我们是一群得了严重健忘症的人。受苦受难哭天抹泪心灰意冷,全架不住健忘,一转眼功夫,又哪儿热闹往哪儿赶。不是说大家不能积极乐观,而是在乐观的同时应该意识到人生何其脆弱、短暂,我们的身体逐年衰老,终将死亡,在生与死之间还有疾病和各种事故的侵扰,一生当中可以用来积累福慧资粮、追求解脱的自由时间并不多,而我们却把这宝贵的人生浪费在琐碎、无聊的事情上,努力想去维持正在不断消逝的事物,甚至为此造下恶业。
当人生走到尽头,除正法外,什么都帮不了你。纵然富有四海,也带不走一针一线;位高权重,也带不走一奴一仆,就连最为珍爱、精心保护的身体也不得不舍弃。那时,唯有恶业对你有害,除此以外哪怕整个世界都与你为敌,他们也无法向你射出一支寒光闪闪的箭。
我们不喜欢无常,因为它总在试图向我们传达另一个让人深感威胁的信息:任何事物包括我们自己在内都是“无我”的,都没有永恒、固有、实存的性质。事物皆观待因缘而生灭。
因缘指促成事物形成的各种物质及非物质条件。因缘具足就会产生现象,因缘缺乏现象就不会产生,因缘变化则现象变化,因缘消失则现象消失。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缘起。“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因为事物都是缘起的,不可能恒常不变,也不可能有一个不需要条件而自生自有、完全独立的“自���”。这彻底打破了我们对安全感的幻想,多么令人绝望!
然而,像无常一样,无我也只是事物普遍具有的性质,它本身不好也不坏,只是因为人们坚持认为事物是固有、实存的,并且认为只有这样,人生才有立足点,才会幸福,所以极力抗拒“无我”的观点。
的确,不要说体悟无我,就算在概念上初步理解“无我”,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我们以及我们周围的万事万物不是明明存在么,我们有各自的身体、思想,我不是你,你不是他,桌子、墙、水,都看得见摸得着,怎么会无我呢?
龙树菩萨在《中论》、寂天菩萨在《入行论》的智慧品中对无我进行了完整、详尽的阐述。这里,我们只结合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对无我的观点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认为事物具有稳定性、持久性,是一种错觉,若加以分析,就会明白其中的谬误。拿我们自己来说。我们是为了方便指事和沟通,才说“我”、“自己”,其实找不到一个固有、实存的“我”。如果说肉体是我,那么减肥之后,我是不是就不完整了,不再是原来的我了?若如此,那有一部分我去哪里了呢?实际上,减肥之后,我们觉得自己当然还是原来的自己,不但没有缺损,反而更加完美。肉体无论是增加还是减少,也就是说无论是一个胖的身体还是一个瘦的身体,我们都认为那是“我”,那么“我”就是可变的,可变的事物不具有永恒性,而是随着外部条件及内在成分的改变而时刻变化。既然时时在变,哪里还有一个实存的我呢?可见,以肉体为我,不过是一种幻觉。如果血液、体液、内分泌物是我,那么每次出汗、流泪是不是我都在变小?如果张三的血液即是张三,那么当他向李四输血后,根据血液是“我”的假设,新输入的血液就是李四,���这些血液来自张三,前面说了,张三的血液即是张三,这么一来,岂非李四就是张三了?从另一方面说,同样的血液,既能在张三体内流淌又能在李四体内流淌,恰恰说明血液不是“我”。构成人体的地、火、水、风四大因素都可以如法炮制加以分析。
其实,“身体不是我”的结论并不难得出。看看以前的照片,那个被人抱在手里、还没长牙、只知道傻笑的小孩真的是我吗?那个我到哪儿去了?如果那个是我,现在看照片的这个又是谁?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身体,作为处于连续不断、无穷无尽的逐渐变化中的聚合体,会存在几年、几十年,或者上百年,而思想、情绪、感受等心识却是念念生灭,更不具常一性。如果身体不是我,刹那变化的心就更不可能是我了。
然而无我并非断灭。生命是前后相似相续,非断非常的。现在的“我”与过去的“我”,固然早非一事,却又相续不断。何以故?因果不虚也。生命的迁流可以理解为一系列前后传递的因果关系。在前的肉体和精神行为影响在后的行为,每一状态的生起都依赖之前的状态,生生不息,变化不止。死亡不过是一种比较深刻的变化而已。因果的传递不会因为死亡而终止。
人是无我的,物也是无我的。自然科学的发展让无我的概念更易于理解了。所有物体都可以一再分解,由分子、原子、质子、中子、电子等佛经上称为微尘的东西组成。这些微尘根据一定的结构、比例关系不停地高速旋转、运动,所划出的运动轨迹被人们误认成实在的物体。就像夜晚手拿一支点燃的香快速划圈,会看见一个光环,而光环并不实存,只是香头划出的轨迹在视觉上产生的错觉。
如果把人体放到显微镜下观察,会发现常人眼中执为实有的这个身体消失了,变成水、钙、磷、铁等矿物质、各种气体及碳水化合物;若进一步调大显微镜的倍数,上述这些物质又消失了,变成一堆分子;分子再分解,就出现原子,如此无止境地分解下去。大乘佛教中观派的著作中对此作过详尽的论述,认为常人看似实有的东西与虚空无二无别。当然现代物理学的发展还没有最终印证这个观点,佛教内部也存在不同见解,但不管怎样,到目前为止的科学研究成果已具有足够说服力,使人们相信没有实存、常一的我,即使物质分解到最后不是虚空,而是有一个终极微小的物质单位,这个单位也不可能是我,否则,每个人身体里都会有数不清的我,而同时我也存在于空气、水、泥巴里,这样又回到开头的问题:如果有实存的我,那么哪个是我?
(三)
能够听闻到无我的观点是值得庆幸的,它给了我们一个观察宇宙人生真实面貌的全新视角,也是一副止息痛苦的妙药,但是只在理论上理解无我还不够,要彻底解脱痛苦必须亲证无我。探讨无我的问题,目的不是做智力游戏,而是为了有效地息灭痛苦。
佛经上有一个绳子和蛇的比喻。某人在黑暗中走进一间房,误以为地上的绳子是毒蛇,因而惊惧万分。此时若有人告诉他那只是一根绳子,不是毒蛇,他或许将信将疑,但心里的恐惧不会完全消失;如果把灯打开,在他亲眼看见地上是绳子而不是毒蛇的刹那,他的心里便彻底没有恐惧了。同样道理,我们在轮回中,因为错觉、误解,把因缘和合、念念生灭的东西执着为实有、常存,而感受各种痛苦。现在虽然听佛陀宣说了无我的道理,在理论上知道痛苦的根源在于我执,但我们还是会有痛苦。只有当证悟无我时,困扰我们无量劫的痛苦才会当下消失。
如果我们不去努力证悟无我,而只是把无我的观点当作一种知识储备在脑子里,就好比一个病人把医生开出来救命的药方当文章欣赏,而不去按方抓药、治病救命。光读药方是治不了病的。懂得无我的道理之后,应该把它运用到日常生活中、运用到修行中去,时时处处体认无我,这样才能真正有效地对治痛苦。
初学者很难直接体验到无我,但可以经常提醒自己:一切事物都是无我的。不断强化这个观念,也会相当有帮助。比如生病了我们一般会说:“我不舒服!我很痛!我很惨!”这时候如果我们提醒自己:没有我,只是这个肉体的某些部分、某些功能出了问题。不舒服、疼痛也只是一时的感受,而感受随时在变化。仅仅是知道没有一个实存的我在生病、在受苦,都会令心里的焦虑、恐惧放松很多。
我有一位弟子,一次不小心割破手指,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执真强!”这给了我极大的启发。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感到痛苦时,就对自己说这是我执,而不要把它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这能帮助我们更轻松地面对、承受痛苦。很多时候,我们倾向于把当下纯粹的苦受扩大演绎成悲惨的故事,甚至是连续剧,掺杂进太多不相干的情节、评判和议论。本来割破手指,找出创可贴自己包扎一下就没事了。可是有的人不去找创可贴,反而坐在那里想:太疼了!流血了!伤口如果感染就要得破伤风了。破伤风可是会要命的!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孩子怎么办?房子怎么办?还有人欠我的钱,他大概就不会还了。我还有很多计划没实现,这么早就离开人世,太不公平……如此想着,这位割破手指的老兄可能就真的惊吓、悲愤交加而发心脏病了。这个例子听上去有些极端,不过日常生活中,我们对很多事的反应不是与这很相似么?
无我有助于减弱对外物的贪执。比如,在一般人的价值观里,钻石和石墨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但实际上二者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不同,它们是同素异形体,是同一种元素的不同形态。钻石和石墨都是纯粹由碳原子构成,只不过由于碳原子的排列结构不同,硬度、结晶色才产生差别。钻石是目前最硬的物质,石墨却是最软的物质之一。钻石光芒璀璨,石墨却没有光彩。然而,钻石并没有不变的钻石性,石墨也没有不变的石墨性,根本上说它们都是碳元素,可是由于人们的妄执,二者被赋予不同的价值。钻石被镶在王冠、项链上,成为财富、奢华的象征,而石墨却只是磨成粉和粘土一起用来做铅笔芯。很多人对钻石梦寐以求,得之喜,失之悲,对同样由碳元素构成的石墨却毫不在意。我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攀缘心、分别念、错觉投射在物体上,执着贵贱美丑,枉受痛苦。
事物无我,却能随缘显象。这其中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规律是因果律。曾有对佛法完全不了解的人问我:“如果让你用一句话概括佛教的信仰,你会说什么?”我想了想说:“信佛就是相信因果。”佛法的无我、空性等观点虽然殊胜,但一般人不容易理解,若陷入断灭、单空的观点中,见解和行为便会与正法背道而驰,那样的话,觉悟、解脱就遥遥无期了。我认为初学者从最基本也是最重要、最易于实行同时也是最深奥的因果入手会比较稳妥、有效。
从实践的角度简单地说,相信因果就是众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如果不想感受痛苦,就舍弃会带来痛苦的心念和行为;如果想快乐,就培养会带来快乐的心念和行为。
有人会说:“我学佛精进,行善积极,可为什么还会遭遇不幸、坎坷?而有的人尽做坏事,却逍遥快乐。这不是没有因果吗?”我在以前的开示中曾提到: 人们的一言一行、起心动念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有些行为的后果很快显现,而有些行为却要等很久以后才能看到它的结果。就像野草的种子播进土里不久就会长出草来,而青稞播种后却要等来年才开花结果。因果真实不虚,如果一个行为的果报今生没有成熟而你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它成熟的话,它一定会在下一世或更晚的时间成熟。所以,我们今生的遭遇不全是今生造作的因果,有一些是前世的因在今生成熟的果,今生的因所产生的果也有一些要到后世才显现。
行善积德却遭遇不幸,《金刚经》中有一段话可作为解答:“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行持善法创造出新的因缘,改变了原来的因果,所以重罪轻罚,本该在后世以更惨烈的方式体现的果报,在今生投身为人尚有取舍的自由时成熟,以后就不会再受此一报了。
日常生活中的因果取舍要谨慎,涉及三宝之物尤其是僧众饮食的因果取舍更须细致入微。当年喇荣五明佛学院供斋,就如何处置僧众当天未吃完的食物的问题,法王如意宝曾专门召集全学院的堪布、活佛讨论。因为供斋的食物是僧团的共同财物,若处置不当会招致严重果报。如果把吃剩的食物倒掉,是浪费,也是不如法的。若把供斋没吃完的食物给小动物吃,给的人和受的动物都将造作下地狱的业。同样,把没吃完的食物给人吃,给的和受的人也都将造作下地狱的业。大家查阅各种经典并经过深入讨论,最后决定:供斋期间,当天没吃完的食物应该卖掉,用所得的钱第二天再买食物供斋,如此循环直至终竭。
法王如意宝曾经说:有时觉得自己往生肯定没问题,心里为此很高兴;但有时又想到小时候在洛若寺出家,大家都很疼爱他,除了每人定量分得的一份食物外,管家们常常额外给他一些吃的。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有时会害怕不能往生了;也很为当时的管家难过,他们也背负了严重的果报,如今不知他们在哪里。法王如意宝常请学院僧众为当时的管家们念经,加持他们早日解脱。
受到法王如意宝的影响,我对涉及三宝之物的因果取舍也非常谨慎,去寺庙讲课、访问等从不轻易吃僧团的任何食物,万不得已要在寺庙用餐的话,也必定交给寺庙相应的钱。佛经中有云:涉及三宝之物当中,僧团的食物因果最为严厉。如果有人把佛像身上的衣服、饰品等拿来自用,之后心生惭愧悔恨,再买新的衣服、饰品等装饰佛像,并励力忏悔,这个罪业有可能清净。然而,居士享用僧众的食物,或者出家人享用自己本份之外的僧团共有的食物,即使后来归还并忏悔,此罪业也无法完全清净。
以前,托嘎如意宝的弟子白玛旺扎堪布在札熙寺讲学时,特别强调修行人要重视取舍因果。他自己的行持就为大家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堪布一无所有,走到那里只随身背一筐书。寺庙冬天开法会,僧众烧火煮茶煮粥。一天的法会结束后,有的僧人便把未烧尽的木炭拿回自己的小屋用于取暖。白玛旺扎堪布每次都会拿同等数量的木柴来换取已用而未烧尽的木炭。他说:僧众的食物自不必说,就是僧众共有、已使用过的木炭,拿去自用,是不是要背负果报,也很难说,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我们平时说话,哪怕是探讨佛法,都应该非常小心地取舍因果。我年轻时跟随才旺晋美堪布学习,堪布常常说他曾经造了一个深重的恶业,为此他一直在忏悔。有时课堂上跟我们讲起来,他都会后悔得直掉眼泪。
当年他在佐庆熙日森佛学院学习时,从拉萨哲蚌寺来了一位格西,口才佳,好辩论。有一天,上师格日堪布讲中观,格西进来坐在一旁听课,态度不是很恭敬。格日堪布讲课的风格不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是慢慢讲,娓娓道来。上师讲到空性的非有、非无、非非有、非非无时,坐在才旺晋美堪布身边的格西把上师的话重复了一遍,边说边摇头,大不以为然。堪布为此不太高兴,下课便找到格西,要跟他辩《俱舍论》。格西辩到中途出错,一下被堪布抓到把柄。堪布得意地说:“世亲菩萨和他学派的所有后来者都没这么说过,你这个黑皮(因为格西长得比较黑)真是信口开河!”为这一句话,才旺晋美堪布后悔不已,并且终生不再与人辩论。
(四)
世间一切事物、一切现象都依赖各种因缘,念念生灭。没有什么是完全孤立、自给自足的。了解无我,可以帮助我们淡化分别念,认识到倾尽全力去搭建自我的堡垒、坚守人我的区别和界限,不仅是痛苦而且是徒劳的。我们因此更能理解、体谅别人,更容易与外界形成和谐的关系。菩提心的训练之所以可能,正是因为我们看到万物相互依存、息息相通的事实。
每次去医院,看见病房、走廊、大厅里到处是人,老的,少的,生病的,陪伴病人的,哭喊的,沉默的,每个人都在受苦。我的心里充满悲伤,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让他们快乐一些。疾病使人们比平常更加脆弱、敏感。这时,来自他人的关爱,哪怕只是一句真诚的问候、一个体谅的微笑、一个谦让的表示,也会对患者有帮助。
最近一次去医院,有弟子帮忙联系了快速通道,不需要排队直接就接受了体检。很感谢这位弟子,他工作非常忙,那天却抛开所有事务,一大早就陪我到医院,前前后后地打理安排。检查出来后,听说这家医院的体检中心一天只能接待十来位病人,普通病患通常需要提前好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预约、排队,才能得到一次检查及与医生面谈的机会,我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想到因为我的插队,后面的病人不得不等待更长时间,有的重症病人多耽搁一天,病情就会多恶化一步,有的病人从外地来,住在条件很差的旅馆里等待接受检查,每多滞留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住宿费,对很多贫困家庭来说,一天的住宿费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我觉得自己不但没有帮助减轻他人的痛苦,反而无意中增加了他们的痛苦和麻烦,心里难过极了。
我们常说利益众生,然而,“众生”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我们心中一个抽象的集体名词,而不是出现在我们生活中形态各异却具有同样的觉知能力、能感受痛苦和快乐的一个一个生命。我们往往因大失小,担心过于关注眼前的个体,会导致失去整体的视角和心胸,所以口头上对“众生”充满感情,行动中却对近在身边的亲友、同事身体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孤独熟视无睹。
的确作为大乘佛子,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尽虚空界无量无边的众生的福祉,但同样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忽视因为���种因缘来到我们面前、需要帮助和关爱的每一个有情、他们来���以及今生、日后以及眼前的安乐。
佛教许多经论中都谈到痛苦及痛苦对觉悟的意义,历史上也有大量修行人终身选择比一般世人更艰苦的生活方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认为痛苦是美好的、是所有人都必须追求的。一切众生都希望得到快乐,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相信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安乐,为了获得满足感。总是提醒自己众生在这个层面上的共同性,有利于我们培养同理、同情心,也能让我们更加顺利地发展菩提心。我在《走出修行的误区——关于菩提心》一文中曾讲到生起、巩固菩提心的具体方法,这里就不再赘述。
普贤菩萨曾发愿:十方所有诸众生,愿离忧患常安乐,获得甚深正法利,灭除烦恼尽无余。这正是对愿菩提心的具体阐释:其一,希望众生远离挫折、痛苦、磨难,经常感受快乐;其二,希望众生真正趣入正法,信受奉行,由此摆脱轮回的痛苦,并最终灭尽烦恼,成就无上正等觉。或许我们遇到的大多数人都不求出离轮回,只求眼前离苦得乐,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应该和尽己所能去帮助他们,让贫穷的免于匮乏,让患病的得到照料,让孤独的得到关爱,让受蔑视的感到被尊重,让受冤枉的感到被理解。这是菩提心的一部分。
我们可以要求自己以解脱为目标、舍弃对今生来世安适的希求,但不能因此不尊重他人对幸福快乐的理解和对现世福报的追求。
对修行人而言,生病使我们更真切地体会到众生的痛苦和他们对健康快乐的渴求。平常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就该拥有的东西,像能看见这世界的五彩缤纷、能听见鸟语、能闻见花香、能尝到酸甜苦辣、能感受风净凉恬、能哭、能笑、能跑、能跳,乃至饿了吃饭、困了睡觉,这都不是随时想有就能有的。身体健康的人往往忽视健康的可贵,不知道没有病痛的身体多么自由轻松、令人羡慕。因为不知道可贵,所以不知道希求。难怪天道众生虽然受用具足、无衰无病、无忧无虑,福报比人大得多,却少有解脱的缘分。他们生活得太安逸,不知痛苦匮乏为何物,又对安乐富足习以为常,很难生起求解脱的心。天人只有在漫长的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才突然警醒,原来痛苦堕落时时刻刻都在逼近,而再想做点什么以求远离痛苦,已经来不及了。人不一样,人无可避免地要在短暂的一生中经历忧患变迁,他本能会对痛苦生起畏惧、躲避之心,希求安乐。如果有正确的引导,他会进一步认识到世人所追求的功名富贵、健康长寿等幸福也是无常的,终不离痛苦。轮回中痛苦普遍存在,要想彻底地离苦得乐,只有解脱轮回。
(五)
虽然我们拥有的一切不算完美,无论我们怎样在意保养,身体都不免生病、衰老;无论我们怎样精心筹划,人生总有不测的风云、旦夕的祸福,但是这样一个多灾多病、充满不确定性而且烦恼重重的人生,佛陀却说,是我们解脱的最好的机缘。人生苦乐参半,有足够的痛苦让我们生起对解脱的向往,又不至于太过痛苦而无力无暇朝解脱的方向努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幸福的、悲惨的、成功的、潦倒的,人生的种种经历,无一不在启发我们觉悟。
对这样如珍宝一般的人生,它的启示,它所创造的机会,我们常常因为忙乱而无暇去领会、利用和珍惜。
生而为人,有多难得,我们以前并不知道。佛经上说,若有海洋如三千大千世界般广阔无涯,海面上漂浮一根木轭,上有小孔,海底有一只盲龟,每一百年浮出海面一次。木轭随波逐流、任意西东,它无心找寻盲龟;盲龟在海底深居简出,一百年才到海面来一次,即便来了,它也看不见木轭,自然不会存心追逐木轭。这盲龟与木轭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由于偶然的机会,在盲龟百年一次浮出海面的刹那,也有可能正好把头撞进不早不晚刚巧漂流到那里的木轭上面的小孔里,而我们获得人身比这更难。
我们总是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目前拥有的种种利于修行的条件,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毫不稀奇,殊不知这个世界上真正拥有八种余暇、十种圆满、能利用这难得的人身追求解脱的人少之又少。
作为人,我们暂时免于地狱、饿鬼、畜牲这三恶道的痛苦愚痴,也不会像长寿天的天人那样,因误认为没有善念恶念的禅定就是解脱而失去修法的机会。然而,同样是人,有些人却生在蛮荒、未开化之地或者无佛出世的暗劫,不闻佛号,不分善恶,不知取舍;有些人天生心智有缺陷,无力闻思修持佛法;有些人生活其中的社会环境和传统使他们终身没有机会接触佛法。相比之下,我们要幸运得多。漫长的轮回中,我们投生为人的时候,世间有佛法,且由于宿世的因缘,得闻佛法并心生欢喜信仰,入佛门得善知识指导,生存、生活方式与正法不相违背。这种具足修法的有利条件并真正用于修行的人身,被称为珍贵稀有的暇满人身。若善用此人身,即身即可解脱。
留意观察,我们会发现有太多的人不是缺这个条件就是缺那个条件,而无法真正离苦得乐。因缘具足才能入佛门、求解脱。虽然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一些人也许聪明能干,但这种聪明和能力只是用来谋求衣食,甚至用来造恶,好不容易长劫累世积累福报得来的这个人身,不但无义空耗了,而且还成为投生恶趣的因缘。
放生的时候,我同贩卖、宰杀牲畜、鱼虾的人打交道,同他们交谈。有些人自己也并不想以杀生为业,又辛苦又不体面,但他们有的就生在世代以杀生为业的家庭,子承父业,别无选择,或者实在没有其它的技能,只好靠杀生来养家糊口。想想他们真是可怜,同样是为了生存,很多人可以做更加轻松体面的工作,而他们却必须成年累月在市场禽畜肉类区令人作呕的腥臊恶臭里生活。我也知道,生存方式、生活方式很难一下改变,但只要有可能,我总会劝他们加入放生,哪怕只是出一点点力气也好。这个世界上像他们一样,靠杀生、靠欺骗、偷盗、邪淫等等方式谋生的人不在少数,所谓业际颠倒就是这样。他们需要造很大的恶业,才能换来少许衣食享用。虽然历史上一些大成就者也示现成猎人、屠夫、盗贼、妓女等等形象,但那是为了度化、接引不同根机、不同因缘的众生,是出于菩提心而不是因为自身的贪嗔痴和罪障才那样做。作为普通人,我们该庆幸,不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自己都不用从事与正法相违的职业,而照样能吃饱穿暖。
这几个月以来,我常常在医院走动,先是家里亲人生病入院,后来自己心脏问题加重也不得不去医院治疗。这使我有机会接触一些医生、护士、病人,并与他们交上朋友。他们大都不信佛,究其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不认同佛陀的教法,而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机会了解佛法,所以尽管对痛苦、对无常有认识体会,却也无可奈何,不知道人竟然还有可能从痛苦中完全解脱出去。我不禁再次感念自己的福报。生在一个佛法兴盛的地方,从小就深信因果,并且知道只要自己努力行善、修行就能够解脱。十几岁,我离开家,兴冲冲去异地他乡跟随上师学习佛法。那时候,我就坚信自己这一生所能做最有意义的事情即是寻求解脱。
这种了解、这种信念,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在这个物欲横流、道德观、价值观混乱的时代里,要自始至终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很难,有太多的诱惑、太多似是而非的理由,让我们怀疑坚持心中的良善是否真有意义。有时候,善良的举动会招来质疑甚至毁谤,如果我们的目标不是解脱,如果解脱之道不是远离贪、嗔、痴,不是众恶莫作、众善奉行,我们很容易便会迷失在对贫穷、蔑视、责难、羞辱的恐惧和对富贵、尊崇、荣耀、赞美的向往中。
这次在病中,我曾想自己恐怕要离开这世间了。医院的专家们对我的病进行会诊,我望着诊室窗外凋败的冬景,心想很多人会因为我的离去而痛苦的。我的母亲,一生坎坷,八十岁了却还要遭受丧子之痛!我的弟子们,善良、虔诚,对佛法那样渴望、珍惜,那样精进地修行。能够成为他们菩提路上的道友,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协助他们前进,我是多么高兴!我若走了,他们会伤心。还有其它许多尚未做完的事,我多么希望能对参与的人、相关的人都有所交待……人到这种时刻,往往会有些牵挂和悲伤,我也不例外。不过,长期的佛法修行使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种伤感是无谓的,人生就是这样,无法圆满,各人有各人的因缘,放不下也没有用,倒是应该考虑:如果不得不舍弃这个人身,自己是否有把握解脱。
我的外甥女嘎姆前段日子生病住院,病危通知书发下来,她异常平静。她说;她从小身体不好,总是担心自己的病连累家里人,这次如果真的过不去这一关,就希望能早点走,不要拖,不要让家里人受累。人生虽然短暂,但她很高兴自己做到了戒律清净,所以面对死亡,她一点也不惊慌,她相信上师三宝一定会加持、引导她顺利往生净土。我很佩服嘎姆,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样淡定。她对这个世间是真正一点也不眷恋的,尽管她从不抱怨,永远都和风细雨,一副心满意足、怡然自得的样子。自她入院到后来病情好转,先后换过三次病房。每一次,同室的病友都会被这位小小的出家人不同寻常的镇定柔和打动,继而对佛法生起信心。当时我想,疾病和死亡来临时,希望自己也能像嘎姆、像其他真正的修行人那样平静从容、无怨无悔。没想到,考验我的时刻很快就来了。
轮回中得人身犹如昙花一现,来之不易的暇满人身一旦失去,想再得,千难万难。很多人没来由地相信轮回是一件浪漫的事,想当然认为自己来生肯定还是做人,甚至还能回到今生今世的种种因缘中,继续一段段爱恨情仇的故事。这种想法实在有些一厢情愿。如果自己能决定,我想古往今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死了,但事实不是这样。可见临到命终,一般人都做不得自己的主。
欲知前世因,今生果便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便是。来生是否接着做人,要看这一生的行为。来生若要得人天福报,今生必须远离十恶业、行持十善业。要进一步得到暇满人身,则需守护清净戒律才能得到可用于修法的闲暇,必须大量累积布施等福善才能得到圆满,而且还要有清净的发愿。检视一下我们平日的言行,不要说菩萨戒、密乘戒,就是基本的在家人的居士戒、出家人的别解脱戒等等,是否能圆满守持呢?想到这一点,就会知道再得闲暇的把握微乎其微。就算戒律清净,具备获得闲暇的因,而获得圆满的因——上供三宝、下济贫乞等善法,平日又能做到多少呢?即便有可能做到严守戒律、慷慨博施,是否还有清净发愿?也就是说,要发愿来生再得有助于修行和解脱的暇满人身,或者行持一切善法都不忘以菩提心来摄持自己的言行。惟有三方面因缘具足才能得到暇满人身。
如果不抓紧现在的机会,让宝贵的光阴空耗过去,那么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们恐怕都不可能再拥有如此圆满的修行条件了。那样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止息痛苦,获得解脱呢?
看过《喜乐的曼达拉》一书的人大概有印象:一九九三年秋,我从喇荣五明佛学院去德格印经院请法本,途经家乡玉隆阔时,有一位老人把祖传的土地供养给我修建道场(即后来的扎西持林),当时与我同行的三个人纷纷发愿,待道场建成后,愿为我供应糌粑、当司机、当侍者。发愿作侍者的德勒来自青海果洛,是我此前一年在果洛顿达寺讲课时认识的。他对法王如意宝信心巨大,我讲完课回五明佛学院,他也一道跟着来了。那时他曾无比欢喜地向我谈起他的学习计划,但是没想到,其后不到三年,他就去世了,年仅二十三岁。我曾看见许多像德勒一样的年轻人,对三宝充满信心,对修行满怀热情,然而死神却没有给他们留出多少修行的时间。修行,永远不嫌太早。
当年,我与来自炉霍的日布多杰活佛同在喇荣五明佛学院求学。我们常常说,希望以后能一起去莲师修行的圣地青朴神山闭关。后来,因遵循大恩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的教言,我四处弘法,忙忙碌碌间光阴荏苒,至今也没有机会得偿夙愿。恐怕这一辈子也很难有机会了。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的师兄——日布多杰活佛虽然也没能按照自己最初的设想去青朴神山,但他却在五明佛学院后山持续闭关修行,到如今已经十几年了。这让我敬佩不已,也羡慕不已。
人生充满起伏变化,很多时候自己的想法、计划都无法实现,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提醒自己:暇满难得,今已得;人寿无常,死期不定,务必要精进修行,才不辜负这珍宝人生。
自去年十一月以来,我的健康状况不断恶化,心绞痛加剧,夜不能寐。因忙于各种事务,无法分身,直到今年年初才去医院查体,结果令人堪忧。菩提洲网站公布这一消息后,各方佛子纷纷报名参加放生、供灯和金刚萨埵百字明共修。为了表达对大家的感激,我在治疗间隙陆续完成此文,希望能与大家分享自生病以来的一些体会和感受。因病痛困扰、体力不济,文章难免颠倒杂乱、词不达意。有不对的地方,我在此请求诸佛菩萨宽宥,及各位读者体谅。啰啰嗦嗦这许多,其中若还有一两句话能对各位佛子有所帮助,我也就不胜欣慰了。
以前我常告诫他人生病了亦不要懈怠修行,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观察体会痛苦、无常,修出离心、菩提心,把疾病转变成解脱的契机。话虽如此说,若不是自己大病临头,的确很难体会人在病中不辍修行需要多么大的安忍和达观。尤其心脏病,猝不及防,突发之时而要安住,几乎不可能!我真心佩服那些乐观面对疾病、坚持带病修行的道友,感谢他们为我做出的榜样。同时,也愿一切众生都远离心脏病等突发疾病的困扰,在病痛的当下也能安住、修法。
感谢所有关心、帮助我的人,包括为我治病的医生、护士和照顾、陪同我的各位弟子。我的病情报告刚出来,有一位弟子当即就发愿今生放生三亿条生命。后来,通过网站报名共修,不少人发愿今生放生一亿条生命,有人发愿供灯几十万盏,也有人发愿念一千万遍百字明、一百万遍百字明。一位叫香巴措的小朋友,才几岁,听到我生病的消息后,发愿念一百万遍百字明,而且家境并不富裕的她还发愿从现在开始放生,希望这辈子能放到一千万条生命。有的弟子跟我说:今年春节将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有意义、最快乐的一个春节,因为从除夕到初五,每天他都会去放生。
我真心随喜大家放生、供灯、持咒的功德。
我无德无能,病不足惜。请大家不要把修持善法的功德仅仅回向给我,而应回向众生,愿一切众生离苦得乐、究竟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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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fan7896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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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东南亚:在差异与统一、传统与现代、高楼与棚屋之间
从2014年开始,东南亚国家逐渐成为越来越多中国年轻人度假和旅游的首选,较低的物价、细腻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景,再加上异于中国的热带文化,都是吸引中国人涌入东南亚的原因。在疫情开始前的2019年上半年,到东南亚各国旅游的中国人数1520万,虽然在经过2015、2016年的疯狂增长之后速度开始减缓,总体上还是处于不断上升的过程中,中国的年轻人开始成为前往东南亚的主力,直到新冠疫情将这一趋势打断。
现在的东南亚包含了11个国家,从地域上来看,东南亚跨越了约35度的纬度和近50度的经度,整个地区的地理环境差别很大,由伊洛瓦底江、湄南河与湄公河三大主要河流组成的中南半岛,往东南方向走,则是涵盖了一万多岛屿的大巽他群岛区域,再向北是菲律宾群岛。同时这一区域涵盖了一千多种不同的种族语言群体,分别信仰印度教、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儒教与各种不同的本地宗教,显示出非同一般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在《东南亚简史》一书中,米尔顿·奥斯本认为尽管东南亚各个社会之间存在不一致,但是许多区域却存在广泛的相似之处,而这在很久之前就存在,比如东南亚国家的宫廷都采用相似的礼仪,以及大部分东南亚地区的家庭结构也基本相似,核心家庭或者说个体家庭是十分重要的。东南亚各地区的语言也具有统一性,而且这种统一性超越了国界,比如印尼/马来语(也就是“南岛语系”)的广泛传播,在现代文莱、东帝汶、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以及泰国南部沿海地区、柬埔寨和越南,都存在这历史悠久的语言。
在差异性和统一性同样存在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理解东南亚?我们能将它当作一个整体来理解吗?还是说其内部的差异太大,造成整体的理解其实不太可能?这些问题值得我们一直思考,而且可能永远没有确定答案,而是需要考虑特定的时期和关注特定的问题,本文试图从自身观察到的现实和东南亚的历史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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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拉城市景观
边界的确定:东南亚国家的出现
奥斯本认为现代东南亚历史的一大特点是:在过去150年里,旧的松散边界和行政安排变得更加紧密,旧的国家存在得以确认,一些新生国家也确定下来。其中最后一个获得独立的国家是东帝汶,1998年苏哈托政权崩溃后印尼向民主政治转变,在1999年公投后印尼做出了允许东帝汶独立的承诺,在经历二十多年的长期抗争之后,东帝汶最终在2002年5月获得了独立。
地处于中国和印度两大文化之间的通道,海风带动了这些区域之间的互动,每年的某段时间,赤道附近的信风会改变风向,在中国和印度(为当时两大生产国和消费国)之间的海面上,为两国商船提供一条便于通行的运输航道。12月至来年3月,来自中国的东北风袭向南方。自6月到9月,海上的东南风又迅速朝北吹至印度。
早在1世纪,东南亚国家就开始了所谓的“印度化”(Indianisation),在这一时期,有限数量的商人和学者僧侣把各种形式的印度文化带到了东南亚主要是中南半岛,而大部分文化被当地人吸收后再融入到他们自身的文化中。这并不是说本土文化完全被取代了,而是一个本土文化与印度的宗教、艺术以及政治理论相结合的过程,比如东南亚各国基本上没有接受印度的种姓制度。
中国对东南亚的影响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对越南的直接影响,到了18世纪,越南王国与中国在宫廷和官员设置方面颇为相似,如政府结构和礼仪,包括官员的选拔体系,服装样式、职权明确等方面,这也造成了越南在很多方面都是东南亚文化圈里的“特例”。另一个是与“南洋”长期的朝贡关系,到了13世纪,中国开始自己同东南亚展开贸易,打破了位于苏门答腊岛的海洋王国室利佛逝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才达到的平衡。
从16世纪开始,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开始从欧洲到达东南亚国家,他们开始成为影响东南亚国家的重要外部力量。到了18世纪,英国、法国开始加入到殖民国家之列,到19世纪晚期甚至20世纪初,除了泰国之外,基本上所有东南亚区域都处于西方国家的殖民之下。欧洲势力和思想对东南亚国家带来了各种影响,比如西班牙一方面使菲律宾成为了天主教国家,另一方面将其从以小型社区为单位进行统治的方式中变成了一种高度分层的统治模式,这种高度分层直到现在还是菲律宾人的一大特征。
荷兰对印度尼西亚的殖民过程则用了300多年。因为地域广大的原因,由于经济需求(香料贸易)和在这一区域外国竞争压力,其殖民过程在19世纪末期开始加速。到20世纪初,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基本框架才构建起来,通过不断的战争和签订条约,荷兰宣布自己控制了从西部的苏门答腊岛到东边的新几内亚西部的所有群岛,除了帝汶岛东部小块区域受葡萄牙殖民。荷兰人建立的这一框架最终成为了现代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的主要组成部分。
在马来半岛的三个英属海峡殖民地虽然地处于马来区域,但是当时其人口的增长主要来源于华人的涌入,以及后来的少量印度人,这也是现在这一区域冲突的历史来源之一。英国在划分新国界时也发挥了很明显的影响,婆罗洲成为了东马来西亚和文莱,曾经的文莱苏丹国被当作一个小飞地保留,在1888年成为英国的一个保护国。
东南半岛的国家,除了泰国未受殖民之外,缅甸逐步被纳入英属印度的一部分,在英国殖民下逐渐确立了边界。而越南、柬埔寨和老挝逐步被法国纳入殖民范围,以便利于他们与中国的贸易,老挝在当时其实还是由一些诸侯国甚至更小的国家组成。
欧洲国家的殖民本质上是复杂而且多样的,包括经济转型、资源掠夺以及关于“进步”的种种观念,这些变化在多大程度上有益于本地社区是一个需要不断追问的问题。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这一过程为现代东南亚国家基本确立了边界,之后在经历了近百年的漫长独立过程,现代的东南亚国家版图得以正式确立。
从马尼拉到雅加达:贫富差距的扩大
2017年2月,我坐宿务航空的红眼航班第一次去东南亚国家菲律宾,凌晨五点到达马尼拉国际机场,机场大厅里冷气十足,我坐在候机处的木制座椅上昏昏欲睡,对面的Dunkin' Donuts在营业,不知道是整夜未歇业还是刚开门。两个小时后坐上了转机,十点左右到达薄荷岛(Bohol)的塔比拉兰机场,走出机场大厅,室外的热烈气浪和略带咸湿味的海风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群本地人试图拉着我们打车,我跟几个同行的中国小伙伴拼了个车,路边是棕榈树、椰子树、蝎尾蕉以及大部分从未见过的热带植物,铁皮顶的房子是第一次遇到的热带特色。阿罗娜海滩附近的当地民宿简单干净,房间里的空调噪音声音很大,但是勉强能用,海滩边是各种奢侈酒店和潜水店,里面塞满了来自欧洲和东亚的年轻人,大多数店员是本地人,他们每月的工资比一晚的房费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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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娜海滩
我决定去附近逛逛,转到海滩背后沿着一条土路向前走,路边有一些木房子,外墙已经破旧,很久没有修补,门外一个木棍上绑着几只斗鸡,旁边还有养着牲畜的木棚,从挂着布条的窗口缝隙看进去,室内只有几个简单的木制家具,母亲带着几个小孩坐在地上,十多岁的孩子穿着破烂的T恤,更小一点的则完全光着身子,他们看到我之后微笑着跟我挥手,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返回马尼拉后,我借住在一位菲律宾朋友位于马卡蒂(Makatti)的单间公寓,公寓不大,但各种现代电器齐全,大楼顶层是私人游泳池,公寓附近是菲律宾最繁华的金融商业区,包括马卡蒂街、阿亚拉(Ayala)街和最繁华的绿带商圈,到夜晚时分,穿着光鲜的本地男女开着豪车,出没于附近的高级饭店和酒吧。而跨越到帕西河之北,我们就到了世界上最大的贫民窟汤都区(Tondo),人们挤在简陋的棚屋里,有些甚至直接露宿街头,每天的生活是在垃圾堆里挑拣食物残渣,加工之后再次食用,人均寿命也极短。据统计,大马尼拉都市区接近1600万人口中,35%生活在贫民窟,其中三分之二是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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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do贫民窟
以此为开始,我因各种机会去了东南亚的不同国家,而同样的感受不断重复,在不同国家的首都,从马尼拉、胡志明、吉隆坡到雅加达,总是可以看到钢筋和玻璃建成的商业大厦,人群涌动的商场,豪华的酒店和会议大厦。而在繁华的商业区之外,总存在着另一片与之完全相反的贫民窟,更不用说遥远的岛屿和乡村了,高速的城市化趋势带来的并不是大多数人的美好生活。
实际上到了20世纪末,东南亚国家的宏观经济普遍经历了一个增长的过程,东南亚相对开放、教育程度较高以及较稳定的社会,吸引力庞大的外资,也使得这些国家已经到达某种程度的稳定状态。而现今,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度尼西亚与泰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都超过了3000美元,已经成为了中等收入国家。但是长期超过10%的经济增长率,并不代表更平均的收入与财富分配,贫富差距与金字塔顶端的收入比例差距不断增加。在世界银行的一份调查中,印度尼西亚过去十年来的发展主要受惠者是20%的人群,其余80%的人口在收入上远远落后,而有40% 的人口的收入实际上低于联合国规定的一天收入2美元的贫穷线。
来自欧美的观察者们都试图去解释这一现象,比如新近出版的《季风吹拂的土地》的作者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东南亚国家有如此大量的资本和产值,为何始终无法促进社会或经济平等、正义与自由?他认为在权力结构上因为赡徇制(Patronage)与犯罪免罚这两种属于过去王权统治的统治手法的存在,长期阻碍了人民获得自由。但是类似的答案不仅过于简单,而且是在看似客观的立场背后,用西方社会固有的价值观去评判在此地发生的事情,对于本地文化规则要不是完全置之不理,要不就是从完全的负面角度去解释,赡徇制(也就是贪污腐败)在书中被当成了东南亚所面对的困境的中心原因,但是这一看法实际上并未摆脱“欧洲中心主义”的阴影。
长期研究东南亚的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他的一篇文章中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他认为爪哇人很可能像柏拉图一样,并没有抽象的权力观念作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严格限定,但同时他们对“具体的”权力有着清晰的概念,它是宇宙中固有的一种神力(mana),可以在神奇之物、灵魂和人类(包括他们的性器官)中被发现。在他看来,深入理解本地人的内部观念才是理解当地文化的关键,这样才可以一步步地从一个社会场域到下一个社会场域去(包括管理制度、外交、税收、农业等等)打探究爪哇人所理解的理性,从而去解释一些在外部人看来并不理性的行为。
多元统一:现实还是理想?
作为印尼的国家格言,“在差异中寻求统一”(Unity in diversity)在创立之初就被极具个人魅力的领导人苏加诺确立,他一方面在领土争端中保持强势姿态,在西巴布亚岛、婆罗洲北部的争端中争取民心,另一方面试图通过所谓的“指导式民主”在印尼的一万多个岛屿中形成“想象的共同体”——也就是印度尼西亚共和国。到了苏哈托主政时代,每个星期六,从亚奇省到巴布亚省的全国公务员都会举行升旗典礼,他们一律穿着款式雷同的爪哇蜡染服,衣服上都饰有象征印尼建国五原则的老鹰图。
到了20 世纪70年代,为消除地方差异,使管理体系走向现代化,苏哈托努力帮全国建立统一的政府架构,也鼓励爪哇人施行“内部移民”,去其他岛上出任公职或谋生,但实际上这种移民并未与当地社区融合,而是自成一体。苏哈托努力想要“将不同的种族融合成为一种人——印尼人。”
但是差异并未消失,印尼的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始终在不同层面上上演,在《印尼ETC.》一书中,伊丽莎白·皮萨尼介绍了不同的岛屿如何保持自己的传统文化,比如拥有像炼乳或蜜糖一般“浓厚”或“粘稠”的传统的西松巴岛,岛上特有信仰马拉普教每年的习俗,“受苦月”期间,村民生活必须有所节制,妇女不得在天黑后捣米,也不能梳妆打扮、大声奏乐,敲锣、宰牲、庆典一律遭禁止,但庆祝受苦月降临的活动仍可如常举行。印尼许多岛屿的集体生活——出生死亡、结婚离婚、遗产继承、文化保存、教育活动——全靠传统知识与先人智慧奠定根基。
除了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印尼所面临的冲突还有分离主义,20世纪50年代,若干地区起而造反,西爪哇、南苏拉威西、西苏门答腊、亚齐省的叛乱分子渴望组成伊斯兰政权与雅加达政府分庭抗礼,信奉基督教的马鲁古省也打算独立。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期,东帝汶、巴布亚、亚齐三地主动发起抗争活动,但只有东帝汶在1999年获得独立,但是内部的分离活动始终是印尼面对的问题之一。
而在马来西亚,主要的内部冲突发生在马来人和华人之间(印度人相对较少),在19世纪殖民时期,由于商业的发展和人力的需求,越来越多的华人进入马来西亚,华人进入了一些本地马来人不愿意进入的行业,比如锡矿业的矿工和小商店的店主,再加上一些华人有经济上的优势,他们跟殖民政府一起成为了经济上占据了主导地位的群体。虽然马来西亚作为苏丹国,马来人作为“国家的人民”享有特殊权利,但是华人在经济上的优势往往会引起当地人的嫉恨。
这种嫉恨的来源还来自于各种社会和宗教的因素,比如早期华人被当成了殖民征服的税收员和代理人,华人在遭遇冲突时也不愿用印度尼西亚的习惯法来解决,而是诉诸于殖民政府法律,这些外来移民很难被当地社区同化,他们自己也常常用“旅居者”(sojourners)自称,因此受到的怨恨也越来越强烈。在独立时,马来人和华人的政治领导人达成了一系列谅解,这些安排的要点是:马来人将在政治领域里占据主导地位,而拥有强大商业力量的华人则继续以一个特权群体活跃在经济领域。
这样相互妥协的安排并没有给马来西亚带来和平,在1969年马来人和华人在议会选举的游行中爆发了持续了四天的野蛮全体暴乱,年轻的马来人和华人相互攻击,最后导致数百人死亡。其后政府通过修正宪法的方式强化了马来人的特权,比如在包括议会的场所,马来人的特权不容置疑,通过配额的方式增加马来人进入大学的比例,以及“新经济政策”为马来人的企业提供支持,以打破华人在商业上大获成功的现状。
缅甸内部的冲突根源则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来自于不同的政治团体,以军方为代表的团体支持保守主义,而以民盟为代表的政治团体则试图推动民主化进程。另一个则是由缅人和其他族群之间的长期对抗引起的,这种冲突的根源更长久,主要族群缅族和几个重要少数民族如掸族、克钦族、克伦族和钦族之间存在复杂关系,高地民族不愿接受缅族人试图强加给他们的政府,原因之一在于缅族虽然人数上占优,却不像中南半岛其他国家那样主要民族占据了超过85%人口,虽然如此,这种高地少数族群和低地多数族群的分化状态,实际上在这些国家内部也很普遍。
今年2月缅甸再次发生军事政变,缅甸军方领导人敏昂莱将民盟领导人昂山素季扣押,国内局势一度混乱。我们或许可以从人类学的经典著作《缅甸诸高地的政治体系》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示。在本书中,英国人类学界试图突破当时学界主流的结构功能论,提出了著名的“钟摆论”,解释缅甸高地民族克钦社会中贡萨和贡劳制度近150年时间的转化。在克钦人的社会中,理想的贡萨制度是类似于生活在低地的掸人社会,有着等级严明的体系,而贡劳制度则认为所有的世系群都是平等的,但这两个制度都因其内在的矛盾,在现实克钦社会中是无法做到的,因而只是理想形态,而在现实的克钦社会中贡萨制仅仅是一种暂时性的中间政体,它始终在贡劳民主制和掸邦君主制之间不断“摇摆”。
这种“钟摆式政治”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够解释缅甸社会当今的局面,在今年2月的军事政变之后,社会开始朝着类似掸邦君主制的集权社会转变,这一转变在西方社会看来是东南亚“民主”进程的又一次倒退。作为美国输出的主要价值观之一,在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之后,“民主”被当成治疗不同国家问题的良方,在国际组织的推动下,输送到了世界各地,而弗朗西斯·福山提出了“历史终结论”,但是近年来无论是各区域的现实政治,比如近期缅甸和阿富汗发生的变局,或是在学术界的不同意见也很多,比如约翰·米尔斯海默就认为冷战之后的自由国际秩序只是一种“大幻觉”(The Great Delusion),世界将重回冲突的时代。
一直以来,人类学都有一个美好的想象,即来自不同文化的人无论差别有多大,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可以相互的理解的,在这种理解的基础上,不同文化、不同历史和不同背景的族群都可以和平共处。但是东南亚的历史在不断提醒我们,理解是有限的,和平是暂时的,冲突是永恒的,历史的发展过程只是从过去的错误中不断的重复。
可以看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南亚的现实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如果我们期望通过关注近期的发展得到一个笼统的概括,似乎不太可能,更需要通过对特定问题和情况进行关注以期达到更深的理解。但与此同时,位于现代和传统之间的交际处,东南亚国家都试图在两者之间获取某种平衡状态,而理想的“多元社会”的实现,还需要东南亚人自己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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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与香辛料」第一季的一些考证
本是早已列入补番计划中,却拖到最近才补完,对罗叔和萌狼很是着迷,也对他们生活的年代有着无限的兴趣,遂挑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点做一些考证。
第一集
「各种神话中的丰收之神」 这里简单总结一下掌管丰收的神灵
北欧神话 弗雷 是北欧神话中的丰饶之神,主司收成、生殖和爱情。
希腊神话 得墨忒尔 又译德墨忒尔。是希腊神话中司掌农业、谷物和母性之爱的地母神,也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罗马神话 席瑞斯 土地有紧密关联的女神,谷物之神,丰收女神
埃及神话 阿匹斯 它是最早将神性表现在动物身上的神只,孟斐斯人多崇拜它。其象征丰饶及生产力,乃一戴有太阳盘及圣蛇的公牛神,目前在孟斐斯有神牛墓,所埋葬的就是这些阿匹斯圣牛。
中国神话 先农 先农是中国的传统农业神祇。“先农”本是秦人首创的农业神,后来逐渐与神农、炎帝等并为一谈。
巴比伦神话 伊什塔尔 伊丝塔原本就是一个双面女神,既是丰饶与爱之神,同时也是战争女神,一般认为与金星日夜不同的双面性有关。
日本神话 稻荷神 日本神话中谷物、食物之神的总称
斯拉夫神话 亚利洛 繁衍、植物生长、战争与丰收之神
印度教神话 那伽 在印度,那伽被视为有灵性的生物,是泉水、井水和河流的保护神。它们能够造雨(这点与中国的龙相似),因而带来丰收
中美洲神话 羽蛇神 是玛雅人心目中带来雨季,与播种、收获、五谷丰登有关的神祇。
猎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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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还以为她会是女二,可惜只是路人,还有点忘恩负义啊。其实当看到库洛艾时,不说她的性格,倒是先想到那个年代的猎巫运动。
1487年海因里希·克雷默及约翰·斯普伦格著作的猎巫手册《女巫之槌》出版后,令整个欧洲社会把猎巫的矛头指向女性。从1450到1750年约有三万五千至十万人以“猎巫”的名义被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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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片中库洛艾生活的村庄都是异教徒,也就免了被指控为女巫的风险。而真正有危险的是牧羊人诺儿菈,按剧情的发展,如果她不辞去工作,妥妥的会被指控是女巫一类的异类。
中世纪在欧洲的异教徒首先想到的就是犹太人,不过他们并不生活在乡村,而都是在城市里居住,记得犹太人20世纪去巴勒斯坦定居时就发现自己与土地脱离时间太久,已经不会种地了。既然犹太人不生活在乡村那就排除掉,剩下可能的就是立陶宛,1387年,由立陶宛大公与波兰国王雅盖沃与他的堂兄维陶塔斯领导的事件,标志着欧洲最后的异教国家立陶宛正式接受基督教。时间和罗伦斯对得上,只不过现实中立陶宛的谷物产量是很低的。
教堂-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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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剧里这个教堂,一下就想到「住宅6000年」里有类似建筑演变的记述,赶紧翻了一下,果然,这个图例的演变和剧里的建筑非常像。👇是书中对教堂-堡垒的描述。
撒克逊城市的一个截然不同的特征是“教堂一堡垒”,它通常建于中心位置并往往立于一座小山包上。尽管这种教堂一堡垒的作用类似于作为第二道防线的古代城市堡垒,但其不同之处在于,它本身实际上就是一座微型城市。与城市一样环有城墙(点缀着塔楼、棱堡和门楼)的教堂一堡垒,构成了城市的内区。其中包括主要教堂、学校和神父宅邸,以及非教会建筑,如公共储藏建筑、谷仓和许多为居民建的避难所(可在进攻者突破主要防线并涌进城市的紧急情形下,供居民使用)。位于内区中心的教堂,是作为防守梯级的最后壁垒修建的,因此,它往往建有带堞眼的唱经楼、中殿和塔楼。塔楼和教堂的阁楼是最后的退避之处,在教堂中殿内往往有在被围困期间能够延长人们生存时间的水井。
麦穗 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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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现代乌克兰地区丰收节游行
在瑞典,农人会在收割完的第一捆庄稼里摆上一瓶白兰地,博取那些有 着老人面孔主小孩体型的精灵欢心;或者在脱粒时,在第一束麦穗附上一罐 啤酒或一瓶白兰地,外加一块扎实的蛋糕。这项传统习俗其实是一种古老的 祈雨巫术,透过把水浇在收成作物上的祈福仪式,就能施展法力,召唤雨神 从天降下润泽的水珠,让大地之母来年育出丰厚的秋收,也让播下的种子 成熟茁壮,结出一捆又一捆的麦穗。
14世纪 男人 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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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罗伦斯攒了十年的女装被赫萝穿走了。对于男人穿裙子现在也没什么稀奇的,在「荷马史诗」中就有记载斯巴达国王穿着裙子作战,再往前的古埃及,男人穿着裙子是很普遍的情况。直到游牧民族不断的入侵,才使先进文明的民族穿裙子的习惯慢慢退居二线。到了近现代更是确立了裙子是女人专属物的概念。
第二集
中世纪 跳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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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一般定义是5世纪到15世纪,此片背景设定是中世纪末期,在那个时候,跳蚤、老鼠给人类带来了黑死病等一系列疾病,严重威胁人们的健康。
时刻。从1347至1353年,席卷整个欧罗巴的被称之为“黑死病”的鼠疫大瘟疫,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受灾最严重的城市就是片中出现过的佛罗伦萨。
👆时间正好是罗伦斯和赫萝所处的年代,片中二人那样的情况,在现实中真是要担忧他们的健康状况了。
中世纪 夫妻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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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伯雷大主教西奥多的《忏悔录》中对性生活过失的规范:与处女通奸者,苦修一年。与已婚妇女通奸者,苦修四年,其中两年全年苦修,另外两年每年苦修三次,每次四十天,四十天中每周三天禁食;男性同性恋者,苦修三年;女性同性恋者,苦修三年;有妇之夫玷污其他妇女贞洁者,苦修三年,其间每年苦修三次,每次四十天,四十天中每周两天禁食,如果这名妇女是处女,苦修者应禁食酒肉一年。
所以罗叔把赫萝说成是妻子,起码不会带来以上这些麻烦,要不对于商人罗伦斯来说,被罚苦修可就是大灾难。
中世纪 人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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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剧中,赫萝曾说过罗伦斯很臭。在实际生活中,当欧洲这一片地区还处在罗马人统治的时代,对于洗浴还是很热衷的,从冷水、温水和热水池一应俱全,撇开疾病互相传染、寄生虫等问题外,体味应该是好于后来的中世纪。
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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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穿的这样的西服背心,出现在18世纪路易十五统治时期,这时出现可有点违和。
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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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克到确实是出现在中世纪,男主穿就一点不违和了。
马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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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马扎出现在拜占庭手稿中,现在在奥地利的维也纳博物馆可以见到这种折叠椅的实物。不过博物馆里收藏的实物比动画里的要奢华很多,整体用梨木制作,头部雕刻狮子,下部雕刻龙,因为狮子代表正义,龙在西方是邪恶,正好比喻正义战争邪恶。
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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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两图土豆的传播路线
男主在14世纪是吃不到土豆的,土豆16世纪才被西班牙人带回欧洲。那时候普通人的主食已经是面包了,不过这样可能就没法表现出赫萝被土豆噎到的情景吧。
教会提供的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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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途中,罗伦斯和赫萝有时会住在教会里,这时候吃住行都需要给教会捐钱。但在中世纪如果是去朝圣的信徒,那么就可以不用花这些钱。
以物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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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在与领主谈话时,提到了汇兑制,我倒觉得更像是以物易物的贸易。
唐代的飞钱:唐宪宗时代产生的一种汇兑制,商人从某地领取票券,到另一地再取钱。
狼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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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猫科犬科动物的胡子都差不多
第三集
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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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图上来比较,剧中出现的城市参考了现实的佛罗伦萨,尤其是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圣母百花大教堂,还有河上的桥梁。
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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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325年,德意志通过教皇获得铸币权,实现区域性的经济自主。后来又过了200多年,这个地区出现了“塔勒”这种单位的银币,但很长时间里大家就是都用这么个名字,含银量是不断变化的,因此衍生出的货币有6000多种,放到剧中可够萌狼学一阵子的。
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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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狼生吃了那么多苹果实在是浪费,如果做成苹果酒、姜饼烤苹果、苹果派多好啊,而在中世纪人们的眼里,生吃水果是下等人的吃法。
在中国最早种植的是棉苹果,口感很是不好。而到了20世纪20年代,人们找到了苹果的祖先—新疆野苹果,而且认为熊类动物的挑选使得这种野生品种变得越大越甜。
第四集
夜里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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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夜间城市里的照明来说,我觉得还是中国在古代厉害些,只要看看宋代出现的夜市就是例子,而同时期的西方是没有的。所以像剧中举着灯笼来照明还是可以的,但像男主这样两手空空就在漆黑的城市里狂奔,在现实中还没到目的地就怕是要伤痕累累了。
罗伦斯画的建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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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的梦想就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店,在第四集画了店面的图纸。翻了翻「住宅6000」里能找到类似的建筑,年代略晚,但还是在中世纪,估计内部结构还是差不多的。一层是作坊、谷仓、马厩、储藏室和佣人居住空间,二层也有数个储藏室,一个公共空间和卧室。当然,咱们的罗叔最后是开了一家温泉旅馆,样式应该是和这个不一样的。
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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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点蜡烛能看出罗伦斯的生意这时候做的还不错,荷包很鼓啊。从罗马共和国到中世纪,蜡烛都没什么本质变化,都是用动物脂肪来制作,价格自然昂贵,14世纪一磅的蜡烛可以占到普通人收入的百分之三,所以一般人家就只好用用灯芯草来自制蜡烛。既然蜡烛这么贵,中世纪的蜡烛工匠可是相亲的抢手货。
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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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422年的阿尔贝德之战里大败的瑞士军,深深体会到长柄枪这种取代斧枪的武器有多么重要,因此在同盟会议之后,就决定增加长柄枪兵在部队中所占有的比例,结果方阵队形的最外圈5列,其配置部队都改成了长柄枪兵,而斧枪兵则集中在方阵的中央内部。从这一页到下一页的图,是从14世纪末到16世纪的瑞士长柄枪兵,其中全身上下几乎都被甲胄覆盖住的,通常都是部队长等地位较高的人士另外装在腰部的短剑,则是握柄为「」字形的「巴赛拉剑」(这是德语里的称呼,在英语里称为「贝斯拉德」),其称呼是源自于瑞士的都市「巴塞尔」
铸币权
在罗马教皇的努力下,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一世( udolf I)于1273年当选为德意志皇帝,结束了为期近20年的德意志大空位时代,但此后的几十年间,德皇依然只是个摆设,诸侯的争斗仅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到14世纪中叶,德意志帝国内部除七大选帝侯外,还有10多个大诸侯,200多个小诸侯和1000多个帝国骑士,他们各自拥有领地内的铸币权、贸易权、关税权、矿山权、森林权,并有一整套行政机构,还有自己的政治中心城堡。
看了上面这段就不难理解本剧设定里会出现那么多货币了。
圣母百花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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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百花大教堂大家都该很熟悉。这座教堂1436年才最终完工,男主这时候不该看见完工以后的��样。
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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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00年伊特鲁里亚人在罗马建造的马克西姆下水道,后来罗马时期的下水道都是仿照它建造的,今天这条下水道仍在使用,所以只要维护的好,在中世纪见到规模很大的下水道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人们再次重视起城市下水系统建设是在几百年后了。
第六集
动物的感知能力 剧中赫萝数次展示了她初衷的感知能力,在这方面很多动物都比人类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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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粗糙的脚底,可以感知到很远地方雷雨所传到地面带来的震动。耳朵可以听到人类所听不到的声波。
埃塞俄比亚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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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说赫萝变成的像狐狸而不是狼,现实中埃塞俄比亚狼确实是有点像狐狸,或者是乍一看还真不会觉得它是狼,也可能动画设定时真是参考了埃塞俄比亚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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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的颜色,面部纹路的走向,还真是有点像
第七集
佩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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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把佩奴拉拿出来充数吧。罗马时代防寒、挡雨的雨披,最初是下层人们穿戴的服饰,在公元三世纪变成了上层人士的时尚服饰:)
狼的嗅觉 狼的嗅觉中心有拳头大小,而人类只有豌豆大小,这也就不奇怪,赫萝为什么对烟熏衣服有很大的抵触了。
第八集
蜂蜜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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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世纪,寻常百姓也有冰箱来保存新鲜食物,在此前人们想要吃些反季节的食物,就只能是靠腌制。剧中蜂蜜腌桃子只是让萌狼嘴馋,其实靠适量的蜂蜜是可以大幅延长食品的保存时间的(最长到数月之久)
尖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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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里赫萝用刀切香肠,扎着吃,这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其实也能说出一些好玩的事,就是有一位教皇因为看不惯贵族用刀剔牙,而下令把刀头变成圆形
人头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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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在中世纪的人头税了,就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英国,也开征过类似“人头税”,本名叫社区税,18~65岁的成年人都要缴纳,很不得人心的税种,在下一任首相梅杰上台后没多久,就被废弃掉了
第九集
救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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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词典」第一次出现救济院这个词是1652年。在17世纪到19世纪时,英国在国内建立了3000多个济贫院(救济院),最大的可以安置上千人,并且培养了众多的护理人员。所以剧中出现救济院有点早了。
狼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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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尾巴其实还是会摇得,在奔跑,玩闹和示威时。外国学者 Gene Gade 的论文《Wolves, dogs, hybrids and Indians》中也提到狼的一些肢体语言,其中就有摇尾巴的讲解。在BBC《动物杀戮战场》中,更是有狼摇尾巴的清晰镜头.
中世纪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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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原帝国疆域进入混乱时期,为了抵御蛮族入侵,不光个人的建筑样式发生了变化,城市的规划也有了变化。 一座良好建造的城市可以抵御敌人的进攻,这样就能吸引各地避难者前来,也就能给城市带来繁荣的景象。这时候的城市四周带有垛口的城墙和护城河,城门便是还会有塔楼来防御,城市的核心的是教堂、修道院或者堡寨,街道犹如迷宫一般,不时会有一个小型广场,也就是说中世纪的城市遗忘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轴向露天集会广场。
第十集
实物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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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路上到处设卡,征收通行税,这也是阻碍商品货币关系进一步发展的一种税收。以莱茵河上的航行为例,收税处设在河岸边船舶在此必须停靠并交税。通行税一般实物缴付(剧中是交了两套盔甲才过关)。陆路上也设卡收通行税,以至于发生一种奇怪的现象:商人“宁愿走羊肠小径而不愿走罗马的康庄大道,其原因是双重的,一来可安全得多,二来可少受通行税的勒索”。
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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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一番,没找到这类铁艺招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巴黎现存的店铺招牌最早出现在14世纪
椒盐卷饼(Pretz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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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狼吃的这种椒盐卷饼诞生在公元600多年,距今已经1400了。
第十一集
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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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数次出现了大号的壁炉,而壁炉的雏形可以从罗伦斯所处的年代往前推千年,而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人们就建造了相当先进的取暖设备。
古希腊人最初发展集中供热,像以弗所(古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一个大城市)的神庙靠埋在地下的循环烟道来加热(最早的地暖啊)。罗马帝国的一些建筑物使用中央供暖系统,通过暖气炉把加热的空气导入地板下和墙壁的管道中
啤酒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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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元前800年的日耳曼部落地区,那时候酿制的啤酒是没有太多泡沫的。直到人们发明出低温后熟技术后,啤酒才冒出了丰富的泡沫。
第十二集
狼的战术 剧中对狼群描述的并不是很多,第十二集有赫萝只身对付群狼的情节。在现实世界中狼群很少能稳定超过两年,曾观察到单独行动的狼,也能狩猎成功,不一定需要群体帮助。👇摘自维基
进行猎捕时,如果猎物是成群的,狼在接近猎物时会先隐蔽自己,然后试图打散群体,或设法隔离出落单的个体。如果目标猎物站着不动,狼可能会放弃它,也可能会促使它开始跑。对于小型猎物,狼会尝试尽快抓到。对于大型猎物,追逐会拖长,以消耗猎物的体力。虽然有纪录一匹狼曾追踪一头鹿远达21公里,但狼通常在追逐1-2公里后,就会放弃。有时一匹狼会出现在猎物前方,以吸引猎物注意,让对偶的狼从后方袭击。狼群也可能布置突袭陷阱,曾发现印度狼从山沟追逐瞪羚而其它狼在预先挖好的洞中埋伏。也有西伯利亚狼反复多次在接近水洞的地方突袭猎物。西伯利亚和北美狼都会驱使猎物到崎岖的冰面、悬崖边、山沟、斜坡、或陡峭的河边,以增加猎捕成功率。
不过好在剧里狼群感兴趣的是赫萝而不是其他人。
第十三集
没啥可写的,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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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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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 2
爱沙尼亚和罗马尼亚的打岔并没有干扰摩尔多瓦,摩尔多瓦坐在沙发上,一手攥着从头上滑落下来的、和罗马尼亚相同款式的缀着缎带的小圆帽,一手环着自己的双膝,微偏着头眼神失焦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还有俄罗斯做的汤……”他呢喃道,“独居后我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改掉回家直奔餐厅的习惯。”他没转头看其他人,睁大眼直直盯着壁炉内缠在木柴上跃动的火焰,虽然罗马尼亚方才取笑了加里宁格勒,可除去诸如塞尔维亚、波兰等这样的斯拉夫国家以外,难道他们中有谁在见到挽起双袖、穿上围裙的俄罗斯后没大吃一惊吗?
在他们同住一栋宅子时,政府的确派来了勤务兵和女佣,但由于俄罗斯认为仅因为工种就让子民工作到深���纯属剥削,使用换班制又过于浪费人力,与其让这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姑娘和小伙儿做些家事杂活儿,不如把他们调去能为社会出更多力的岗位上。只是大家在工作到二十点以后、尤其是冬夜里回家后总希望能再吃点儿或喝点儿什么,用食物来抚慰自己疲惫的肉体与精神。这份责任最初落在了立陶宛身上——谁让他在和波兰同居时养成了照顾人的习惯呢——随后联盟内的女性意识体们因刻板印象的原因也会偶尔帮忙。
某次他们回到家后皆面无表情地瘫倒在沙发上,所有人连说话或调动五官的力气都不剩,晚餐时通过食物获得的能量早已被消耗殆尽,使屋内温度维持在众人能只穿着件衬衫的程度的暖气根本无法渗入他们冷且累的躯壳。摩尔多瓦半躺在沙发椅背和扶手的夹角处,脖子扭成个半小时后会导致他的头夹肌与颈夹肌无比酸疼的角度,他想着干脆就这样先睡几个小时、恢复些精力后再回自己卧室去,就看见俄罗斯缓缓扯下围巾,疲惫地叹息一声后微笑着提议说:“我去给大家做点儿汤?”
大部分人毫无反应,或看他们的神色,他们错以为是自己累过头了耳边才出现了句和俄罗斯声音相同的幻听,然而白俄罗斯猛然抬起头带着雀跃和期待应声说:“好!”她顿了顿又说:“我来帮忙。”
即便白俄罗斯使用的是陈述语气,俄罗斯却只是笑着拍了拍白俄罗斯的头,往常无比固执的白俄罗斯不知怎么竟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安抚下来,她重新放松地垮回沙发上,望着俄罗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众人沉默片刻,待塞尔维亚自言自语的感叹因太久没享受过俄罗斯烹饪的菜肴故他已迫不及待后,加里宁格勒才惊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嚷道:“什么,刚才不是我出现了幻觉?!”
尽管不少联盟成员对俄罗斯的厨艺报以谨慎质疑的态度,但也许是他们的怠倦和饥饿导致他们无法给放到自己面前的食物作出客观的评价,所有人都对俄罗斯做的无名的汤——在保加利亚好奇问起这道汤的名字时俄罗斯只是微笑着说这是道特色民族汤,显然他自己也不知这道将各类蔬菜和肉类切碎后同煮一锅的大杂烩该叫什么——赞叹不已,这样的反馈似乎让俄罗斯受到了鼓舞,自此后俄罗斯就以一个不频繁但也不算少见的频率用自己做的食物像投喂流浪动物那般投喂众人。
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能透过过去由外交或时事传闻所营造出的表象接触到各自真实的性格,例如曾经的军事国加里宁格勒其实非常擅长照顾人;此前一直隐藏在俄罗斯身后的乌克兰与白俄罗斯意外的喜欢打斗和战争;罗马尼亚偶尔会表现得极不成熟;俄罗斯能熟练的做好所有被认为专属女人做的家务;至于匈牙利,按照人类的观念来看,她有着性别认知障碍。
这样的经历对意识体们来说尚属首次,过去哪怕如摩尔多瓦、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就算他们所代表的地区并入了自己兄弟的国家中,他们也都分别居住在自己的领土内,而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摩尔多瓦难以分辨这项被人类领导者无视实际情况强迫执行的政策给他们带来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他们的确在私人情感层面上变得相互熟知甚至于亲密,可也正因为这份亲密,在苏联解体后、或可以说在解体前几年当戈尔巴乔夫改革并要求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时,他们才会感到痛苦。
‘不提别的,’摩尔多瓦想,‘单说回到家中后不再有热汤或点心等着我这点就足以使我悲伤了。’
“我来做吧。”
突兀响起的立陶宛的声音将摩尔多瓦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中,他与其他人一同看向立陶宛,立陶宛终于撤下了被罗马尼亚针对后露出的冷然神色,换上了如常的温和,见众人看着他便补充说:“厨房里还有几罐酸黄瓜,在俄罗斯做酸黄瓜汤时我曾帮过忙,大致知道做法,”他又瞥了眼左横右竖摆放在矮几和沙发四周的空酒瓶,“正巧可以用来下酒以及减轻宿醉。”他说着,不等众人接话就站起身略踉跄的朝厨房走去,在经过罗马尼亚时差点被脚下的酒瓶绊倒摔在罗马尼亚身上,惊得罗马尼亚匆忙坐起身并将手中新开的酒洒出了四分之一,在胸襟上留下一大块湿渍。
立陶宛的身影离开众人视野后,拉脱维亚带着毫不遮掩的担忧问:“立陶宛没问题吗?他似乎喝醉了,会不会不小心弄伤自己,或者——”拉脱维亚还未说完,就听见厨房方向传来金属制品和瓷器的碰撞摔碎声,拉脱维亚张着嘴同另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喃喃继续说:“——或者把俄罗斯先生的厨房烧掉?”
“……应该不会?”爱沙尼亚不确定地说,“不提俄罗斯在建造这栋屋子时留下的防火符文,前几年我听芬兰说、而芬兰是听俄罗斯说他给自己的度假屋重新涂了层最新的阻燃涂料,据我所知,俄罗斯拥有的全木制房屋只有这一座,所以……”他沉默片刻,取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不存在的水雾,“无论如何,就算厨房、乃至于整栋屋子都烧了起来,立陶宛也一定会赶在俄罗斯来这儿前想尽办法将其复原的。”
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对视一眼,“之前就隐约有传闻,”罗马尼亚抽了些纸巾垫在上衣被酒浸湿的区域下方,“你们波罗的海最近关系是不是不怎么好?”
爱沙尼亚的否定回答被拉脱维亚的接话声盖过,拉脱维亚脱口而出道:“的确近几年我们的政府因为能源、对俄态度等问题上有分歧——”在察觉到爱沙尼亚望向自己的目光后,拉脱维亚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过我想这些矛盾只存在于政府之间。”
爱沙尼亚不置可否的将眼镜戴回原处,拉脱维亚用眼角打量他数秒,颇忐忑地站起身一面匆匆向厨房走去一面说:“我去帮立陶宛。”但不幸的是,或许是他酒量不如立陶宛好,或许是他平衡能力比立陶宛差,在经过罗马尼亚时他不但被同一个——也可能不是同一个,但总之就是那堆酒瓶中的一个——酒瓶绊倒了,还脸朝下狠狠摔在了横倒竖歪的瓶堆中,他因疼痛而止不住抽吸着,扶着矮几撑起自己一瘸一拐离开了客厅。
留在壁炉前的三人被寂静笼罩了一会儿,“好吧,”摩尔多瓦把攥在手里的小圆帽放至自己身旁,“看来人类的争端影响了你们之间的私交。”
“不,在这方面,我和拉脱维亚没有矛盾。”爱沙尼亚举起酒瓶灌进一口伏特加,“我和立陶宛也没有矛盾。”他无视嗤笑的罗马尼亚与挑眉的摩尔多瓦说到,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毕竟无论用什么样的标准,存在于他和立陶宛之间的东西都不能被称为矛盾,那更像是身为局外人的他单方面在不让立陶宛察觉为前提的条件下悄悄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而这些情绪也无法简单的使用正面或负面一词来分类,若说是嫉妒,他想起立陶宛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时心绪太过平稳;若说是羡慕与渴望,他又从未将自己投射到立陶宛身上,幻想同俄罗斯做那些事、有着那些纠葛的人是自己,况且假如他只是希望和伊万发生性关系,那么他的愿望已实现过不止一次;他也并非是什么看见自认为此事不公平不合理便插手干预的旁观者,他只是……爱沙尼亚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只是’后面该接什么,他察觉到自己对立陶宛不满,也领悟到这份不满和俄罗斯有关,然而复杂又矛盾的情绪们导致他没办法将自己分析得更彻底,故他只能维持这般混乱的状态,偶尔借着醉意在某些绝不会之后把他的言论转述给立陶宛的对象面前说几句委婉隐晦的话,至于对俄罗斯的感官————
爱沙尼亚继续抬手将伏特加灌进嘴里,摩尔多瓦和罗马尼亚似乎暂且也不想说话,客厅里仅有木柴被燃烧的噼啪响着,在爱沙尼亚手中酒瓶里的液体只剩三分之一时,罗马尼亚突然问:“有多少人上过他的床了?”另两人抬眼看向罗马尼亚,他们不需别的暗示也能猜到那个‘他’指的是俄罗斯,罗马尼亚望着天花板不与他们对视,“我是说仅限联盟内,都有谁?”摩尔多瓦和爱沙尼亚沉默着不回答,罗马尼亚便开始自接自话,还比划着右手数数说:“我撞见过的有立陶宛,听见过的有加里宁格勒,至于白俄罗斯——根据她对俄罗斯的那种堪称成瘾的迷恋和执着,我不相信她从未得到过她想要的。我也瞧见过他和塞尔维亚接吻,但不好判断那是因为他和塞尔维亚做过还是他们斯拉夫人的问候传统……对了,还有你,”罗马尼亚侧头盯着爱沙尼亚,“你也上过他的床吧?”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最后的问句。
倘若在这里的是加里宁格勒、匈牙利或中亚那几个前苏联加盟国,又或是近来与俄罗斯关系变得复杂的外高加索三国,以及斯拉夫家族成员中的任意一位听见罗马尼亚这样说,恐怕客厅乃至一楼其它房间都会因为打斗而变得一片狼藉,不过既然听见这话的是爱沙尼亚……摩尔多瓦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如他所想,爱沙尼亚皱起眉,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更激烈的反应了,这名戴眼镜的意识体用平静的语气掩盖住藏在深处翻腾的心绪说:“你错了,我可没上过俄罗斯的床。”
罗马尼亚闻言露出满脸不相信的表情,没准儿是因为他心中仍迁怒着俄罗斯,又因俄罗斯而迁怒着所有和俄罗斯有关系的意识体,故那不相信中又莫名带着几丝挑衅,探出嘴唇的那颗尖尖的虎牙也衬得唇线格外嚣张。‘幸好现在在这里的是爱沙尼亚。’摩尔多瓦情不自禁再次庆幸的想,罗马尼亚以为爱沙尼亚在撒一个拙劣的谎,可摩尔多瓦知道爱沙尼亚只是在顺着罗马尼亚的话说,毕竟就他所了解的,爱沙尼亚和俄罗斯的那几次还真没有一次是发生在床上。
“而且我不喜欢俄罗斯。”
在摩尔多瓦以为此话题告一段落时他突然听见爱沙尼亚的声音响起,他转眼去瞅爱沙尼亚,见对方神色平淡却真挚,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你又是为何迁怒俄罗斯?”赶在罗马尼亚吐出更多难听之言以前,爱沙尼亚用一个问题堵住罗马尼亚几欲说出口的讥讽。
“因为这几个月我都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答话的人却是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撇着嘴哼了一声,他双颊因酒和醉意而染着红,这抹红柔化了藏在他眉梢眼角里的因不满而透出的锋利,使他的埋怨变成了撒娇。摩尔多瓦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待罗马尼亚哼哼后侧头看了罗马尼亚一眼,问:“你想回卧室休息了吗?”这话题转得突兀,罗马尼亚的回答也让爱沙尼亚感到莫名其妙,“我没醉,”躺在沙发上的罗马尼亚一面把上衣内的纸巾抽出揉成团扔到矮桌上一面说,“等我喝了汤——”他正说着,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伴着股略酸的、混合着肉与谷物的香气逐渐靠近客厅,紧接着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们一人端着个小锅,另一人拿着碗和五支调羹。
罗马尼亚闭上嘴从仰躺换成了坐姿。
五人分别盛了碗汤无言地喝了起来。摩尔多瓦嚼着被汤汁煮得饱满圆润的珍珠大麦,看着飘在汤面上的油花和隐在汤下或橙红或旧绿的胡萝卜和酸黄瓜丁,又握着调羹把一块牛肉翻到最上面,‘这可不是大致知道做法所能呈现出的水准。’他想着,怀疑立陶宛的话是对自己和俄罗斯借着给众人做吃食的名义享受二人独处时间的无伤大雅的遮掩与借口,他舀起牛肉、洋葱和土豆,混着汤汁一起送入口中,‘尝起来够相似的了——’只是终究还差了点儿味儿。
罗马尼亚喝完了碗里的汤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厨房,数分钟后他回到客厅,脸上依旧挂着不开心的模样对摩尔多瓦说:“我回卧室了。”他走向楼梯,踏过几阶木梯后似忍耐不住般回头望着摩尔多瓦强调道:“我没醉!”
正埋头喝第二碗汤的拉脱维亚被这响亮且无头无尾的话吓了一跳,他抬头去看罗马尼亚,只看见对方即将消失在楼梯栏杆缝隙间的脚跟,他眨了眨眼,发现波罗的海的另两名成员都看着摩尔多瓦,于是他也朝摩尔多瓦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就是醉了。”摩尔多瓦耸耸肩,“他醉了才会向我撒娇。”他对爱沙尼亚说。
尽管拉脱维亚知道摩尔多瓦是罗马尼亚的哥哥,可因着两人的外貌和体型,他怎么也无法想象罗马尼亚向摩尔多瓦撒娇的场景。
“你们知道的,罗马尼亚是因我和瓦拉几亚的联盟而诞生,他的出生饱受我们当时的统治者的期待,且由于某种程度上他可谓是吞噬了瓦拉几亚,所以他并不像我们这样得从婴儿之姿逐渐成长,而我们的统治者早就希望拥有一名外表强壮健康的意识体作为自己的政权的代表,所以他不被允许呈现出符合他年龄的状态。”摩尔多瓦又用调羹挑出一粒牛肉放入嘴中,“也许是那样的教导对小孩子来说太严厉了,故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他很亲近我,非常喜欢向我撒娇,”摩尔多瓦微笑着,眉角却又朝下耷拉,“那时他仅比我高不了一指节的长度,比现在要可爱多了。”他顿了顿,无声地叹息一声,“不过如我刚才所说,统治者与贵族们认为这样很不体面,所以后来他只会在和我独处时才会放松下来,再之后,想看见他撒娇的样子就只能等到他喝醉后。”
“……人类的确总是提出些强人所难的要求。”被罗马尼亚的过去触动以至想起自己幼年经历的拉脱维亚不自觉呢喃出声,他仍记得自己尚是懵懂幼童时是如何被当地的苏维埃政权和贵族政权争来夺去,其后又是如何被当作吉祥物而被议会以及乌尔马尼斯无视的,拉脱维亚知道至今他的子民仍因苏联的侵略而对被视为苏联继承者的俄罗斯耿耿于怀,然而就他个人的立场来看,他忘不了加入联盟后俄罗斯先生是怎样说服斯大林等人给他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让他适应并学习意识体到底意味着什么。‘尽管当我适应之后,俄罗斯先生对工作和任务要求苛刻的那面也暴露了出来……’
似乎不愿继续谈论人类给意识体们造成的伤害这一虽会引起众人共鸣可过于沉重的话题,爱沙尼亚问摩尔多瓦道:“你说你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
“毕竟无论是名义上或意识体的感官范围内,那依旧是我的领土。我明白我无法插手人类间的政治博弈,但至少我想要了解那里的子民的生活水平如何。”瞥见拉脱维亚好奇的眼神,摩尔多瓦平静地说:“老旧、贫富差距悬殊……和西部地区没多大区别,”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看起来更整洁一些,到处都是苏联的雕像和标志。”
把经济和政治甚至于子民的生活状况当作闲聊的素材同样不是个好选择,不提官员贪腐高达十亿美元的摩尔多瓦,另三人近几年的经济也因制裁俄罗斯及俄罗斯的反击措施而遭受了不少损失,诸如‘减轻由经济下滑带来的身体不���的小技巧’等衍生话题早已无法聊出新花样,至于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新上演的歌剧等,他们要么没时间看,要么去看了,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这样一想,除了互戳伤疤、共同回忆过去的岁月外他们竟没什么可谈的。
也许是因为今日不但顶着风雪长途跋涉还自坡顶滚至坡脚,也许是燃烧的木头所生产的白噪音过于有用,拉脱维亚感到由无数瓶酒和两碗汤组成的液体沉甸甸地囤积在胃里,这份重量又转化为悄悄攀上他眼睑的困倦,他咽下几个呵欠,双眼泛出些湿意,“我也打算回卧室了。”他说着,和另三人道了晚安后走上二楼。二楼走廊墙壁上的烛台没被点亮,靠左侧的一间房间的门缝中透出一丝烛光,那应该是罗马尼亚的屋子。拉脱维亚借着自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屋内的、被雪地反射的月光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他放慢步速,却不是因为昏暗的光照,而是在猜测在猜测另三人这次住的是哪几个房间。
曾经在人数最多时,俄罗斯不得不想尽办法将二十多人塞进这栋度假屋内,为了让每一名意识体都能睡在床上而非躺在冷硬的木地板上过夜,不但阁楼被充分利用起来,二楼中这些原本按照单人卧室设计的房间也被分配给了有亲缘关系的意识体们,奇怪的是,这次白俄罗斯没有像株寄生植物似的扎根在俄罗斯身上、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在俄罗斯耳边重复自己想与俄罗斯同睡一张床的愿望,她甚至主动要求把自己和乌克兰分配在一起,而波兰、塞尔维亚等斯拉夫兄弟宁愿四五人挤一个房间也不愿与俄罗斯同住,故即便在那般拥挤的情形下,俄罗斯仍能独占一整间卧室。
那时不懂人心的拉脱维亚以为俄罗斯是被大家排挤孤立,他也差点在众人面前提出异议说“就算俄罗斯先生有时会变得可怕又恐怖,可这样欺负俄罗斯先生不好”,所幸立陶宛赶在他说出头三个单词后就捂住了他的嘴。当夜,拉脱维亚被几道突兀的碰撞声惊醒,他迷迷糊糊跟着爱沙尼亚起床去声音传来之处查看发生了何事,随后发现俄罗斯卧室的门把手被捏断了,一旁墙上挂着的装饰画掉落到地上,加里宁格勒、白俄罗斯和立陶宛三人正分立三角站在俄罗斯卧室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上去似乎经过一番打斗,而其余人则用混合着忍笑与別有意味的目光在他们以及仅有颗脑袋探出房门、脸上带着羞恼的俄罗斯之间来回打量。
直到二十一世纪以后,拉脱维亚在回想起这事儿时才隐约意识到为何那夜立陶宛为何会偷偷溜出他们的卧室,又是因何在俄罗斯卧室前同加里宁格勒、白俄罗斯发生争执。
这般拥挤的境况没过几年就因南斯拉夫同苏联关系恶化而得到改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等人不仅被召回南斯拉夫,还被一道横在南斯拉夫与苏联及其同盟国间的、仅针对意识体的‘铁幕’隔在苏联之外,减少的人数让布置成通铺的阁楼得以被改装成几个分间,如此安稳四十年余后,改革前夕他们分别回到自己的国家中,缺席了这一年一度的盛宴,直到苏联解体后的第二年、或者说按照儒略历尚还是解体的那年才毫无缘由却默契的一个接一个来到这里。
那次唯有俄罗斯没有露面,众人虽在此住了一晚,却皆无人提出下一年来这儿重聚的日期,或者说,大家都不确定下一年是否还做这样无意义的事。虽然事实上,众人下一年也来了,不但下一年来了,往后每年都来了,又因为没有固定下拜访时间而导致留在这里的住客每夜不过三五人而已���于是他们不必再几人同挤一间卧室,可随意挑选自己心仪的房间,如拉脱维亚,他今年挑选的是直对楼梯的走廊尽头靠右侧的那间卧室,去年则是另一条走廊上面对度假屋背后的森林的房间。不过不管众人选择哪一间屋子,俄罗斯所住的那间倒从未被纳入备选名单中。
拉脱维亚回到自己的卧室中,因他不会任何法术,只能摸黑来到自己的背包前摸索出火柴点亮屋内的蜡烛,随后他将睡衣、洗漱用品等放至一旁,又依次将放在其下的几个包裹与一个折叠好的大型纸袋拿了出来,他先是把纸袋展开立起,用纸袋中的缎带扎出蝴蝶结粘在纸袋左上角,接着将包裹中的东西放入纸袋中——两支分了阴刻和阳刻的木制手表、提炼牛粪所制作出的洗衣粉、一双毛毡鞋以及一种储存在黄油中的奶酪,这些都是拉脱维亚独有的特色产品。拉脱维亚分不清他是把这些东西当作俄罗斯迟到的生日贺礼送出去,还是说他只是觉得得在这里留下点儿痕迹告诉俄罗斯他来过一遭,总之,无论他抱着哪种心态,尽管他从未看见俄罗斯戴上木制手表或穿上毛毡鞋,他依旧每年都背着同样的物品抵达度假屋。
拉脱维亚拿起纸袋和烛台离开房间,他来到俄罗斯的卧室前,一推开门就嗅到股长期无人居住的陈旧的木头香味,他打量四周,发现卧室里的矮柜、书桌以及床边的茶桌上皆摆满了礼物盒、纸袋、包裹和瓶颈上扎着缎带的酒,他伸手用食指抹了抹矮柜,指腹上无任何灰尘,大约是立陶宛打扫过房间。他走到床头柜旁将纸袋放下——屋内只剩这一处空间——又转身好奇地端详比他先来的人们留下些什么东西,大部分礼物因外包装而猜不出里面的内容物,但也有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的包装,如包了层油纸的熏羊腿、正中用匈牙利文印着‘辣椒粉’字样的纸袋等,另一些玻璃罐中则装着写拉脱维亚以肉眼无法辨别是什么的食物,有的是五种颜色分层叠加的粉末,有的是深玫瑰红的液体、里面瞧上去还有颜色略浅淡的片状物……拉脱维亚看了好一会儿,久到他的困意都消退了几分。
‘也不知俄罗斯先生是否满意这些贺礼。’拉脱维亚想着,走出俄罗斯的卧室,他在楼梯前站了片刻,听着楼下传来的模糊到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的人声,犹豫自己是否要下楼加入那三人中,听声音他们似乎聊得挺起兴。最终他仍决定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不但是因他觉得他和另三人没什么好聊的,更是因为他发现当他在场时其他意识体总是下意识避免谈论某些话题,简而言之,就如人类们在闲聊时若听众中有儿童,人们便自然会停止谈论一些他们认为儿童不应听的言论。拉脱维亚不喜欢被当作人类幼崽来对待,可惜所有他熟知的、关系较为亲密的意识体中唯有俄罗斯能忽视他的年龄——或者说并非是忽视,是在正视他短浅的阅历的同时平等的对待他,而非下意识以教导者的态度同他相处。
不过矛盾的是,拉脱维亚恰恰想把俄罗斯当作自己的长辈,如立陶宛、爱沙尼亚等其它东欧意识体,拉脱维亚倒是期望他们能别将自己看作小孩子。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呢?’洗漱后在又厚又蓬松的被褥中蜷缩成一团的拉脱维亚想。
 爱沙尼亚靠着床头往被子里挪,他洗漱完,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后,才看见了自己放在靠窗的单人椅上的背包,进而想起了自己带来的礼物还未放进俄罗斯的卧室中,可他又累又乏,着实没有精力和勇气离开温暖柔软的被褥,况且他的头还因先前灌入嘴中,现在仍流动在胃、食道和小肠内的伏特加、桦树酒等混合酒精液体而晕乎乎的,这些液体使他手脚酸软无力,得定神凝视某件物体超过五秒才不会看见那件物品的重影,因此他认为礼物再在自己的背包里留一晚也不妨碍什么,明早他能挑选个众人尚未起床的时间独自把贺礼放进俄罗斯的房间里。
至于为什么一定得避开其他人,他倒是从未深思过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愿别人瞧见他放礼物时的情形,别人大约也抱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于是这里的过客就都遵守了这道不必明言的规则,导致那些堆在俄罗斯卧室的书桌、柜面甚至地板上的盒子、包裹、纸袋都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般。
因努力尝试引起争执的罗马尼亚和年幼的拉脱维亚都已离开,爱沙尼亚终于能同立陶宛和摩尔多瓦肆意畅谈些他们本不好说出口的、如政治或国际形势等一类的话题,借着醉意,三人一块儿不带恶意的——好吧,也许有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少的恶意藏在语气里——嘲讽英国在脱离欧盟上干的蠢事,更主要的是嘲讽英国被自己养育大的孩子在无论是公事层面还是私事层面皆弄得焦头烂额。而说到美国,顺其自然的,他们先是羡慕了一番这名年龄约在三四百年的意识体所拥有的好运,接着又感叹因除了独立战争与内战外,美国的领土上再未发生过战争,从未经历过一面忍受着自己的领土被摧毁所反映在肉体上的伤痛,一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去送死,同时日日夜夜害怕没准儿在几个月或一两年后自己会因灭国而消失、即死亡的恐惧,所以他坐上俯瞰世界的宝座,却并不如前几名坐在宝座上的意识体那样熟知意识体间的潜规则,同时美国受人类影响颇深,以为意识体们应如人类那样行事,一方面是闹了不少在意识体间私下传播的笑话,另一方面也让大家感到日子不怎么好过。
然而不管他们聊了多少绝不可让第四人知道的话题,爱沙尼亚最想说出来的话依旧死死压抑在心底。所有人都认为他讨厌俄罗斯,爱沙尼亚也的确像讨厌立陶宛那样讨厌那个体格高大、声音和脸型却带着稚气的斯拉夫人,但这两种讨厌之间又略微有点区别,爱沙尼亚说不清区别在哪儿,他只知道他不喜欢俄罗斯,对国境内的俄罗斯族人也抱有不好的、如看见厕所中的蛾蚋时会产生的感官。可在不经意时,他又总是会想起俄罗斯,而当他想起俄罗斯,一半的时间中他的大脑擅自开始回味他和俄罗斯的那几次性爱——诸如在他擦过俄罗斯的前列腺时俄罗斯是如何缩着肩膀哼出小小的、粘腻的鼻音;以及当俄罗斯快射出来时,这个斯拉夫人又是如何睁大失去焦距的、紫色的眼眸盯着天花板颤抖的——另一半的时间中,他则忍不住替俄罗斯担忧,某些担忧不切实际且可笑,如爱沙尼亚总怀疑俄罗斯人民对酒精的嗜好或许会导致俄罗斯酗酒;某些则虽贴切但不是他该思索的,如英国乃至欧洲大部分国家以及美国对俄罗斯坚持不懈的抹黑和丑化。
不过若是被人问起,爱沙尼亚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在担心俄罗斯的,他只会说自己是担心悲剧重演,毕竟当年某个拥有德意志国籍的奥地利小胡子男人在展开针对犹太人和斯拉夫人的种族屠杀时,也是先将另两民族丑化成一无是处的恶棍和混球的,而人类之所以能毫无顾忌、毫无障碍地屠杀自己的同类,不正是因为那些发起战争的人在心中将特定的另一群人驱逐出人类的范围吗?爱沙尼亚无声地叹息一声,现今俄罗斯人在国际上的形象,要么是残忍扭曲的入侵者,要么是会做出许多常人无法理解之事的怪胎[1],爱沙尼亚说不清这两者哪种更糟糕,他只能推测出一点,倘若未来某日美国或欧洲的某个国家同俄罗斯发生战争,至少在最初,他们杀俄罗斯人所产生的心理负担会比杀其它国家的人小。
‘明年还是别来了。’爱沙尼亚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虽然他敢肯定,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他早就把这个决心忘得精光,直到当夜入睡前才会再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爱沙尼亚侧翻着将一团棉被抱入怀中,蹭着枕头闭上双眼。
 拉脱维亚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室内昏暗的、同傍晚时分接近的光亮让他下意识认为天色尚早,他还能再睡一会儿,他闭上眼,一阵恍惚的失重感侵袭了他,可在他重新坠入睡梦中以前,他又忽然想起了自己正睡在一栋坐落于特罗伊茨科-佩乔尔斯基区内乌拉尔山脉附近的森林中的度假屋其内某间卧室的床上,这昏暗的天色可能是由降雪以及随季节而变化的日照时间决定的,他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大脑一遍遍重复低喃说“至少得睁眼看一看时间”,但他的肉体却被温暖疲懒的感觉俘获,丝毫不愿动弹,如此这般,他似乎又睡过去了一会儿,或没准儿只是发了会儿愣,接着他猛然惊醒,揉着眼坐起身。
拉脱维亚拖着双脚摇摇晃晃挪进浴室,他大脑放空,凭着本能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半睁着眼瞪着洗漱台半晌才意识到度假屋中没有现代家具,他应该伸手触碰一个刻在水龙头旁的奇特的图案而非寻找开关按钮。当他把牙刷戳进嘴里,拉脱维亚才略微摆脱笼罩着整个大脑的迷雾,‘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个梦……?’他想着,待漱口时大脑抓住了本已消退的梦境的尾巴将其拖拽回来,‘哦,是那个。’
那个,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在梦里回放的记忆片段,拉脱维亚俯身吐掉嘴里的水抬头望着镜子,他以为自己并不留心这件碰巧瞥见的事,然而从他一与立陶宛见面就会做这个梦来看,他内心对此到底是在意的。
那是在立陶宛即将离开位于莫斯科的苏联加盟国意识体的集体住宅前的事,拉脱维亚早忘记自己是因何去寻找立陶宛,他只记得自己站在立陶宛的房间前,透过门缝看见俄罗斯把立陶宛压在墙上,拉脱维亚第一瞬间以为这是俄罗斯因某事同立陶宛发生争执进而两人经过一些肢体冲突后导致的最终结果——拉脱维亚还没见过俄罗斯打任何人,他甚至很难见到俄罗斯暴怒地冲某人吼叫,不过他见过俄罗斯生气的模样,那场景莫名使他感到俄罗斯先生是那种使用暴力时会真正让人害怕的类型——然而几秒后,拉脱维亚意识到其实是墙以及立陶宛支撑起了俄罗斯,俄罗斯眼眶有些泛红,他脸上有着拉脱维亚从未见过、也分辨不出意味着什么的复杂表情,他倾斜靠在立陶宛身上,唇贴着立陶宛的侧脸将吻未吻,以微小且虚弱的声音重复低喃着“我讨厌你,托里斯”。而立陶宛直到拉脱维亚悄悄离开前都一言不发,他的神色隐藏在垂落的额发与鬓发下,一手掌着俄罗斯的背,一手环着俄罗斯的腰,姿势僵硬凝固得像一支衣帽架。
一想到下楼后就会瞧见自己梦境的主角之一,拉脱维亚便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在他换衣服、收拾行李时有意让自己的动作变得磨蹭又拖拉,但随着他腹中的饥饿感逐渐增强,并最终以鸣叫的方式提醒他该往自己胃里塞点儿饱含热量和油脂的东西,故他不得不提着背包来到一楼的客厅里。出乎他意料的是,客厅的沙发上只坐着立陶宛一人,拉脱维亚扫了眼座钟——顺便,他也发现整个客厅都恢复了他昨日来到这里时的干净整洁的模样,仿佛昨夜五名意识体毫无节制的醉酒不存在一样——发觉时针指向的数字远大于他以为应有的数字。
“我给你留了早餐。”立陶宛说着起身走向厨房,拉脱维亚把背包放在沙发上跟在立陶宛身后,坐在厨房内餐桌旁的椅子上看立陶宛加热昨夜剩下的酸黄瓜汤、蒸一些切片列巴并接了壶水煮茶,他习惯被立陶宛这样照顾,像个望着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的小孩那样想不起这些事也能自己做,他透过灶台前的一排双层玻璃窗望着屋外的落雪发了会儿呆,又似不怎么适应这种静谧似的,在已知其他人的去向的前提下向立陶宛问道:“他们呢?”
“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吧。”立陶宛回答,不知是和拉脱维亚同样不喜这份被簌簌雪声和蒸煮食物的声音营造出的安静还是察觉到拉脱维亚闲聊的欲望而更详细的描述道:“我起来时爱沙尼亚已经离开了,罗马尼亚倒是赖了会儿床才被摩尔多瓦叫起来,早餐聊天时罗马尼亚又不经意开始抱怨摩尔多瓦在德涅斯特河沿岸问题上过于温和,导致摩尔多瓦生气地跑去门厅拿上雪杖就冲出门外,罗马尼亚只能赶忙带着他们的背包追上去。”他划过灶台上雕刻的图案关掉火,把汤和列巴放在拉脱维亚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并在拉脱维亚对面坐下。
这倒是符合那俩兄弟对外展现出的一贯的相处模式——即按照外貌年龄,罗马尼亚才是比摩尔多瓦成熟的那个。拉脱维亚咬了口列巴,一边咀嚼一边想,当年俄罗斯先生希望这里能变成让意识体们抛去假面回归本性的伊甸园,现在看来除了天气和景色不怎么相符外,俄罗斯先生的努力倒是卓有成效。‘说不定这就是大家每年都会在这段时间来到这里的原因?’这个念头自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咽下口汤,瞥了眼立陶宛,见立陶宛目光越过自己,大约是在盯着自己身后的餐厅发愣,‘是在回忆过去大家聚在餐厅中的情景?’拉脱维亚随意猜了猜立陶宛在想什么,而他之所以会冒出这样的猜测,概因若他瞧见这栋度假屋或莫斯科城内联盟意识体们的宅子内的餐厅也会情不自禁回忆过去,毕竟自联盟解散后,拉脱维亚只在国际会谈举行时才与众多同类一起用餐,且再未遇上过如联盟时期内那样热闹、闲散甚至可称为温馨的聚餐模式。
吃完早餐,拉脱维亚又喝着茶和立陶宛闲聊了会儿才重新背上背包,他站在门厅里,有些想就自己梦中回放的那一幕询问立陶宛,也想问问立陶宛近几年俄罗斯先生私下的情况怎样,他是否喜欢自己以及其他前同盟留下的礼物。可拉脱维亚看见立陶宛孤零零站在壁炉边用火钳拨弄木柴,又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口,最终,他只是对立陶宛道了声再见就推开门走出了度假屋。
‘雪下得真大啊。’拉脱维亚眺望着不远处化为模糊黑灰色块的森林感叹道,向着自己国境的边境线走去。
 [1] 前者是欧美,尤其是如波兰等国的反俄仇俄情绪,后者指路youtube的Meanwhile in Russia系列视频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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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ailu99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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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 Chinese Sentences (Part 3)
801. 7月的西安,骄阳似火. 802. 胜利者将获得现金奖励. 803. 他英语基础比较扎实. 804. 乐队上台时,人群异常激动. 805. 不要这么悲观,要看到事情积极的一面. 806. 丰富的知识是点点滴滴积累成的. 807. 他的普通话发音极其标准. 808. 我们在宾馆大堂集合.809. 我及时完成了报告. 810. 说谎者即使讲真话也没人相信.
811. 想对家人和朋友表达最衷心的祝愿,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就是每年给他们寄圣诞卡片. 812. 他是一名出色的摄影记者. 813. 你计划不周,怎么能成功呢? 814. 既然我们的方针已定下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做吧.815. 铁匠拥有娴熟的打铁技术. 816. 你们要继续努力. 817. 中国家具质量上乘. 818. 我还有很多工作尚未完成,看来晚上要加班了. 819. 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经过了几个加油站. 820. 大言我假, 假话常夸.
821. 价格为5000美元. 822. 你必须坚持按照计划进行. 823. 过去你是怎么减肥的? 824. 飞机票花了我太多钱,我不得不减少旅行预算. 825. 现在若不努力,将来会后悔的. 826. 每逢三节,公司都要给员工额外发放一些奖金. 827. 专家建议多吃大蒜以降低胆固醇. 828. 小镇位于两省之交. 829. 老师们就传统教育问题交流了看法. 830. 交通灯变绿了.
831. 这是我儿子,我为他感到骄傲. 832. 把饺子馅儿搅拌均匀. 833. 我师从世界一流的教授. 834. 她非常热爱教育事业. 835. 我愿意接受. 836. 结果,他赢了比赛. 837. 他花钱一向很节约. 838.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839. 如果有仸何疑问尽管打电话给我. 840. 今年,北京的房源非常紧张.
841. 他们打算推动计划进行. 842. 改造自己,总比禁止别人来得难. - 鲁迅. 843. 你的创意让我们度过了一个精彩的周末. 844. 这个好消息令我精神抖擞. 845. 经济在繁荣. 846. 瑰奇的人生经历也是一笔财富. 847. 经验是愚者之师. 848. 梅兰芳是我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 849. 警察在后院发现了熊的脚印. 850. 我很意外,她竟然同意了.
851. 竞争会压低消费品价格. 852. 当你照镜子时,镜子映出你的形象.853.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854. 第三届水彩画展将在广州举办. 855. 商场拒绝出售这些低质产品. 856. 住宅距离办公室约有3英里. 857. 我只是开玩笑. 858. 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859. 这个问题需要慎重考虑. 860. 他买了棵圣诞树及一些饰物.
861. 科学同思想自由是不可分离的. - 张岱年. 862. 蜂蜜能治咳嗽. 863. 时代的落伍者才是最可怜的. - 李大钊. 864. 这个小镇不大,可是很热闹. 865. 错过了那个工作机会,真可惜! 866. 结果肯定很鼓舞人. 867. 空气清新凉爽. 868. 我恐怕那样行不通. 869. 小洞不补,大洞吃苦. 870. 日子比原来宽点儿了.
871. 我太困了. 872. 人不应向困难低头. 873. 读书能扩大眼界. 874. 这个人是拉黄包车的,他努力干活养活家人. 875. 把剩下的食物扔进垃圾桶. 876. 再给酱汁加点儿辣椒,还不够辣. 877. 农民在农忙时都来不及回家吃饭,就在塄坎上简单地吃上几口. 878. 跑步的话,你可能来得及. 879. 她懒得写日记. 880. 不要在车上浪费太多钱.
881. 他是一个真正浪漫的人. 882. 猫科家族也包括狮子和老虎. 883. 老师一点他就明白了. 884. 他处理问题沉着冷静. 885. 理发店组织一些发型师为老人免费剪发.886.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887. 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的生活. - 张闻天. 888. 新来的图书管理员很有礼貌. 889. 他口渴得厉害. 890. 他力气很大,能轻易拿起千钧棒.
891. 罗马文明在技术方面十分先进,例如,他们当时已经有了地下中央供暖系统. 892. 我们俩同年. 893. 东京铁塔闻名遐迩,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894. 我一般用网络和朋友联系. 895. 我去空调房里凉快凉快. 896. 房间亮起来了. 897. 他在工作,而其他人在聊天.898. 我屋子里另外的房间非常棒. 899. 这几个空位是给领导留的! 900. 她要到国外去留学.
901. 我是高兴的流泪. 902. 他讲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语. 903. 现在瑜伽很流行. 904. 对不起,房间有点乱. 905. 他父亲是位政府律师. 906. 不麻烦您了. 907. 推荐信很重要,不能马虎. 908. 不满是向上的车轮. - 鲁迅. 909. 这是您的热毛巾. 910. 据说北极光特别美丽.
911. 浮生并非若梦,命运还靠自己把握.912. 不应以生日或者电话号码作密码,以防别人猜中. 913.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 914. 中国有56个民族. 915. 第一母亲就是总统的母亲. 916. 他终于达到了目的了. 917. 绣花可是件细活儿,要有极大的耐心才行. 918. 难道这也错了? 919. 这双鞋紧得难受. 920. 保龄球是室内运动.
921. 这本书的内容棒极了.922.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923. 武术适合各种年龄的人练习. 924. 农村居民更加尊重传统. 925. 领导要求开幕式不要弄得太隆盛. 926.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927. 周末我们偶尔会购买古董. 928. 我把书按照字母表顺序排列在书架上. 929. 明智的决定来源于准确的判断. 930. 我陪你回公寓.
931. 受到批评让人很不高兴. 932. 她的皮肤很滑. 933. 他脾气好. 934. 先生为世界日报写了篇文章. 935. 梅尔夫人骗了她. 936. 他乒乓球打得还可以. 937. 我们要在平时的工作和学习中实践“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真理. 938. 这个瓶子装一升. 939. 古代的窗棂都是用纸做的,一捅就破. 940. 在美国给服务生小费是很普遍的现象.
941. 其次要看执行政策的人. 942. 其中的原因不难理解. 943. 你得快点。航班大约3小时后起飞. 944. 起来吧,天都亮了. 945. 中国南方的气候多雨、潮湿. 946. 千万别和白痴争论. 947. 我是持学生签证来的. 948. 餐馆墙上贴有很醒目的标识:禁止吸烟. 949. 老师敲了敲黑板以引起我们的注意. 950. 这桥建于1982年.
951. 我很喜欢巧克力. 952. 暑假,我们去探了亲戚. 953. 微风轻吹. 954. 他赢得很轻松. 955. 目前的情况很不同. 956. 请假在三天以上得, 就需要医生证明了. 957. 昨晚伍芙请客吃晚餐. 958. 他以前在巴西居住的地方,是个相当穷的地区. 959. 浓缩咖啡和过滤咖啡的主要区别就是碾磨的细度和冲煮的时间不同. 960. 祝新年好运,并取得更大的成就.
961. 他把这些全部暗记在心了. 962.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 963. 我们都明白严教在教育中也是不可缺少的. 964. 别看他小小年纪,却颇具将才. 965. 他确实聪明. 966. 这一带的建筑群大都是北欧的建筑风格. 967. 她虽然很疲倦,然而她却继续工作. 968. 节日的王府井熙来攘往,很是热闹. 969. 用餐人均消费五十元人民币. 970. 你们可以从中选择任何一个.
971. 我们目前的任务是什么? 972. 面包不新鲜了,扔了吧. 973. 她仍然依赖父母生活. 974. 玛丽在床上熬夜写日记. 975. 我在商业中心的入口处遇到她. 976. 狗毛很软. 977. 我们去公园散步了. 978. 她担心在森林里迷路. 979. 你找没找沙发后面? 980. 他们在商量着什么.
981. 彼特又伤心又气恼,他把石头瞄准湖水扔了进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982. 他看似冷静,但是步子却比平常稍微快了些. 983. 他属于上层社会. 984. 它有1米深. 985. 请填写申请表. 986. 他跑得甚至比我还快. 987. 他从小和祖母一起生活. 988. 舞蹈就是她的生命. 989. 这个国家有三十个省. 990. 我们还剩一个位子.
991. 轻敌,最容易失败. - 鲁迅. 992.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993. 他跟师傅学会了汽配维修技术. 994. 这个国家的气候为海洋性气候,全年都很湿润. 995. 狮子是丛林之王. 996. 我十分满意. 997. 他的想法很有趣,但是不实际. 998. 我实在不明白. 999. 我喜欢俄罗西食品. 1000. 我使用宽带上网.
1001. 试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这件事. 1002. 她管市场部. 1003. 这衬衣很适合你. 1004. 她是南方人,不适应北方的冬寒气候. 1005. 几个世纪以来,死记硬背一直是教育工作者奉行的标准教学方法. 1006. 今年的包米大丰收了. 1007. 今年的平均收入是15,000美元. 1008. 请把桌子收拾一下. 1009. 东京是日本的首都,也是日本最大的城市. 1010. 首先你必须学习基本原理.
1011. 有的人坐海船受不了. 1012. 他受到父亲的责骂. 1013. 他是中药房的售货员. 1014.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1015. 这是一首人们熟悉的古诗. 1016. 旅馆床位数量有限,请提前预订. 1017. 我经常使用计算器把比较大的数字加起来. 1018. 哇,他多帅呀. 1019. 顺便说一下,我真的很喜欢你香水的味道. 1020. 心旷神怡,事事顺利.
1021. 把这些单字按字母顺序排列. 1022. 这说明了什么. 1023. 他有教育学硕士学位. 1024. 国王或许死了,但他的传奇故事却源��流长.1025. 南希打字速度非常快. 1026. 较之塑料袋,我更喜欢纸袋. 1027. 柠檬汁非常酸. 1028. 我上半天打算去商场购物. 1029. 随便你要做什么都行. 1030. 他随着父母移民加拿大了.
1031. 那位老人教他的孙子识字. 1032. 将所有的配料充分混合. 1033. 几个月的工资积攒下来凑数买了台电脑. 1034. 然后抬眉毛,表示惊讶. 1035. 太阳从东方升起. 1036. 态度随地位而变. 1037. 他们谈了几个小时. 1038. 你要反复练习弹钢琴,毕竟熟能生巧嘛. 1039. 他点的汤配有沙拉和蒜蓉面包. 1040. 请躺下,闭上眼睛.
1041. 这趟火车直达北京. 1042. 我们边吃晚饭边讨论. 1043. 上大学时许多同学最讨厌的就是古代汉语,我却很喜欢. 1044. 绅士的典型特点是睿智和风度.1045. 他表示他愿意提供帮助. 1046. 应提前交付房租. 1047. 多谢提醒. 1048. 用适当得词填空. 1049. 他欣然接受了我提出的条件. 1050. 到了冬天,某些动物停止了活动,销声匿迹了.
1051. 树阴下面挺凉快. 1052. 他侥幸通过了考试. 1053. 有消息,我会尽早通知你. 1054. 她同情地听他说. 1055. “推”是一个不错的练习. 1056. 他们推迟作出决定,好进一步审核新的信息. 1057. 如果你觉得热就把毛衫脱下来. 1058. 我的抽屉里塞满了袜子和内衣. 1059. 你完全正确. 1060. 他匆忙去往中央广场.
1061. 复杂问题的起因往往比较简单. 1062. 我喜欢打网球. 1063. 广告费是这个网站的主要收入. 1064.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危险人物. 1065. 这家食堂的食物味道令人作呕. 1066. 这间蚕房的温度太高了. 1067. 他的文章语言平实、暗含丘壑. 1068. 戴手套握手被认为是失礼. 1069. 环境污染是个全球性的问题. 1070. 你无须多说,行动最有说服力.
1071. 我觉得无聊,我们回家吧. 1072. 看起来很困难,但无论如何没有什么危险. 1073. 误会是缺乏交流引起的. 1074. 西红柿,豆腐和鱼. 1075. 我们需要新的诱惑来吸引顾客. 1076. 用手洗衣朋真的是浪费时间,你应该去买一台洗衣机. 1077. 这汤稍有点咸. 1078. 大型购物中心将给这个村子注入现代气息. 1079. 我羡慕你对语言学习如此热衷.1080. 从atm机取款是有额度限制的.
1081. 《荷塘香远》是一幅巨型彩墨画. 1082. 事实与想象恰恰相反. 1083. 老板需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1084. 铃声响过之后开始上课. 1085. 你看,我有好消息. 1086. 整部小说运思巧妙. 1087. 他爱说笑话. 1088. 只要坚持锻炼,日久天长就会有效果. 1089. 他日夜辛苦,想让自己出名. 1090. 他欣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1091. 他为人忠厚朴实,大家都信任他. 1092. 我对赢得比赛有十二分的信心. 1093. 她在商店用信用卡付了账.1094. 我为我的新车感到非常兴奋. 1095. 他对计算机很在行. 1096. 我醒得早. 1097. 你的宠物鸟什么性别?公的还是母的? 1098. 人人都喜欢他那样的性格. 1099. 健康就是幸福. 1100. 你的电脑应该已经修好,可以用了.
1101. 这套家具用了许多年了. 1102. 他捐了血给血库. 1103. 音乐是很好的压力舒缓剂. 1104. 牙膏中的薄荷油使人感觉到清凉. 1105. 他在亚洲旅游了3个月. 1106. 呀!已经12点了! 1107. 这汤里得加点儿盐. 1108. 对学生的纪律要求很严格. 1109. 去年的财政赤字十分严重. 1110. 他是一个研究生.
1111. 真是场不错的演出! 1112. 他是位家喻户晓的演员. 1113. 她走在街上有阳光的那一边. 1114. 习惯由例行的重复养成. 1115. 看到他羞赧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1116. 她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1117. 把钥匙给我. 1118. 也许我们今天可以去看电影. 1119. 我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本书的第一页上. 1120. 如今到了中秋时节,叶子已经枯黄了.
1121. 那里的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 1122. 他以聪明见称. 1123. 中国的人口超过13亿. 1124. 他们的意见相抵触. 1125. 这个标志指向艺术博物馆. 1126. 他迷恋于玩游戏,因此无心学习,成绩下降. 1127. 我给麦琪倒了一杯热巧克力饮料. 1128. 这一事件的发生马上引起了媒体的注意. 1129. 初次见面,印象最深. 1130. 这场比赛你一定会赢,因为你是最好的画家.
1131. 锅盔的味道还不错,就是太硬了. 1132. 他真勇敢. 1133. 他们希望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1134. 电子手表有走时准确,价格便宜的优点. 1135. 优秀的领导者必须善于决策. 1136. 他说话很幽默. 1137. 火车由内燃机牵引. 1138. 由于生活艰难,她面容憔悴. 1139. 他喜欢看球类比赛,尤其是足球. 1140. 网上有大量有趣的录像.
1141. 她对我很友好. 1142. 经过多年风风雨雨的并肩创业,他俩的友谊更深厚了. 1143. 希望你玩得愉快! 1144. 腊月没有新鲜的蔬菜,于是妈妈就腌菜给我们吃. 1145. 收获与风险并存. 1146. 很显然,语法是语言的核心. 1147. 语言是交流的工具. 1148. 我们出去打羽毛球吧. 1149. 每天的功课,他都提前预习. 1150. 今晚月亮正圆.
1151. 几十年过去,这个小镇还是原来的样子. 1152. 试着去原谅和忘记. 1153. 其中的原因不难理解. 1154. 几周后,我们开始约会. 1155. 开卷有益(阅读使人增长知识). 1156. 这幢楼里不允许吸烟. 1157. 我喜欢读时装杂志. 1158. 咱们玩游戏吧. 1159. 看你饿成那样,先吃个馒头暂时疗饥吧. 1160. 如果在打开罐装碳酸饮料之前摇了它,里边的液体就会喷得手上到处都是,弄得很脏.
1161. 这是个有点头衔的职位,但是不用付太大责任. 1162. 这个酱可以增加肉的味道. 1163. 因特网市场有着巨大的市场增长潜力. 1164.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心路太窄. 1165. 先行报名,后行面试。这是公司招聘的一般步骤. 1166. 她的梦想真正实现了. 1167. 他试图整理他的思绪. 1168. 教室整齐清洁. 1169. 一切正常. 1170. 正好800元整.
1171. 中学生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正确看待事物. 1172. 这家商店明天开始正式营业. 1173. 这个理论已经通过反复实验法证明了. 1174. 理想是事业之母. - 叶圣陶. 1175. 首先,对于他们的支持,我谢谢所有的顾客. 1176. 知识和才能来源于实践. 1177. 他的学习成绩值得关注. 1178. 他将直接飞往伦敦. 1179. 我的家乡随处可见马兰这种植物. 1180. 你穿上职业装可真漂亮啊!
1181. 他指了指一棵大树. 1182. 停电后,我们只好用蜡烛照明. 1183. 只要我们有信心,就会战胜困难. 1184. 这只手表质量很好. 1185. 那所房子肯定至少有一百岁了. 1186. 这些煤烟子是制造墨汁的主要原料. 1187. 我得提高自己的中文发音水平. 1188. 就像我以前说的,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顾客和他们的需求上. 1189. 春节毫无疑问是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 1190. 珠宝被镶嵌在手表盘周围.
1191. 一只穿着丝绸马夹的猪还是一只猪. 1192. 他表示:情况正逐渐向前发展. 1193. 请把这几个主动句改为被动句. 1194. 他给我们出了个好主意. 1195. 太好了,祝贺你! 1196. 长江三峡是中国著名的风景区. 1197. 他专门批发建筑材料. 1198. 他电脑专业毕业. 1199. 小商贩们走街串巷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1200. 逛街时我撞上了老同学.
1201. 明智的决定来源于准确的判断. 1202. 你们必须准时来上班. 1203. 我们必须仔细,不能草率下结论. 1204. 亚龙湾以自然美吸引游客. 1205. 我们要善于从先民们的经历中总结经验. 1206. 这些房子租一个星期一百美元. 1207. 纤维是健康饮食的天然组成部分. 1208. 他们正在组织情人节晚会. 1209. 聪明不是挂在嘴上. 1210. 研究这个问题,最好用定量分析的方法.
1211. 最后,我们决定去看电影. 1212. 要得到人家尊重,首先要尊重人家。 - 周恩来. 1213. 做生意首先要研究市场. 1214. 女士们,先生们,请就座. 1215. 我们的座位在第一排. 1216. 好的作者能够向读者传达巨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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